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琰峥一直都很照顾比自己年幼的师弟,直到险些被自己师尊欺辱的那一晚,他于挣扎呼救中猛地向窗边一瞥,看见了崔琰嵘的身影。
那是一个很模糊的影子,可顾琰峥与崔琰嵘从小相伴长大,隔着窗纸他不认得别人,却清楚看出那是崔琰嵘,以及清楚看见对方不动声色地从窗口远离的身影。
所以那夜,顾琰峥其实是有目击证人的。
只是崔琰嵘选择了沉默。
即便是这样,顾琰峥也从来没怪过他的这个师弟。
每个人都有自己恐惧和内心中无法超越的东西,崔琰嵘帮他不是义务,不帮却是本分,所以无论是那晚对方的悄然离开还是日后的沉默,顾琰峥都没怪过他。
但今日所见,这个崔琰嵘比顾琰峥记忆里的模样可要冷漠了许多。也似乎完全不像顾琰峥所想,对方只是因为惧怕师尊才不站出来帮他。
其实对于崔琰嵘的反应,顾言之倒并没有觉得很惊讶。
单凭崔真人能放任天下谣言四起污蔑他这一点,对方的闭门不见便已在他意料之中。
想起当年自己将那半册丹籍留给对方时,他一口一个师兄叫得可甜的情境……
三百年虽未沧海桑田,却足以物是人非。
白清元见了他愣神,眸上不禁染上了一丝担忧之色。
即便在即将辞世之时也要将苦心撰写的丹籍赠与的人,对于顾琰峥来说此人一定意义非凡。
再一联想到这些年崔真人的行径……
他虽心中不忍,却仍旧将一直以来没说的话说完:“自你……仙逝,崔真人坐上宗主之位后,从没提及过你的名讳,也并未将你列入天门宗宗谱之列。”
而事实却是顾琰峥回过神后正对上他的眼,丝毫伤心难过之情不现,反而杀伐果断道:“那我更要见一见我这师弟了。这事儿不能总搁这悬着,我得让他跟我说清楚!”
白清元无任何犹豫地点头:“好。”
话音一落,逐风剑从袖口滑出落于白清元的手中,他正要上前,顾言之又忽然拉住他,叮嘱道:“哎哎哎,别弄太大动静!你现在可不是清元仙君!”
这样的叮咛嘱咐,顾言之语气却充满了自信,那样子全然不觉得他会被一个护山大阵难住。
白清元的眸光变得亮了一些,他很享受这种来自顾言之的信赖,甚至是依赖。
当即不再多言,单手掐了一个剑诀,逐风剑应声出鞘,剑鞘上所嵌宝石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亦如去如疾风的剑身。
只听“铛!”的一声,之前将他们拦在山门外的大阵在仙剑的锋芒下被敲出了一个洞。
紧接着,无数裂痕从这个洞向四周蔓延弥散开去,须臾,又听“哗啦”一声清脆响声,天门宗的护山大阵已破。
顾、白二人面上皆平淡无波,不惊不讶。
逐风剑回鞘,白清元将它缓缓收回袖内,一点痕迹不留。
从剑身出鞘到还鞘也不过几息的功夫,清元仙君更是信步闲庭,衣袂半分不乱。
若真要进天门宗,一个最新面世的守山大阵还是拦不住白清元的。
这世上没有什么外部力量能抵挡得了即将渡劫的仙君,除了他们自己和天道。
天门宗守山大阵猝不及防的被人击破,引得门中弟子一阵慌乱,却并未惊扰到天门山外的世界。
这只能说明破阵之人修为高绝,已远在阵法所形成的力量之上。
才会如此不动声色。
意识到这点的天门宗长老们连忙使人去看是何人所为,但等门下弟子重新赶至山门口处时,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大能之士!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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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孵蛋的老攻19
而此时,顾言之已经和大能已经双双出现在了天门宗宗主的寝殿洞府前。
洞府大门紧闭,门前另有禁制,里面的人似乎丝毫没有要现身的迹象。
方才白清元虽然有意收敛没闹出太大动静,但自家守山大阵都破了,崔琰嵘绝不会没有察觉。
如今这种情况,怕是他已选择闭门不出,做了缩头乌龟。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在天门宗中走了一遭,因为大阵被破、门内混乱的关系,二人大摇大摆地行走竟也如入无人之境。
顾言之跟白清元对视了一眼,忽然毫不吝惜地露出他那一口白牙,龇着一笑道:“仙君可介意将这门也破开?”
白清元二话不多说,这一次连仙剑都没有祭出,单是一伸手、一脚踏了上去,洞府门的禁制便已经破碎,大门被他轻松一推,应声而开。
顾言之率先走了进去。
一边走还一边感慨这崔宗主的品味倒也别致,庭中栽种了不少灵植,排列并不规则,且高矮形状不一,唯一还算规则的便是于院子东南角单独留出几块地,种了几排摇钱树。
洞府灵气浓郁,这些灵植皆品种名贵,都是上好的炼丹材料,单是存在在这里已经足够彰显洞府主人的财力。
顾言之一路看下去,差点儿就看花眼了。但他脚下未停,行至屋舍门前飞起一脚将房门踢开,却并不急着进入,而是冲身后的白清元使了个眼色。
清元仙君已然会意,走进屋内将内部机关一一破除了,顾言之不意外听到了一男子呵斥和尖叫喊人的声音,但白清元早已布下禁制,一时半会儿还没人能闯进来。
等到屋内响动完全停止,叫喊声也销声匿迹,顾言之才整理了下表情,一撩衣摆进了屋。
没办法,谁让他现在这副r_ou_身太弱了,还是得请高手给他先行探路。
顾言之从来就不是喜欢逞强的人。
屋内已经彻底凌乱不堪。
崔琰嵘穿着一身华贵的道士道服瘫在蒲团上,只是发髻散乱,眉目不似当年的灵动模样,已现老态,瞳孔乱颤,浑身发抖,似是被吓得不轻。
看得顾言之心下都疑惑起来:“难道这崔师弟是当真一点都不怀疑地以为我真死了?要不然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他看他时崔琰嵘也在看他。但与之前的反应不一致,崔真人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起,突然又是大叫一声,不仅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抽出随身佩剑,剑尖直指顾言之,嘴中念念有词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就离开!……你来是想要回丹籍的对不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来人!快来人啊!”
“……”
眼前这情况就连顾言之也有点发懵。
谁能想到在外面风光无限的天门宗宗主竟然是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下意识与白清元对视一眼,顾言之奇道:“丹籍已经赠与给你,我自然不会要回。但放过你是何意?崔师弟,你已不认识我了?”
美目盼兮,他说话时目光流转,眉宇更显风流之态,风神俊茂,竟未有一丝老化沧桑的痕迹。
见到这一幕的崔琰嵘忽然稳住了不断颤抖的手,他仍以剑尖对着顾言之,恨声道:“我认得你,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你!顾琰峥!”
这一声叫得顾言之更加莫名,甚至都要怀疑经历的世界太多,他将眼前之人与旁人记错,他们之间其实不是师兄弟,而是尚有血海深仇未清算的仇家。
要说重新回到了自己还算熟悉的世界也不全然都是好处,顾言之就搞不懂怎么每个见到他的人,都似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一开始是白清元,现在是崔师弟……
只是清元仙君恨他是情有可原,顾言之心中有愧,也认了。
但崔琰嵘……?
没等顾言之做出反应,立于一旁的白清元已然并起两指一挥衣袖,轻轻松松缴了崔琰嵘用来指着他的剑,全程沉默,惜字如金。
崔琰嵘显然一直都十分忌惮着这个护在顾言之左右、修为莫测的大能,然而就在被夺去佩剑以后,他的表情反而彻底改惊慌为狰狞,看着顾言之道:“这又是你从哪里诱来的靠山?以前是师尊,后来是弈阳仙君、清元仙君……怎么?如今你又嫌他们不济事了、打算依靠新的靠山来屠了你出身的宗门吗?!”
“……”看了看崔琰嵘口中的“被他嫌弃的清元仙君”,顾言之:“???”
但这并不影响他双目微张,满脸布满震惊失望之色,怔愣地问崔琰嵘道:“你这么想我……?”
说话间那双风流的桃花眼已经泛起水汽,眼角微红,顾言之声音发颤、既彷徨又难以置信:“师傅当年对我做了什么,你不知道?我怎么沦落至此,你不知道?”
短短数语,似已用尽他全部力气。
——这是那个与崔琰嵘相伴长大的师兄顾琰峥会做出的反应,顾言之将原主的神态语气学了个十成十。
崔琰嵘却并不领情。
他反而看了看从始至终都立在一旁未置一词的人,似乎是在极力辨认对方的身份,又似乎是觉得自己刚才说了那番话,已然是没有活路了,反而微微仰起头颅,作慷慨赴死状,说:“如若不是你百般勾引,师傅又怎会守不住道心?若不是守不住道心,天门宗又怎么沦落至此?你以为给了我一本丹籍就万事大吉了,你知道这些年我为宗门都做了什么?再看看你自己,你又做过什么?!”
他双目写满恨意:“我的师兄早已从叛出宗门那天起便不再是我师兄,况且他早已死了,死于鹿泽山上,一步登仙峰中,你根本就不是我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