第三十一章:越过雷池
我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这天我和刘克克受邀参加莲蓉包的订婚仪式。她未婚夫是个基金经理,待人温和又有教养。我为莲蓉包感到高兴,喝了不少酒,刘克克也喝了一点。
莲蓉包家待字闺中的表姐妹堂姐妹有很多,对我和刘克克都表现得很热情。大家年纪差不多,无所顾忌,也谈得来,一起玩得非常尽兴。后来我和刘克克都喝高了,相互搀扶,一路傻笑着回到老屋,连澡都没洗便扑到床上抢夺枕头。
恰逢冷空气南下,这天夜里的气温还不到五摄氏度,在深圳算是极为少见的寒冷天气。厚一点的被子都收在柜子顶上,因为累了,谁也不愿意爬起来去找,于是就挤在一起睡。两个人的被窝很温暖,暖得让人想一直这么待下去,不一会儿我们便越过雷池,变得非常亲密了。事情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没有预兆没有挣扎没有激突,酒精只是催化剂,以至于我每次回想起都认为那天晚上一定中了某种降头。不会是莲蓉包吧?她这个人一向神神叨叨,说不定会些巫蛊之术。
我本来还胡思乱想着,要不要拿点钱出来拜托莲蓉包未来的老公帮我理财,当刘克克抓住我的右手,移到自己勃起的硬物上时,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与生俱来的本能顺理成章地战胜了理智,人类的动物性瞬间超越了理性。
我从来没干过这种勾当,不过这也不需要什么说明书,反正只要是男人,天生知道该怎么做。我们俩一声不吭地为对方服务着,间或发出几声急促的喘息。感觉真的很舒服,难怪人家都说男人之间的兄弟情谊,一定是建立在“同过窗;飘过昌;坐过牢;打过枪。”之上的。
先是我,然后刘克克紧绷的“枪”也差不多同时发射了。谁也没说话,这个时候不需要语言,身体的反应更忠实。我依稀记得他把汗津津的脸伸过来,在我额头印上了一个吻。这个吻很轻,轻到几乎感觉不出,但我知道他吻了。
在这以后我们是真的精疲力尽了。他没嫌弃我把他的大腿弄得湿濡一片,我也暂时忘记了身为医者的职业性洁癖,俩人就这么着,像热恋中的情人一般相拥睡去。刘克克肌肤的温度几乎能灼伤人,我想我的体温也升高了不少吧,但谁也不愿就此放开紧紧相连的臂弯。
那天我们俩都睡得不太安稳,毕竟从未如此亲近,多少有些不习惯。从黑夜到天亮,醒醒睡睡,每一次张开眼睛,见到对方的脸,我会傻笑,他会把我抱得再紧一点。
直到第二天上午,酒劲完全过去后,我才真正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男人和男人之间做这种事算不了什么,仅仅是彼此慰籍一下,问题是我可以和这个城市里的任何一个人鬼混,但绝对不应该是刘克克,因为他曾说过他爱我。
现在我不得不面对两难境地了。告诉他昨天晚上发生的这一切只是酒后乱性,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巴掌来得干脆,可我又真的无法接受他的心意,真是伤脑筋。
“我要去香港两天,以前协和的同事约好了,周末聚会。”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前,唯一的选择就是逃避。但我是个蹩脚的说谎者,明显缺乏说服力。刘克克皱紧了眉头,不过他没有戳穿我,只是径直走开。
“我做了炒饭,搁在厨房里了,别忘记吃。”我朝着他的背影大喊道。刘克克没有回头,只是举起左手在脑后挥动了一下。我不知道这个手势是说他知道了,还是让我闭嘴。
烦恼总是自找的。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提起旅行袋直奔罗湖桥,奋力挤入去香港购物的滚滚人流中。过去大陆穷,给香港人笑做“大陆灿”(1978年香港一部热播电视剧中,男主角阿灿是一个偷渡到香港的农村小子,穷得没裤子穿。),现在香港人过来深圳,我们这边也开玩笑地叫他们“港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家灿来灿去,倒也蛮好玩的。
学长开着他的老MINI来接我。我想起当年在港大时,也常常这样坐着他的车去他家蹭吃蹭喝,不由感慨了一番。学长问:“出了什么事,突然说要过来找我?”
“想念你家的菜蒲蛋,我来蹭饭的。”我又撒谎了。但这个谎言同样不成功,学长很好看地笑了起来,“宝生,在躲什么人吧!”
“啊?”有这么明显吗,难道我脸上写着我有情感问题,难道学长是黄大仙的后裔!
“我还不了解你嘛,一有麻烦你就躲。”学长的声音听起来相当落寞,“以前我也试探过你几次,每次你都远远躲开,脸上的表情跟现在一模一样。”
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他,对于他的屡次试探,我不是装傻,而是真傻,拜托以后说话直截了当些。在来香港之前,我打了个电话给道奇,把事情跟他说了一边,问他我该怎么办。
道奇思考了大约三分钟后,很郑重其事地回答:“我建议你离开房东先生。像你这种情况,我们圈子里有很多,没有一个有好结果的。宝生,你跟我们不一样,不是同道中人。我们是天生如此,没有选择,而你有机会组成一个正常的家庭,生儿育女,不必介意别人异样的眼神。就算你现在跟你的房东搞在一起,以后终有一天会后悔。也许是因为你爸妈的压力,也许是想有个孩子,也许遇到了一个让你心动的女人,总之你一定会后悔。到了这个时候,你让他怎么办?还不如趁没有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前离开他。”
道奇说得有道理,小费也是这个观点,所以我别无选择,只能出逃。我盘算了一下,决定先在学长这里躲几天,等事态稳定后再另找住处。道奇说他和小费可以收留我,可我担心刘克克会找上门来,又怕打扰了他们的甜蜜二人世界,所以拒绝,只是拜托他们帮忙把我的诊所尽快结业。至于刘克克,我没有勇气去面对他的愤怒与失望,只好发条短信表示歉意。
想说需要说明的太多,拖拖拉拉写了一百多字,实质性内容却还没触及。我叹了一口气,删除重新再来,然后狠狠心,只发了五个字:“我走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