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听他说完话的邪教教主却愣了一下,似乎还真的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因为他又不大确定尉离是不是故意说话来骗他,就只是犹豫着。
尉离看他一动不动就添了把火:“啧,在下好心提醒,奈何教主不领情也没办法...”
这话未说完,邪教教主身后就跑来了一人,那人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竟然就让那为看起来十分从容的教主顿时有些气急败坏。
“尉堂主,你今日所做之事,本教主他日必定十倍奉还,我们来日方长!”这家伙放了一通狠话就真的一挥手,跟着周围一堆虾兵蟹将飞速退走,留下洛行云和历万书二人目瞪口呆。
洛行云心想,什么时候堂主有了三言两语就让一个起了杀心的高手仿佛火烧屁股一样说走就走的本事?
尉离的目光却落到了洛行云身上,他莞尔一笑,道:“我倒是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怎么,跑出来晃荡的日子太过潇洒,带跑了我一个人还不算,这下子赶着一头栽进仇人手里了?”
“哎,先说好,那家伙跑是自愿的,可别把这笔烂账算到我头上。”洛行云道,“不过堂主你这是干了什么勾当,齐玉堂倾巢而出了?居然能唬得那教主夹着尾巴灰溜溜跑了。”
“这邪教在中原有个欢一阁,听着就是个寻欢作乐的烟花之地,实际上却是他们教主收集各类中原江湖以及朝中的消息。阁中收着的都是些一般人难以知晓的秘密,他们为了一点一点地渗入中原的确花了不少心思,我嘛...”尉离摸了摸下巴那一撮胡子,笑得老j-ian巨猾,“算是为中原皇帝做了件好事,放了一把火,现在也不知道还剩多少了。”
洛行云:“那...你的确曾为邪教中人?”
尉离一挑眉,大大方方地挽起衣袖露出了一节胳膊朝洛行云招了招手:“过来。”
洛行云靠近了些,便看见那胳膊上有一个刺青。
这刺青的图案是一个大铃铛,铃铛下探出一条吐着蛇信子的蛇头来,不过因为主人的胳膊上有太多愈合了的伤疤,这刺青便被一分为二了。
“这是邪教内的另一派别?”洛行云皱眉。
“不错,当年我就是被这现任教主安了个罪名赐死的,可惜老天眷顾让我捡回了一条命。”尉离抚着那刺青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这玩意是用教中流传下来的特制药水弄上去的,像是要渗进你骨子里,若要弄掉它怕是得削掉一层皮,我就懒得找那不自在去留了下来。”
“那我可真是无辜透顶了,一出生就被戳了个印。”洛行云也十分不想好端端削掉一层皮去,犹豫了一下又问,“堂主可知...古门后到底是什么?”
“嗯...谁知道呢?或许就是你追逐了十几年的东西。”尉离话毕大笑起来,以往那些和在眉宇间的y-in郁也一并消散,似乎他本就该是个开朗的人,“我老啦,江湖和邪教的恩恩怨怨也不想管,但你还年轻,这天下大局或许...就在你们这些人当中的一念之间。”
“钥匙你好生保管,不可轻易给除了邪教以外的人,那帮人再怎么内掐也终究是邪教的一部分,你娘亦是。”他似乎意有所指,却始终不说明这钥匙的来头,不过这也足以让原本就很迷茫的钥匙持有者更加头疼了。
与此同时,更为头痛的应该是一旁沉默不语的历万书。
等齐玉堂的人也走光后,洛行云扭头就看见厉万书低垂双眸,手上抓着折骨扇不知在想什么。
这家伙可是难得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一副走神的样子...
洛行云本来还在想些有的没的,却突然想起好像有什么更加了不得的事情暴露了,脸色顿时一变。
“阿云,我们回去吧。”历万书突然出声道。
洛行云听得此话便是一惊,这人明明应该对自己的行为十分气愤才对,可现在还是和平时一样微微笑着和自己说话,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他想起那天在小村子里的那夜,历万书死抓着他低声说的那些话,再对比今天,他倒宁愿这家伙狠狠揍自己一顿。
历万书对洛行云没有说话也没有行动的表现似乎没有半点介意,也似乎不着急,只是等了半晌才道:“...还是说,你我就此别过?”
“我果然...还是不能勉强阿云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啊。”
历万书说话的声音一向很轻,只不过这会儿更加细声细语,似乎怕吓跑了什么东西,偏在这夜半虫鸣未歇的时刻却能清晰无比地传入他人耳中。
洛行云张了张嘴,看向历万书。
他觉得这声音像是换了个主人,平静沉稳得不带半点生气,似乎他们仅仅初识,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匆匆过客。
只不过历万书没有抬头看他,一只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抓着他那把折骨扇,这扇子用的是特殊的金属制成,边缘处都被特意弄得颇为锋利,尽管他的手被这东西膈得生疼他也只会越抓越紧。
若没有这种疼痛提醒着他,他可能说不出这番话来,更不会有耐心等洛行云的回答。
他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不能这么自私,他不能代替阿云做选择。
...更何况,阿云比自己更早知道这件事,前些日子的沉默和方才准备一走了之的举动不就已经表明态度了吗。
“...阿云?”历万书咬牙再问了一遍,并试图让自己看来镇定些。
洛行云觉得脑中一阵恍惚,或许此刻就应该顺水推舟地应一声‘好’,这样无疑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就算以后兵戎相见,他也可以...也可以...
“阿云...”呼唤的声音恍若从天而来,飘飘忽忽地传入他脑海,温和而包容。
...历万书?
不,这不是他。
洛行云猛然低头吐出一口黑色的血,脸色迅速灰败下来,他只觉得耳鸣声越来越响,轰的脑中一片空白。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却看见一片铺天盖地的血色,周围的东西融进了这片让他焦躁不安的颜色,朦胧得剩下一个轮廓。
他觉得自己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低头看,是一双小孩子的手。
这小孩子死死地抓着一把染血的匕首,匕首的锋刃划破了掌心,鲜红色的液体如流水一般往下流,这孩子却似乎不知道疼痛,越抓越紧。
“...娘?”这声音带着少年孩童特有的孺软,轻轻地唤着。
洛行云看见那双手的手臂上突然落下了几滴透明的液体,不知反s_h_è 着什么光,银白,刺目。
这大概是那小孩的眼泪。
可他并没有听到丝毫抽泣的声音,这哭的人,似乎已经忘了呼吸。
“...阿云!阿云!”
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喊他。
“...历万书...”洛行云喃喃道,他想起了这声音的人,下一刻脑中的疼痛便更加剧烈了,且比起上一次来更加来势汹汹,似乎要把他活活痛死。
“...嘶!”
洛行云恍惚间觉得有人扶住了自己,抓得他胳膊生疼的同时还像只飞来飞去的蜜蜂在他耳边嗡嗡嗡地叫个不停。
历万书...你真他娘的要了老子的命啊!
可惜没等他说出一句‘闭嘴’,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第六十九章 梦回
房中点了青灯一盏,檀香氤氲。
偌大的桌子旁坐着两个低声细语的人,一旁薄纱帐幔中隐约躺着一个人。
“付神医,按您所言,阿云身上的蛊是不解不行了?”历万书道。
那位被称为付神医的胖老头摇摇晃晃的坐在椅子上,虽是知天命之年神色却十分古灵精怪,一双机灵大眼提溜乱扫,显得太不正经。
他便是木行之口中所言埋头于各种蛊术多年的老熟人付胖头,也幸亏洛行云在床上躺了一天才等来了他。
“嘿嘿,这位少侠身上的蛊若一直蛰伏也不会有多大问题,可是他最近发作甚为频繁,这就证明他在下意识地回想那段记忆。”这胖老头一摸自己胖脑袋咂嘴,颇像个招摇撞骗的神棍,字里行间却头头是道,“人的脑子本来就是个脆弱得不得了的东西,中蛊之人多次惊动体内的蛊虫,这东西就会拼命挣扎,这样下去他的记忆就会混乱,甚至变成一个疯子。”
历万书皱眉。
“当然了,厉害到要用蛊来遗忘的记忆多半对他本人就有不亚于蛊术对他的影响。”胖老头一把捧起桌上的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大口,一脸满足,“好酒,好酒!咳咳,这个...要不要解蛊还是要再三思量。”
历万书回头看了一眼那隐没在朦胧纱帐中的人,低声道:“那是他遍寻不得的真相,他会选择解蛊的,并且是非解不可。”
只是不知道他千辛万苦寻到的一把钥匙,在打开那把被血污和刀光剑影所染的锁后,看见的又是怎样的真相。
在西北边境的几座小城本就不算是什么祥和的地方,虽有大军驻守,但还是有不少外族人用尽各种方法偷溜进来倒卖东西,起了点冲突便不依不挠地闹起来也是在所难免。
然而近年由于有人暗中出手撩拨是非,这现象就愈演愈烈,半月前更不知道是谁栽赃嫁祸守门的士兵,说这群兵痞子尽吃粮不干活还滥杀无辜,更可笑的是还真的跳出了一群不知哪来的受害者家眷天天在衙门击鼓鸣冤,当真好生热闹。
由于衙门迟迟不肯给他们个‘公道’,这群屁民就自发组成了一支什么人马,抄起斧头镰刀将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几个守城队更是被他们撵得j-i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