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别这样,求你了。
第一次穿上嫁衣的新娘和第一次做新郎的人,谁更应该高兴?
新娘的头被红盖头遮挡着,全身一片血红,手脚都未露出一丝肌肤来,活生生一根大红蜡烛插在地上。
新娘在镜子前扶正衣冠,镜中的男子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倒是一副俊俏样。
铜镜里的人做了几下鬼脸,把一张好看的脸,整成了扭曲古怪的表情,还洋洋得意,手放在身后,昂首挺胸,在屋子里走了几圈。
“娘子,可满意夫君这张脸?”那新郎官凑到新娘面前,把大红盖头掀开一条小小的缝隙,把自己的脸凑上去,笑着问道。
里头是聪明点缀着红紫的脸,面无表情,不喜不怒,倒像是超脱了的高僧,入定成仙。
“你生气了不成?”
“……”聪明抬起眼睑,看了她一眼,又垂了下来。
“那你是不打算嫁了?”
“……”聪明这回看了她两眼,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两个也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裳的丫鬟跳进来,叽叽喳喳的叫着:“小姐,姑爷小姐,喜娘来了。”
“祝二位伉俪永结同心,白头到老。”喜娘一进门就先说好话,温柔挺起身,端正了架子,说:“打赏。”
“新姑爷真是客气豪爽。新娘子有福了。”丫头知会,掏了一个红包塞到喜娘手中。
喜娘涂了两个大红印子的脸笑的就像怒放的菊花,俊俏的新郎官在她眼中就跟神人一样。要是她再年轻个几岁,巴不得嫁给当朝状元爷。
只是,看到身后那个比新郎还高些许的新娘,喜娘踮起脚垫多看了几眼,这哪有新娘比新浪还高的道理的,外头的人说起来这个新郎来,都说是个瘦弱的人,也至少没跟个女子一样矮吧。
“艾……艾……你看什么呢?”新郎伸着手当着喜娘,不让她靠近他的新娘。
喜娘绕过他的头,伸长了脖子往后头看,和新郎开始玩起拉锯战来。
“有问题,这个新娘肯定有问题,我记得我见过贾家的大小姐,没那么高,没那么瘦的……肯定是换了人了,我去告老爷去……”喜娘一转身,三寸小脚死命往外头迈,矮小但是肥胖的身子减缓了她的行动速度,脚还没跨出门,就看到两个丫头娇俏的脸上那不怀好意的表情。俩丫头晃着手,接近喜娘,喜娘倒退三步,说:“你们别乱来啊!”眼前突然一黑,喜娘被一拳打晕,晃了几下,身体倒在地上,脸上有两个眼圈,同时出拳的两人握着拳头,大叫疼。
温柔赞许的说:“做的好。”
“谢谢小姐夸奖,我们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愿为小姐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小宝献媚的说。
温柔只是动了下眉毛,说:“没了喜娘,怎么拜堂成亲?你们都没有脑子是不是?像她这样贪财的人给点小利就能收买了,现在好了,人晕了婚礼也结不成了……”
两个自作聪明的丫头顿时傻了眼,没料到好心作了坏事,你看我我看你,都打不定主意,要是让小姐接不成婚,这日后的日子便如在地狱里,过的是水深火热的苦日子。
两丫头立马扑上去,抱着温柔的大腿,哭着求着:“小姐,我们错了!我们千不该万不该啊!”“小姐,你就饶了我们姐妹俩吧,这次嫁不成,下次再嫁,下次再嫁不成,还有下下次……”
她们越是说下去,温柔的脸越黑,胭脂红的脸上顿成死灰。
“喂,醒醒,别躺地上睡觉,会着凉的。”大伙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小酒不知道何时闯进这里来的,蹲在地上,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拍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喜娘的脸,说着。
“她已经晕了。”温柔说。看到小酒,便计上心头。她站起身,笑容满面的走向小酒,小酒从未见过她笑的如此灿烂,活像妖精一样的媚笑,没了免疫,在她靠近的时候一直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们来算算账好么?”温柔伸手,指端轻轻的抚过小酒的衣襟,轻柔的声音以轻松地节奏说。
小酒未明白过来,问:“我们之间有帐这东西么?”
在小酒衣襟上的手突然抓紧,勒住她的衣服,温柔的脸一变,严肃的说:“那日,在客栈里,你吃的喝的用的,都是用我们的钱,那身衣裳还是京城里最有名气的绣娘绣的,彩云坊的衣裳一件便值数百两,你点的那桌子菜,花了五十两白银,你到我家以后,每日光吃饭开销便是十两,加上那酒钱,一日便是二十两白银,加上你带过来的小拖油瓶,你算算看,你欠我多少钱!”
小酒摇头,很干脆的说:“算不出来。”
“是很多。”
“很多。”小酒点头。
温柔放手,拍平她起皱的衣裳,说:“你是聪明的兄弟,我就不和你计较,省的别人说起来我这个做大嫂的小气,只是,做人呢,都应该懂得报恩,是不是?”
“成,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把我卖了都听你的,我无怨无悔。只是,聪明在哪里?”小酒在屋子里巡视着,连床底下都找遍了,硬是没找到本该是新郎官的聪明。
“她逃婚了?!”小酒的嘴角慢慢翘起,似乎为这结果而感到开心。
“没,她在。”温柔戳破了她的妄想。
小酒的实现再度在一个大红的蜡烛,也就是全身上下都被红色包围的新娘身上移到温柔身上,接着是两个一样红色的丫头身上,地上的躺着的人又矮又肿,根本不可能是聪明扮的。
最后,视线回到了那个一动不动的新娘身上。
“我在这里。”大红盖头下,聪明独有的清润的声音传出来,小酒这才肯定这人便是她的好兄弟,只是,原本该是新郎的人做了新娘,而新娘却脱了嫁衣穿上男装,这一对,颠鸾倒凤,雌雄莫辩,自个乐在其中。
“莫兄,好想掀起你的盖头来,看看你做新娘是何等的美丽……”小酒一副流氓相,用力搓着双手,举止猥琐状。很快便得到白眼两枚,自是出自身边护短的伪新郎身上。
“她是我的,只有我能看。”伪新郎横生一脚,插进两人中间的空隙,用她即使绑缚严实了也有厚度的胸,将小酒挤开。
小酒被硬生生震开三步之远,不思检讨,反而是低头看自己的胸,自愧在这方面是先天弱势。
“还在磨蹭什么,拜堂成亲都来不及了,这辈子我要是不能嫁给聪明,我就嫁给你们其中的一个。”温柔见时机不对,怒上心头,说话也是口无遮拦,却让在场的几个人都饱受惊吓,刚刚才顿在那里作细致活的三人,像打了鸡血一样,飞速忙起来。
小宝负责脱那喜娘的衣裳,而小贝忙着给小酒画胭脂,从温柔的梳妆台上拿了上好的胭脂过来,抠了一把,当是烂泥一样抹到小酒那细致的脸上,用手心抹开,一层不够,还看得见那白,就再涂上一层,力求脸颊上贴着红色的一块饼。
小酒一边手忙脚乱的脱衣裳,一边还要伸长了脖子,让小贝糟蹋她的脸。
自古英雄最难过的,不就是钱这一关么?
而闲下来的两人则靠在一起,在喧闹外,独处着。一轮明月挂在上头,带着秋天桂花香的凉风迎面袭来,顿生凉爽。
“聪明,要不这次就让我占下便宜,你嫁我一次,下次轮到我嫁你,好不好?”温柔拉起聪明的手,笑着对她说。
红盖头里的聪明没出声,只是回握住她的手指。
谁嫁谁,都是表象罢了。结局,只要在一块不就成了。
一块啊,只希望这场婚礼平平安安的走完场,过了今晚,两人就该永远都被绑起来了吧,就像被同一根绳子绑住的蚂蚱,一直一直走下去,到死都解不开。
第六十六章
完结
后有人八卦心起,问起那场婚礼到底如何。
知情者皆会有如下表示。
抬头望天片刻,摇头,摆手,感慨似的说:“乱啊!”
贾府造的多大,能容多少人,就有多少人进来,就像一个盆子里装满了螃蟹,多余的就在外头等着爬上来。
放眼望去都是黑压压的人头,一个个人,就像闹蝗灾时候那铺天盖地而来的蝗虫,把那池塘填了,树砍了,围墙扒了,全都整成一块平地,扑上红色地毯,而这只是一天的事情。
贾父知道自己的女儿要嫁人了,比谁都高兴,聘礼分毫不要,自己还送上春宫图一箱,庄家所有分店无限量提取的春药的令牌一个,给隔壁家的莫家,莫家也不肯显得小气,在外头当土匪的莫大哥特地带着一窝手下,从遥远的塞外赶回来,送上他们截下来的皇家贡品整整十车,上头红色朱砂印都没有撕开过。
那个早上,苏州城守门的打开城门,提着裤腰带揉着眼睛,恍恍惚惚的看到门口站成一排的高头大马和上头凶神恶煞的男人,一把冰冷雪白的刀子架在他脑袋上,把那男人吓得尿了裤子。
在皇宫里的莫二哥没什么好送的,便带了据说是皇帝亲笔所写的天下第一贾的匾额,由着三百御林军护送到苏州,为庆祝他的三弟能顺利娶来一房媳妇而来。
两兄弟相见,倒是把酒言欢,只是,各自带来的人马聚到一起,互看不顺眼,在经过一个时辰的眼神交战后,动了真功夫。
前头的人在贴喜字,后头像在上演杂耍一样舞刀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