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鼻子微微的塌陷,有点孩子一样的可爱在里面,她没有看见我,直到我走到她身边,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她才抬头看我。
薇薇!我说。你要不理我到什么时候?
她直直的看着我,眼睛理带着嘲笑还有让我心疼的黑暗。这不是你要的么?现在不会有人来说你了,我们这样不好么?
我低头用指甲挖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无意识的挖我手指上的皮,直到伤痕累累,流出鲜血才停下。
薇薇的手抓住我的手,说,别弄了,都流血了。
对不起。我握紧手,忍住心底的焦躁,没有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东西,我会发疯的。
拉拉,你知不知道你很卑鄙,每次都在伤害人以后无辜的说对不起,不是每次犯了错都可以用对不起掩盖过去的,总有一天,你就算说一万个对不起都没有用。她用颤抖的声音说,话里的伤痛让我握的更加的用力。
我咬着自己的下唇,狠狠的,直到鲜血的滋味在舌尖泛开,我发现了一种新的可以让我安静下来的方法。
薇薇,别不理我。我所能说的就只剩下这句了。
我抓过她的手,她没有挣扎,我说,我怕他们知道,真的很怕很怕,怕的睡不着,但是我更加怕你离开我,你是第一个喜欢我的女孩子,要是你走了,我会想我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有人要了,那我会伤心的。
薇薇嘟着嘴巴说,拉拉真狡猾。
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踩发现自己的嘴唇已经咬破了,血还在慢慢的流,舌尖舔过的时候疼的很。
拉拉,我怀疑你有自虐的倾向。薇薇的指尖划过我的嘴唇,让我咬住。用牙齿轻轻的咬着,她咯咯的笑的起来,很久没有看见她的笑容,就好像这个世界缺了什么,是月光,没有月光,我不会死,但是黑夜缺没了存在的意义,开始恐惧它的到来。
她抽回她的手,说,我要看书了。
好,我陪你。我拿了一本书随便的看,可是一个字都看不进,我的心里那份忐忑还是没有放下,甚至我还在紧张的怀疑着,那里是不是有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我们。那样的担忧是如影随形的,摆脱不了的。
五一的时候,她要回家,我缺不想,突然间觉得家的概念已经慢慢的在模糊,它在我的脑子里就像一张发霉的老照片一样淡去了颜色,不敢去触碰。
薇薇说,到我家去好了。
我点头说,恩,要去看丈母娘了。
薇薇娇嗔着打我,什么丈母娘,八字还没一瞥呢?这么快就想娶我过门,我可没那么廉价。
我说,你不嫁我嫁谁?
我不是非你不可的,还是有很多的人要我的。当她的话说出口的时候突然后悔的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无所谓的说,那我就放心了,要是我离开了你了,就不用担心你会没人要了。
薇薇抓过我的手,在我的虎口那里狠狠的咬了一排牙印。她在报复我的无所谓。拉拉,你就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么?
对不起。我脱口而出。
别说对不起。她生气的说。转过头去,我只能看见她的侧脸。我不喜欢对着她的侧脸,那让我觉得自己好渺小,如同尘埃。
我们之间只剩下沉默。我想问,我还有几次道歉的机会,每一次都是我在犯错,手里的沙从指缝间流走,害怕着最后我将一无所有。而我们也将没有未来。
我去打电话告诉他们。我说。
电话是阿爸接的,他的声音很沙哑,甚至有点断音,当我说到我五一不回来的时候,他明显的沉默了。我听他的呼吸声,那头安静了很久,突然他说,拉拉,侬是大宁类,又捏事体自个晓得就好,侬要有准备。
是和阿妈个事体么?我说。
那头沉默了,我早就有一点的明白,我不是白痴,过年时阿婆不断的掏出手帕擦眼泪,还有亲戚们在背后指指点点,都让我隐约明白了什么,开始以为是自己的事情被发现了,紧张的不敢出门,怕面对他们,后来吃饭的时候发现家里的碗都是新买了,饭桌上的气氛凝结成冰,我就明白是什么了。
我晓得了,么事体哦。
好好久读书。阿爸说了这句话就挂了,我抓着手里的话筒,紧紧的,全身颤抖,心里用一种剧烈的近似疯狂的冲动想要冲到楼上去抱着那个人对她说这一切,心脏快要承受不住那么大的负荷,隐隐的发疼。
为什么?我想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了。
我不能面对这样的变故,尽管在当初我被阿妈打的时候设想过一百次一千次,有时候还带着恶毒的想法,可是真的发生的时候如同雷击。那是我的家,一个正常的稳固的甚至让我以为我要一辈子跟他们牵在一起彼此挣扎彼此折磨彼此束缚的家,现在就那么慢慢的走像崩溃了。
那我呢?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就这样没人要了,一个人,连看一眼都没人来看,连骂我都懒得骂。我是谁的谁了。
我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咬进肉里,疼痛让我奇迹的安静了平静了,嘴唇发肿,神经在此刻停止了刚才疯狂的跳跃。我轻轻的放下公共电话厅的话筒,走回寝室。
薇薇还在我的寝室里,和我的寝友们聊天,说说笑笑的,她的笑容让我的心底生出不舒服的异样情绪,为什么可以那么的开心?我负气的想着,厌恶着她也厌恶着自己。
她看见我,注视着我的嘴唇,问,怎么了,拉拉。
我赶紧钻进床上,背对着她说,没事。
她没有说什么,也跟着上床,这回是她抱着我,脸贴着我的背,如同第一次的时候一样。她看不见我的脸,所以我觉得很安心,有些事,就像是自己最羞耻的一面,不该摆在天底下光明睁大的让人看见,就算是她也一样。
这一夜,我睡的很沉,没有梦,只有灰灰的一片。
四月三十号的下午的时候,我们就收拾了东西,薇薇收拾了一大箱的衣物,花花绿绿的堆了小山一样,我自己只有简单的几件内衣和要穿的衣服,在一边帮她收拾。可是反而手忙脚乱的更加的乱了。
去去,到一边去,我自己来。她一把抓过我手里的她的蓝色内衣,把我赶到一边去了。
我在走廊上靠墙站着,一个个人都提着东西走过我的面前,她们的脸上带着让我嫉妒的期待,她们偶尔会看我一眼,但是立刻转过头去,我觉得自己的影子在变的淡薄,最后将没有重量。
这时,突然想起薇薇在茫茫人群里出现,说,终于找到你了,她拉起我的手,带我走进她的世界。现在呢?谁又回来找到我,然后带我回家。
心底茫茫的感觉像是无边蔓延的荒草,把我彻底的淹没。
拉拉,还不走。薇薇拉着她的红色箱子,拉着我的手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就觉得她会带我走,即时这条路那么的短,那么的黑暗。
【回去】
上完最后一节英语课,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我的心里好像有激流在冲撞着身体,为什么?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我自己莫名的激动着,害怕着,期待着,也许是因为可以去薇薇的家而高兴,也许是害怕当她牵着我的手走进她家的时候怎么去面对她的父母,我在做一件罪恶的事,我是这样的认为的。
课上,英语老师埋头讲她的,我的手颤抖着写不下字。我一再的抬头看前面的那个背影,她的头发,她的洁白的脖子,和她没有卷好的领子。
我突然想要拥抱她,说我喜欢她,吻她。
那是我的女孩啊!
等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在本子上写上很多的她的名字,严薇薇。我转头看旁边的人,就好像我在这里做了一件天地不容的事,害怕被他们发现一样。
他们都低头写着,我想我是那么的安全。用修正液将她的名字涂掉,密密麻麻的蓝色笔记被一片白色覆盖,掩饰着罪恶,那刺鼻的味道在堂而皇之的告诉我,天下太平,可是我自己明白,那片幕布下藏的是划不掉的东西,却不能被人看见。只有掩藏起来,藏的深深的,最好就这样腐烂在黑暗里。
如同我们的爱情一样。
我和她并肩离开,她的行李很大,我拖得手有点疼,回家的人太多,我们等了几辆车都没有上去的位置。在车站上傻傻的等着下面的一班,期待的目光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却一次次的失望,那份欣喜如同昙花的开落,来的快,去的也快。
薇薇突然抓着我的手,在人群里,我吓了一跳,想要放开,可是却害怕她受伤,全身僵硬的。
薇薇说,我们去宁波逛街好不好?
我说,好。我还没有去逛过。
恩恩,拍大头贴去,拍得美美的,反正我们很空,不如做点什么。她笑得很开心。
她的手用力的握紧,她的手心很容易出汗,温度也很高,握着我的时候让我觉得自己好像被包围着,那种汗湿的感觉让我不自觉地热起来,血液流动加速,那是我的身体生出的可耻的欲望,见不得人,并且是污浊的。
最后我们上了一辆车,车的位置不多,我们在最后找到两个位置,靠窗的。小小的空间里立刻挤满了人,各种各样的声音,各自各样的味道,这里如同一个密封的铁罐,将一切都包容了,密不透风,一丝都吝啬于泄露出去。
这该死的地方。我想。
旁边的人在抽烟,烟味很重,而且劣质。
薇薇的头靠在我的肩上,我听见她轻轻的说,我快窒息了。
是的,我也快窒息了,像是被抽去了空气,张大口,扩大了鼻孔,想要呼吸到最后一口空气,可是,这个世界却吝啬给。
我的肩上是她的重量,她的头发懒得绑起,总是披着,头发擦着我的脖子,痒痒的。我的眼角看见她的头顶,鼻子可以呼吸到她发间的香味。
一路上,外面的风景就这样的过,一个个过去的树,一排排的房子,还有远处的青山。车里很乱很闷,我们像是身处乱世里的两棵小草,互相依偎着。
她浅浅的呼吸平稳的响在我的耳畔, 她睡着了,靠着我,信任着我。
那种感动是我不能言语的。
到站的时候,人都快下了,她还没睡醒,我居然不想叫醒她,这样安静的相处甜蜜的叫人贪婪的渴望更多,就好像走出这里,我们就不能够再接近一样。我想让她多靠会,多依赖我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