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在辽阔的末世大草原上，丧尸乔吉奥苏醒了，他急需寻找食物，来填补自己空虚的肚子，可是这简单的愿望，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等待他的，是无穷的麻烦……
有时候他也会想，假如一开始身边没有一个跟屁虫，后来没有遇见一两个谁谁，他也该像许多同类一样，过着想吃就吃的幸福生活吧。
内容标签：末世 科幻 异能
主角：乔吉奥 ┃ 配角：许山，程戈，小食物，阎西，文森特
第一章：第三天
拥有意识的第三天。
一片狼藉的街道上，乔吉奥默默的站在墙角——破烂的T恤歪扯着，上头全是血以至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昏黄的眼珠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翳一样没有一点光亮，脏兮兮的手臂低垂着，小臂绑着一条菱格纹的深色领带，喉咙间时断时续地发出“呃，呃”的声音。
没错，乔吉奥是一只丧尸。
他不知道自己变成丧尸多久了，他只知道自己在这个翻倒的垃圾桶旁边站了三天了，并且迫切地想要离开这块儿。
可是这具身体就好像是石头做的，奋斗了三天，他才勉强可以动动小拇指。
假如丧尸可以用喷火表达焦躁和愤怒，他一定可以进化成小火龙。
如果算上对三步之外这只穿着黑衬衫的同类的不爽，他一定可以进化成，大火龙。
三天了啊，从乔吉奥有意识开始，这家伙就在那个位置呆愣愣地看着他，维持着盯着他淌哈喇子的姿势，连小拇指都没有动过！这简直就是一种，猥亵！
乔吉奥很不爽，乔吉奥很想逃。
似乎是上天感受到了他强烈的愿望，远处传来了奔跑的声音——一个人的，和一群丧尸的。
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兴奋起来，不受控制的，乔吉奥开始向着人类气味的方向挪动脚步。
终于要离开这个脏兮兮的地方了，终于要离开盯着他淌哈喇子的黑衬衫了，乔吉奥高兴地想哭，他不断不断地祈求着，千万不要让黑衬衫也动。
一步，两步，他擦着黑衬衫过去，一不小心撞了他的肩膀，黑衬衫被撞得后退了一步，乔吉奥顺势又不小心踩了他的鞋子。
太棒了！总算是泻了这些天的怨气！
乔吉奥连脚步都轻快起来，乐颠颠地朝着人类的方向移动，他几乎可以闻到风中传来的血液的味道了呢，这就是说，食物，落网了，他必须赶快去分一杯羹。
果然，大波的同类已经围成了一个圈，他们的正中，正是血腥气味最强的地方。
可是这圈子围得铜墙铁壁似的里三圈外三圈，乔吉奥奋力地挤了好几次都没有挤进去，只有在外圈瞎蹦跶的份。那么点儿食物，再挤不进去，就只有继续饿肚子的份了，乔吉奥瞧准机会，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扑进一道缝隙中，随即就在同类的推搡下小陀螺似的迂回前进了。
眼看着就要吃上饭了，乔吉奥两眼放光，双腿蓄力，张牙舞爪，犹如饿虎扑食似的那么一扑——“砰”得就被撞飞了出去。
位子瞬间就被后来者填满了，乔吉奥气急败坏地躺在地上，很想看一看究竟是哪个王八蛋撞了他，然而，他没有办法爬起来。
食物在触手可得的地方被瓜分干净，丧尸或散或呆，乔吉奥悲伤地躺在地上，听着肚子咕噜噜的哀叹。
一双黑色的滑板鞋出现在他的眼前，上头有一个新鲜的脚印。乔吉奥的内心涌起了强烈的不详预感。
“呃嗯呃哦哦……”
黑衬衫呆滞的脸出现在乔吉奥头顶的天空，哈喇子亮成一道银线险险地垂在空中，不幸中地万幸地没有掉下。
这货为什么会跟过来？乔吉奥在想象中捂了脸。
而后，黑衬衫开始踹他，没错，就是踹他，乔吉奥无力反抗，唯有在心中问候他十八代先人，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要这样对待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丧尸！
踹啊踹啊踹啊踹，就这么一路从街头踹到了街尾，然后一脚把他踹下了台阶。
乔吉奥磕磕绊绊地滚到台阶上段的平台，以四仰八叉的姿势躺着望天。
一个小时后，黑衬衫又到了眼前，踹啊踹啊踹啊踹，乔吉奥磕磕绊绊地滚到了中段的平台，以万念俱灰的姿势躺着望天。
又是踹啊踹啊踹，乔吉奥终于面向大地着陆！
或许是被滚开了，他觉得身子从没有如此轻灵过，只花了两个小时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而这两个小时里，黑衬衫先是花了一个小时走到他身边，然后花了一个小时看着他爬起来，顺便对着他流哈喇子。
乔吉奥觉得自己不能忍了，他的身手似乎受到了侮辱。
于是他迈动着自己青一块紫一块的大腿，挥舞着自己青一块紫一块的手臂，以蜗牛的速度冲向黑衬衫，誓要与他决一死战！
黑衬衫呆呆的没有动，乔吉奥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听到了肉体冲撞啪啪啪的钝响——三分钟后，胳膊终于抬到了一定的高度，五分钟后，手掌距离黑衬衫一米，七分钟后，手掌距离黑衬衫半米，十分钟后，指尖碰到了黑衬衫的脸，十到十三分钟，黑衬衫的脸随着乔吉奥的手转动，十三分钟后，手掌脱离黑衬衫的脸，十五分钟后，黑衬衫把头转回原来的角度，继续流哈喇子。
Oh，fuck……
乔吉奥心灰意冷，花了三分钟垂下自己的手臂，奋力地往随便什么方向前进。
他必须要远离这家伙，不然一定会被逼疯的！
一场蜗牛赛跑般的激烈角逐诞生在死气沉沉的城市，太阳挂在中天时乔吉奥距离黑衬衫三米，太阳落到地平线时乔吉奥距离黑衬衫三米，太阳彻底没兴趣见证他们的比赛时，乔吉奥距离黑衬衫三米。
天黑了，无法辨别方向，乔吉奥不得不停下来，一想到黑暗中的某个地方正有一只穿着黑衬衫的丧尸对着他淌哈喇子，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就萦满了心头。
假如丧尸可以哭一哭的话，西湖的水，他的泪。
本打算默默的悲伤一下就好，奈何肩膀又被撞了一下，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谁，难道又想来虐待他吗！乔吉奥坚定地站稳了脚跟，以免再倒在地上。
一下，两下，三下。
万幸的，只撞了三下就没了反应。
黑衬衫站在他身边不动，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一片死寂。
第二章：第四天
丧尸是不用睡觉的，但长时间的无聊过后，乔吉奥还是有些犯迷糊，朦朦胧胧的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烦心地很。
他努力地要想起那声音究竟是谁的，努力要找到呼喊他的人在哪儿，却只看到混乱摇动的光，奔跑的人影，不绝于耳的惨叫声让他的心尖都打颤，他瞧见一个人逆着光向他跑来，皮鞋的声音啪嗒作响。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乔吉奥睁开眼睛，被大亮的晨光晃了眼，随即，便看见黑衬衫放大的淌着哈喇子的脸，近在咫尺。
如果不是这俱身体硬邦邦的，他一定会被吓飞出去，尽管如此，小心脏还是忍不住砰砰跳着，用愤恨的目光去瞪黑衬衫。
黑衬衫呆立着不动，一只麻雀落到他的头顶啄了啄羽毛，旋即又飞走了。
除了他们俩，周围半个丧尸也没有，乔吉奥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他一点一点地挪动着步子，越过黑衬衫，打算去觅食。
走到大约三米的地方，乔吉奥磨磨蹭蹭地偏偏头，用眼角余光看看地上——黑乎乎一个影子，慢慢慢慢踱过来些，站定。
亲娘嘞，难道他是因为初醒的第一眼看到了他，所以把他当做妈妈了吗？
乔吉奥被这个猜想弄得一阵恶寒，努力地发出些声音。
“呃呃呃呃呃呃！”——我不是你妈妈！
黑衬衫歪了歪脑袋，好像听见了一样，但随后又靠近了一点。
看来根本没有用。乔吉奥认命地闭了嘴，大概就像他听不懂黑衬衫的哼哼唧唧一样，黑衬衫也不会懂他的意思，还是专心找食物吧。他努力迈着步子，好像瘫痪了十几年的植物人在做康复练习一样。
不得不说，康复练习还是有一些作用的，昨儿走了那么多路，今天行走的时候就要顺畅一些，进步虽然缓慢，但好歹不是原地踏步，乔吉奥默默给自己打气，自己迟早有一天是能练得健步如飞的，迟早有一天是能够甩开这根黑尾巴十万八千里的——前提是，他不被饿死。
从有意识起算起，已经四天没有进过食了。
假如他不是丧尸的话，现在大概已经走不动了，就算他是丧尸，现在也快要走不动了，不过，对比一下那些面黄肌瘦的人类，做一只丧尸还是幸福许多的，他可以吃人，但是人不会吃他，乔吉奥觉得自己又充满了信心，他一定会逮到食物的！
就在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捕猎的时候，风儿那么贴心地送来了一缕人类的味道。
乔吉奥全身上下都兴奋起来，连带着步速都加快了许多，他奋力地循着气味前进，果然就看到了食物，还是一只很可口的食物，小小的，还不足乔吉奥的腰高，背着斑马小书包，戴着一顶棒球帽，脖子上一根红绳，串着一把亮闪闪的钥匙。
这样的食物并不是好见到的，乔吉奥跃跃欲试，走了两步才注意到小食物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不，一只丧尸。
可是，他一点都不像丧尸，身上的白衬衣洁净如新，每一颗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腰间的皮带身姿挺拔，侧面轮廓英俊成熟，就好像传说中的国王陛下一般。更不可思议的是食物还牵着他的手，假若不是闻到了同类的气息，他甚至要以为这只是一只大食物带着小食物出名散步。
小食物似乎看见了他，很紧张地拉了拉白衬衣的手，白衬衣回头，乔吉奥看见了他灰白的眼翳。
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跳出来。
他们从前是不是见过？乔吉奥呆愣在原地，很努力地去想。
白衬衣很淡然地站在那里，见他没有动作，小食物拉了拉白衬衣的手，又继续前行了。
一直到他们快要消失在视线里，乔吉奥还没有想起究竟是不是见过白衬衣，他的丧尸脑袋告诉他，必须要追上去。
追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他追的不仅仅是白衬衣，还有一只看起来就很可口的小食物啊！
这个念头让他的动力非常足，追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又离他们很近很近了。
但是，并不是他的速度足够快，而是白衬衣和小食物遇到麻烦被迫停了下来——他们面前，站了有几十只丧尸。
这场景很像黑-绑火并，但是实力似乎非常悬殊，就是乔吉奥也不得不同情白衬衣了，几十比一，小食物毫无战斗力，他们没有胜算。
虽然不知道白衬衣为什么不吃小食物，小食物也不怕白衬衣，相反还很依赖的样子，但是丧尸与人，终究还是不同的，或许白衬衣现在把小食物交出来，还能吃到最好的那一份。
对面那几十只丧尸大约也是这样想的——如果他们有思想的话。其中几只都在低低朝白衬衣嘶吼着，似乎是在进行某种交涉，总之他听不懂就对了。
然而，白衬衣发声的时候，还是把他惊呆了，因为白衬衣的声音虽然也是呃呃啊啊，但是乔吉奥竟然听懂他说了什么，他说——我要保护他。
那十几只丧尸显然也是没碰到过这种情况，看着白衬衣的表情达到了丧尸所能有的最吃惊程度！有些激动地呃呃啊啊起来，希望白衬衣能回应自己。
然而，白衬衣一遍遍回应的，都只是那句“我要保护他。”
只会这一句么？发现了这一点的丧尸们显然都有些泄气，兴趣点很快就从白衬衣的身上转移到了小食物身上。
小食物仰着头看着白衬衣，脸上带着那么点紧张的神情，乔吉奥在心里想，这么可爱的食物，待会儿可能会舍不得下嘴啊。
就在他思索吃的时候，务实的丧尸同类们已经开始为吃而奋斗了，他们很努力地移动着自己跟乔吉奥一样不太灵敏的身体，目标明确，就是小食物。
白衬衣显然没有打算让步，他也不再重复说那句话，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很有安全感。假如他也能被这样高大帅气英俊潇洒国王殿下一样的丧尸保护就好了，真是想想都有点小激动呢，乔吉奥不由自主地去看身后，黑衬衫不出所料地站在他身后，安安静静地流着哈喇子。
算了，黑尾巴小青蛙怎么能跟国王殿下比……
突然，乔吉奥从黑衬衫蒙着阴翳的眼睛里看见一道光，随后，他转回头，发现战斗已经结束了，白衬衣身边的丧尸倒成很规律的一圈，都直挺挺地不动了。
这，这也太快了？
乔吉奥很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回头，不然就能看见白衬衣是如何一招制敌的了！
小食物转头看了乔吉奥一眼，忽然便松开了白衬衣的手，乔吉奥还以为他会跑向自己，但是只走出两步，小食物就很理智地回到了白衬衣的身边，只是一直看着乔吉奥，好像要把他看出一个洞来。
半响，小食物似乎心有不甘地拉了拉白衬衣的手，两人继续前行。
他们要去哪里？
乔吉奥一点也不敢怠慢，当即跟了上去，路过那些倒地不起的同类时，他发现他们并没有死，只是不能动罢了。
虽然很想留下来看看他们会被禁锢多久，但是乔吉奥还是觉得跟上小食物和白衬衣比较重要。
走啊走啊，小食物和白衬衣一路走到了一个建筑物面前，乔吉奥的丧尸脑袋并不能分辨文字，他只能看着上头挂着的标志，努力得想这是个什么地方，好不容易脑袋里才灵光一闪，是医院。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小食物又回头看了乔吉奥一眼，牵着白衬衣进去了，乔吉奥觉得自己的身体大概不能胜任爬楼梯的动作，于是他选择站在了门口等。
这么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周围什么都看不见，他心里不能不说是不焦躁的，要是小食物和白衬衣趁这个时候走了怎么办，又或者，医院是有别的出口的吧？
忽而，空气中又传来了人类的味道，而且很熟悉，是小食物的味道，带着一点奶香。
乔吉奥雀跃起来，虽然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但只要不怕摔死，还是可以循着这味道继续跟着小食物和白衬衣的！
他已经准备好做夜色中的跟踪者时，却发现小食物的味道离他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他面前大约了有十几米的地方。
一道光亮起，乔吉奥看见小食物手中正拿着一个手电筒仔细地打量自己，白衬衣的面容在这道光的映照下有点森然，乔吉奥乖乖地站着，很不想遭受和之前那班子丧尸同样的命运。他并不太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或许他只是想跟着他们罢了。
带着甜甜奶香肉质鲜嫩的小食物什么的，虽然很诱人，但消受不起还是算了吧。
片刻，光灭了，反正乔吉奥什么都看不见，也就很坦然地继续站着。
小食物的气味越来越近，好像就在面前一样，随后，乔吉奥的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柔软。人类的手，是温热的，温热得他觉得自己好像软乎了许多。
乔吉奥十分享受地被小食物牵着，随着他的牵引调转了方向，慢慢地走着，他们走了很久很久，久得乔吉奥都有些麻木了，小食物带的路很好，基本没有磕磕绊绊，但是后来，小食物突然松手了，这让乔吉奥很是无措，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主人遗弃了一样。
幸好，很快的，面前又亮起了光，小食物拿着烛台仰望着他，圆嘟嘟的小脸很可爱，神情很温柔。
借着这点烛火，乔吉奥才看清自己正处在一处民居里面，屋子里整整齐齐的，墙上挂着许多照片，黑暗之中看不太分明，白衬衣站在小食物身后，安安静静的。
小食物指着乔吉奥身后，露出疑惑的表情，似乎说了什么，但乔吉奥连丧尸的语言都听不懂，哪里能听懂人类的语言。
不用想，也知道黑衬衫多半也跟来了，小食物是在问他是谁吗？乔吉奥想了想，觉得自己就算回答了他也是听不懂的，干脆站着没动。
知怎的，小食物突然笑了，随后他将烛台放在桌子上，很放心地靠近了乔吉奥。
小食物的味道真的是很诱人啊，乔吉奥努力忍住自己想去抓他的冲动。
这一次，小食物不仅仅是握住了乔吉奥的手，还将他往下拉了拉，碰了碰扎在他小臂上的领带。
什么意思？想要吗？想要就拿去好了。乔吉奥在心里这样说。
小食物果真将乔吉奥手上的领带摘了下来，但不仅仅是领带，还有乔吉奥的裤腰带，乔吉奥的裤子……
小食物，你要干什么！乔吉奥动了动身子，很羞涩地想要逃。
小食物牵着他的手，把他压得不得不跪在硬硬的地板上，然后把他的上衣也给脱了。
这么赤裸裸的，真是好没有尊严，想到黑衬衫和白衬衣一前一后看着自己，乔吉奥好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当然，小食物不是要猥亵他，他只是端来了一盆水，用毛巾蘸着，很认真地替乔吉奥擦起身子。水黑了一盆又一盆，连乔吉奥自己都受不了自己竟然这么脏了，他也明白了白衬衣为什么这么干净，原来是有小食物这个贴心小宝贝啊！
小食物帮他擦完，拎出一件白衬衣来，照着乔吉奥比了比，摇了摇头。
乔吉奥在心里呐喊，给我一件白衬衣，我还你一个帅丧尸！
然而，最终小食物赐予他的，是一身男士睡衣……
或许是因为在夜里穿睡衣方便，乔吉奥这样安慰自己，但随后看到小食物拿给跟屁虫黑衬衫的还是黑衬衫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颜值受到了侮辱。
不带这样的，我也可以HOLD住衬衣！
乔吉奥充满怨念地盯着一直默立不动的白衬衣，很想把他的衬衣夺过来自己穿，这具身体离开了衣服的衬托，也不过平平无奇吧？
他忽然很期待小食物给白衬衣洗澡~
第三章：第五天
乔吉奥很烦，很累，很忧桑。
昨晚上一直期待着小食物将白衬衣脱光光洗澡的场面，但小食物却把白衬衣带到了另一个房间，他一直等到了后半夜他们也没出来，刚准备闭目养神的时候又被黑衬衫骚扰，骚扰完之后又做了之前的那个“梦”，最后到天亮的时候更是受到了强烈的打击——他看清了黑衬衫，然后明白了小食物为什么只给他一套男士睡衣。
黑衬衫、深色磨砂牛仔裤、黑色滑板鞋，头发撸上去，露出属于酷帅少年的脸蛋，这张脸要是有神采，该迷死多少懵懂少女啊。
他一直以为这个脏兮兮，贱兮兮，蠢兮兮，总是对着他流哈喇子的家伙是只大青蛙，谁知道人家是青蛙王子来的，遇上的小食物的真爱之水，就彻底恢复真身了。
本来颜值就已经拼不过这黑白两只了，偏偏小食物还只给他男士睡衣，还带着他出了门，还遇到了一堆子丧尸。
夹杂在两个衣冠楚楚的丧尸之间，身边的小食物还这么可爱，乔吉奥看着对面那一堆子犹疑不前的丧尸，觉得自己面子丢大了，要是丧尸可以传八卦，他大概可以登上娱乐头条。
面对围困，乔吉奥一点也不紧张，相反的，他对此还有些小期待。
在白衬衣再次发出了“我要保护他”的声音之后，那群不知死活的丧尸围了上来，乔吉奥紧盯着白衬衣，就等着看他一招制敌的那一下。
然而，白衬衣既没有从眼睛发出镭射光，也没有瞬间提速180迈，反而是小食物掏出了一个类似手电筒的玩意儿，上面有红白蓝三个按钮，他按下了白色的那个。
霎时间，一道灿烈至极的白光闪过，乔吉奥站在小食物身后都觉得自己瞎了，更别说直面光线的那一群丧尸，哐哐哐就倒下了。
原来牛X的不是白衬衣而是小食物！
群秒实在是太炫酷了，乔吉奥挺了挺胸膛，看小食物的眼神都热烈了几分，能跟着这么厉害的人混真是太酷了，就算做他的小弟也认了，啊，现在看来，这套男士睡衣真是充满了小食物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分明“一切有我，你只需做一只安安静静的居家丧尸”的意思啊。
似乎是感受到了乔吉奥的热切崇拜，小食物抬起头向乔吉奥笑了一下。
实在是，太帅了！
假如丧尸可以发花痴的话，乔吉奥很想跪下来吻他的小手。
小食物牵着白衬衣继续往前走，乔吉奥热情高涨地跟着，一样的方向，一样的路，果不其然，就到了医院，难道这里有小食物的武器库吗？乔吉奥很想看看他们进入干了什么，毫不犹豫地就跟了进去。
医院里头没有想象的狼藉，空空荡荡的，一切都很整齐，有一种混乱爆发之前就已经没有人的感觉，小食物忽然停了下来，拉着他在大厅的椅子上坐下，顺带把黑衬衣也拉了过来和他坐在一起。
喂喂喂，带我一起去啊！
乔吉奥在心里呐喊，奈何小食物只牵了白衬衣上了楼，白衬衣穿着皮鞋，发出啪啪的声音，在空旷的医院里格外清晰。
乔吉奥愣了愣，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洗干净之后的黑衬衫干干净净的，长得浓眉大眼，不流口水之后立刻人模狗样了许多，乔吉奥看他呆呆愣愣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无辜又迷茫，觉得他这幅任人摆布的模样叫人很想在他脸颊上捏上几下，给他换一个大大的笑脸。
然而，丧尸就是呆愣愣的表情，不会说话不会动，天生就是玩儿1234木头人的好手，他们面对面看了一会儿，这种安安静静的时候，乔吉奥肚子里咕噜噜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地难以忽略了，纠结了半天，乔吉奥站了起来，反正小食物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他不如自己去找点东西吃。
黑衬衫默默地跟着他，乔吉奥有些得意，某些时候，拥有一只乖尾巴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为了嗅到空气中人类的味道，他得逆着风走，有些味道虽然闻起来强烈，但可能只是人类曾经留下的痕迹，唯有那种新鲜流动的味道，才是可食用的食物的味道。
他们不敢走得太远，一路而来都没有什么发现，正想往回去，乔吉奥嗅到了人类的味道，有些干巴巴的那种味道，但毫无疑问是诱人的。
当那个消瘦的老人出现在他的视线，大脑顿时便不受控制地兴奋起来，他渴望鲜血和人肉，渴望吮吸骨髓的快感，渴望食物。
乔吉奥猛得朝他冲去，张牙舞爪，面容可怖。从老人的惊恐的反应，他可以知道自己现在是让人害怕和讨厌的，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是只丧尸啊，吃人，是天经地义的。
乔吉奥追上了他，锋利的指甲在老人干瘪的皮肉撕开一道口子，血液的味道让他更加饥饿，他张开血盆大口，朝老人的手臂咬去。
“砰”乔吉奥被撞飞出去，老人的血珠洒在空中，又坠落到地上。
乔吉奥恼怒地爬起来，要看看是谁坏了他的好事。
黑衬衫站在老人面前，一向呆愣的表情可以用满面肃然来形容。
难道他想吃独食吗？乔吉奥嘶吼着，发出警告的声音，黑衬衫不为所动，直面着乔吉奥的逼近，老人捂着受伤的手臂，跌跌撞撞地逃跑。
脑子里有个声音催动着他将黑衬衫视为仇敌，乔吉奥发出尖利的长啸，不顾一切地冲刺，想要越过黑衬衫，却被黑衬衫一次次地拦下，他终于发现，黑衬衫并非想要吃独食，而是单纯地不让他进食而已。民以食为天，竟然拦着他猎食，看来这朋友是没得做了，乔吉奥牟足了劲儿，狠狠朝黑衬衫撞去。
黑衬衫侧身一闪，乔吉奥就摔了个狗吃屎。
等他再爬起来，老人已经没有了影子。
假如丧尸可以瞪人的话，黑衬衫已经被乔吉奥的眼刀碎尸万段了。
食物逃了，打又打不过黑衬衫，乔吉奥处于暴走状态，在原地兜了好几个圈子，决定循着血迹继续追，反正已经抓伤了，吃不到他，就看着他变成丧尸！
但没追出多远，空气中的血腥味骤然大浓，乔吉奥停了下来，这下好了，肯定是他抓伤的食物被别的丧尸给分了！
乔吉奥恨不得把黑衬衫压在地上狠狠得踩，气冲冲地撞开它，随便找了个方向前进，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食物食物食物！再不吃东西，一定会再死一次的！
有人抓住了他的衣摆，乔吉奥愤然甩开，那人摔倒在地上，很是委屈地看着他。
小食物。
乔吉奥看清了是他，也嗅到了他手上摔破后的血腥味，乔吉奥的脑子里疯狂地叫嚣着，他是食物！他是食物！
他是可以填报肚子香甜可口的食物，可以让这该死的饥饿感停下来。乔吉奥咽了咽口水，着了魔似的上前一步。
小食物见势不妙，手脚麻利地爬起来，躲到了白衬衣身后，黑衬衫则挡在了他们之间。
为什么就是不能让他填饱肚子呢？乔吉奥狠狠地磨牙，目露凶光，这时候他已经无暇去考虑会不会被小食物一招秒掉，也无暇考虑自己还打算当小食物的小弟了，饥饿感驱使着他，做一个没有思想的屠夫。
两只丧尸的对决在这座荒芜的城市里看起来十分荒诞，就算是争抢食物，也从没有丧尸会正儿八经地和另一只丧尸打架。
乔吉奥和黑衬衫你来我往，相互攻击，他们已经不是两天前那行动迟缓到举手投足都要大费工夫的迟钝丧尸了，乔吉奥的指甲更长了，獠牙更尖了，他可以轻易撕裂人的皮肤了，然而黑衬衫的动作却始终比他敏捷上几分，总是让他的爪子落空，反而是乔吉奥接二连三被砸了好多下，虽然没有用爪子，但还是很恼人。
黑衬衫的拳头又呼了过来，乔吉奥嘶吼一声，挺直了胸膛，不管不顾地挨了他一拳的同时成功抓过了他的手臂，留下一道不会流血的血痕。
黑衬衫退了几步，丧尸的坏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乔吉奥看着他，充满了报仇雪恨的快感，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茫然忡怔。
他刚才干了什么？
他推倒了小食物还企图攻击他，和黑衬衫打了一架抓破了他的手臂？
他真的这么做了？
乔吉奥左右四顾，小食物已经不见了影子，或许是在他们刚刚开始打架时就跑了，白衬衣却没有走，站在一边，以一种坐山观虎斗的冷漠气质望着他们，灰白的眼睛一动不动，也不知有没有在看。
黑衬衫难看的脸色让乔吉奥有些不舒服，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一样。
他知道自己不是故意要推倒小食物，也不是故意要向小食物凶的，只是腹中强烈的饥饿感快要把他折磨疯了。但是，但是……丧尸总是要进食的呀，难道叫他饿死不成，不让他吃小食物也就算了，连自己辛苦捕猎的老人也不让吃，他不暴走才怪了。
乔吉奥把错都怪罪到黑衬衫身上，觉得理直气壮了许多，但小食物他是没有脸再见了，还不如就这么走了算了。
只是，小食物连白衬衣都没带走就这样跑了，手上还有擦伤，会不会遇到别的丧尸？会不会有危险？那个拥有群秒能力的手电筒，也不知道能用几次。
乔吉奥朝白衬衣嘶牙咧嘴，希望他赶紧去找小食物，但白衬衣依然高贵冷艳不可亵玩地站着，连个表情都没有回给他。
真是好奇白衬衣和小食物是什么关系啊，怎么他就一点也不着急呢。
乔吉奥默默猜测着，兄弟？父子？爷孙？早上光惊叹黑衬衫的美色了，没有注意一下屋子里那些照片，不然一定能有所收获吧。
小食物离开地越久越是危险。黑衬衫他是看都不想看一眼了，乔吉奥决定腆着这张丧尸脸自己去找小食物，好歹，把他安全送回白衬衣身边再走。
假如没有猜错的话，小食物不是去了医院就是回家了吧？空气中没有小食物的味道，他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往家里去，毕竟他们刚从医院回来，又去了医院的可能性不大。
乔吉奥默默地朝家里进发，黑衬衫顿了顿，又跟了上去，依然维持在三米的距离，乔吉奥停下来，他便停下，乔吉奥走，他便走，丧尸是不会流血的，可他手上的那道伤痕清晰可见，简直是对乔吉奥的无声控诉。
乔吉奥虎着脸停下来，想吓吓他，让他珍惜生命，远离自己。下一次暴走起来，说不定就不止这道伤痕了。
黑衬衫直接无视了乔吉奥的撕牙咧嘴，笃定地维持着三米的距离，一步都不肯远。
天色渐渐暗了，乔吉奥很担心小食物，再也没心思管这条黑尾巴，只是加快了脚步，很努力地往家里赶去。
怎么说小食物也给他擦了身子，换了睡衣，假如就这样回不来了，他会很有愧疚感的。
紧赶慢赶地赶到家里的时候，房门关着，乔吉奥也不知道小食物回来没有，哐哐哐就在外头砸门，没有人开，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小食物还在害怕而不开门还是小食物根本就没有回来，砸了十分钟之后，又想想留在原地没有动的白衬衣，乔吉奥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小食物这样粉粉嫩嫩的可口娃娃，一个人在外面可怎么得了啊。
乔吉奥决定冒着掉进沟里摔死的危险出去摸小食物，反正是两眼一码黑，乔吉奥放开了步子走，屡屡撞到了各种东西，撞完就继续走，只恨自己没长个夜视眼，也不能边走边喊。
忽而，乔吉奥停了下来，他闻到了小食物的味道，而且这味道越来越近，这情景似曾相识，就好像第一天的晚上，他过来牵了自己的手……
等到那软软乎乎的小手真的怯生生地碰上他的手指的时候，乔吉奥觉得自己都快哭了。
血腥味已经没了，他没有受伤，太好了。
小食物没有说话，黑暗中能听到四个人的脚步声——他的，小食物的，白衬衣的，黑衬衫的。
他的声音最拖沓，小食物的最轻巧，白衬衣不紧不慢，黑衬衫每一步都很重。
乔吉奥竖着耳朵听着这些声音，不知不觉攥紧了小食物的手，想到自己颇为锋利的手指甲，又急忙松了松。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路线，烛光点亮的时候，乔吉奥又看到了熟悉的摆设和小食物灿烂又温柔的笑脸，乔吉奥去看他的手，他立刻举起胳膊拍了拍，表示没有事，随后从斑马小背包里拿出两个袋子，里头盛着红红的液体，好像，是血。
小食物把一个袋子给了黑衬衫，又往另一个里头插了一根吸管，凑到乔吉奥的嘴边。
乔吉奥看着小食物，不肯张口，怕自己的獠牙吓到他。
小食物拍了拍脑袋，拉着乔吉奥在沙发上坐下，让他的头仰着，然后用小勺子盛了血，小心翼翼地喂到乔吉奥嘴里。
乔吉奥感受着血液带来的温暖和饱腹感，尽量缓慢和安静地吞咽。
烛火晃动，墙上挂着的照片里隐隐约约地有小食物和白衬衣的合照，还有一个他并不认识的女人，笑容温柔，长发飘飘。
是一家三口吧？乔吉奥模模糊糊地想，有小食物这样的儿子真好。不知道自己生前，有一个怎样的家庭呢？
第四章：第六天
这一夜乔吉奥做了一个梦，梦见两个中年男女，男的在客厅里看报纸，女的在厨房里做饭，空气中有很诱人的香味，乔吉奥推门进去，男的放下报纸，朝厨房喊，“小奥回来啦。”
然后，梦就醒了，乔吉奥发现自己一点都想不起梦里人的模样，或许，这幅画面只是他想象出来的罢了，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生前的任何事情，这个名字，也只是听得多了拿来自己用，究竟是不是他还不一定呢。
可，丧尸怎么会做梦？
他低落的情绪立刻被这个问题勾了起来，他能清楚地分辨这是梦，不是之前那种模糊的记忆片段。
难道丧尸是会做梦的，只是他从前没有做过？
乔吉奥很想问问黑衬衫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但是想到他昨天那么拦着自己进食，两人还打了一架，顿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要不是小食物拿了血袋给他，他恐怕就饿疯了啊。这混蛋，不让他吃东西，就不能学学小食物给他找点替代品吗？他的要求也不高，不是新鲜的血液也行啊。
小食物领着白衬衣从房间出来了，乔吉奥在门还没关好的时候瞄了一眼，瞧见那条之前系在自己小臂上的深色菱格纹领带被洗干净了，放在小食物的床头，那屋子看起来是个儿童房，可能就是小食物的房间，白衬衣进去，大概只是干站着陪着小食物睡觉罢了。
看着白衬衣高贵冷艳的脸和高挑的身材，乔吉奥不禁感慨，小食物能有这样一个爹，真是投了个好胎啊，以后长大了，肯定会变成小王子吧。
白衬衣走到沙发边停下了，乔吉奥继续用眼睛肆无忌惮地吃他的豆腐。
啊，这家伙，走起路都那么好看呢，可惜小食物没有在他们面前给他擦过身，不然就可以一饱眼福了。啊，说起来，他的行动好像又流畅了不少，走这么多路该会练出肌肉吧？啊，面无表情的，要是能笑的话一定会讨喜许多吧？
忽而，乔吉奥听到一个声音，“你为什么盯着我？”
乔吉奥呆了呆，第一个反应是去看小食物，小食物正忙着收拾他的斑马小书包，根本没空说话，况且，那声音也不像是小孩子的，乔吉奥又去看黑衬衫，黑衬衫也看着他，空气一时诡异地沉默下来。
乔吉奥僵硬地转头看向白衬衣，他居高临下气势非凡。
“呃呃呃呃呃？”——“是你在说话？”
白衬衣不言语，但那架势分明就是他。
天啦撸！什么鬼？丧尸会说话了？哦不，冷静，冷静，他不是本来就会说话？这肯定是个意外，是个意外。
“昨天你差点伤到了小文，别再有下次了。”
乔吉奥的世界都崩塌了，小文，是谁？小食物的名字吗？还有，为什么他说话不用张嘴的？他们已经达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了吗？那他现在脑子里想的，会不会就被白衬衣偷听到了！
乔吉奥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地把脑子里那些意氵壬白衬衣的想法全部赶走！
白衬衣转了个方向，看着小食物不动了。
“白衬衣？白爷？白老大？”
乔吉奥在心里各种呼唤他，他却毫无反应，乔吉奥干脆骂了句“乌龟儿子王八蛋”，他都没有反应，乔吉奥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这么说他可以听到白衬衣在脑子里跟他说的话，而他在心里想的是不会被偷听的咯。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没听说长得帅就能有特权的啊。
他扭头去看黑衬衫，很怕他现在突然获得啥超能力。
黑衬衫手上那道抓伤被小食物用纱布给包了起来，长长的掩了半个胳膊，他倒是一点也不记仇的样子，还是呆呆的，看乔吉奥看他，就微微偏了偏头，乔吉奥使劲盯着他，竟见他破天荒地眨了眨眼睛，眨得相当刻意。
果然是开始变化了，这还得了，指不定以后丧尸都变成啥妖魔鬼怪呢，说不定过几百年所有的丧尸都成了精，世界回到原始社会，再过个几千年人类又出来了，丧尸变成了神话中的神神鬼鬼们。
乔吉奥站起来，试探着活动着胳膊腿，想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变化。
动作倒是灵活了一点，可这也是正常的进步啊，难道那个梦就是进化的标致吗？乔吉奥觉得很有可能。
小食物已经收拾好了他的斑马小书包，戴上了他的棒球帽，又把钥匙贴身挂好，牵起白衬衣的手，向乔吉奥挥挥手以示出发。
不知道小食物发现没有，今天白衬衣的动作的确是流畅了很多，假如不是还有些关节僵硬，死气沉沉，远远看来，几乎就是一个人类了。
会不会是所有的丧尸都有了这样的变化？小食物和白衬衣进了医院，乔吉奥坐不住，自己跑到外头溜达，想看看其他的同类，可那么一圈儿看下来，丧尸还是丧尸，还是脏兮兮凶巴巴，还是咧着血盆大口要吃的，没吃的的时候还是呆愣半天也不动弹一下。
那一幢幢的高楼大厦都灰蒙蒙的，也不知里头还有多少人类。
假若丧尸变得和人类一样灵敏，他们就更没有活路了。
路边有一家饰品店，乔吉奥推开门，里头依然干干净净的，他看见一顶黑白相间的棒球帽，想着小食物戴起来一定好看，便想把它带走，试了几下，手拿不稳，他便用胳膊夹着，丝毫不敢放松，维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往回走。
昨天老人的血迹还没有消失，斑斑驳驳地落在地上，到了发现老人的地方，乔吉奥停下来，有些惆怅地想，如果所有的丧尸都有人喂食，他们就不会那样疯狂地四处屠杀了吧？
一个不留神，胳膊下的帽子就掉了下去，乔吉奥绕着它转了两圈，别无它法，只能弯下腰够，够了几十次方才拿起来，勉强挂在手指上，摇摇欲坠。
他不敢怠慢，着急要走，一直默不作响的黑衬衫忽然碰了碰他，乔吉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瞧见一扇开了一条缝的窗户，缝隙里鬼鬼祟祟地露出个人头，一闪而过，又不见了。
此时是逆风，他并没有闻到人类的味道也没什么奇怪，可显然，有人住在那儿，这若是被别的丧尸发现了，恐怕要追上去堵门，但乔吉奥喝了血袋到现在都不饿，就懒得理他们，径直回了医院。小食物还没有下来，他就安静地坐回椅子上，越看那黑白炫酷的棒球帽就越是高兴，频频地往楼上瞥，心情活像是等老师奖励小红花的幼儿园乖宝宝。
等白衬衣的皮鞋声响起的时候，乔吉奥有些激动地站起来，献宝似的让小食物看帽子，小食物惊呼了一声，欢天喜地地拿起帽子，在上头比划，不大不小的，刚刚好，和他的斑马小书包很般配。
乔吉奥瞄了一眼白衬衣，他还是面无表情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难道早上都是幻觉不成，现下好歹也说句谢谢啥的啊。
小食物笑眼弯弯的，从包里掏出一包血袋晃了晃。
乔吉奥见他已给他准备了食物，自然高兴，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往回走，准备回家享用，方走不远，无端便砸落了个杯子下来，摔得粉碎，好险没砸到人。
他们抬起头，便看见先前看见的那有人的窗户半开着，有人在上头招手，乔吉奥听不懂他们喊什么，只是小食物犹犹豫豫的，片刻，也向上头挥了挥手，示意乔吉奥和黑衬衫留在原地，他自个儿带着白衬衣去了。
也用不了多少工夫，小食物牵着白衬衣的手出现，他们身后唯唯诺诺地跟着三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形容猥琐，那俩女的倒还清秀，一个长发，一个短发，皆是蓬头垢面，看见乔吉奥和黑衬衫更是满面惊恐，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还是小食物劝慰了几句他们才肯继续走，去还是离得他们远远的，好像随时准备逃跑。
不遇到这两个人，乔吉奥还不知道小食物家储存了那么多食物，看得那三个人两眼放光，小食物捧了一些出来，立刻就被瓜分了，那男的和那短发的女人吃得跟猪似的，只有那长发的女人，开动之前还向小食物点头致谢。
猥琐男和短发女不光吃得跟猪似的，胃口也跟猪似的，小食物接连捧了两三趟，长发女稍微推拒了一下，立刻遭到了另外两个人的不满，她自个儿停下了，似乎是饿怕了，跟小食物说了两句，拿了一包饼干在怀里。那两个人看了也不吃了，把剩下的食物都揽到怀里，就跟有人要跟他们抢似的。
乔吉奥怨气很大，很想把他们都吃掉。在他看来，小食物的食物就是小食物一个人的，凭什么这些人可以胡吃海塞？光吃就算了，还拿！吃饱了，大有在此不走的样子，实在是太讨厌了，真不明白小食物为什么要救他们回来。
他想吓吓他们，做势一扑，果然把他们吓了个屁滚尿流。
小食物拉住他，哄孩子似的拍拍他，手已经放到了小书包上，看了那两人一眼，又拉着乔吉奥进了自己的房间，这才拿出了血袋给乔吉奥喂，其实乔吉奥还没有饿意，但有东西吃，总是好的，他一边儿接受着小食物的喂食，一边儿打量他的房间，窗前放着书桌书柜，上头五颜六色的书，墙上订着个小篮筐，小篮球扔在角落，旁边儿立着滑板，很男孩儿的风格，看起来，小食物的父母还真是很疼他的。
他又看床头柜上，除了早上瞧见的领带，还立着个相框，里头是白衬衣抱着小食物的合照，生前的白衬衣戴着一副眼镜，西装革履，温文尔雅的模样。
乔吉奥对于白衬衣是小食物他爹的猜测又肯定了几分。
血袋喂空了，小食物将乔吉奥带出去，又换了黑衬衫进去，那猥琐男和短发女窝在一个角落，手里紧攥着食物不放，长发女窝在另一个角落里，看起来和另外两人的关系也不是很好。
乔吉奥越是讨厌猥琐男和短发女，就越是看长发女顺眼，朝他们嘶牙咧嘴，朝长发女面无表情。
长发女踌躇一番，朝乔吉奥略笑了笑，让善意被领会到的乔吉奥心情舒畅。
白衬衣站在墙边，乔吉奥在白衬衣对面儿坐下，沙发可软，硬邦邦的丧尸身子摔进去几乎要陷得起不来，他稍稍调整一下姿势，好让自己能一览墙上的照片和白衬衣。
屋里光线虽有些暗，倒也还算清楚，照片上的小食物比现在胖些小些，粉嘟嘟地很可爱，运动的上学的过生日的都有，那个疑似小食物妈妈白衬衣他婆娘的人长发飘飘，笑容温柔，他拿小食物的样子和她对比，觉得小食物眼睛像极了她，是那种不笑时也带着笑意的大眼睛，可嘴却像更像白衬衣，淡淡的薄薄的，嘴角既不上翘也不下弯。
还好小食物活泼可爱，不然跟白衬衣似的得多没劲。
乔吉奥的找不同玩儿得很起劲，他倒是盼着白衬衣现在再突然开口问他为什么看着他，但是白衬衣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小卧室的门开了，小食物先走出来，黑衬衣跟在他身后，胳膊上的纱布拆了，那道颇深的伤痕竟已长合在了一起，看起来很快就要好了。
丧尸原来这么不怕打，乔吉奥感觉自己牛气了很多，就算给人砍上几刀，没两天也就好了。
小食物拿出一个装了食物的袋子来放在那几个幸存者面前，向他们说了什么，这几人的神色立刻大变，活像要他们命似的说着什么，看来小食物是要让他们走了，乔吉奥很高兴，终于可以让讨厌的家伙滚蛋了。
那三人皆是苦苦哀求的模样，小食物一开始倒是挺坚定的，但终究是年纪小心又软，在他们开始涕泪并流的时候扛不住应了什么，那三人便抽抽搭搭地逐渐平复了。
小食物打开一间房门让他们进了，又把门给锁上了，自己仍然和白衬衣进他的儿童房，乔吉奥和黑衬衫在客厅的沙发上呆着。
屋里安静了，天渐渐暗得一点光都没有。
乔吉奥不放心家里来了外人，半点儿不敢松懈地睁着眼睛竖着耳朵，想着他们最好乖乖的，否则自己一定把他们撕碎了当夜宵。
第五章：第七天
不成想，那三个幸存者尤为安静地过了一夜，乔吉奥算是白熬了一夜，假如丧尸会有黑眼圈，恐怕他现在已成了国宝。
早起来，小食物先将自己什么都准备好了才去给那三个幸存者开门，他三人一个接一个地走出来，长发女低着头走在最后头，看起来情绪低落。
人类这种东西，真是什么时候都少不了内讧。乔吉奥心想。
本来还以为他们又要死皮赖脸地不肯滚蛋，谁知他们倒好像一夜转了性，吃了些早餐，和小食物之间的交流倒也融洽，只有长发女一直低垂着头，眼睛不时不安地瞥向猥琐男，乔吉奥起了疑心，略换了个位置坐，就看见长发女脸颊边有淡淡的指印，应该是被人打的，猥琐男的裤兜子鼓囊囊的，看着不像是食物。
他看小食物离他们不近，暂时没有危险，也就不动声色。
有人要主动来送死了，他何必着急呢？
眼睛扫了一眼白衬衣和黑衬衫，也不知他俩发现了没有。
过了一会儿，早餐用毕，三个幸存者拎着昨儿就收拾出来的食物，在一旁候着，小食物把钥匙拍拍脖子上挂的钥匙，招呼了家里的三只丧尸，准备出门了，那三个幸存者走在最前头，长发女不安地回首望了一眼，乔吉奥嗤之以鼻，既然良心不安的话，干嘛又为虎作伥的，虚伪！
猥琐男站在门外头，似乎是在等小食物出去，一只手已经伸进了裤兜子里，小食物走了两步，看他们严阵以待的模样，也觉出不对来，站住不走了。
这时候，长发女忽然大呼一声，短发女恶狠狠地瞪着她，小食物猛地往后退的同时，猥琐男一手伸出来要抓他，一手已经掏出了兜里的东西——是个小小的砚台，这一砸要是砸中了小食物，非把他脑袋砸出个坑来。
他原本的主意，肯定是想把小食物砸死，而把丧尸们关在屋子里慢慢解决，哪知道事情败露了，也就顾不得许多，小食物往后退，乔吉奥当仁不让地扑出来，猥琐男满面惊恐，将砚台狠狠砸在他身上。
这一下，倒真是用了极大的力气，任凭乔吉奥是丧尸，也被砸得滞了一滞，可他究竟是觉不出什么痛的，一滞之后便是利爪一挥，猥琐男胸前登时开了个血口子，倒退两步，倒下死了。
他的血染了乔吉奥满手，看着煞是好看，乔吉奥头一次这么痛快地杀了人，转将目光投向尖叫着的短发女，打算一起送他们上路。
撕碎她！撕碎她！
乔吉奥爪子都伸出去了，小食物跑了出来，拿块毛巾裹住了他的手。乔吉奥被泼了凉水，怨念很大地看着小食物，小食物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大眼睛一派天真。
卧槽！萌萌一击！乔吉奥被击中了，怨气瞬间消减百分之五十。
黑衬衫和白衬衣皆走出来，冷眼看着短发女和长发女跪地求饶。
许是因为长发女在最后关头提醒了小食物的缘故，小食物让她站了起来，只是看着那短发女，不知如何处置。
乔吉奥尚处在杀人的兴奋中，被裹住了手，亲自出不了手，只能朝他们呲牙咧嘴以示恐吓，只要小食物给个指令，他丝毫不介意立刻把他们咬死。
在他看来，这事儿没什么好考虑，坏人，完全就应该立刻杀掉！
小食物显然不这么想，长发女脸上挂着眼泪，看起来楚楚可怜，小食物说了些什么，那短发的女人惊疑不定地在长发女和小食物之间扫视，随后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腿肚子打着颤走到地上男人的尸体前，小食物递出一根钢管给她。
被丧尸抓伤的人也会变成丧尸，小食物既不想自己动手，也不想让自己的人动手，便只有让短发女处理掉他了。
长发女捂着嘴，眼里泪光闪闪，短发女两手握住钢管，迟迟不肯下手，乔吉奥等得不耐烦，低低吼着，短发女哭得一塌糊涂，一边抽泣，一边握紧了钢管，猛然发力，“噗嗤”一声，戳爆了男人的脑袋。
干完了这一切，短发女彻底崩溃了，弃了钢管连连后退，小食物示意她将尸体拖走，她连连摇头，小食物板着脸，稍稍松开了乔吉奥手上捆着的毛巾。
短发女只得闭着眼睛靠近了尸体，扶着肩膀往外拖，小食物不再看，拉着乔吉奥回屋，给他一丝不苟地洗干净了手。
其实，虽然乔吉奥对那男人没什么好感，但将他看作食物还是没问题的，不过，看起来小食物是不可能让他吃人的就是了。
意外的是，等到他们出来，那长发女人竟然还在那儿，盯着地上一道长长的血痕出神——那是短发女拖着尸体离开的痕迹，看见小食物，她怯懦地抬起头，带着惭愧与羞怯的神情，不得不说，她长得不赖，这么眼泛泪光的是有几分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小食物关上门，犹豫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什么都没说得走了过去。
乔吉奥心情大好，耀武扬威地从她面前慢吞吞踱过，然后加快速度追上小食物他们，脚步轻快，连去医院的路都好像短了很多，路上遇到了两三拨丧尸，都被小食物用那个神奇的手电筒给秒了。
到了医院，他正要乖乖地坐到大厅的椅子上，小食物却拉住了他，带着那种秘密的笑把他往楼上带，乔吉奥很少爬楼梯，磕磕绊绊地追着他的速度，一连爬了五楼，顺着一条空旷的走廊走到尽头，打开一扇门，又打开一扇门，然后按下一个按钮，最后一道大门打开，里头一片光明，好像传说中通往天国的大门。
乔吉奥在想象中咽了咽口水，忐忑地往旁边看，黑衬衫呆滞地看着那门，白衬衣还是面无表情，小食物眨巴着眼睛，很雀跃的模样。
四人这幅模样，假若再穿上统一服装，配上背景音乐，倒很像是超人们预备去拯救世界。
乔吉奥在想象中摆出视死如归的表情，不妨被小食物一拽，直接拖了进去，大门在他们之后缓缓关上。
到了这里头，乔吉奥才看清，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干干净净的，东西的摆放都一丝不苟，看起来很像一个实验室——当然，如果屋子正中不是一个池子，池子里头还盛满了红色的不明液体。
乔吉奥歪着脑袋囧着眉盯着这池不明液体，越看越觉得，这池子怎么那么像浴池，这水怎么那么像他喝的血袋！
狠狠的在心底划掉这个恶心的猜想，他端正了视线盯着小食物，小食物兴奋异常地把白衬衣拖过去，然后……开始脱他的衣服……
乔吉奥一点看他身材的心思都没有，满脑子都是，“我喝了他的洗澡水，我喝了他的洗澡水”，感觉肚子里翻天覆地，都要吐了。
丧尸与人之间的信任呢？乔吉奥悲痛欲绝地调了方向，很想趴到同病相怜的黑衬衫身上哭一哭。
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角，乔吉奥低头，见小食物举着个血袋，一脸高兴地在他眼前晃。
不要！不要！我不要喝洗澡水！
乔吉奥别开脸，拼命往后躲，小食物摸了摸脑袋，很疑惑地看着他，将这个血袋放到黑衬衫手里，自己跑到另一边，在一个机器上操作了几下，机器吐出一个血袋来，小食物忙捧到乔吉奥面前。
乔吉奥看看那机器又看看那满满一池的液体，舒了一口气，原来不是洗澡水灌的，吓死本丧尸了。
黑衬衫已经能勉强地自己进食，乔吉奥也接过小食物手中的血袋来，试着自己喝，两只丧尸一边儿进食，一边儿盯着脱光光泡在池子里的白衬衣，他皮肤原本就白，被红色一衬，就像羊脂中的红玉一般，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鲜明的红色竟好像逐渐逐渐地变淡了似的。
小食物拉着他们，三个人一溜排坐下，乔吉奥的血袋都快喝空了，白衬衣还没有起来的意思，难道今天带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他们看白衬衣泡澡吗？
忽然，白衬衣猛得站了起来，乔吉奥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看到了少儿不宜的画面，惊得吐了两口血，小食物连忙跑过去，帮白衬衣把身子擦干，又重新给他穿上衣服。
乔吉奥心里小鹿乱撞，眼睛完全不知道往哪里看，只能把头偏向黑衬衫，小黑叼着血袋，灰白的眼睛盯着他，带着莫名审视的味道。
片刻，估摸着白衬衣已经穿好了衣服，乔吉奥才把视线转回去，他又是那样高贵冷艳的国王陛下了，乔吉奥在心里咽口水，拼命克制脑袋里他的香艳画面。
白衬衣看着乔吉奥，迈开步子朝他走过来，乔吉奥呆呆地仰着头，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白衬衣在他身边徐徐坐下，正襟危坐，眼睛直视前方。乔吉奥傻乎乎地盯着他的侧面，直到小食物将他拉起来，带着他走到池边。
睡衣被脱了一半，乔吉奥猛得回过神来，惊恐地往后退，小食物揪着他的衣服不放，他这么一退，反倒一下给拽了下来。
清白要毁了！
乔吉奥欲哭无泪，小食物欢快地扑过来要脱他的裤子，乔吉奥心一横眼一闭，抬脚就迈向池子，直直地倒下去，溅起老大的水花，半响才浮上来，见小食物被溅了一脸水，小猫洗脸似的糊撸着。
乔吉奥吐了个泡泡，含羞带臊地露出个脑袋来，其余全浸在水下。
不知道为什么，这血水的血味很淡，泡在里头，却觉得很舒服，好像全身的细胞都在高速吸收养分，甚至让乔吉奥的皮肤产生了一点点的刺痛感。
他总算知道小食物每天都来医院干什么，不是来补给武器，而是来给白衬衣充能的。
正准备好好享受这种舒服到飞起来的感觉，池水波动，黑衬衫脱得光溜溜地走了下来，和乔吉奥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
鸳鸯浴么……这场景太尴尬了，乔吉奥闭上眼睛，默默地沉下去一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黑衬衫似乎也和他有同样的舒适感，泡了一会儿，连精神都长了，悄悄往前挪了一点儿。他一动，乔吉奥就察觉到了，睁大眼睛盯着他，万分戒备，黑衬衫向来很有痴汉特质，现在大家都衣衫不整，千万不能让他趁火打劫啊！
在乔吉奥充分表达着“你别过来”的注视下，黑衬衫低低地哼哼着，似乎很委屈，随后又磨磨蹭蹭地退回了原位。
乔吉奥暗地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池水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减淡了许多，已经变成粉红色了。
是都被他们吸收了吗？
乔吉奥抬起胳膊看了一下，也没有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呀。
他恹恹地吐个泡泡，再往岸上看，正对上了白衬衣的眼睛。
乔吉奥咽了咽口水，忙移开视线，小食物欢蹦乱跳地跑过来，示意他们可以上来了，乔吉奥为难地瞄一眼白衬衣，就这么出去不太好吧，黑衬衫已经直截了当地起立，爬出，乔吉奥觉得自己的眼睛一阵刺痛，恐怕是要长针眼了。
黑衬衫穿戴整齐了乔吉奥还泡在水里不肯出来，小食物有些焦急的模样，便听脚步声响起，白衬衣站了起来，背向着他们。
乔吉奥可不管他是故意的还是有什么事儿，哗啦就出了水，把小食物给吓了一跳，又万分主动配合地用光速换好了衣服，只不过……还是一套睡衣。
就不能尊重一下丧尸的自尊心吗？
谁都没有看到，背对着他们的白衬衣勾起了一个僵硬而浅淡的微笑。
回家的路上，乔吉奥越走越觉得自己脚步轻盈地要飞起来，有些害怕地走在白衬衣和黑衬衫之间，假如自己真飘了，他们也好及时相救。
等到了家门前，好心情却全被破坏掉了——长发女竟然还没走，默不作声地矮在角落看着他们，眼里带着无声的乞求。
也亏得她还没被丧尸吃掉，爱守就继续守在这里吧！乔吉奥一步横在她和小食物之间，隔绝了她的视线，拥着小食物进了门，随即毫不留情地关上。
以为自己在最后关头提醒过一句，就可以把这里当做避难所了吗？房子，是小食物的！食物，也是小食物的！
小食物奔来跑去，收拾家里，眼睛却总往门那儿看，乔吉奥很操心，恨不得把他的脑袋固定在一定角度，到了晚上，屋里点起蜡烛，小食物就更坐不住了，巴巴地望着那门，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恨不得扑出去。
究竟有什么好关心的嘛？只不过是个只会变成累赘的大米虫而已。乔吉奥很想不通。
这周围因为小食物每天的行程，丧尸不多，但也总有那么几个，偶尔会瞎晃悠到这儿，天黑看不见路的时候，丧尸们总是会磕磕绊绊。等外头一路响起那种熟悉的碰撞声，乔吉奥眼瞧着小食物慢慢直起了背，眼睛瞪得老大，两只耳朵全竖了起来。
外头响起轻微而急促的敲门声，隐约听见女人焦急的“救命”声，小食物“嗖”得蹿了出去，还没等他阻拦就打开了门，将害怕地眼眶都憋红了的长发女放了进来。
在门在她身后关上的刹那，她不由地喜极而泣。
乔吉奥恶狠狠地倒在沙发上，得，你赢了。
大家都知道，她这一进来，就不会轻易离开了。
第六章：第八天（上）
虽然乔吉奥看长发女很不爽，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长发女做的早餐的确是很诱人的样子，他光是看着小食物狼吞虎咽，自己就忍不住要咽口水了。
女人看他看得入神，虽然很想也给他一份，但是毕竟没有办法满足他的喜好，且是知道乔吉奥对她敌意不轻的，便只在厨房洗洗涮涮，不到众人面前来碍眼。
小食物是个聪明的，看乔吉奥眼巴巴的，便擦了擦嘴巴，试探着撕下一小块儿煎得金黄的鸡蛋边儿来，在乔吉奥眼前晃了晃。
乔吉奥咂咂嘴，只觉心痒难耐，顺势长大了嘴巴，可那看着极美味的鸡蛋落到他口中，却是股土星子味儿，他嚼了一下，忙不迭生生咽了，胃里一阵恶心，就差没返出来了。
看来，毕竟是人尸有别，人类才是他的食物。
小食物遗憾地摇摇头，自得其乐享用完了丰盛的早餐，仍旧要带着丧尸们去医院，乔吉奥有些怀疑，别人都在末世里苦苦挣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他们这样有吃有喝，丧尸和人类和平共处什么的真的好吗？
长发女并不知道他们去哪儿，小食物似乎也没有让她知道的打算，便让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乔吉奥是很不放心的，要是她趁着大家不在，偷了小食物的存粮跑了，他们上哪儿找人去。
他死赖在沙发上不肯走，任小食物怎么拖拽也没用，小食物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乔吉奥无赖般地岔开胳膊横在沙发上，打定了主意就算今儿不去医院了，也不能放这女人一个人在家。
冷不防白衬衣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地抓了他的胳膊，力气极大，一下拽得他几乎飞出去，几乎是拖着他出了门，小食物和黑衬衫随后跟上，长发女惊慌地守在门边，看乔吉奥在白衬衣的钳制下还朝她撕牙咧嘴手舞足蹈的，“砰”得就关了门。
乔吉奥气急败坏，当着一个新来的人类的面这样对他，实在是太不给丧尸面子了！
“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你这家伙，难道不知道我是为小食物好吗！”
白衬衣微微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松开他径直往前走，乔吉奥气急了，差点把他衣服都扯崩了，就这么走了？
他大步要追，却忽而听见远处有枪声。
在丧尸密布的城市里开枪，只会引去丧尸大部队，开枪的人难道疯了不成？这不是在找死吗？大家都停了下来，仔细辨别着声音的来源，只有白衬衣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这样倒更像是一只丧尸了。
“没时间了。”
乔吉奥听见他这样说。
小食物显然是听见了他的话，一溜小跑，赶羊似的催着三只丧尸往前走，乔吉奥见事情似乎不太妙，也不再计较之前的事，乖乖地跟着他们，只是他现在万分确定，白衬衣绝对是和他一样会思考的丧尸，而且，他能说话。
不过，这样就更讨厌了，既然能说话，为什么不搭理他？
乔吉奥腿上不停迈步，嘴上也不闲下，绕着白衬衣，不停地呃呃呃的，从他叫什么名字问到他为什么会说话又不说话，白衬衣没有一个回答的。
今天的池中又放满了深红色的液体，白衬衣竟然没有单独下去，三只丧尸，赤裸相对，乔吉奥的视线从白衬衣开始脱衣服起就没离开过他，安安静静地泡了半响，终于忍不住，磨磨蹭蹭地往他那边儿蹭过点，白衬衣目不斜视，后脚就移了位置，乔吉奥再靠过去，他就再移开，两人就好像太阳和月亮一样旋转着，黑衬衫卡在两人中间，被迫也只能移动，他们走得越来越快，一池水被搅得漩涡似的。
乔吉奥恼了，从中间直线扑过去，白衬衣轻轻一闪，叫他扑了个空，脑袋在池子沿上磕了个满眼金星。
是不是他看错了？眼前白衬衣冷冰冰的侧脸，好像有了点儿笑意。
“坐好。”白衬衣的声音，淡淡的，好像从天那边传来的。
乔吉奥眼前一亮，乖乖坐好，连脑袋也不疼了，“呃呃呃呃呃呃！”——“你终于说话了！”
“很耗能量。”白衬衣嘴巴也不张，但微微低了低头，乔吉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他周身的红色的确淡了一淡，很快又和其他水融为一体，故而看不出是怎么减淡的。原来这些真的是会被吸收进去的。
在旁休息的小食物听见白衬衣说话了，提着裤子跑过来，小拳头在乔吉奥的脑袋上敲敲，虎着脸示意他不要打扰人家。
“呃呃呃……”——“那就我说，你点头摇头就好了。”乔吉奥边说边躲开小食物的拳头，脑袋里一大堆的疑问都蹦了出来，他把不要紧的和需要详细回答的都甩开，第一个问：“小食物，哦，不，小文，是你儿子？”
白衬衣扫了一眼小食物，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乔吉奥兴奋地有点想跳起来和小食物击个掌，假如白衬衣不是小食物的爸爸，那他就可以把他拉过来跟自己过了吧？两只丧尸，简直是世界上最配的组合了。虽然不太明白丧尸要有CP干什么，但是假如把那一场梦的主角换成他和白衬衣似乎也很不错，白衬衣坐在沙发上，他在厨房里……哦不，白衬衣在厨房里，他坐在沙发上，然后小食物从外头回家，他就说：“小文回来啦。”
乔吉奥兴奋地看着面目英俊的国王陛下，似乎已经过上了这种日子，脱口便是：“我们在一起吧！”
白衬衣愣住了。黑衬衫也愣住了。
下一秒，黑衬衫哗啦蹚到了他们中间，他神情激动地望着乔吉奥呃呃啊啊，活像是没有得到鸟妈妈喂虫的小雏鸟。
乔吉奥一意只有白衬衣，又听不懂他说什么，看他突然发了疯似的在眼前晃悠，恨不得一巴掌把他呼到墙上去。黑衬衫见乔吉奥不理会他，便转向了白衬衣，面目严肃地说了什么，白衬衣随即点了点头。
能听懂说话的不说话，听不懂说啥的又老说话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乔吉奥缓缓地抬起他的丧尸腿，攒着劲儿照着黑衬衫屁股上一脚——（o゜▽゜）o☆[BINGO！]世界清净了。
“呃呃呃……”——“他和你说什么？”转念乔吉奥想起白衬衣并不能回答，又换了种问法：“他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白衬衣摇摇头。
谅他也不敢，乔吉奥扫一眼委屈巴巴的黑衬衫，又想起刚才那个应该被称为祈使句的问题还没得到回应，就又问了一遍，大气也不敢出地等着他点头。
白衬衣静默地看着他，灰白的眼睛了无生气，片刻，摇头。
“为什么不！”乔吉奥又是失望又是生气。
这回，白衬衣干脆不答了，乔吉奥追着叨叨，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只当做没听见。
乔吉奥在心里愤愤地哼一声，将目光投向黑衬衫，黑衬衫打了个哆嗦，不禁往后退了两步，要不是听不懂他说话，他绝对要把他按在水池里问他跟白衬衣逼逼了啥，就是听不懂他说话，也不妨碍乔吉奥步步紧逼向他，用瞪得贼大的眼睛对他进行赤裸裸的威胁。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黑衬衫已经退到了池子边儿，再没有退的地方，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一刻，不妨黑衬衫忽然向他眨了眨眼睛，嘴角诡异地勾起一些，脸缓缓地往前倾……乔吉奥打了个寒颤，怎么有一种自己受了调戏的感觉，一脸肃然地退开两步，想着今儿放他一马，反是黑衬衫欢快地往前走了两步。
乔吉奥愣住，继续后退，他继续往前。
黑衬衫原比他高些，这么一看，怎么都显得乔吉奥势弱。
下意识的，乔吉奥仍往后退去。局势反转，乔吉奥躲苍蝇似的退，黑衬衫找到了好玩儿的似的进，念及此时两人俱是光溜溜，这场景看起来实为不妙，乔吉奥怎么都不敢背过身去逃跑。
被逼到了一定地步，干脆停了下来，嘶哑咧嘴地警告他，再往前走老子就要爆发啦。
黑衬衫停了下来，乔吉奥松了口气。
忽然黑衬衫疾走起来，乔吉奥匆忙闪避，脚步乱了，水中有轻浮，倒是滑了一下，仰天跌下，脑袋重重地撞在池沿上，眼前一黑。
模模糊糊地看见黑衬衫、白衬衣、小食物都在眼前，却又都晃过不见，只有惨白的天花板在眼前。
好一会儿，他才渐渐恢复了意识，以前这丧尸脑袋滚多少楼梯都没这么弱不禁风，怎么现在磕一下就晕了？
他发现自己光溜溜地躺在床上，赶紧要坐起来，却发现手脚都被缚着，实验室里也没有其他人的影子，但是东西都很整齐，倒不像是他们惯呆的房间了。
他们去哪儿了？自己不是才昏了一小下下吗？
乔吉奥努力地挣扎，奈何无济于事，忽然封闭的门开了，一个蓝色眼睛，穿西装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个子又高，长得又帅，大约是混血儿，只是他虽然微微含笑，手中却拿着一根针筒，乔吉奥心里涌起巨大的危机感，想喊又喊不出，只听那男人说：“那就让你做第一个吧。”
话音未落，针管就扎了下来。
第七章：第八天（下）
乔吉奥大喊一声，睁开眼睛，却发现混血的男人不见了，小食物一脸担忧地守在他旁边，他还在原来的地方，穿好了衣服躺在地上，白衬衣和黑衬衫还泡在池中，都在往这边看。
原来，是个梦啊。
乔吉奥长出一口气，这个梦一点都不好，比不得上一个温馨动人，吓死本丧尸了。
小食物看他呆愣愣的，跑到他眼前来晃动小手，又上来拍了拍他的脸，被软乎乎的小手拍着倒是很舒服，乔吉奥就算不呆也装着呆，等拍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表示自己没事。
白衬衣和黑衬衫都不泡了，那池水竟已经成了浅粉的颜色，小食物帮他们穿好衣服，竟然还拿了好多包血袋，直到他的斑马小书包装不下了才罢休。
乔吉奥有些困惑地看着他，却也没有多想，情绪还沉浸在刚才那个梦里，感觉心尖儿上一颤一颤的。临走之前瞥见小食物拿出他那个手电筒似的玩意儿，按下了红色的那个，门彻底锁死了。
这么浑浑噩噩地被领回了家里，进门之后乔吉奥感觉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原本有些脏乱的客厅被收拾地整整齐齐，长发女双手交握着，有些羞涩地站在大家面前，她洗过了脸，长发清爽得扎在脑后，美女的特质显露无疑了。
只是那一身脏衣服，还是碍眼，小食物拉着她进了一间以前从没开过的房间，等他们出来，长发女已经换上了新衣服，只是穿在她身上略有些紧，看来是小食物家那个大约是小食物妈妈的人的衣服了，长发女的身材被衣服一勾，更加线条分明，只是她在外头套了件大大的外套，倒遮了许多。
她向三只丧尸略笑了笑，转进厨房忙了一会儿，端出两只菜来，小食物欢天喜地埋头苦吃，她就坐在旁边，吃些饼干之类。
倒是很贤妻良母嘛。
乔吉奥看看她，又看看白衬衣，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危机感。不管照片里的女人和白衬衣是什么关系，能住在一起总是亲密的，长发女越看越像她，白衬衣会不会爱屋及乌啥啥啥的？
他原本单独坐着，这么一想就坐到了白衬衣旁边，反正插在白衬衣和长发女的空间之间就对了。
白衬衣毫无反应，黑衬衫蠢蠢欲动的，乔吉奥瞪着他，他才安静下来。
夜里静悄悄的，除了小食物吃饭的声音，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虽然不是第一天这样了，但乔吉奥莫名地有些发渗，早上听到的枪声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大概开枪的已经死了吧，也不知道现在世上还剩下多少人类了，会不会快要死光了？至少，他拥有意识的这几天，可没有见过几个人。
他倒不是关心人类存亡的问题，关键是，假如人死光了，那么丧尸吃什么？
他现在还能好好呆着，能和小食物和平共处，全是因为小食物拥有血袋，如果血袋没了，他会不会控制不住自己丧尸的本性，把小食物给吃了？
看着小食物天真无邪的样子，他觉得这个念头罪恶极了，可又难保不会发生，心情沉重，就觉得如坐针毡，纠结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想要出去透透气。
门已经锁上了，小食物跑过来拉住他，仰着头看他，乔吉奥示意他开门，小食物犹豫了一会儿，才放了他出去。
到了外头，乔吉奥才想起自己在黑暗中是看不见的，还好今天晚上的月亮很亮，他也不走远，只打算稍稍地转一转就回去。
夏日的夜风柔柔的，可夜空之下的世界却千疮百孔，废弃在路边的车子扑满了灰尘，却还能隐约看到里头小孩儿的座位，放着憨态可掬的毛绒玩具，现在，这辆车的主人大概是无缘再看到它了。
或许是父亲吃了孩子，或许是妻子吃了丈夫。
假如血袋用尽的话。乔吉奥想，至少不吃小食物。
有人轻轻碰了碰他的手，乔吉奥回头，见是黑衬衫，隐隐地产生了一种或许该被称为失落的东西，也是呢，一直以来会跟着他的都是黑衬衫啊。
黑衬衫直视着他，灰白的眼翳好像在发光，碰了一下，又一下，乔吉奥想起来，他们刚刚有意识的时候，他也总是这么骚扰他。
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黑衬衫的手旋即握上了他的。
乔吉奥吃了一惊，抬头看他，见他僵硬的丧尸脸上缓缓地雀跃地眨了眨眼。
原来是要牵手。
乔吉奥好像被电了一下，赶忙松开了手，忧伤的心情也被冲淡了许多，不理黑衬衫，大步就往回走。
隐约的，好像看见路边一道白影，仔细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们回到家里，意外的是白衬衣竟然不在，长发女还是以前的规矩，已经进了房睡觉，门也缩了，小食物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等他们，见他们回来，欢喜得迎过来，但见白衬衣没有回来，又有一点失望和担忧的表情。
白衬衣是从来不离开小食物的，怎么今晚自己就出去了？
乔吉奥想要出去找他，却被小食物拖住，那架势，是不许他们再出去了。
小孩子觉多，小食物明明困得直点头，却还巴巴地望着门口不肯走，乔吉奥心想，等白衬衣回来了一定要脱裤子打，大晚上的还乱跑什么！
又过了两个小时，乔吉奥都要坐不住了，门外一声响，小食物连忙从猫眼里看了，方才打开门，白衬衣站在外面，毫发无损。
“呃呃呃呃呃？”——“你去哪里了？”
白衬衣看他一眼，并不言语。
小食物好像知道他出去干什么了，见他安全回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赶紧进了房间，乔吉奥本来有很多话骂他，但见他跟着小食物回房了，也只能忍住，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闷闷地坐着。
不想他们进去了却不是去睡觉的，里头乒乒乓乓的，乔吉奥好奇地去看，见小食物翻出几个大包来，把各种的东西都往里塞。
这是什么情况？
乔吉奥呆住了，小食物好像才想起什么似的，去把长发女也叫了起来，长发女却也没睡着，连衣服都穿得好好的，听了小食物的话就去帮着一起收拾了。
看他们这架势，乔吉奥总算明白过来，他们要走了。
可是为什么走，有要去哪儿？乔吉奥直觉上觉得这是白衬衣的主意，恐怕和他刚才出去逛了逛有莫大的关系，他心痒难耐地凑过去：“呃呃呃……”——“我们要走了？”
白衬衣看他一眼，半响才点了点头。
乔吉奥倒是很想问为什么，但是鉴于白衬衣恐怕不会回答，只好问：“还回来吗？”
白衬衣既不点头也不摇头，那意思，大概就是他也不确定了。
乔吉奥留恋地环顾四周，他刚刚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都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这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你可以不走。”白衬衣突然说话了。
乔吉奥惊了一跳，“呃呃呃……”——“为什么不走？你们都走了，我还留下来干什么？”他猛得转过念来，拼着耗费能量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甩掉他吗？
他严肃地面向白衬衣，“你想甩掉我？”
白衬衣专心致志地看着小食物收拾东西，不做回应。
“哼，甭管是不是，都没门！”
话说着，乔吉奥瞥见小食物将床头放着的领带小心翼翼地拿起来，这领带还是从他胳膊上解下来的呢，他不禁上前了一步，小食物仰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搬来凳子，站在凳子上，替乔吉奥系上了领带。
乔吉奥颇为受用，一边用眼角余光去看白衬衣，看吧，小食物可是很喜欢我呢。
穿睡衣打领带，怎么看都有点不伦不类，乔吉奥还是骄傲地挺了挺胸，特意到白衬衣眼前晃了一圈儿。就凭着小食物的这份心，从今天起，他要正儿八经地把自己当成小食物的监护人之一了，小食物到哪儿，他就到哪儿。
一共理出来四个大包，最沉的那三个放到了三只丧尸身上，长发女背个轻的，小食物还是背着他的斑马小书包，里头主要就是血袋。
再过一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他们甚至没有等到天亮，就匆忙出发了，临关门的时候，小食物抓着门把恋恋不舍，迟疑了一会儿，突然跑了进去，踮着脚尖摸了摸照片墙上的女人，等他再跑出来，眼圈儿已经红了。
长发女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他擦擦快要掉出来的金豆子，向三只丧尸招招手。
家里的钥匙还挂在他的脖子上，可是下一次用到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这是黎明前的黑夜，连一丝光线都没有，白衬衣走在最前头，小食物在后面打着微弱的手电、长发女、乔吉奥和黑衬衫依次跟上。
他们走的不是往常去医院的路，夜晚静悄悄的，风卷着塑料袋飘过就够吓人的了，何况还要提防丧尸，乔吉奥明显感觉到她前头的长发女紧张得路都快不会走了，幸好他是丧尸，哪里有同类，哪里有人类都逃不出他的鼻子，白衬衣显然也是如此，闻到哪里丧尸气味密集就避着走，几人小心翼翼的，倒也没出差错。
第一道晨曦降临的时候，白衬衣停了下来。
第八章：第九天（上）
乔吉奥闷头走了一夜，忽然停下来，差点儿没撞上长发女，往前头看去，白衬衣正盯着路边的建筑。这一溜都是商铺，凡跟吃沾边儿的，都已经被幸存者打碎了门窗，从外头看也能看到里头一片狼藉。
小食物示意他们别动，白衬衣缓步走向其中一间，从外头的招牌可以依稀的辨别出来这是家咖啡店，现在进去干什么呢？还有闲情雅致喝一杯咖啡不成？
正想着，长发女一声惊呼，随即捂住了嘴巴，乔吉奥抬头看去，只见一只丧尸从店里扑了出来，沾满血污的利爪直插向白衬衣！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白衬衣已经利落地抓住了那丧尸的脑袋，指甲插进它的脖子，毫不留情地狠命一拽，筋肉撕扯，竟然就这么生生地让脑袋搬了家，还好丧尸没有什么新鲜血液，否则非溅他一身不可，饶是如此，腥臭的血也滴到了他一尘不染的黑皮鞋上。
白衬衣神情不悦，随手一扔，丧尸脑袋咕噜噜滚到一边，还在张口做咬的动作。
长发女捂住嘴巴已经不是怕喊而是怕吐，乔吉奥看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白衬衣冷漠地站着，灰白的眼睛从地上转移到众人身上，虽然他的视线中并没有敌意，但凡是他目光经过的地方，温度还是好像骤然下降了几度。
乔吉奥咽了咽口水。
以前一直觉得他是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国王陛下，没想到他一出手就是手撕丧尸的戏码，对比他文质彬彬的外表，视觉冲击力实在是太强烈，就算他是丧尸，对杀戮的感觉没那么大，看白衬衣也有些心惊肉跳。
回想起初见面的时候，他不禁庆幸，还好那时没有胆大包天地去惹他们，不然就算小食物不拿“手电筒”对付他，白衬衣就够活撕了他了。
小食物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看那个丧尸脑袋，一溜小跑跑了过去，掏出手帕来替白衬衣擦手，擦完了手又擦皮鞋，动作却难掩慌乱，好几次都差点把手帕给飞了。
哎，刚才的情景也的确少儿不宜了一点。
乔吉奥缓缓走过去，同为丧尸，他们还维持着光鲜亮丽的人形，除了眼睛灰白，各处僵硬之外倒和普通人类差别不大，但这只丧尸却是眼窝深陷，皮包骨头，拿去摆在画室倒是很好的骨骼参考物，他的嘴边一圈儿红褐，应该是干涸的血迹，露出的牙齿尖利尖利的，就跟竖了一排排叉子在嘴里似的，眼睛灰白不说，还浑浊得很，
怎么混的，咋能混成这幅衰样？乔吉奥默默地对他表示完作为一个同类的哀悼，一脚把它踹到看不见的地方。
他倒是很想了结了他，但是用脚踩爆的话，好像太恶心了一点。
乔吉奥甩开这个念头，白衬衣已经恢复了干净整洁的模样，看起来，又是高贵冷艳的国光陛下了，他当先走进店里，其他人随后跟上。
地上丧尸的尸体已经不动了，上头还沾着许多深色的粉末，空气中一股浓烈的香味，再看看周围的陈设，难怪刚才没有嗅到他的味道，原来是被咖啡粉覆盖了。
假如遇上什么危急情况的话，用咖啡粉这样气味浓重的东西做掩护倒是一个好办法，啊，不过，涂上调味料的人类应该会更好吃些吧，乔吉奥不免有些流口水，再一抬头，小食物已经在收集咖啡粉了。
只是，白衬衣去哪儿了？一眨眼就不见了？乔吉奥东张西望，在一层转了一圈儿，没有，走上了二层，方才看见他窝在宽大的沙发里，闭着眼睛，微微有些疲倦的样子。
丧尸怎么会累……乔吉奥想了想，肯定是因为他刚才突然爆发的那一下吧，早就说嘛，他要是能一直那么厉害，还用得着这样小心翼翼的干什么？
小食物已经收集好了咖啡粉，跑上来找他们，乔吉奥心想白衬衣肯定是不想让人看到他这幅模样的，就在楼梯上拦了一下，等再转过来，白衬衣已经睁开了眼睛，神色如常了。
他跑去和白衬衣说了什么，白衬衣点点头，小食物就开始将咖啡粉往自己身上糊，胳膊腿，凡是露出来的都糊上，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小黑人，不过，倒更衬得眼睛大了。
乔吉奥嗅了嗅，果然属于小食物的味道已经被一股浓烈的咖啡味儿遮掩了过去。
等长发女也涂上了咖啡粉，他们现在可以说是很安全了，三只丧尸，是不会惹到什么麻烦的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离开了这里，进入了附近的一个小区，进去之前，乔吉奥隐约瞥见门卫室里躺着个人，估计已经死了，也就没怎么留心。
绿化区的杂草没人修建，看起来一片荒凉，远远的有一两只丧尸游荡，但是小食物他们已经掩饰了气味，所以也没有引起注意。
他们没有往高层的楼房走，而是径直往别墅区去，在里头找到一间房门大开的别墅走了进去，客厅里有陈旧的血迹，白衬衣上下检查了一圈儿却没有发现什么，看来主人应该是变成丧尸了，他们进去了，把门关上，这才略略放松了神经。
三更半夜地出走，丧尸是无所谓，享用过那么多血液，至今也不觉得饿，两个人类却忍不住了，打开背包吃东西。
乔吉奥总觉得他们走得那么突然就跟逃命似的，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要逃，只是可惜了家里那么多的存粮不能全部带走，不然小食物也不用吃得那么小心翼翼了。
他很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可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白衬衣是不会告诉他的。
小食物昨晚没有睡觉，小孩子家，哪里还熬得住，吃完东西就上楼找了个房间睡觉了，长发女也跟着他上去，现在乔吉奥倒是不怎么担心她会对小食物不利，因为没有人会蠢到平白无故地把一个孩子杀死然后等着被三只丧尸撕碎。
白衬衣朝门口走去，乔吉奥忙不迭地跟上，他转过身，看了看楼上，示意乔吉奥留下来守着，乔吉奥转头示意给黑衬衫，奈何黑衬衫才不管你说了什么，跟着就是跟着，一步都不离开。
乔吉奥拿他没办法，只好乖乖留下来，从窗子眼瞧着白衬衣走了出去，一直往那几幢高层民居去了，直到他进入了其中的一幢，乔吉奥才收回视线。
有什么的呢，丧尸又不吃丧尸。
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想着不要走远就好，便开了门出来，站在外头朝那一幢楼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儿没把他的魂给吓飞出来——远远的瞧见一个人影站在楼顶，好像随时会掉下来的样子。
一个人出去就是为了跳楼吗？他再顾不得小食物了，以一个丧尸所能拿出的最快的速度往那幢楼赶。
晨光初起，楼道里还有些昏暗，乔吉奥眼睛盯着窗户，一层楼一层楼的爬，生怕什么时候就会有什么东西坠落下来，他一口气爬了约莫五层楼，忽而被人抓住了手臂。
以为黑衬衫，乔吉奥刚要生气，转头就看到了白衬衣站在那里，也不知是他爬得太急没看见，还是白衬衣刚从那户人家出来。
乔吉奥看见他，心里松了口气，一把抓住他，炮弹连发，“呃呃呃……”——“好端端的，你跑到楼顶上干什么？我还以为你要跳楼呢！”
白衬衣略略皱眉，摇了摇头。
“摇什么头，你还想不承认不成？我都看见你了！”乔吉奥的话哽在喉咙里，白衬衣手上还拿着一瓶矿泉水呢，应该是从后面那间开着门的屋子里拿出来的。
是了，他们这次出来，的确没有带多少水，这么说……他还没有上到楼顶？那么刚才在楼顶的是谁？该不会是哪只吃饱了没事儿干的丧尸吧。之前刚进小区的时候可没有看见楼顶有什么人影啊。
白衬衣松开他，径直向楼上走去，这幢楼一共有十二层，丧尸毕竟是肢体僵硬的死物，乔吉奥爬着爬着，还摔了两跤。
天台的门出乎意料地用粗沉的锁链锁着，还是从外面锁的，只不过还是开着一条缝，他们没有发出声音，从缝隙往外看去，果然看见一个人影，穿了一身白色休闲装，身量也和白衬衣差不多，难怪远看着那么像他，只不过他脑袋上的头发基本都掉光了，一点儿白衬衣的英俊潇洒也没有。
那人一直在天台的边缘徘徊着，似乎在焦急地寻找什么东西，从他僵硬的动作，基本上就可以推断出那是一只丧尸了。
只要不是白衬衣，乔吉奥才懒得管他是不是要跳楼呢，准备拨拉拨拉走了，却看见白衬衣还看得专心致志。
乔吉奥刚想叫他，忽然想起来他之前是让自己守着小食物的，趁他没想起来，赶紧就溜了回去，正好看见一只丧尸从小区外面踱进来，没什么目的性，看样子应该只是路过。
乔吉奥哪儿能让他“路过”到小食物所在的区域，仗着自己也是丧尸，连推带搡地把他赶出了小区，看着他顺着马路走远了才回来。
万幸的是回到别墅的时候白衬衣还没到，周边也没有丧尸，乔吉奥抬头看一眼，见天台上的丧尸还在晃荡着，悄悄松了口气。
其实从上面一跃而下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把自己锁在上面也吃不到东西，饥饿的滋味他是知道的，这么折磨着还不如一死了之呢。
天台上又是没有遮挡的，看他那模样，大概再过段时间，就会被风吹日晒折磨地皮肉都掉光，彻底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吧。
乔吉奥开门进屋，却看见小食物在客厅里转着圈子，看见乔吉奥立马就扑了过来，眼圈儿红红的，都快要哭了。
“呃呃呃……”——“怎么了？”
小食物张嘴说了什么，奈何他的话在乔吉奥耳中就是火星语言，物种不同，怎么交流嘛。小食物没办法，跑去拿了纸笔，在纸上画了个长发的女人。
乔吉奥这才发现，长发女不见了。
第九章：第九天（下）
乔吉奥第一个念头是她跑了。赶紧搜索小食物的斑马小书包，见还在，也就松了口气。
小食物跺了跺脚，又在纸上涂涂画画，这回乔吉奥看明白了——他们走了，小食物醒来看不到他们，长发女就出去找他们了。
她是有多大胆敢一个人跑出去？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不就是全是乔吉奥擅离职守的错吗？
想来她也不会走很远，乔吉奥赶紧往外走，想到附近的别墅找找她，只希望她有那一身咖啡味儿护体，能安然无恙。
小食物抓住他的衣角，显然不肯一个人呆在这里。
乔吉奥狠狠地瞪了黑衬衫两眼，要是他肯别黏着他，哪里还至于顾此失彼的！
分身乏术，乔吉奥思索一番，还是决定留在这里，那女人的死活，永远比不上小食物的重要。
门发出一声轻响，乔吉奥心头一紧，假如是长发女的话最好，假如是白衬衣的话那他去开门的话不就撞在枪口上了，他给黑衬衫使了个眼色，黑衬衫顺意过去开了门。
白衬衣走进来，将半箱矿泉水放下。乔吉奥故意不和他对视，小食物扑上去叽叽喳喳了一阵，白衬衣脸色一寒，抬头扫了乔吉奥一眼，转身就出去了。
没办法，乔吉奥认命地跟上，小食物也跟上了，全部人倾巢出动，挨个儿的房子搜索过去。
日上三竿，小区里阳光明媚却无声无息，看起来着实有几分诡异，有的屋子里还有那么一两只残存的丧尸，小食物敛声屏气，凑在白衬衣身边大气都不敢出。
这些丧尸对小食物依然没反应，那么对长发女也应该是一样的，究竟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呢？乔吉奥只想出了三个可能性，一是她把咖啡粉弄掉了暴露了自己，遇到了危险。二是她假意出来找他们，实际上真的跑了。三是，她遇到了人类。
假如是一的话应该会听到喊叫，排除。假如是二的话她在这种时候逃跑不可谓不愚蠢，排除。那么，只有三了。
乔吉奥徒然紧张了起来，丧尸他是不怕的，可是人类，那不仅仅是食物，还是分分钟想要插爆他脑袋的物种。
接连搜索了七八幢房子，乔吉奥才在空气中闻到了残留的咖啡味，他们顺着着味道找去，到了味道最浓的地方停下，面前是一个地下室的入口，大门关得紧腾腾的，乔吉奥不敢凑上缝隙去看，怕有什么东西突然插出来，努力地嗅了嗅，露出来的气味太少了，几乎分辨不出什么。
谁知道白衬衣只是在门口转了一圈儿，就转身回去了。
乔吉奥懵了，“呃呃呃……”——“这就不找了？”
“明天。”
明天？明天和今天有什么不同吗？他狐疑地往后瞥了一眼，隐约看见门后的光影闪动了一下。
——
乔吉奥傻呵呵的乐着。
别墅里连浴缸都大大的，放着这么大的浴缸不用，小食物寻了个大盆出来，在里头撒了至少有一半儿的血袋也才覆了个底，白衬衣脱光光赤条条一支大雪糕，小孩儿洗澡似的跪坐在里面，场面有些滑稽。
乔吉奥不是故意这么猥琐，实在是穿得完好看别人脱衣太适合意氵壬了，脑袋里情不自禁地播放自己手持皮鞭啪啪作响，白衬衣弱弱跪着不敢作声的场面。
一只丧尸露出那样的表情实在是很可怕的事，小食物尽力不去看他，专心地拿起毛巾，将血液淋遍白衬衣的全身。
乔吉奥眯起眼睛笑起来，哈，草莓奶昔。
血色从他的脖子、锁骨、胸膛一路向下，缓缓地渗入他雪样的皮肤里，他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却能看出是在全力吸收。
看了一会儿，乔吉奥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长发女丢了他还有心思洗澡？而且是用他们的口粮洗？而且一次性用了这么多？
正在这时，白衬衣的口中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的双唇紧抿着，眉心皱成了一个疙瘩，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背上的骨头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好像有什么要从他身体里冲出来。
乔吉奥不知道他是怎么了，连忙开口问他，他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眼瞧着连额角的青筋也暴了出来，小食物接连后退，硬是拽着乔吉奥出去。
“哐当”一声巨响。
乔吉奥看到的最后一眼，是白衬衣已经倒在了地上，身子蜷缩，如同困兽，眼中泛出一道红光，朝他们扑来。
“砰！”
门利落地锁上。
乔吉奥的心伴随着白衬衣的冲撞声砰砰直跳，小食物手里还攥着钥匙，身子死死着抵着门，身子被震得一颤一颤。
白衬衣这是，发狂了？
“他，他……怎么了？”乔吉奥的声音结结巴巴的，突然失去理智这种事情，怎么也不像是会在白衬衣身上出现的情况。
小食物眼圈红红的扫他一眼，根本无心管他说了什么，牙齿咬得紧紧的，脚在地上借力，分毫不敢退让。
乔吉奥听见白衬衣发出那种渴望进食时才会发出的嘶吼，下示意地四处搜索，看见小食物的斑马小书包就放在一边。
他眼前一亮，满怀希望地走过去，弯了腰，还没有碰到，就被小食物冲过来打开了手，抢过书包去，紧紧得抱在怀里，又靠在了门上，用倔强的眼神直视着乔吉奥。
“他饿了呀……”乔吉奥困惑又无辜地眨眨眼睛，为什么不给他吃东西呢。就算是把这些血袋全都用掉也没关系，吃了东西，他就会好的。
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小食物一个劲儿地摇头，把书包紧了又紧。
白衬衣放弃了徒劳的撞门，里头乒乒乓乓传来东西砸落的声音，嘶吼还在继续，在这空旷的房子里听起来格外凄厉。
一定是有一些他不知道的原因，乔吉奥一动不动的看着白色的门，觉得无力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却像是过了一整个世纪，里头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终于什么都听不到了。
小食物疲惫不堪地站直了身子，怯生生地看一眼乔吉奥，好像要从他身上找到点底气似的，然后插进了钥匙，缓缓的，转动着。
门静悄悄地开了，里头就好像发生过十级地震一样凌乱，甚至连一样完整的东西都找不出来，镜子的裂纹里倒映出白衬衣伤痕累累的身体，没有血，却让人心疼。
他似乎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如今已经困倦地睡去，脸上虽然还残留着方才的疯狂，却显得平静无比。
躺在废墟上的白衬衣，好像与浴火的凤凰。
他一睡，就睡到了半夜。
宽大的床被窝柔软，两尸一人一步不离地守在一边，比床上的人还要煎熬，到后半夜小食物实在困了，就趴在床边眯一会儿。
白衬衣就是在这时候醒的。
乔吉奥欣喜地一怔，想要说什么，白衬衣已经指了指小食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乔吉奥眨眨眼睛，靠近了一点。
白衬衣的脸色还很苍白，见此却有了淡淡的笑意。
他张了张口，乔吉奥看了出来，他说的是：明天说。
乔吉奥安心地坐回了沙发椅上，静默不动了。
与此同时，小区地下室里漆黑一片，唯有透气窗里透进些许夜色，长发女被绑在凳子上，隐约可以听见周围的鼾声，就算在这个时候，也有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她，她抬起头，望了望外头的月亮，心中失落而庆幸。
第十章：第十天（上）
乔吉奥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睁开眼睛，天还没亮，屋子里只有淡淡的月光。
小食物睡眼惺忪地仰着头，似乎正在努力清醒着来听白衬衣说了什么，偶尔重重地点点头，白衬衣似乎已经恢复了精神，除了那灰白的眼翳和僵硬的面容，他更加像一个人了，说话的时候，也已经拥有了人的神情，虽然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可以猜想多半是要去找长发女，他突然朝自己看来，乔吉奥不等他开口，便抢先道：“我和你一起去。”
白衬衣似乎早已料到，十分平静地用一种从未听过的奇怪的语言交派任务：“你和许山负责照看小文。”
许山？乔吉奥无意识地望向黑衬衫，这是他的名字？
许山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雀跃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从许山和小食物的神情看，他们都听懂了这句话，白衬衣，可以同时与丧尸和人类交流了。
“五分钟后出发。”白衬衣补充道：“我叫程戈。她叫薛桐。”
衬衫的褶皱被一一抚平，凌乱的头发也被梳理地一丝不苟，最后他看了看自己颇为尖利的长指甲，从抽屉中找出剪刀将他们毫不留情地剪除，只留了小拇指上不算长的指甲，乔吉奥看着他流畅的动作，忍不住问：“你在向人类转变？”
他从来没有想过，丧尸还能变成人。
“不。”程戈灰白的眼睛看向他，给了一个确定的回答：“我还是丧尸。”
那么，又怎么解释他与寻常丧尸的不同呢？现在看起来，他已经可以畅快说话而不需要顾忌能量了。
“你进化成了更高级的丧尸？”
程戈已经走到了门边，听到这句话，他握住了把手，用赞许的眼神看着他，“走吧。”
程戈的确进化了，他能够轻松地打开房门，迈着优雅的步子下楼梯，然后冷静地从窗子里观察四周了。相比于他，乔吉奥本有些自豪的灵巧程度便相形见绌了起来，小食物倒是很高兴，麻雀儿似的飞了下去，用充满敬仰与好奇的目光跟在程戈后头，模仿着他朝外头看的样子。
“程戈……”乔吉奥适应了一下这个名字，“她要是已经死了怎么办？”
“人类没有理由杀她。”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救她？”乔吉奥歪着脑袋，努力思考救人的理由。
程戈顿了顿：“She depends on me.”
这句话在乔吉奥的浆糊脑袋里实在如同火星文一般，但他这句话的语气，却让他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
程戈当先走了出去，步伐矫健，眼神沉静而锐利。
乔吉奥默立了一会儿，与许山一前一后地护着小食物，程戈的目标明确，便是昨天止步的地下室，但他并没有冒然出现，而是兜了个圈子，先找到了地下室的通风口。
这只是一个半径不足十厘米的圆洞，上面装着铁丝网，哪怕是孩子也不可能从这里钻进去，程戈显然也没有打算从这里突破，他伏了下来，动作及其轻缓。
乔吉奥眨了眨眼睛，也学着他的样子趴了下来，低微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脑子一片空白，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听不懂人话的……努力地往里头看，便见薛桐被五花大绑地捆在凳子上，面前站着几个人，似乎正在逼问什么，薛桐努力地分辨着，忽然怔了怔。
乔吉奥意识到自己可能被看见了，赶忙缩回脑袋爬起来，不妨和程戈撞了个正着。
程戈叹了口气，往通风口踢了一脚。
生气也不能这么撒啊，踪迹都暴露了！人们如惊弓之鸟般乱成一团。
“在这里等我。”程戈镇定自若地将背包摘下，拍了拍小食物的脑袋。
不一会儿，从通风口里，乔吉奥看见地下室的人手持武器严阵以待，门开了，程戈被人用刀抵着走了进来，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人们似乎很紧张，有人查看了他的眼睛，但是在程戈说了什么之后，人们微微放松了一些。
地下室的门被重新关上并且锁死了。
空间重新封闭的时候，乔吉奥看见程戈的笑容骤然消失了。
然后，押着他的人抽搐着倒了下去，有人挥刀而上，被他轻易地挡开了，仅仅是几分钟的功夫，当最先倒下去的人站了起来，面上露出熟悉的癫狂时，人们已经无心对付程戈了。
所有人都想逃出这个死亡空间，离狂暴的丧尸越远越好。
杀戮，扩散地极快。
因为有着咖啡粉的气味，新生的丧尸们并未朝薛桐冲去，程戈快步走向她，轻松地解开了她的绳子，拉着她走了出去。
这家伙，这样子拉着一个女人穿过尸山血海，分明是在勾引！
乔吉奥咬牙切齿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薛桐啜泣着，一手抹着眼泪，小食物为程戈擦干净了沾血的尾指，安抚地拍了拍重归的女人。
果然啊，果然。
乔吉奥最看不得这样的场面，矮下身子，假装在看地下室里的人们，尖叫声逐渐平息了，被吃掉脑子的再也站不起来，新生的丧尸们在狭窄的空间晃荡着，血腥味很是浓郁。
“走吧。”
乔吉奥没动，啜泣声和脚步声一起远了，他抬起头来，果然只有许山还站在他身边，那几只只留给了他背影。
“混蛋！”
怒骂了一声，乔吉奥不得不追了上去。
“我们去哪儿？”
“往前走。”
“那些人怎么会放你进去的？你的眼睛还是丧尸的样子呢。”
“我说我天生就有眼翳。”
“哦，也是。谁见过会说话的丧尸呢？”
乔吉奥停下来，长长地哀叹了一声。
“怎么了？”
“老子也想听得懂人话，老子也想英雄救美，老子也想会说你早上说的鸟语！”
程戈加快了脚步。
乔吉奥看向许山，“喂，你想不想啊？”
许山眨了眨眼睛，牵住了他的手。
“蠢货。”乔吉奥飞速甩开他的手，“根本就不懂我在说什么嘛！”
许山咧嘴笑了，旋即又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朝空气中嗅了嗅。
“快走啊蠢货！”见他站着不动，乔吉奥叫了起来，许山迟疑地挪动着脚步，试图向乔吉奥说什么，可是他发出的声音在乔吉奥的脑袋里，不过是一群莫名其妙的呃呃啊啊罢了。
程戈似乎听懂了他说了什么，也警惕了起来。
乔吉奥很是奇怪，连忙问：“他说了什么？”
“香气。”
这下子，乔吉奥也闻到了那股味道，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气，随着空气流动。
那不是食物的味道，也不是花香，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有些醉人有些尖锐的香气，好像凌迟者的小刀，在肌肤上切开一道渗出血珠的伤口。
接着，才是人的味道。
程戈的眼神有些变化，快速地和薛桐说了什么，示意乔吉奥快走。
“他们有人出去了。”
乔吉奥吓了一跳，可以想见出去的人回来看见自己的同伴都变成了丧尸会是什么反应，这些人里面，似乎有特殊的存在。
第十一章：第十天（下）
险些就来不及逃跑了。
乔吉奥甚至已经听见了尖利的喊叫，沉重凌乱的追赶的脚步声。
“别回头！”程戈喝道。
乔吉奥生生别回脑袋，只来得及扫见一个三十多的女人涕泗横流地奔跑着，怀中的食物因为颠簸掉落了一路。
然后，几只丧尸冒了出来，他们将他们推向了她。
但这并不能阻止她，那几只丧尸呆呆地晃荡着，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她，一个黑影飞来，乔吉奥背上炸开一包干脆面。
卧槽？浪费粮食？
又是一包饼干坠在脚边，这种时候，乔吉奥很想停下来跟她理论了。
但紧接着擦着耳朵飞过的刀子，又让他菊花一紧。
“救命啊~”
“你们向前，我引开她之后再来找你们。”程戈说完，就朝那女人喊了些什么，果然，那女人舍弃了大头，紧追着程戈不放。
小食物张着小手要追，被薛桐抱了起来才算完。
跑过了一条街，他们怕程戈找不到，方才停了下来，进入了一间店铺。
薛桐把自己和小食物身上的咖啡粉补上了些，这个时候，可不能再生枝节。
过了一会儿，程戈寻来了。
虽然没有受什么伤，却落了一身的食物碎渣，显得非常狼狈。
“甩开了。”
小食物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生怕他消失不见似的。
呜呜咽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乔吉奥一瞥眼，就看见薛桐的眼泪犹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程戈用他听不懂的人类语言和薛桐叽叽咕咕了好一会儿，薛桐的情绪这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她为什么哭？”乔吉奥很是奇怪。
“她因为那些人的死内疚。”
“内疚？内疚是什么？”
程戈略略思索了一下，“似乎是她将那些人的死亡归咎到自己身上所产生的不愉快的情绪。我虽然知道大致的意思，却无法具体跟你描述，因为我并没有那种感觉，但是……”他有些困惑地喃喃着：“我似乎应该要感到内疚……”
原来他和人类相似的外表下还是有着丧尸的本质的，证明了他与人类之间的区别，乔吉奥不禁有些雀跃，“你本来就不该有跟她一样的感觉啊，你是丧尸，内疚可能是人类才有的东西。”
程戈看了他一会儿，迟疑地点了点头。
乔吉奥抬起手，打掉了他衣服上顽固的碎渣，引得他身子一滞，“对了，刚才的人类是怎么回事？她也涂了什么东西吗？我们的同类不攻击她。”
“有这个可能性……”程戈说着，忽然停住了，猛得回了头。
乔吉奥也愣住了，空气中又升起了那股异香。
程戈抱起小食物，“走。”
他沉默着，表情十分凝重，他们特意绕了路，多转了几次方向，可是那香味始终如影随形，似有若无，可是回头却又什么都没有，活像被鬼追了似的。
一连走了几小时，直到香味淡了，他们才停了下来。
丧尸没有肉体感觉，小食物被抱着没事，薛桐却早已累得不行了，一停止就软了下来，小食物蹦下来，贴心地给她递食物递水，自己也塞得满嘴都是。
人类就是麻烦，乔吉奥一边吐槽着，一边心有余悸地嗅着。
程戈也是满满地戒备，乔吉奥问：“她不会还跟着我们吧？”
“她似乎能追踪我们的位置。”
由心而生的一股惧意，让他不由地往程戈靠了靠，脱口问道：“她是不是进化的人类？”
在他的眼里，既然程戈能进化成像人的丧尸，那么人类能进化成超出人类的能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程戈没有回答，只是说：“我们必须摆脱她。”
是的，为了躲避她这样乱跑实在是太危险。
“嗯。吃掉她！”
一直沉默的许山忽然凑了上来，瞪大了眼睛威慑地看着他。
乔吉奥挪开些，再次建议：“吃掉吧。”
他身为丧尸，还没有吃过一口真正的人肉呢。
“不可以。”程戈拒绝了。
“为什么？人比血袋好吃。”光是想想，他就要流口水了。
程戈的脸上又露出那种困惑的表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可以吃人。一定不可以。”许山呃呃啊啊了些什么，程戈道：“他也说，不可以。”
乔吉奥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我不知道……”
“不，为什么你能听懂他，她，它说话？我却连许山的也听不懂。我们不都是同类吗？”他的手指挨个在小食物，薛桐，许山身上指过。
程戈仍是那个回答：“我不知道。”
“骗尸啊！”乔吉奥一下子炸了，他认为程戈有所隐瞒，“你知道自己的名字，知道血袋的作用，知道怎么进化成更像人的样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为什么？”
“难道你以为变成丧尸对我的记忆是全无损伤的吗？”程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严肃地站直了身子，“最开始的时候我和你们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些事情有的是小文告诉我的，有的只是我脑子里残存的意识，大部分时候我只是任凭直觉驱使，假如我真的知道一切的缘由，我就不会带着你们这样盲目地前进了。”
“那你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我们必须离开，否则就会有危险。”他的眼中全是认真，乔吉奥盯了一会儿，唯有相信了他，“那你记起什么都要告诉我。”
程戈颇有些不情愿：“我能记起的很零碎。”
“不管！记起死前吃了什么也要告诉我！”
程戈勉强答应了。
“还有，没事儿别光说人话，你不是能说我们都能听懂的语言吗？那也属于你不知道缘由的事情之一吧？”
“这个？”程戈用那语调奇怪的语言说了一句，大家都看向了他，他继续用那语调奇怪的语言安抚道：“没事。”
但紧接着，就仍用似乎只有乔吉奥能听懂的话说话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那样做的，有些谈话并不需要大家都知道。”
想了想，乔吉奥其实也不太愿意薛桐听懂他跟程戈说了什么，也就哼哼唧唧的同意了。
小食物跑过来，揪住程戈的衣角说了什么，他们脱下薛桐的鞋子，她的脚磨出了好几个水泡。
不等程戈朝他看来，乔吉奥就抢先背过了身子，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适合再走路了。”程戈用奇怪语说：“只能抱着了。”
“什么！”乔吉奥叫了起来，“不行！”
程戈继续道：“乔吉奥会照顾好你。”
“什么！这也不行！”他急中生智，将球踢给许山，“让他抱着！”
薛桐的眼中有些掩盖不住的畏惧，乔吉奥反而满意极了，看一眼许山，他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的，程戈帮着将薛桐架到他怀里，示意大家继续前进，天马上要黑了，他们也得尽快找一个栖身之所。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
疲惫已极的两个人类沉沉睡去，乔吉奥是闲不住的，慢慢地往外踱，想要溜出去晃晃，刚一动弹，许山就已经同步动身了。
反正就算打他他也会跟着的，乔吉奥习以为常，继续往外走，没出两步，白衬衣便站在了面前，微微侧着脑袋，带着询问的意思。
“太无聊了。”乔吉奥道。
程戈后退了一步，放了他出去。
外头月色清朗，空气十分清新，乔吉奥如脱缰的野马，信步乱走，反正在大晚上人类不敢出来乱走，丧尸也会安分许多，这个世界仿佛全都属于他一般，当然，还有后面那条黑尾巴。
“许山。许山是吧？”乔吉奥心情不错，开始同尾巴呃呃啊啊，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你为什么跟着我？是不是因为我太帅了？一定是这样，告诉你吧，你跟着我算你走了大运啦，不然你现在说不准丑成什么样呢，你知道什么是丑吗？”
许山睁着空洞的眼睛，仿佛是静静听着，也仿佛是什么也没有听懂，乔吉奥看见一只眼窝皮肉松弛的丧尸，便说：“就跟它一样。”
他走到那丧尸身边，让许山和它并排立着，相比之下，大家同为丧尸，情况却是天壤之别，它的脸上身上都是暗红色的干涸血迹，显然已经吃过人肉了，只是碰了碰它，那些干涸的血便簌簌落下。
“好想知道人肉是什么味道。”乔吉奥忍不住伸出手指，沾了一点血渍，就要往嘴里去。
“呃呃呃……”身边的人立刻打开了他的手。
看他一副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的样子，乔吉奥咂了咂嘴巴，“知道了知道了，不能吃。你除了跟着我和不让我吃人就不能干点别的吗？”
许山啊啊了几声，又伸出手来，微微歪着点头，好像在等乔吉奥的回应。
“呸，蠢货……什么时候你能听懂我说话了，我一定好好骂你一顿。”乔吉奥碎碎念着，继续往前走。
背上猛得传来一股大力，毫无悬念地把他给压在了地上，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许山那家伙，乔吉奥正要开骂，忽然闻到一股犹如诅咒的香味。
“又来了！”
许山已经离开了他的身子，晃荡着站了起来，挡在了乔吉奥身前。
透过他腿间的缝隙，乔吉奥看见一个女人正举着把菜刀朝这里冲来，正是之前的那一个。
他慌忙爬起来，第一反应是想要逃，但在看到许山背上插着的刀子时，那明晃晃的映着月光的刀刃晃了他的眼，他只想杀人。
将这个人类，撕成碎片，用她的血，渲染夜色。
将许山蛮横地撞到一边，喉间发出低低的怒吼，爪子也已经张开，周身散出腾腾的杀意，女人挥刀砍了下来，他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满心只想着立刻要她的命，眼看着就要两败俱伤，乔吉奥忽然看见了那女人背上粉白的一团。
是个婴儿。
心底的某根弦被触动了，他愣愣地看着那个长大了嘴巴哭着，却没有发出声音的孩子，满脸，都是晶莹的泪。
是因为他们害死了那些人类，让这个孩子哭了吗？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内疚的意思。
恍然间，刀已经迎头砍下，女人狰狞可怖的脸上，满是视死如归。
只要他的指爪插进她的胸膛，她就会死。
可是，假如这个女人死了，谁来照顾这个孩子？
下意识的，乔吉奥缩回了尖利的手爪，仓皇地后退了一步，刀尖从他的鼻间下去，划开了睡衣，在他的胸前，破开一道五公分的伤痕。
乔吉奥低头看了一眼，不觉得疼，只是庆幸，小食物给他戴上的菱格纹领带没有被殃及。
下一刀来的很快，乔吉奥的胳膊也被划破了。
他接连倒退着，不知所措。
然后，许山冲了上去，他从没见过发飙模样的许山，张着尖利的指爪，露出锋利的獠牙，像一只极丑陋的丧尸一样，迎着那女人冲了上去。
乔吉奥不知该拦下他，还是该帮助他，他只好呆呆地站着，看着那个无声哭泣的哑巴孩子。
他流了那么多眼泪，为什么没有人拍拍他，抱抱他，像程戈对小食物做的那样？
黑暗中飞出一道人影，猛得撞开了许山和女人。
是程戈。
战斗的双方一边满身伤痕，一边仅仅被钝击出淤血，对峙在他的两边剑拔弩张，程戈维持着两方的平衡，抽空向乔吉奥望来。
乔吉奥呆呆地盯着女人背上的孩子，蹒跚地，往前迈了一步。
夜风送来悠悠的香，他识出那股异香正从婴儿身上散出，盖住了他母亲的味道，他越是哭得伤心，那香味就越是浓烈，乔吉奥想知道，假如他笑了，香味会不会散？
这动作立刻引来了女人的高度警惕，她就像只猫一样死死盯着他，握紧了手上的刀。
乔吉奥畏惧地后退了一步。
“放下武器吧。我们可以谈一谈。”程戈用大家都能听懂的奇怪语说。
女人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他，大声吼了什么。
程戈顿了顿，“我不否认我杀了你们的人，但那是为了救出我的伙伴，当时他们正准备伤害她。”
显然这样的解释是无法让女人平心静气的，程戈静静地听完她的咆哮，在她再次举刀之前，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假如你要动手，死的一定是你和你的孩子，但我并不想杀你，我们还有和平共处的机会，这张照片上的人是你吧？”
他将那照片举起，上头是一对相互依偎的夫妻，男的高大憨厚，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那开怀大笑的妻子正是眼前这个举着刀随时准备拼命的女人。
看见这张照片，她的神情有了一丝改变，是痛苦，也是怀念。
乔吉奥凑上些仔细看了看，心中吃了一惊，面貌虽然认不出，但衣服眼熟得很，不正是天台上那只丧尸吗？
“只要你加入我们，我可以帮助他，让他恢复理智，至少像他们一样。”程戈向乔吉奥道：“乔吉奥，过来。”
这句话无疑在女人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她的眼睛锁定在了乔吉奥身上，乔吉奥缓缓地上前了一步，证明了此言不虚。
女人不由地长大了嘴巴，激动地向着乔吉奥说了什么，程戈摇摇头，“他还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乔吉奥，她问你是不是真的有理智。”
乔吉奥点了点头。
尽管如此，女人也已经信了大半，她叽叽咕咕地问了些问题，能回答的，程戈都回答了，问到他们还会不会吃人时，程戈顿了顿，还是撒了谎：“他们不会再吃人了。”
女人犹豫不决，程戈的声音平静却带着蛊惑，“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
很久很久，几乎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她握着刀的手终于垂下的时候，乔吉奥松了口气。
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他一回头，就看见满身褴褛的许山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你……”不知怎的，想骂他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好丑……”
许山眨了眨眼睛，就好像往常那样。
第十二章：第十一天（上）
小食物一觉醒来，团队里便多了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两个，算上那个襁褓中的婴儿的话。
乔吉奥一直很想抱抱他，但是他的母亲田婕茹虽然答应加入，却还是没有卸下对他们的戒心，一晚上都跟狼似的睁着眼睛，刀子更是从来没有放下过。
但当小食物兴奋地扑过去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抗拒，只是紧张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个小孩子见到了比自己更小的孩子，自然而然升起了大哥哥的照顾欲，想也不想就把装着食物的背包拎到了他们面前，要让阿姨和小弟弟吃得饱饱的。
这样一张天真可爱的脸在你面前，任谁都是生不起呵责的念头的，田婕茹虽然拒绝了，却也是尽量温和的语气。
小食物也没有气馁，将毛巾上沾了水，要给小弟弟擦擦脸。
这一次，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孩子擦干净了脸，似乎舒服了许多，扭动着身子，咧开嘴笑了。
看见他笑，不光小食物欢呼雀跃，乔吉奥也忍不住裂了裂嘴，他仔细地嗅了嗅，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淡淡的香味，但却并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反而令人的精神舒缓了很多。小食物向女人问了什么，然后便一直嚷嚷着一个音节，乔吉奥听着听着，忽然听懂了——“小香”，小食物一直在叫的，是这两个字。
“是小香吗？”他问程戈。
程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能听懂了？”
“是小香？”
“嗯，孩子还没有名字，小文给他取的。”
他努力地识别其他的话语，可惜只听懂了这个名字，光是这样，就足够他傻乐了。
“蠢货，小宝宝叫小香，我听懂了，你能听懂不？”
晚上程戈给他们俩都喝了一份血袋，经过一夜时光，他的伤痕已经好了，但是许山还有好几道口子没愈合，为了不吓到小食物，他们都换了新衣服，许山依然是黑色，乔吉奥穿上了灰色的大风衣，也实在过大了些，微微耷拉着。
许山只是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有时候，乔吉奥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是听得懂自己说话的，可转念想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按照约定，程戈帮助她的丈夫恢复理智，作为条件，她必须为他们寻找补给，虽然丧尸们是不需要吃什么的，但两个人类，总得进食。
现在他们带出的食物还没有消耗多少，也就暂时不需要她做什么。
一行人必须先折返，去履行他们的诺言。
天气有些阴沉，一直逗弄着小香的小食物也没了心情，牢牢地牵着程戈的手，乖乖地走着，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小区，但有些不同的是，本该落了一路的食物都不见了踪影，天台之上，也不见晃荡的白色人影。
田婕茹紧张了起来，抢先跑进了楼里。
众人都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等到他们赶到楼顶时，只看见她靠坐在墙边，捂着嘴巴，眼泪簌簌落下，她背上的小香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痛苦，憋着嘴巴，无力地挥舞着小拳头。
冷冷的风，卷过空荡的天台。
举目四望，一片荒芜。
程戈检查了被暴力撬开的锁，又在四下看了看，“他被人带走了。”
泪眼朦胧的田婕茹抬起头，他继续道：“你是如何追踪我们的？现在也可以追踪到你的丈夫吧？”
女人如梦初醒般的站了起来，只是迎着风感受了一会儿，就立刻冲了出去，几人跟在她的后头。
丧尸虽然也有极好的嗅觉，但相比于她，也就不值一提了。
她已经一天一夜或者更久没有睡过了，无法想象她身体里究竟储存了多少能量才能支撑着她像一台永动机一样不停地行进。
一路上都可以看到丧尸的尸体，面目全非，毫不留情。
每个人的神情都越来越凝重，他们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带走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根据什么标准来决定杀或不杀，一旦出现白色的衣服，田婕茹就会第一时间跑过去查看他的身份。
所幸，到现在为止，倒下的那些丧尸里头，还没有她的丈夫。
可是，她的情绪，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终于，在再一次检查过白衣的尸体后，她发了疯似的舞着刀子，朝着空气乱刺一气，呜咽地好像一匹野兽。
小食物怯生生地抓着程戈的手，想要安慰，又不敢上前。
等到她耗尽了力气，颓然地喘息，程戈上前了一步：“还没有到放弃的时候吧。”
粗重的喘息声持续了很久，田婕茹抚着墙壁，眼中赤红，像是要把自己身体里所有的能量榨干似的蹒跚前进着。
一个小时后，他们在一幢商厦前停下。
仰望是苍灰的天空，蒙垢的玻璃幕墙也无法增添一丝光亮，沉沉的云翻滚在天空，酝酿着一场淋漓的雨。
在这里，乔吉奥闻到了同类的味道，许许多多的同类。
还有，人的味道，沉重的金属味道，死亡的味道。
程戈的面色凝重地像一整块铅，当初他们举家迁徙，何尝不是为了躲避人类军队？那些全副武装的家伙，让他感觉到巨大的危险。
田婕茹想要冲过去，他拦下了她。
这个位置是商厦的死角，里头的人是无法看见他们的，可是必须要有人出去打探，时间是不等人的。她刚要说什么，程戈已经先于她开了口，“我去吧，你还有小香。”
田婕茹似有些动容，然而薛桐却突然跑了出去，没有给他们一点劝阻的机会。
在刹那间，有枪子在她脚边扫过，加了消音，难辨踪迹。
她呆立当场，再也无法挪动一步。
几人面面相觑，小食物牵着程戈的手，眼里满是惊慌，程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看向了乔吉奥。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乔吉奥将小食物抱住，程戈泰然自若地走了出去，扶住了薛桐颤抖的肩膀，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打开了门，用枪指着他们，令他们过去。
最难熬的是等待，你听着时间在耳边驶过的巨大轰鸣，却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该出去帮助。
心好像放在油锅上煎着，可也只有耐着性子，等下去。
沿路丧尸的凄惨死状一一回到眼前，乔吉奥毛骨悚然，却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原本就快哭出来的小食物一定会更加害怕的。
终于，门打开了，他们看见一队士兵走了出来，驱赶着一些人类，另一些手中牵着道道铁链，铁链上绑着三五只丧尸，也不在少数。
丧尸和人加起来，大约有五十个，而拿枪的士兵，只有十二个。
一个领队模样的人迈出后，程戈和薛桐并肩走了出来，向着乔吉奥的方向，摇了摇头。
随后，乔吉奥看见他手中也握着一根铁链，另一端从黑暗中一点点露出，熟悉的白色休闲装，完好无损。
在他们背后，“特别优待”了两个士兵，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们。
这个时候，任何冲动显然都只能造成无谓的牺牲。
乔吉奥死死地捂住小食物的嘴，不敢让他发出一点声音。
队伍迅速地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尘埃缱绻，进入商厦，里头横七竖八地散着一些尸体，有人类的，也有丧尸的，统统都是一枪爆头，没有留下一点活命的机会。
最看不惯这样血腥的，无疑是小食物，他捂着嘴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乔吉奥很想，很想将程戈找回来。
可他也知道，哪怕是十个自己死了，也未必能冲过第一轮射击，在那漆黑枪管里冒出的火花面前，他的力量，微如蝼蚁。
片刻的沉寂之后，田婕茹向外走去，这注定是一场艰难的追逐，可是没有人愿意放弃，小食物牵住了他风衣的衣摆，睁着晶亮的眼睛仰望着他。
这个时候，乔吉奥必须高大起来。
“他一定会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把他带回来。”不管他听不听得懂，乔吉奥都想告诉他。
外头传来隆隆的雷声，在阴云与闪电，狂风与荒芜之中，他们一个一个走出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第十三章：第十一天（中）
追逐。
等待。
忍耐。
刚刚休息好过的军队可以持续行军，他们却是疲惫之师，田婕茹就算再怎么坚强，也不是铁打的，脚步已经越来越慢了。
天上飘起雨丝，乔吉奥张开风衣，将小食物裹在其中，他最担心的是，一旦淋湿了，又没有足够的咖啡粉遮掩的话，小食物的味道很快就会引来捕食的丧尸，而他们在追逐，是决不能停下的。
小香安然地睡着，全然不知道他的母亲正在为了找回他的父亲做出多大的努力。
他的香味，可以让人安全。
他能够隐蔽多大的范围？只能有一个人吗？
田婕茹是不可能交出孩子的。
这个念头一蹦到脑子里，就挥之不去，程戈走了，他必须帮他照顾好小食物。
前头的田婕茹趔趄了一步，身不由己地跪跌了下去，她透支的体力已经不能支撑她走更多的路了。
假如乔吉奥想要她的命，这是最佳时机。
小香醒了过来，张着嘴巴，无声地呼吸着。
他的眼睛是那么干净，乔吉奥始终没有勇气与他直视。
田婕茹捋了一把湿黏在额头的发，舔了舔干裂的唇，一手撑地，一手护着小香，使出最后的力气站了起来，却也如将倾之厦，摇摇欲坠。
刀子还在她手里，从未松懈过。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她的脸庞，乔吉奥第一次知道，原来不是哑巴也可以无声地哭。
她再也没有力气前进了，哪怕将刀子扎进自己身体里也不能再逼出一丝力气。
乔吉奥心中一软，很想说：“就歇一下吧。人类。歇一下，也不会怎么样的。”
可是他没有办法劝服自己，他深深地惶恐着，害怕这次跟丢了，就再也见不到程戈了。
是丢下她继续追，还是留下来陪她？亦或是……
乔吉奥很想问问程戈，假如是他在这里会怎么做。
风车哀鸣般的喘息，从她的胸腔里传出，她昂起头，目光依然坚定，却开始放空，乔吉奥不知此刻她的眼前出现了什么，或许是那张照片上高大憨厚的男人，或许是他们曾共同拥有的家。
她喃喃着，眼泪断了线般的坠落，伸出一只手，仿佛要抓住什么。
脚步一错，便重重地摔倒在地。
小食物跑了过去，摇晃着她，可是怎么都摇不醒，他只好解下了小香的襁褓，费尽力气地将他抱在怀中，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怎么办？
怎么办？
军队的气味渐渐远去，再不追的话……
雨渐渐大了，小食物身上的咖啡粉被缓缓冲去，或许是因为小香在他的怀里，属于他的人类香甜的味道并没有过于明显，而田婕茹的味道，却渐渐清晰起来。
怎么办？
怎么办？
乔吉奥握紧了拳头，克制着自己纷乱如麻的情绪。
想着程戈离开时交托的那一眼，他的目光渐渐在田婕茹身上锁定。
打湿的衣服勾勒出她消瘦的身形，紧闭的眼睛仿佛还在努力睁开，雨水顺着她憔悴的面颊流下，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这幅样子，又能做什么呢？
他向她走过去，小食物仰望着他，泪水和雨水融为一体。
他僵硬而费力地脱下了自己的风衣，为两个孩子披上。
再不追，真的要来不及了啊。
他跪了下来，用身子挡住孩子们的视线，然后，颤抖着伸出了手指，只消轻轻一划，艰难的抉择就都结束了。
就在他的指爪碰到田婕茹脖子的刹那，空气中的异香一时骤郁。
充斥鼻尖的，浓烈的香味，冲进了他的脑海，犹如一朵名为悲伤的花朵盛放。
他惊讶地回过了头，看见小香握着肉呼呼的小拳头，拼命地在小食物怀里挣扎着，眼泪濡湿了襁褓。
他哭了，乔吉奥却笑了。
有了这样浓烈的香味，他母亲和小食物的气味，都可以被掩盖。
也是与此同时，那越来越远的军队的味道不再便淡——他们停下了。
“他们，停下了。”
乔吉奥低着头跪在雨中——向着小香的方向，仿佛这样，就可以洗刷什么。
柔软的小手抚上了他僵硬的面颊，他抬起头，看见小食物认真地、重复着说着一句话。
“不……”
“不要……”
“不要哭。”
丧尸不会哭啊。乔吉奥咧嘴，露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将他们拥入怀中。
身后传来脚步声，许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抱起了田婕茹，静静的看着他，似乎在催促他继续上路。
——
因为雨势渐大而暂停休息的军队中，程戈望着窗外阴暗的天，握紧了手里的锁链，小文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假如因为他的离开出现什么差池，他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有人拉了拉他的衣服，他回过头，看见薛桐红着眼眶，费劲了力气说出一句“对不起”。
他摇了摇头，既然已经将彼此当做伙伴，就没有什么对不起可言，这一点，从她迈进他们家时就已经确定了。
那为首的小队长举着枪走了过来，“你们两个，别想谋划什么，再窃窃私语，我就毙了你们。”
程戈的眼神从他的身上扫过，他装备地实在太齐全了，很难在别人不注意的情况下伤到他，何况这里还有十几把枪，就算真的伤到了他，自己也必然会陪葬。
他顺从地点了点头，小队长这才走了开，到窗前观察雨势去了。
只要雨一停，他们就会继续上路。
去往人类军队的本部。
在进入商厦之后，他和薛桐立刻就被制服了，那小队长甚至没有给他们什么机会开口，直接就吩咐下属：“这样来路不明的可疑人物，一枪打死就是了。”多亏程戈脑海中及时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这才为他们争得了一线生机。
一听到“文森特”三个字，小队长就亲自走了过来，命令压着他的士兵放开了他，“你认识文森特医生？”
“是的。他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带我去见他。”
“你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程戈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除了彼此脑海中的记忆，还有什么能证明我认识他？假如我现在拿出了一样东西号称是文森特赠与我的，你能够判断真假吗？”
他看了看小队长的通话器，“假如你可以与文森特取得联系的话，或许你可以听他亲口验证。”
小队长没有动作，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像他这样在前线冒死的士兵，是无法与高层人员直接联络的。
“好吧，我会带你回去。”他拿起枪，对准了薛桐的脑袋。
“你不能杀她。”程戈挡在薛桐的身前。
“她也是文森特医生的朋友吗？”小队长的语气不善。
“不。”程戈答道：“可她是我的朋友。”
两双眼睛在空中交战着，薛桐低着头，瑟瑟发抖，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她只不过，是想为大家做一点事，一直以来，她都太过无能了。
“咯哒”一声，小队长扭了扭脖子，收回了手枪。
程戈扶着薛桐站了起来，偌大的空间被分成了两部分，一处是面黄肌瘦的幸存者，一处是形容枯槁的丧尸们，两边个有士兵看守。
他的目光仔细扫视着，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请将他交给我。”
小队长回头望了一眼，程戈所指的，是一只穿着白色休闲服的男性丧尸。
“为什么？”接二连三的要求，显然已经挑战了他的权威。
“阁下既然已经相信了我是文森特医生的朋友，又为何要如此寻根究底呢？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小队长的拇指在枪把上停留了许久，他一直盯着程戈，似乎在探究他话中的深意，但人类趋利避害的天性还是让他选择了缄默，他挥了挥手，“将那只丧尸带过来。”
当沉重的锁链交到他的手中时，程戈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第十四章：第十一天（下）
外头的雨声越来越大，世界在雨幕中朦胧一片，谁也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会停止，闷在建筑物里的人类同丧尸一样了无生气。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已经耗去了他们太多的时间。
小队长愤怒地捶了一下窗户，震得灰尘簌簌落下，“这该死的雨。”他转过身来，“再过一刻钟雨还不停，就给我继续上路。”
士兵扫视了一下蜷缩如狗的人类，“这些人都很虚弱……”
“管他娘的，不能按时回去你负责吗？”
没有一个幸存者有胆量站出来反抗他的决定，哪怕在这样的大雨里行进，不仅有来自丧尸的危险，还可能因风寒夺去他们的命。
今时不同往日了，人的命，还不如一瓶咳嗽药水值钱。
但他们还抱有着一线希望，希望在他们即将去的聚居之处，会有和从前一样的文明世界。
小队长频频地看表，十五分钟一过，他就会下令启程。
薛桐昂首死死盯着他，她的心里是隐隐希望乔吉奥他们能来救他们的，可是在巨大的实力悬殊面前，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挽回了。
明明是无法听清表声的，心跳的节拍却好像合着秒针的步伐。
程戈始终低着头，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一分钟，又一分钟。
秒钟重新归于零度，小队长下令启程。
“程戈。”薛桐恐惧而又无助地抓住了他的手，丧尸特有的冰冷触感传来，让她打了个寒颤，一触及返。
程戈缓缓地睁开眼睛，望向窗外的灰白眸子中透出坚定的神色，“来了。”
他说得极轻极快，以至于薛桐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看到他不动声色地将小香爸爸拉近了些，她便知道，他们来了。
丧尸们突然有些骚动，但士兵们只以为是因为他们怠于行路，用枪杆子敲打了一遍也果然安静下来，探路的士兵当先走了出去，可还不到一秒钟，他们便无比惊惶地退了回来，一边关门一边接近哭喊地叫着“丧尸！丧尸！”
小队长给了他们一人一句呵责，亲自走在了前头，可旋即，他也变了脸色。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头已经站了那样多的丧尸，一层一层，几乎是包围了这座建筑一般林立着，一个个嗜血的眼眸，狰狞的面孔，在雨幕里森然如鬼。
“盯住门口！”
人类们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齐齐地惶恐起来，而他递出一个命令，立刻冲上了更高的楼层。
有着雨幕与阴暗的遮掩，他并不能看清丧尸的具体数量，心底却猛得凉了——哪怕是削减一层，也得耗费掉他们大半的子弹。
那些可不是他奉命搜集的温驯丧尸，那是已经喝过人血，食过人肉的恶魔，他仿佛已经听到了他们牙齿相磨的咯咯的声音，闻到了他们口中腥臭的味道。
“妈的，哪儿来这么多怪物。”
他狠狠地啐了口痰，大步流星地回到他的队伍面前，眼睛在他们之中扫视着，谋划着战略。
“所有幸存者，上二楼去。”
人们以为他是在让他们躲避什么危险，一个个抢也似的上了楼。
程戈碰了碰薛桐，轻声道：“你也去。”
稍加游移，薛桐便按照他说的话做了，她身上的咖啡粉已经散落，与人类在一起的确更保险些，小队长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等到幸存者们看见下头那密林般的丧尸圈，不等他们发出骇破了胆的惊嚎，他们所处空间的门就被重重关上了。
他们这才意识到，军队是打算撇下他们了。
薛桐早早地在角落占据好一处位置，盯着那些满脸绝望与愤然的同类们，从他们的脸上，她已经看见了人类在面临死亡之前的所有表情，她瑟缩了身子，戴上了兜帽。
“都给老子乖乖呆着，门锁了，丧尸进不来！”小队长在外头大叫着。
他说的话固然在理，或许也有改日再来接回他们的打算，但在受够了惊吓的人们眼里，几乎等于宣判死刑了。
军队或许可以突围，他们呢？
只有等死。
敲门声，求救声，哭喊声响作一团。
“妈的，撞坏了门早死早超生。”小队长脸上的肉跳了跳，吩咐将剩下的丧尸们关进另一个房间，趁此间隙，他朝程戈走来，“现在情况紧急，不管你是谁的朋友，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待会儿我会让他们护着你冲，你要是走慢了一步，那可怪不得别人……还有，这家伙。”他看向小香爸爸。
“暂时将他留在这儿吧，以后再来找也不迟。”
小队长立刻喊过一个人来将小香爸爸和那些丧尸关到一处去。
“全员集合，准备突围！”
士兵利落地集结，程戈站在他们的中心，面容平静。
“好小子，待会儿可别吓得尿裤子。”小队长笑了一声，做了个准备的手势。
程戈的目光扫过这一张张紧张、凝重又不失老练的脸庞，忽而，有些惋惜。
在门打开的刹那，丧尸们如同得到了讯号一般扑来，枪口冒出火星，如尖刀一般扎进了尸群之中，程戈立着，没有动。
那些士兵们自然也如同之前说的那样，没有停下来。
一场人类与丧尸的交战。
程戈平静地踱步而出，如同闲庭散步，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谁有空顾及到他了。
雨势是那样大，就连小香的异香也不甚明晰了，他的目光越过了人山人海，张望着，寻找着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然后，他看到了，屋檐下，许山扶着田婕茹，小文抱着小香，乔吉奥站在他们身后，大家就好像一家人一样。
程戈微微地笑了，正要向他们点点头，脚边忽然滚来一个网球，一半浅红，一半黄绿，上头，隐隐传来香甜的血腥味。
他猛得抬眼盯住小文的脸，那微显苍白的脸，又死死地盯住了乔吉奥的眼睛，那灰白的，同他一样无光的眼睛。
大雨倾泻在他们之间，将并不算太远的距离漫成两个彼岸。
乔吉奥不知道为什么，程戈的脸上忽然露出了那样的表情，森然的，毫无暖意的，隐隐透出愤怒的，他的眼神也像刀子一样投掷过来，让他无处可逃。
接着，他带着吃人般的阴沉阔步而来，劈头盖脸的吼道：“那网球上的血是小文的对不对？你对他做了什么！我把他托付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他的吗？！”
满心的欢喜，就这样被骤然浇熄。
乔吉奥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觉得他英俊的脸庞那样陌生。
他以为，他为了吸引丧尸，伤了小食物取血……
他以为，他会那样做……
真是可笑啊。
枉费他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般去爱护小食物，还傻子一般地奔波了那么久聚起尸群，紧赶慢赶，唯恐来不及救下的，原来就是这样的家伙。
“老子不玩儿了。”
他冷哼着，丢下轻蔑的眼神，果决地转身。
“乔吉奥！”
程戈的怒吼，也无法使他停下脚步，他一心只想离开这里。
没有丝毫停滞的，许山放开了田婕茹，追随着乔吉奥而去，程戈握紧了拳头，仿佛要将他们的背影穿出一个洞来。
很快的，他们便消失在视线里了。
程戈将满腔的愤怒压制下去，俯身查看小食物哪里受了伤，却只在他的膝盖上看到了一处伤口。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盯着小食物。
小食物似乎被他发怒的样子吓到了，抱紧了小香，大眼睛里透出畏惧。
“这是怎么伤的？”他尽力温和地问着，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这是……”小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膝盖，“我不小心摔倒了。”
程戈沉默了。
小文的眼里蓄起泪水，“舅舅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程戈苦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没有错，是舅舅错了，是我错了……”
第十五章：第十二天
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眼前是一片迷蒙的雨，水光一片片，无穷无尽地闪烁。
也不知过了多久，雨小了下来，乔吉奥也停下了脚步，他虽然注视着前方，眼中却并未有什么映入。
仿佛他已经失去了神智。
然而，在漫长的停滞之后，他下垂的眼却微微眯起来，眉毛下弯着，嘴唇却僵硬地向上咧着，这幅模样，假如有小孩子在一定会被吓着，乔吉奥却努力地，要将表情放大。
他是在笑的，他为什么不笑？
他找不出一个不笑的理由来。
重新做回他自由自在的丧尸来，不必管那些与自己无关的家伙们，也不会被人管，
这样的时候，正应该结结实实地笑个够呢。
雨落到眼睛里，又顺着面颊流下，他仰起头，尽情承受着这来自天空的贺礼，身后传来脚步踏进水坑的清晰的声响，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盯着那仿佛甩脱不掉的同类，“别跟着我。”
“我说，别跟着我！”
接二连三的警告，都置若罔闻，黑色的身影一步步靠近。
乔吉奥愤怒地挥出了拳，砸在他的胸膛上，将他打得倒退几步。
“我说了，别再跟着我！你这白痴！”
许山止住了倒退的趋势，站稳了身子，重新向他迈进。
“滚啊！滚啊！滚啊！”
愤怒，委屈和失望全都化作了呼啸的拳风，拳拳都发出到到肉的钝响，他拼命地攻击着，许山只是像一桩木头一般，将他的攻击一一承受。
丧尸是不会痛的，就算是被打倒在地，他也没有反击的意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气喘吁吁的乔吉奥。
“你怎么还不滚……”乔吉奥低下头，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深深的阴影下，“怎么还不滚……”
可以听到缓慢爬起的声音，可以听到向他走来的声音，一双同样毫无温度的手握住他的，他抬起头，看见他眼中深深的温柔。
“乔……乔吉奥。”
他第一次听懂他说的话，是叫了他的名字。
这语调贯入耳中，竟忽然生出熟悉的感觉，仿佛他已经这样叫过他很多回，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便是认识的。
脑海中仿佛受到了撞击，一些零散的片段冒了出来，有他们并肩走着，朗声大笑的，也有单纯陪伴，静谧无言的，在这些画面里，他们都是无一例外地开心的面容。
“许山……”他的目光与他对视着，有些不确定地问：“我们是认识的，是吗？”
许山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轻轻地牵着他走着。
乔吉奥便顺从地跟随着他，而没有一丝担心。
或有人或丧尸看见，微雨之中，两只丧尸携手而行，必定会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因为下过大雨，新日初升的时候，一切便格外清新。
地上未干的水洼倒映出两人的身影，又被一阵微风吹皱。
乔吉奥睁着好奇的眼睛，四处打量着这个许山带他来的地方——这是一所学校的后街，商铺不多，两边是繁盛的树木，此时当然是空无一人，当年也未必见得热闹，总而言之，是个很清静的处所。
这是他们一起上学的地方吗？
乔吉奥看向许山。
然而许山却并未如他所猜的带他进去，而是牵着他继续向前走，直走到学校围墙的尽头方才停下。
这里有一棵两人高的小树，他们就站在树下，阳光斑驳，投在他们的脸上。
许山静静地立着，望着街的那头。
乔吉奥便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然而一片萧索的街道上，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物。
“在看什么呀，蠢货？”
明知他是听不懂的，乔吉奥还是问了。
许山略微低头盯着他，忽然收紧了牵着他的手。
“怎么啦？”
两人之间虽然没有交流，他却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他的紧张，安抚地拍了拍他，“不要怕。”
那双灰白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仿佛只消一个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乔吉奥在心里笑了笑，“蠢货。”
这里应该是他们从前来过的地方吧，乔吉奥牵着他，想要往学校里看看去，一扭头，便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僵立在原地，破损的眼镜后头满是震惊的表情。
乔吉奥歪着头，刚想问问这位大叔是不是也认识自己，男人便连滚带爬地跑进了学校。
什么嘛。
乔吉奥撇了撇嘴，拉着许山，不疾不徐地顺着男人的路线进去。
这所学校不算太大，乔吉奥看了看门卫室，看了看清凌凌的小池塘，又推弄了一下秋千，方才走进男人逃进的教学楼。
虽然这里有很多教室，但作为避难之所的话，也实在太次了一点。
光是凭着气味，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他了。
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他在哪间教室，乔吉奥推了推门，打不开，便起了作恶的念头，用力锤了两下，果然引得里头的人慌张地撞到了东西。
不用看，也知道里头的家伙肯定是握着什么武器，战战兢兢地对着门唯恐他破门而入了。
乔吉奥不打算那么做，他悠闲地立在走廊，凭栏远眺着外头的风光。
很漂亮的校园呢，有一个偌大的足球场。
阳光渐渐灿烂起来，将悬于栏杆的水滴照的五光十色。
假如大家都在一起的话就更好了。
想起昨日的事，乔吉奥忽然失去了看风景的心思，也不再有兴趣逗弄里头的可怜人了，他已经走到了楼梯口，那狼狈的男人却又突然冲了出来，对着他大嚷了些什么，那愤怒、痛心而又畏惧的表情实在有趣的很，乔吉奥欣赏一会儿，方继续往下走。
奇怪的人类。
明明害怕，为什么要跑出来？
走到楼下再回头，仍能看见男人呆立的身影。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剪影，仿佛某日夕阳西坠时，也有人站在那里，凝望着某个方向。
或许有一天他会记起这一切的，但，并不是现在，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一只四处游荡的丧尸而已。
空气中忽然传来似有若无的香味，似乎是小香的味道，乔吉奥心头一跳，仔细嗅了嗅，却不能真的确定，他望了望四周，没有看见任何人，略加犹豫后，他加大了步伐，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
这天晚上，乔吉奥和许山在一处公园落脚。
靠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周围安静地没有一丝声响。
起初是有清朗的月光的，但后来，弯弯的月亮被云挡住了，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
在这样极度的黑暗与安静之中，乔吉奥听见有人一遍一遍地喊着自己的名字，伴随着这呼喊的，依然是混乱摇动的光、奔跑的人影、不绝于耳的惨叫，他瞧见一个人逆光向他跑来，皮鞋的声音啪嗒作响，那声音越来越近，就快要看清的时候，他忽然认出了那喊声——是许山。
他猛得惊醒，眼前依然是昨夜歇下的公园，天亮得还不十分分明，眼前的景物都模糊不清。
离开小食物家的这几天来，他终日绷紧着神经，已经好几天做过一个“梦”了。
想起梦中的呼喊，他下意识地想同许山说说，然而环顾四周，只有树木掩映罢了——许山不见了。
第十六章：第十三天（上）
广场，假山，竹林，哪里都找过了，没有他，没有他。
乔吉奥疾走在空无一人的公园里，眼睛四处搜索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从他醒来到现在，没有哪一刻他不是在他身边的，现在这样一声不吭的失踪，一定是他出了什么事。
空气里还有他残留的味道，他一定没有走远。
你在哪里，蠢货？可千万不要遇上那些人类士兵啊。
心乱如麻，却始终都找不见许山的影子，站在落叶铺就的小道上，他仿佛感觉这世界上唯有他一个人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孤独让他恐惧不已。
他扯着嗓子，无力地喊着许山的名字。
忽的，一声压抑的低吼溢出，乔吉奥竖起了耳朵，依着声音的来源急急行进。
是公园角落的小木屋，门开着，地上躺了一个新死的人类，汪了一地的血看起来好像铺了一层红色的镜子，镜子中倒映出许山痴迷的眼，那再熟悉不过的神情告诉乔吉奥——他想吃人。
下意识的，乔吉奥发出一声大吼：“不能吃！”
许山仿佛受了当头一棒，立时如梦初醒，接连倒退了几步，但很快的，他便又克制不住地露出了贪婪的神色，一边空咽着口水，一边徐徐俯向尸体。
“许山！”
乔吉奥冲了过去，抓住了他的手。
面前人的五官全部紧皱在了一起，突出的青筋如同蚯蚓一般盘踞，他盯着乔吉奥，长大了嘴喘息着，晶亮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
“许山！许山！”乔吉奥不断地喊着，试图唤回他的理智。
许山的喘息越来越急促，吞咽口水的频率也越来越高，清醒与迷醉的神色在他脸上交替闪现，猛得，他甩开了乔吉奥，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低吼，俯身朝尸体抓去。
脆弱的肌肤被划开一道口子，更加浓郁的血腥味弥散在空中。
许山的手紧了紧，又松了松，然后如触电一般地撤回了手臂，半俯就的身子，挣扎着直起，那僵硬的脊背，仿佛每挺直一寸就要断裂一遍。
“啊——”低吼阵阵，那张开的指爪与显露的獠牙明明在诉说着食人的渴望，他却还坚决的，不肯让自己越过雷池。
这场景就仿佛他的体内藏着一只魔鬼，不断劝诱着他食人，而他那般用力地同体内的魔鬼做着斗争，以致于整个身子都扭曲起来，几乎要将自己的手生生掰断。
“许山……”
乔吉奥是经历过的，他知道当你想吃人时，那股欲望会有多么强烈，无论是多么亲密的人，在你眼中都会是一份可口的食物而已，何况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看着他如此痛苦的样子，乔吉奥不禁有些心软。
吃些人肉又能怎么样呢？他们本来就是丧失啊，现在已经离开了小食物，难道要这样生生饿死吗？
“砰！”许山抱着胳膊，重重地撞到了墙上，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可怜的小木屋因为他的动作剧烈地震颤着，似乎随时都会塌下。
那遍布皮肤的道道青筋让许山的面容狰狞可怖，紧紧咬住的牙关也无法抑制不断流出的口水，衣服早已被抓破，嵌入皮肉的指甲还在不断的加深。
“放开吧。”乔吉奥扑了过去，“你会受伤的！”
许山死死压抑着自己，已经无暇应答了。
乔吉奥转而望着地上的尸体，这人已经死了，又不是他们杀的，就算被吃掉，也不不能怪他们吧？
“就吃一点吧？”他似是在对许山说着，又似在对自己说着，缓缓地靠近了尸体，在他的旁边蹲了下来。
新鲜的人肉，多么诱人的味道啊。
那致密的肌肉纤维，吃起来一定十分有嚼劲。
他一边克制着自己冉冉升起的冲动，一边伸出了指爪，想要沿着那已经被破开的口子，撕下一点，就一点。
“啊——”许山压抑在喉咙里的喊声响起。
他回过头，看着他痛苦的面容，商量似的道：“就一点，吃下去，你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真的，只要一点点……
他轻轻地，从伤处撕开一点皮肉，血将他的指爪染得鲜艳无比。
“不……”
他的动作骤然停下，听着背后的人艰难吐露的声音，“不……”
不什么啊，这是迟早的事啊，丧尸，怎么能不吃人呢。
手上猛然发力，新鲜的皮肉尤自滴血，他徒自站起，面向了许山。
一边是垂涎欲滴的渴望，一边是痛不欲生的挣扎，但那双微睁的眼睛里，却还是在说着不可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乔吉奥在心中默念，“但你那么抗拒一定是有原因，假如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的话，我赔你就是了。”
他抓紧了人肉，向前迈出了一步。
许山紧咬着牙关，死死地贴着墙壁。
“吃吧。”
他将肉递到他面前，吃下去，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乔吉奥！”
遥远地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他偏了头，看见程戈面带歉意地站在那里，小食物、薛桐，依次站在他的身边。
“你在做什么？”只一扫，他便明白了情况，短暂地惊讶后，他大声道：“不可以！不能让他吃人！”
仿佛又听见了夹杂着雨声的怒骂，乔吉奥静静地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这一次，也要怪他吗？
已经准备好了听见斥责的话语，程戈下一句，说的却是“对不起”。
“对不起——乔吉奥，对不起。”他似乎想要好好道歉，但又觉得眼前的情况更加紧急一般，有些凌乱地说：“快放下，他不能吃人。”
“他饿了。”
“我知道。这里有血袋。”程戈说着，小食物就摘下了自己的斑马小书包，掏出一包血袋来，程戈接过了，想要送过去，却看见乔吉奥举着人肉的手还是没有动一动，那冷漠的、抗拒的神色是他所不熟悉的。
“乔吉奥？”
乔吉奥低头看着手中的肉，血从他的指缝间滴滴落下，许山的忍耐也几乎到了极限，用头抵着地，才能克制自己不去触碰那近在咫尺的血肉。
“给他喝血袋吧，喝了就会好的。”
他说的没错，这个时候，只要喝了血袋，就可以解决燃煤之急，但是接受了血袋，也意味着他们要重新回到小团体中，程戈的不信任在他心中重复上演着，让他不知道如何应对。
“乔吉奥！”见他不动，程戈拿着血袋，急促地上前了一步，“给他喝血袋吧，喝了就会好的。”
他劝说的声音在乔吉奥脑袋里嗡嗡作响，血肉的味道更是让他心烦意乱，他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是我们的绳子吗？”
“什么？”
“只要你握着绳子，我们就离不开你是不是？”
程戈怔在了原地，骤然闪现的哀伤让他看起来有些脆弱，他的喉结滚动着，似乎想要辩驳什么，这个时候，许山低吼一声，径直扑向了乔吉奥手中的肉，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小食物惊呼一声，捂住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再睁开，却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画面。
在关键时刻，乔吉奥侧了身，许山从他身边扑过，被他趁势压在了墙上。
木屋被剧烈的挣扎带动地震颤着，乔吉奥的脸色比乌云更加阴沉。
程戈停滞了片刻，将血袋连同小文的斑马小书包缓缓放在地上，“我从来没想过用它束缚住你们，无论如何，请你一定不能让他吃人。”
话毕，他带着小食物和薛桐，徐徐地转过了身。
可能从今日起，他们真的得分道扬镳了吧。
“那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他的最后一句话随风入耳，乔吉奥低下了头，神情哀伤。
可能从今日起，他们真的得分道扬镳了吧。
许山的挣扎还在持续着，他只能将注意力集中起来，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拖到血袋旁边。
还剩半书包的血袋，应该够用一段时间了。
他划破了其中一个，将液体灌进许山张大的口中。
饕餮般的吞咽之后，许山的喘息逐渐平复了下来，不经意间，乔吉奥看见他身上有一些青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着。
这些伤……他轻轻地抚上还未复原的地方，是被他打的么？
许山伏在地上，终于彻底恢复了平静。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挣扎着爬起来。
“对不起。”
许山看向他，似乎听见了他说话。
乔吉奥满是歉意：“我以后不会打你了。”
许山缓缓地站直了身子，脸上还沾着血痕与尘土，微笑却那样灿烂。
“没关系。”
第十七章：第十三天（下）
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声，就在他话音未落时响起。
乔吉奥来不及惊愕，便看见了许山肩头摇晃的针管。
哪怕是子弹，许山也不该倒下，甚至连身子也不该晃一晃，因为他是丧尸，可是这一下，却让他身不由己地瘫软下来。
乔吉奥抓起小书包，搀着他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跑。
在远程武器的面前，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丛林中有人窜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追赶着，一股恶臭也随着距离的缩短逐渐浓郁，乔吉奥在逃跑的间隙回头一看，那人浑身不知道涂抹了什么，整个人都黑漆马乎的，眼白是他身上唯一的亮色。
许山的身子越来越沉，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跑不掉。
“放下我，你走吧。”
“呸！”乔吉奥啐了一口，“老子才不会丢下你。”
他干脆不跑了，将许山往树后头一推，挡在前头严阵以待。
要死的话，就自己先死好了！
这个时候，乔吉奥才看清那是一个竹竿似的精瘦男人，他手中拿着一把手枪，背上另背着一把，看起来就是方才射击许山的手枪。
那黑漆马乎的臭人跑到十几步的距离便停了下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兄弟，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才怪，没有恶意你就开枪啊？没有恶意你就追我啊？乔吉奥正默默吐槽着，忽而愣住了，自己能听懂他说话？还有，兄弟？他是将自己当做人类了？
“这丧尸你的啊？”
听到这句话，乔吉奥更加确定了，一定是他刚才看见了自己和程戈对话的场景，就误以以为自己是个人类了。
乔吉奥悄悄收起将要伸出的指爪，略微挺了挺胸，“是又怎么样？”
臭人笑了笑，说出的话几乎没将乔吉奥惊呆：“我也养丧尸，不过，我的丧尸都暴得很，我看你的丧尸挺听话的，有什么诀窍，教教我呗？”
“养丧尸？”人类，养丧尸？
“是啊。”臭人露出一种大家都懂的的神色，“不用瞒，咱们是同道中人。”
同道中人？谁跟你是同道中人，呵呵呵呵呵呵。
乔吉奥翻了个白眼，“能有什么诀窍，你怎么养的，我就怎么养的呗。”
“不会吧？”臭人嘿嘿笑了几声，盯住了地上的斑马小书包，狭长的眼睛闪烁着算计的精光，“那里头是什么？”
乔吉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糖水。”
臭人哈哈大笑起来，“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子哄呐？我都看见了，你给那丧尸喂了里头的东西，他就安静下来了。”
呵呵呵呵呵呵，都看见了还问你麻痹。
多说无益，趁其不备，乔吉奥猛得扑了出去。
他知道臭人不会那么轻易的放松警惕，他也知道子弹比他要快得多，但是，臭人以为他是人，这一个错误，就足以让他取胜了。
不出所料的抬手一枪，乔吉奥不闪不避，子弹入身，他身形一滞，旋即以更快的速度冲了过去，在臭人惊慌地开出下一枪的时候，乔吉奥的指爪也已经到了。
血从他的脖子喷涌而出，血泊中的臭人抽搐着，尤自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人和丧尸可是不一样的，下辈子，记得分清楚。
乔吉奥擦了擦脸上的血，一低头，发现腰部多了一个大洞，更可恶的是，小食物送给他的菱格纹领带竟然也被溅上了血，心疼之下，恨不得狠狠踩他几脚，但是他实在太臭了，乔吉奥只能啐了他一口以示愤怒，然后屏着呼吸拿起了他的两把枪，退到了许山身边。
“没事吧？”
刚一发问，便看见许山闭着眼睛，已经彻底昏迷了。
他无奈地替他拔掉麻醉针，亲眼盯着那伤口有了愈合的迹象方才放下心来，自己叼上一袋血袋，坐在树下等着他醒来。
手枪他是没什么兴趣的，随手扔进了口袋，倒是麻醉枪更让他兴奋些，明明是那么小的针管，却能有那么强的麻醉效果，就连丧尸都不能抵御，实在是个不错的武器。
枪上有一个准星，乔吉奥眯起眼睛，从准星里看远处的树梢，在想象中，扣动了扳机。
“嗖”地一声，一支麻醉针险险地擦过他的身体扎进树里。
他一个激灵，飞速地爬起来，想要躲到树后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另一支麻醉针，扎进了他的背。
眼前一黑，浑身瘫软下来，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只来得及看见一个同样黑漆马乎的人朝这边跑来。
妈的，好臭……
第十八章：第十四天
整个昏迷期间，都在这种令人窒息的臭味中度过。
直到一盆水当头泼下，他才不情不愿地醒了过来，发觉自己赤裸着上身，眼前是一个光线昏暗的屋子，站着一个黑漆漆、臭乎乎的人，手边的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刀子，臭人正低着头，从其中挑选着趁手之物。
许山不在这里。
麻药的效果还没有完全过去，乔吉奥眼瞧着臭人选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迈着歪斜的步伐走向了他，然后矮下身子，将手中的布在他腰间擦了擦，刀锋的闪光，晃了他的眼。
这个人类在干什么啊？
他晃了晃脑袋，费力地判断对方的意图。
刀尖抵上了他的皮肤上，微微用力，微微凹陷。
乔吉奥一惊，“不要！”
刀尖划破了一道小口子，却及时地停了下来，臭人抬了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似是不敢置信，又朝身后看了看。
“你在说话？是你在说话？你会说话？”
乔吉奥茫然地看着他，好半天才逐渐理解到他在说什么，想要假装自己不会说话，可是不会说话的情况似乎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他迟疑着，缓缓地点了点头。
臭人站了起来，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盯着乔吉奥，就仿佛是在看外星人一般。
乔吉奥试图动一动手脚，却发现自己被牢牢的捆在木桩上，他张了张嘴，声音仍有些含糊，“放开我。”
“你是人还是丧尸？”
“放开我。”
臭人盯着他，忽然笑了一下，“算了，我自己来验证好了。”
说着，他就离开了房间，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回来了，即便它封得严严实实的，乔吉奥还是从里头闻出了血腥味。
口水不可抑制地分泌着。
“这么馋啊。”那人确定了似的，将袋子随手放下了，“我只听说过有人能说丧尸的语言，怎么丧尸也会说人类的语言的？”
“人类，会说丧尸的语言？”乔吉奥很费力地分辨着话中的信息，脑子却还是一团浆糊一般。
“麻药的效果还没过去吗？那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好了……”
门打开了，又关上了。
他遗留下来的黑色塑料袋中还是在散发着血腥。
头颅低垂着，脑海却一点点清明起来。
他盯着那黑色的袋子，嗅着那诱人的味道，看了看紧闭的门，忽而不寒而栗——这让他垂涎三尺的味道，是食物的味道，人的味道。
挣扎，挣扎，徒劳的挣扎渐渐平息。
“许山！许山！”
他奋力地大喊着，试图得到回应。
没有回应，心是悬的，怕他已遭不测，没有回应，心是安的，或许那臭人根本就没有将他带回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已黑透，屋里亦是伸手不见五指。
门缝下有光线漏过，门吱呀打开，手端着烛台的人影有着莫名的恐怖，他走近，将桌上的刀子推开些，给了烛台一个反射着寒光的角落。
“清醒了吗？”他的声音很温和。
乔吉奥看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了？不记得我了吗？丧尸的记性不会这么差吧。”
“放了我。”
“你除了这句话就不会说别的了吗？”
“说别的你就会放了我？”
“那不一定。”白色的蜡烛燃烧着自己维持着微弱的光，他微微笑着，面上的涂痕层叠微皱，犹如老树的皮，“要看你说什么了，说不定说段相声把我逗乐了我就放了你。”
乔吉奥咧嘴，挤出一个僵硬的笑。
真幽默。
“也说不定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放了你。”他继续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说人话。回答完毕，放了我吧。”
“你没有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乔吉奥翻了个白眼，“算了，我料到你不会放了我了，要杀要剐，随便吧。”
“你的伙伴不是这样说的。”
他的话犹如一记响雷在乔吉奥耳边炸响，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伙伴？是什么？”
“那穿着黑衣服的家伙，不是你的伙伴吗？”臭人笑意莹然，似乎已经成竹在胸。
“黑衣服的家伙……”乔吉奥嗤笑，“什么黑衣服的家伙？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有见过丧尸有伙伴的？”
“这么说，是他胡说的咯。”臭人端起了烛台，“那我去教教他什么叫诚实。”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去。
门开了，外头依然是一片漆黑。
“等一下！”
臭人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乔吉奥狠狠地与他对视着，他微笑着，等待着，终于，乔吉奥闭了眼：“妈的，问我，问我，有什么都来问我，问我！”
“早这样不就好了。”他握住门把手的手满意地关上了门，将烛台重新放在了刀刃之间，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好了，你可以重新回答我的问题了。”
片刻的沉默，乔吉奥抬眼：“乔吉奥他还好吧？”
“哦。”臭人点点头，“他挺好的。”
乔吉奥看着他，咧嘴笑了。
“我只是说他现在还好，你要是再不回答我的问题，那就不一定了。”
乔吉奥仍是笑着。
他终也察觉了不对，语气一寒：“你骗我。”
“是你先骗的我，你根本就没有把他带回来，也根本没打算放我走。”
臭人的眼里冒着火光，表情狰狞如鬼，乔吉奥坦然地笑着，只要确定了许山不在这家伙手里，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最差不也就是一死，反正早就已经死过一次了，再多死一次也没什么。
只不过，臭人的忍耐力比他想象地要好一些，没有拿把刀上来乱捅什么的，相反地，他拎起了地上的黑塑料袋，“想不想吃东西？”
哄骗不成，就要利诱吗？
“这是你杀的，还是你找的尸体？”尽管光线昏暗，乔吉奥还是可以看见臭人的脸色豁得变了，反正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在乎会不会激怒臭人了，一边摇头一边道：“你们人类真是比丧尸还不如啊。至少我们不吃同类，也从不将同类给人类吃。”
“好，好，好。我看你能熬到什么时候！”
臭人愤怒地摔了袋子，大步离去。
他带走了唯一的光源，眼前再度陷入黑暗。
血腥味愈加浓了，乔吉奥能够想象出血液从破损的袋流出，又在地上蜿蜒的模样。
还真是有些饿了呢。
乔吉奥舔了舔嘴唇。
不过，他巴不得臭人永远也别给他吃人肉。
这一夜，乔吉奥做了个梦，梦见他躺在一片茵绿的球场上，不远处的教学楼在夕阳下熊熊燃烧，那火渐渐蔓延过来，黑暗也从另一边倾轧过来，但他依然安然地躺着，心里一点也不着急。
这时候，他看见一个肖似许山的影子走了过来，便立刻大喊了一声“别过来”，那人不停，反而走得越来越快，乔吉奥想要坐起来，但地裂开了一条缝，直接将他吞噬了。
第十九章：第十五天（上）
过于粗暴的推门动作导致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如果可以的话，乔吉奥很想让那门将来人弹出去，可惜那门只反弹到了一半就被一只手止住了，臭人站在门口，云淡风轻。
“来杀我吗？”乔吉奥这样问着，却直觉到他并不会，果然，臭人摇了摇头，带着点儿戏谑道：“难得碰上你这么好玩的丧尸，我怎么舍得轻易杀掉？”
他的回答果然很符合一个变态的标准，乔吉奥停止了用鼻子吸气，“你身上涂的什么鬼东西，我都受不了，你能受得了吗？”
“你倒是和人一样啰嗦。”他拉开了窗帘，阳光直射进来，照得乔吉奥一时睁不开眼，“今天天气真好啊。丧尸，你叫什么名字？”
“没……”
“有”字还没有说出口，阎西已经自言自语道：“我记得是乔吉奥对吧。”
乔吉奥有点后悔为什么不瞎编一个名字了。
“捡回你是在星期五，我本来想叫你星期五的，既然你有自己的名字，就只好罢了。”他的语气温柔而怅然，乔吉奥很有些不习惯地瞪着他，暗暗告诉自己变幻万千是一个变态的常态，千万不要把他当正常人类看待。
许是他抗拒的眼神被他瞧了出来，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叫阎西。阎王的阎，西天的西。”
呵，真是个好名字啊。
“你饿不饿？陪我吃早饭吧。”
不等乔吉奥拒绝，阎西一去一回，端回两个白瓷盘，一个放着两个馒头一个煎蛋，在这样的世道有这样的伙食，他的日子过得还真是惬意啊，另一个瓷盘上的东西就不那么让乔吉奥开心了，那是一块儿肉，非常新鲜的人肉，不知究竟是从那个部位切下来的，不过脂肪层不厚，应该是特别好吃的部位。
看着看着，乔吉奥的口水就流下来了。
阎西没有急于吃自己的早餐，而是慢条斯理地拿起刀叉，帮他把人肉切成小块儿。
乔吉奥一边咽口水一边说：“我不饿。”
“总得要吃东西的。”
“我不可以不吃。”
“我不会下毒的。”
“不是啊。”乔吉奥宁愿他下毒也好过他端一盘人肉到面前来：“虽然我看见人肉会流口水——但是我不能吃人肉，吃了我就会死的！”
阎西停下了切割的动作，“你吃人类的食物？”
乔吉奥摇了摇头。
“那你吃什么？”
“额……”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大罗神仙，吸天地之灵气汲日月之精华吧？但是说出他一直吃的是血袋就难免有累及程戈的危险，权衡之下，他艰难道：“天地之灵气。”
阎西牵了牵嘴角，似乎想笑，又似乎有些生气：“嘴巴可真是严啊，连一点都不肯透露！”
乔吉奥不说话，他插起一块儿人肉，“真的不能吃？”
“是啊。你千万不要给我试，吃一点点我都会死的。”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哗哗地流口水，这场景看起来似乎并不太有说服力，阎西走近了他，将肉块儿在他面前晃了晃。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乔吉奥自己也知道眼巴巴瞅着人肉的样子估计跟小狗没什么区别，他唯一能维持尊严的办法就是闭上眼，闭上嘴，在脑海默念这不是人肉这是屎粑粑这不是人肉这是屎粑粑。
“算了，现在还不想试。”
肉香终于远了些，阎西推开窗，将一盘人肉都撒了出去。
外头立刻响起了骚动的声音。
“有丧尸在外面？”乔吉奥很是惊讶。
“嗯。”阎西没有过多解释，插起馒头大口大口地咬着，乔吉奥一开始想不通他为什么不用手拿，转念想到他手上也涂着那黑乎乎的臭东西，也就理解了他的动作，甚至有点儿可怜起他来了。
看着他扫完两个馒头一个蛋，乔吉奥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嗅觉失灵？”
阎西几乎没被噎到，奇异地瞥了他一眼，慢慢咀嚼着：“我只是不用鼻子呼吸。”
“哦。”
能在嘴巴里塞了那么多食物的时候还用嘴巴呼吸，也是挺不容易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阎西咽下了最后一口，优雅地擦了擦嘴巴。
“听说你养尸，养尸干吗呀？”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在心里暗暗同情他，这种喜怒无常的变态说不定喂他吃块儿人肉什么的，乔吉奥赶忙扯开话题。
就知道变态都喜欢人家问他的变态事业，阎西果然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丧尸就是我的军队。”
嗯？然后呢？没了？乔吉奥翻着白眼看着他，表示完全没有听懂他在说啥。
阎西就跟被点燃了一样，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他的背后，解开了架子与墙壁之间的锁链，然后拉着整个架子到了窗边，“看！我的军队。”
外头是一个颇大的院子，所谓的军队其实只是二十来只丧尸，异常的是，他们并不像正常丧尸一样乱七八糟，而是按照行伍一般地站地井然，乍一看的确有几分人类军队的感觉。
“他们有意识？”
难道世界上像自己一样的丧尸已经那么泛滥了？
“还不算有。”阎西微笑着，“但我也不需要他们有自己的意识，只要有我的意识就够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你能让他们遵从你的意志吗？”
阎西并不答话，只是底下的丧尸忽而集体向右转，而后又转了回来。
乔吉奥不禁惊讶万分，“你怎么办到的？”
“你难道不知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我将给他们的食物都浸过我的血液，时间长了，他们就会认我为主了。”
What？吃了浸过你血液的食物就会认你为主？这是玄幻小说吗？得亏你才有这些丧尸，要是你养多了，是不是分分钟得把自己榨干？骗人也得想个好点儿的说辞吧？
“你真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类。”
“你不信？”阎西一副早已料到的面孔，“我第一听到的时候也是不信的，可后来亲自试过，才知道是真的。”他撸起袖子，黑泥的覆盖下隐约可以看到一条丑陋的疤痕，可以想见当初流的血肯定不少。
他既然连伤痕都露了，乔吉奥也不得不半信半疑起来，用自己的血浸泡丧尸的食物就可以让他们认主？那么被吃掉的那些人类之所以没有被丧尸当成主人，是因为他们死得太早了吗？
“你，是听谁说的？”
“被你杀死的家伙。”阎西微微眯起的眼睛让乔吉奥打了个寒颤，“可惜他死了之后他的丧尸们也发狂了，不然你今天可以看见多一倍的丧尸。”
“用血液维系……”乔吉奥望着下面那些行尸走肉，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炸响，他已经喝了那么多血袋，那些又是谁的血呢？程戈他们一直不让他吃人，是不是为了保持食物的专一？假如真的是那样，他现在所有的意识，会不会正受着他人的影响，或者干脆只是另一个人的意识投影而已？
这想法让他不寒而栗，阳光也变成了冰冷的东西，阎西看他沉默下来，便将他推回了原位。
“我得出去工作了，希望回来的时候你会愿意告诉我你以什么为食。”
乔吉奥抬眼看了他一眼，可以想象，当时程戈留给他的装了血袋的斑马小书包就在旁边，而阎西只搬回了他，等到他再度回去的时候，小书包必然是被许山带走了，要是他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东西曾经唾手可得，不知他是不是又会暴怒，便只是慢慢吞吞地开口：“天地之灵气。”
阎西笑了，笑容竟有些璀璨，他的手在乔吉奥脸上拍了两下，就像主人宠爱小宠物一般，乔吉奥没有反抗，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血袋的作用这件事。阎西好像一时没有杀他的意思，那么等阎西放松了警惕之后，他应该会有机会逃离魔爪，然后找到程戈问个明白吧？
“我走了。”
门轻轻地关上了，乔吉奥瞥见地上他依然遗留在那儿的黑色塑料袋，这才想起来，就算阎西不杀他，他不吃东西，迟早也是要完的。
仰天长叹，做丧尸好难。
第二十章：第十五天（下）
纠结于血袋问题，接下来的时间乔吉奥过得浑浑噩噩，阎西又带回了新鲜的人肉，没有拿上来给他吃，他是从窗外飘来的味道和阎西赶鸭子似的吆喝声里听出来的。
许是小宠物们颇为听话，于是他上来的时候便带了一种名为母性的慈祥光芒，天已黑了，他手里拿着烛台，依然是黑漆漆、臭烘烘的，衬得另一只手上的瓷盘格外精致。
“想好要不要说了吗？”他将自己的晚餐放下，放松地靠上椅背。
“今天有什么收获？”乔吉奥岔开话题。
“抓到两只好的丧尸，和一具新鲜的饲料。”他便回答着，面带微笑。
“哦。恭喜。”
阎西接受了他虚假的恭贺，举起刀叉开始进食，刀叉与盘子碰撞的声音、他咀嚼吞咽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空间格外清晰。
“你饿了。”他停了下来。
“啊。没有啊。”
“你一直在咽口水。”
“额，那不是因为饿，那是，因为渴。”
“哦？”阎西笑着站起来，“喝水吗？还是喝血？”
“不不不，都不用，已经不渴了。”
按照往常来说饮下一包血袋应该能坚持更长的时间，但或许是因为曾经受到重创的缘故，此刻他的肚子已经隐隐地空虚起来，急待着食物来填满，偏偏这阎王还在他面前吃得津津有味，叫他怎么能不口水分泌过度？
阎西重新坐了下来，徒自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呵地笑了一声，“你知道吗？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有多羡慕你们，你们不用吃饭，不用喝水，不用操心人类离不开的任何东西，每天做的，就只要到处晃悠，蝗虫一样吃掉所有人类，哪怕是受伤了，也可以不知疼，不知怕，运气不好就被干掉，清清爽爽，运气好就长命百岁，贻害万年，我们呢，既要忙着躲你们怕你们，还要为着衣食住行疲于奔命，最讨厌的是啊，那些算是我同类的家伙一有机会就会在背后捅上一刀，弄得我只能跟他们断绝来往，有时候我觉得，这世界上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一样。”
他嘴角微噙着笑意，倒像是在讲一个故事一样，乔吉奥便问：“怎么是一个人，不是还有先前死去的那个臭家伙吗？”
“他啊。”阎西沉吟了一下，“有些人生活在一起，却不一定是朋友的。只不过是两只猫鼬，唯恐被猛雕吃掉，不得不彼此放哨罢了。相看两厌的，这样有，也相当于无了。”
“你说的可怜兮兮，要不然咱们俩换换？你做这架子上的囚犯，我做那只身觅食的猫鼬？不单觅自己的食，还负责养你？”
他不过随口一说，阎西却歪了歪脑袋，眼睛里一层明光闪过，倒像是真的在考虑了，乔吉奥便陡然地紧张起来，好像也真的已经去了捆绑，要肩负起一个人的饮食生存来了。
然而这究竟只是玩笑，阎西自笑着摇了摇头，“哪里能换呢？”
盘中的晚餐已经冷了，他却毫不介意地吃了下去，一点儿也不剩，好像那些食物一落了肚，就会储存在体内，做那燃起火焰的柴炭一般。
他依然在进餐后用一方手帕擦拭嘴角，乔吉奥看着他，忽而好奇他厚厚黑泥下究竟是怎么样的脸孔，他的脸型长长的，下巴却很方正，眉头虽舒展，神情里却总有些提防，越看，倒越像是只猫鼬先生了。
“唔……那个，你能不能把身上涂的这些东西洗了？”他自觉说什么“我想看看你”这样的话不好，便以极委婉的方式提出意见，不想还是惹得阎西神色一异，笑意自他的眉梢扩散出来，一直咧到嘴角。
乔吉奥不懂这有什么好让他高兴的，阎西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说：“在我俩有一个死去之前，如果有机会的话。”
他这样的祸害不知还要贻害多久，命短的定是自己，乔吉奥赶忙摇了头，“不死不死，没机会没机会。”
他便哈哈大笑起来，笑点低到尘埃。
乔吉奥被他笑得毛骨悚然，歪头看向窗子，那窗上白日里灰蒙蒙一层，夜晚的作用就更是有限地可怜了。
血肉的味道早已散去了，“开开窗吧。”
阎西缓步踱过去，窗是开了，只是为了避光，仍拉着窗帘，风便挣扎着从窗帘底下穿过，拂到了乔吉奥的腿上，勉强够上他的肚脐。
“对了，我的衣服去哪儿了？”乔吉奥猛得想起来。
阎西悠悠地看了他一眼，“脏了，扔了。”
“那还有一条领带，菱格纹的——”
“没印象了，应该也在一起吧。”
“啊——”乔吉奥痛不欲生地哀嚎起来，“我的领带！”
“只不过是一条领带而已。”阎西似乎很不能理解。
跟他自然是说不明白亦无话可说的了，乔吉奥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会儿，气愤地“哼”了一声，他亲亲宝贝送给他的亲亲礼物陪他走过多少艰难岁月一直被他视如珍宝贴身收藏竟然就这样因为弄脏了就扔掉了！
“喂，大不了我赔给你嘛。”
他果然说到做到，从不知道哪儿搬来了数十条领带，一溜地摆开在乔吉奥眼前，让他逐一地过目：“喜欢哪个？还是都喜欢？”
“都！不！喜！欢！”他只要小食物送给他的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宝贝领带！
阎西将备选品们一扔，表示无奈地拍了拍手，“那就没办法了。”
那副有本事来打我啊的戏谑表情更让乔吉奥气不打一处来，阎西挂着笑欣赏着他看他不爽又不能打他的样子。
“给我一件衣服。”乔吉奥瓮声瓮气地要求，他不想再这样赤裸裸的被盯着了，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只不过，他这样被捆着，要怎么穿上衣服呢？
至少会有一小会儿的自由时间吧！
谁知这个问题阎西根本就没有纳入考虑范围，直接拿来了一块儿床单似的硕大的布，从前到后，连同木架围了两圈儿，然后用夹子夹起，就算大功告成了。
“怎么样？”他洋洋得意地问。
乔吉奥翻了个白眼：“你是个很有想法的人类。”
他便又笑了起来。
乔吉奥是笑不出来的，心里盘算着自己还能在不进食的情况下活多久，怎么想都是凶多吉少，不由地哀叹了一声。
“叹什么气呢？”
“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等我死了，给我穿上衣服好吗？”
“怎么会？”阎西骤然收了笑容。
“就算肉身不死，我恐怕是活不了了。”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他们一直不让他吃人的原因，就是杂乱进食会使得他意识崩溃，如果崩溃了，“他”自然也就不在了，剩下的只是“它”而已。
阎西的表情十分严肃，“那就告诉我你的食物是什么。”
微微摇了摇头，乔吉奥的目光飘了开去，透过扬起的窗帘一窥夜色，似乎是他的错觉，他似乎看见那里闪过一道光，“唔，还有，能不能别把我加入你的军团？”
不待阎西又任何回答，一个不明物体飞了进来，裹着窗帘砸在墙上，“轰”地燃烧起来。
乔吉奥吓得一个激灵，却骤然燃起了希望，是许山？
阎西看也不看那火一眼，探了头观察形势，外头同时亮起了几道火把，正跃跃欲试地逼近着。
从隐约的光影和声音里，可以判断来者必然不止是几个人类而已，定然是有丧尸同行的。
阎西变戏法似的从角落里拿出一把枪来，只从瞄准镜里看了一眼便低骂着放了下来，登登登地往外走。
从那些砰砰的枪声，就算再迟钝，乔吉奥也明白来者不善，且绝不是来救他的，急忙问：“什么来头？”
“另一群猫鼬而已。”他冷酷地回答着，一脚将他踹得离火焰远了些，旋即便离开了他的视线。
窗帘就在他的眼前熊熊燃烧，所幸这房间里空空荡荡，也没有什么可以助燃的，乔吉奥倒是不甚担心，只是枪声连续不断，他又动弹不得，只好竖起了耳朵当做眼睛。
阎西不知道去了哪里，却必然是不远的，只听得“砰”的一声枪响，外头便响起咒骂来，他便知道他是打中的敌人的，暗自地替他叫好。
这个时候，他们倒是一条船的蚂蚱了。
不过十几分钟，这近在咫尺的枪声共响了有四下，外头的枪声便彻底禁绝了，再后来，连丧尸的响动也渐渐湮没了。
乔吉奥的耳朵没了依托，只觉得连呼吸也太响。
火苗奄奄一息的时候，阎西提着尘土进来，哗哗朝余焰上一倒，便由一缕轻烟宣告了战事的终结，他眼盯着那轻烟也散了，方才回首望了乔吉奥一眼，神色冷然：“没事吧。”
“还好你的枪法不错。”乔吉奥呼出口气，看一眼他因清理丧尸而弄脏的衣服，“刀法也不错……”
他面上仍有凝重的神色，然而眉头终于是舒展了开，随手将脏衣服脱了下来——他连身上，也是涂满了臭烘烘的黑泥的。
那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他说：“这里不能久呆了。”
乔吉奥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他们和你有仇吗？”
“从前还好，现在仇大了去了啊。”他抬了手架在椅背上，“瘦猴死了，我知道他们迟早是要来的。可惜跑了一个，没能斩尽杀绝。”
“那就去斩尽杀绝啊。”
“没有那么简单。”阎西道：“他们能来杀我，我却不能找上门。”
“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他们是有后台的人，而我只是个散客。”看乔吉奥不明白，阎西解释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养尸的，能养尸的人，也各有各的能力大小，虽然弱肉强食、自相残杀的事儿不少，但总也就是那样，后来三尸盟成立了，一切就变了。”
“黑社会？”
“差不多吧。他们有条规矩，只许他们的人欺负别人，而不许别人欺负他们的人，一旦有人主动挑衅他们的人，他们就会倾巢而出地打垮你。所以他们的人就常常联合起来攻击别的养尸人，我们这个区域里就是他们五个三尸盟的，打不过他们的都死了，剩下的都是实力比他们强的。我和瘦猴联合起来，本来是还算是我们这个区域里没有加入他们的人里混得不错的，现在瘦猴死了，他们心里少不得痒痒得很。”阎西冷笑了一声，“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说的是主动挑衅他们的人才会被报复，现在是他们主动来挑衅你啊。而且你五个都杀了四个了，他们应该不敢再上门了吧。”
“你说的没错。”风从大开着的窗户里卷进来，他站了起来，凝望着如墨的夜空，“猫鼬不足为患，患的是猛雕蠢蠢欲动。”
第二十一章：第十六天
连夜，阎西收拾东西，天不亮，他们便整装待发。
这场景似曾相识，只不过上一次是同程戈、小食物们一起，这一次却是和他，而且还是全无人权地被捆着手脚。
从窗里可以看到，院子里外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有敌方的，也有己方的，区别在于已方的大多被枪爆掉，敌方的皆是被一刀解决，凶器就挂在阎西的腰间，一尺来长的刀身，在乔吉奥眼前一晃一晃，弄得他很有压力。
“你不能找个东西把它遮住吗？要不我把床单分你一块儿？”
“不能。”阎西回答地振振有词：“紧急情况，拔刀就上。”
这也就罢了，两人离得太近而无法忽视的臭味才是最关键的，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一脸苦相，临出门的时候，阎西良心发现似的除下了那大床单，给他换上了一件正经衣服，又从床单上割下一条来给乔吉奥捂住了口鼻。
他打开了门，新鲜空气涌了进来，乔吉奥舒了口气：“谢谢。”
“不用谢。”他的声音在耳边划过，骤然的一推，将乔吉奥送了出去，与此同时，院子里残存的丧尸皆聚拢了过来，霎时便将乔吉奥围在了当中。
乔吉奥还没反应过来，“砰砰砰”的枪声四起，丧尸纷纷地倒下。
“卧槽，被坑了！”他急忙地回头，那扇门尤自半敞开着，阎西当然已没了影子，他的手脚还被捆着，连逃跑也做不到，只能当机立断地趴到了地上，以躲过射击。
好一个无良变态啊，这么轻易地就把他给当了替死鬼，亏得他之前还一副谈人生谈理想的交友嘴脸，童话里果然都是骗人的，变态就是变态啊。
心里怒草了阎西一百遍一百遍，挡子弹的丧尸也死绝了，外头的人涌进来的时候，不用想乔吉奥也知道现在阎西肯定是从防御减弱的地方逃走了。
果不其然的是发现上当受骗者的大怒和咆哮，阎西他们是追不上了，便把怒气都撒在了乔吉奥身上。
乔吉奥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被踹断了几根之后，老大的出现终止了小喽啰的发泄，那男人中年，阴厉，不苟言笑，将发际线略后移的脑袋打理地一丝不苟。
“猛雕。”乔吉奥都快哭了，这么被耍了，猛雕能放过他才怪。
小喽啰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他，他不由地闭上了眼睛，这下子才是真正的要死了要死了吧。
等了老半天也没有被轰地炸开脑袋，乔吉奥睁开眼睛，“猛雕”手中拿着张纸，狐疑地盯着他，那举枪的喽啰已退到了他身后去。
“你是丧尸？”
听得此问，他算是知道那张纸上写的什么了，乔吉奥吐出嘴里的血，艰难地点了点头，“纯丧尸。”
毫无悬念的，乔吉奥被五花大绑地抬回了猛雕的地盘，再次被审问的时候，乔吉奥只能无语问苍天，为何要让他如此的与众不同，好好的人做不成，好好的丧尸也做不成，倒像是前世里属稻草人的，动不动就被乌鸦围着问你是稻草还是人？稻草为什么这么像人？这么像人为什么是稻草？你是怎么变成稻草人的？谈一谈作为稻草人的感想吧……
唯一不同的是，在问了三遍仍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后，他们采取了更为直接的手段进行自主探究——解剖。
痛是不痛的，但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自己身上开出一个又一个口子，又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一复原，乔吉奥突然怀疑起每一个丧尸都是折翼的普罗米修斯。
他极为强悍的复原能力更加让研究人员们瞠目结舌，化身开膛手乐此不疲一遍一遍。
这样折腾的结果就是——乔吉奥饿了。
越来越清晰的饿感随着能量的消耗明晰起来，让他挠心挠肺地烦躁着。
在多次解剖又多次愈合之后，他们似乎看腻了，于是乔吉奥似乎又化身了动物园里头的珍稀动物或是博物馆的文物，几个类似头目的人带着他们的小弟们一起围观，集思广益，探讨这家伙的前世今生，回首过去，展望未来。
猛雕作为老大自然是要在场的，从他们的交谈中，乔吉奥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猛雕从前是某大学的教授。
呵呵，真是太良好的学术氛围呢。
“这丧尸我认识。”
昏沉被一句话荡去，乔吉奥震惊地抬起头，看见一个穿得文质彬彬的男人的背影，说话的便是他。
猛雕一脸欣喜，“哦？你说说。”
男人转过脸来，乔吉奥认出了他来，他便是曾经在学校见过的那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我的学生。”男人一脸复杂地说着，“从前是。”
既然他这么说了，乔吉奥歪着脑袋盯着他，试图从他没什么特点的脸上回忆起一些曾经的记忆，然而许是他的脸实在太没特点了，看了一会儿仍无所获，听得他絮絮叨叨地给猛雕介绍自己的学生时代，不觉又有些犯困。
这一垂头竟做了个梦，梦中仍是絮絮叨叨的男人，站在写满字的黑板前唾沫横飞，乔吉奥撑着下巴哈欠连连，有人戳戳他的背，说：“晚上在老地方等你。”
“乔吉奥……”
乔吉奥睁开眼睛，脱口而出：“袁老师。”
男人似是受了惊吓似的张大了嘴巴，简直能往里塞两个鸡蛋，一点也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惊喜的是猛雕：“他认得你。”
因着这一点关系，袁思齐便被猛雕指派为乔吉奥的照看者了，看他们的架势，倒有立志在丧尸记忆研究上做出卓越贡献的意思。
只是乔吉奥饿得发慌，状态只能用要死不活来形容，只能勉强地听着他絮叨，偶尔插上一句，多的交流是无力进行了。
“你那时候啊，是我们班上最皮的学生，哪个老师没跟我告过你的状啊，他们都说你看着挺文静个男生，怎么能这么表里不一啊，不过你皮虽然皮，但成绩是顶好的，旁的不说，你的数学是年级数一数二的，所以数学老师总跟我一边数落你，一边儿又夸你聪明，一边儿又说你的聪明要是能聚在一处才是正途，怕你太仗着小聪明不好好学习，跟你爸妈也说了好多次……”
从他的描述里，乔吉奥仿佛真的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我也有父母吗？”
“谁能没有父母呢？”袁思齐说着擦了擦眼角，“以前，你一直是你爸妈的骄傲。”
“他们还在家等我吗？”记忆里回家的场面又一次涌了上来。
袁思齐只是盯着他看，没有说话。
肚子里闹起了锣鼓，乔吉奥虚弱地咽了口口水，他忽而暴怒似的道：“你已经死了，他们等的不是你！”
说罢，他便再也不能忍受似的冲了出去。
看守探出脑袋来看看他，又看看跑袁思齐跑掉的方向，咧嘴一笑，晃晃悠悠地评价了一句：“倒真是挺像个人的。”
乔吉奥盯着他胳膊上的肌肉流口水，看守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再不肯被他盯着了。
这时候，刚刚才冲出去的袁老师又哭丧着脸回来了，“他们不许我随便出去。”
乔吉奥勉强牵了牵唇角，算是对他的回应。
“流了这么多口水……”袁思齐叹息了一声走上前来，挽起袖子要帮他擦去，这么一个平常的动作，可他的神色却紧张得很，乔吉奥刚想说自己绝对不咬他，口中便被灌入一股清流，还是原来的佩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精神顿时一震，袁思齐暗暗地嘘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袖子里的东西收回去，哪怕是这么一点儿补给，对于乔吉奥来说也是沙漠里的水，来得太过及时。
两人皆做贼心虚地扫了一眼看守，所幸对方并未注意到，袁思齐卸下了一块儿石头似的靠坐在旁边儿，继续絮叨：“虽说你是个皮学生，可是做老师的哪儿能不管你呢？所以啊，我就让许山坐在你后头监督着你，他跟你正好相反，表面上看起来好玩儿爱闹的，实际上连话都不爱说。”
“许山？”他带着问号看向袁思齐，意思是：“是许山叫你来的？”
袁思齐会意的点了点头，口上说着：“你不记得他也不奇怪，变成丧尸，什么都忘了。”
顿时乔吉奥就高兴了起来，许山究竟还是找到他啦，可能他现在没办法进来救他，但是知道他就在附近也是好的。
“袁老师，怎么样了？” 猛雕走了进来，鼻梁上也架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温和了许多。
袁思齐忙不迭地显示自己的新功：“他记起一点了。”
猛雕的眼神飘过来，乔吉奥安安分分地带着，表现出一个有记忆的丧尸应有的乖巧，他欣慰地笑了一下：“他这样的丧尸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们若是能从他身上获得彻底驯化丧尸之术，定能名垂青史，流芳千古，袁老师，你还需努力啊。”
“孟教授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
第二十二章：第十九天
接下来的几日，袁思齐如同机器猫，抓紧一切机会从身上的任何部位掏出一小点儿血液喂给乔吉奥，这让猛雕很是诧异乔吉奥竟然不需要进食。
他并不是阎西那样的家伙，自然不会主动塞几块儿人肉来给他，乔吉奥便乐得清闲，等待着逃出去的时机，袁思齐偷偷告诉他，就在今晚，便是他逃出去的最佳机会。
至夜，万籁俱寂，忽而前头大喊，说是失了火，乔吉奥顿时大喜，看着看守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拼命绷着想仰天常笑夸一夸许山干得好的冲动。
按照他的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得有人来放他了，便暗暗积蓄着力气，准备做一只自由的小小小小尸。
果不其然，形势愈加乱了起来，有人跌跌撞撞跑进来：“三尸盟杀上门了！”
好家伙，还能借着三尸盟的名号？
“那怎么办？”
“疯了似的，打得可猛，老大说了，都去前头迎战去。”
那看守看一眼乔吉奥，乔吉奥伸伸脖子，腼腆而充满善意地表示：“你们去忙吧，别管我了，我也跑不了，还是你们基业重要。”
看守被勾搭走了，袁思齐屁股着火似的飞进来，打着哆嗦给乔吉奥解绳子。
“不用着急。”乔吉奥好心地安慰他。
“不急个屁！三尸盟都打上门来了还不急！”
“啥？”
乔吉奥还没来得及问，袁思齐已经把他解了开，顺势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别愣着！快跑！”
两人闷头朝外头跑去，黑天里果然看见了火光，看来三尸盟是真的打上门了，怎么会呢？阎西不是说他们从来不主动攻击别的势力，况且是猛雕这样的大家伙？
来不及询问，只想着快快逃出生天，身后却忽然传来倒地的闷声，乔吉奥回头一看，袁思齐已经倒在了地上，他身边儿立着个黑黝黝的人，在黑夜里，融为一体似的，咧嘴朝乔吉奥一笑，露出一口白惨惨的牙齿来。
“阎……”
话还没说完，阎西已经豹子般地蹿了过来，一枪抵住了乔吉奥的脑袋，不容抗拒地将他拉到了阴影里，几个猛雕的手下跑过，看见昏倒的袁思齐，吵嚷了几句，却没时间管他，就任他在那儿躺着。
等他们一过去，他就押着乔吉奥飞也似的朝外走。
“我朋友！”乔吉奥挣扎着朝袁思齐的方向使劲儿。
“他不会有事的。”
“你说没事就没事啊！”
阎西抬手就给了袁思齐一枪，正打在他的腿上，昏迷中的袁思齐抽搐了一下，登时痛得醒了过来，“现在没事了吧？”
袁思齐一脸痛到难产的表情捂着腿，不敢置信地看着一个黑鬼架着走的乔吉奥，乔吉奥遥遥地朝他哭喊：“保重！”他要是再不走，没准儿阎西下一枪就朝他脑袋去了。
小门的人似乎早已被他解决了，几具尸体凄凄惨惨地躺着，乔吉奥尽力远离着抵着脖子的黑枪管，哭丧着脸问他：“你特么又抓我干什么？你不是已经把我利用完了吗？”
“话不能这么说。”他的眼睛警惕地四处扫视着，遇到偶尔冒出来的倒霉家伙就一枪崩掉，“上次情况紧急，不得不委屈你一下。我这不是一有机会就回来找你了吗？你不知道，为了救你，我费了多大力气。”
“我不想被你救！”此时此刻，按照计划，他应该正和他亲爱的许山小朋友一起自由飞翔，而不是听这个把他送入虎口的变态说什么为了救你费了多大力气！“你放开我，我宁愿回去被研究！”
“傻子。”阎西的枪撞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提醒他注意出门的门槛儿，“三尸盟都杀上门来就是为了你，你现在留下来，落到三尸盟手里，你可不止是被研究，切片儿涮了都有可能。”
“我宁愿……”话卡在喉咙口，“我特么什么时候这么金贵了！”
“从我上三尸盟大力介绍你开始啊。”阎西微微一笑。
难怪三尸盟会不惜违背规矩攻上门来，原来都是这家伙怂恿的，乔吉奥不愿屈服：“大哥，我求你了，放我自由飞翔！”
“还是缠缠绵绵翩翩飞吧。”
“站住！”
正气凛然一声吼，震得乔吉奥都快哭了：“许山！”
他一身黑衣不变，目光坚毅，微有些气喘吁吁，“放开他。”
没多久不见，人话已经说得这么好啦，乔吉奥朝他招招手，表达自己见到他的喜悦，捉住胳膊的手却是力度未松的，阎西打量他一会儿，微笑道：“你也是丧尸吧？”
许山没有回答他，只是再度重复了一遍：“放开他。”
“我要是不放呢？”阎西微微晃一晃手里的枪，“你咬我？”
许山离得他那么远，当然是不可能过来咬他的，但是乔吉奥离他很近啊！突然醒悟到自己也是只可以咬人的丧尸，乔吉奥二话没说转头就是一口。
哐当，脑袋被枪托砸了一下，一巴掌紧接着跟上，“老实呆着。”
乔吉奥苦巴巴地咂咂嘴，感觉自己作为丧尸的尊严受到了践踏。
许山道：“你无非是抓他去做研究，我愿意替换他。”
“不要。”
阎西低低笑了几声，“谁告诉你我抓他是为了研究他了。”
不是为了研究我还当真是为了缠缠绵绵翩翩飞吗？乔吉奥心中暗暗地吐槽。
许山一点也没有疑惑的样子，“既然你不是为了研究他，那就更应该放了他，因为你一定不想看着他死。”
乔吉奥感到阎西眼中精光一闪，他仍是微微含笑着：“谁告诉你我不想看着他死了。”
这一次，许山没有答话，两人定定地对视着，空气中恍然闪现着磁场碰撞的火花，乔吉奥尴尬地看看他俩，发现自己竟然不能理解他们到底是什么个意思，作为事情的关键人物，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问一下，刚一张口，阎西已经以命令的口吻道：“我知道他有他的食物，也知道你一定比我更不想看着他死，所以，你把他的食物交出来，然后滚蛋。”
乔吉奥拼命地使眼色，千万不能把粮食给他啊。
“我是有他的食物。”许山还是承认了，乔吉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听他继续道：“我也可以把他的食物给你。但是——”话锋一转，“你应该明白，他只有跟我在一起才能活。”
What？他一脸认真不撒谎的模样，让乔吉奥彻底懵逼了，什么叫“他只有跟我在一起才能活”？
阎西的脑海似乎在短时间内天人交战着，沉默了片刻，他发出一声冷笑：“那就走着瞧吧。”
四包血袋被丢了过来，他一一的收起。
趁着这个时间，许山隔着一段距离朝他问：“你还好吗？”
好你奶奶个腿，乔吉奥满脑子的问号，没救到他就算了，为什么他们谈论的事情明明是关于他的，然而最不懂的却是他自己？
“走吧。”阎西冷冷地说，押着乔吉奥往后退，许山立着，没有追，那双眼睛里，有着乔吉奥看不懂的情绪。
第二十三章：第二十天
乔吉奥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被阎西带着一家一家地蹿，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只丧尸，虎背熊腰，又高又壮，一个大光头浑圆如瓜，乔吉奥称他为大壮，本以为大壮是他新收的丧尸军团，可仔细观察，才发觉他比丧尸军团高级了许多，跟随阎西，更像是他的本能动作。
昨天晚上他成功把他捉回去之后，阎西便立在大壮面前，一味的沉默，沉默到乔吉奥怀疑他已经发展出了恋尸癖，以致于他终于开口的时候，乔吉奥一下子竖起了耳朵，他问：“从前的事，你记得多少？”
“做人的时候？”乔吉奥想了一下，“记不得多少。”
“那就把记得的，都告诉我。”
绞尽脑汁地把能想起了的告诉他之后，就莫名其妙地进行了这样的活动，好像没有什么目的，却好像在找着什么，每每的，都要在客厅里停留一会儿，看看乔吉奥的反应。
乔吉奥能有什么反应？当然是全无反应了！
他询问阎西他们在干什么的时候，阎西也不说话，只是不知疲倦地带着他一家一家的进，在他们行进的时候，乔吉奥能感觉到一双眼睛在他们身后注视着，他以为是许山，但每每张望的时候，却又不见人影。
一日无功而返，阎西兴致不高，询问乔吉奥饿了没的时候也有些寡淡，乔吉奥不想浪费粮食，连忙表示自己不饿，他独自咀嚼着食物，好像很难吃似的把眉头越皱越紧。
乔吉奥隐隐猜出他是想带着自己去找做梦时梦到的那个家，大千世界，哪里去寻？他本想出言安慰或是开导几句，想到他曾把自己当替死鬼推出去，开枪打袁思齐的时候又是那么狠厉，也就没有开口，躲到一边儿举着大壮的粗胳膊玩儿，大壮的胳膊沉地像铁，偏他又笨笨的，乔吉奥把他的胳膊举高后突然撤手，他也不知道缓缓放下，往往就是咚的一声砸在自己腿上，玩得正高兴，偶一回头，便见阎西正盯着他们。
乔吉奥咽了口唾沫，将大壮举至顶点的手缓缓地放下，尴尬地不知道该干什么好，玩儿了他的丧尸，他不会生气吧？
他的食物仍未吃完，却似乎再也没有吃的心情，冷不丁地问：“乔吉奥，活着有什么好？”
这意思，是他不想活了，还是他不想让自己活了？“活着……”他磕磕绊绊企图憋出个两全的答案，然而他本来就是死的，怎么知道活着有什么好的嘛！“那个……你要是不想活了，我可以把你变成丧尸。”
阎西略微抿唇，不知算不算笑了：“你曾说的那条领带，是那家伙送给你的吗？”
“不是啊。”
阎西点点头，站起来，径直走向乔吉奥，乔吉奥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两步，隐约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个长长的东西。
难道要勒死我？
转念一想，他是不怕被勒的，阎西已经将那长条展理了开，乔吉奥惊呼出声：“我的领带！”
“我说了要赔给你的吧？”他将领带绕过乔吉奥的脖子，亲自为他带上，乔吉奥激动地不能自持，“哪里找到的，你不是说扔了吗？”
“你管那么多。”他虽是硬邦邦的表情，语气却多了几分喜气。
“谢谢！”
“真是奇怪。”他上下扫视了他几遍，“你一点也不像打领带的人。”
“我本来就不是人！”
阎西摇了摇头，一点儿铺垫也没有地问：“这下你就算死了，也该无憾了吧？”
乔吉奥怔住，吓出一身冷汗，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最后安慰吧？“额……”他悄悄地扫视着他，唯恐他下一秒就掏出枪来让他“无憾而死”。
“说啊。”
他的目光隐隐透着期盼，乔吉奥断然大喊：“有憾！我还有好多好多憾，我不想死。”
他的表情微微变形起来，伸出一只手抚缓缓地抚弄着他的领带，声音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果然丧尸和人一样，都是贪得无厌的。”
“这不是贪得无厌。”乔吉奥都快吓哭了，“好端端的，谁想死？”
“我就想。不过，我想和你一起死。”他认真而笃定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完全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有多可怕的样子，乔吉奥只能打着哆嗦劝慰他：“我是丧尸，可以活很久很久的，你一时半会儿不用这么想。”
“算了，我本来就没对你抱多大期望。”乔吉奥刚刚舒了口气，他嘴角噙着冷冷的笑，“到时候只需要奉陪就好了。”
What？
他的手掌穿过乔吉奥的头发，按在了后脑勺的一处，“从这里开枪，不会太丑。”
乔吉奥的牙齿咯咯作响，猛得退开一步，远离他令人发指的指头：“我不要奉陪！凭什么你不想活了要我陪着啊，我跟你又不熟，从一开始就莫名其妙地把我抓我过来，又跟我说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话，我认识你是谁啊？不把人当人看，也不把丧尸当丧尸看，你要是那么想死，把你这身臭泥洗掉，出门就被丧尸吃掉，有千千万人类同胞和你一块儿葬身尸口啊，干嘛要拖着我垫背，我做了个丧尸好不容易修炼到这份上，连个歇脚机会都没有的被你们追来追去，我容易吗我！”
阎西一直冷冷地注视他，在他说话的空隙，突然道：“是我奉陪你。”
“……啊？”乔吉奥无语了半响，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感动于他那句“是我奉陪你”，连他后头的什么“说出来也好，坦诚相待，才能继续交往”也听得模模糊糊。
“你那是什么表情？”阎西抱臂倚在墙上，含笑看着他。
“……你是深井冰吗？刚刚还在说那么吓人的话，为什么突然煽情！”
回应他的是阎西一长串的笑声。
“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反正我打也打不过你逃也逃不出去，你既然说要坦诚，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带我找我的家？许山说我只有在他身边才能活又是什么意思？你说了，咱们就摒弃前嫌，你要是死了，我也心甘情愿的奉陪你！”
“你一点都猜不出吗？”他歪了歪嘴角，似乎不太相信乔吉奥的蠢。
“废话！”
“那给你一点提示好了，你看他。”他朝大壮努了努嘴。
大壮怎么了？虽然长得丑点，体格壮点儿，但也不失为一只健康可爱前途无限的丧尸啊。
“你真的一点都猜不出来哦。”他站到大壮身边，“那这样呢？”
“猜不出！”乔吉奥感觉到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他是我远房表哥。我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儿。”
所以刚才是想让他从长相上猜出来吗？他们一定是很远房很远房的表亲……
“大概半个月前，我遇到了表哥，就把他加入到了我的丧尸军团，有一天晚上，我发现他闭着眼睛，表情丰富，好像在做梦。”阎西为了确认似的问：“你是不是也会做梦？”
“……是啊。”
“那梦里面有我吗？”
“没有！别瞎扯，说重点。”
“我发现我表哥的梦里面有我，因为他每次做完梦之后，看我的眼神就多了几分熟悉，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记起了我，为了验证这件事，我暂停了对他和另外两只丧尸的血肉供养，另外两只都很快就发狂来咬我，但他没有。”他漆黑的眼珠转了一圈，“他记起我了。虽然还没有达到正常人的地步，但他已不再是毫无人性的丧尸了。这让我很高兴，但是后来我又发现如果我长时间不在他身边，他做梦的次数就会减少，就好像把记起来的又忘了一样，重新趋向狂暴丧尸的状态。”
“你是说因为他生前就认识你，所以看见你就会记起从前的事，因此而恢复人性？”
“不错。你们的梦不仅仅是梦，也是为人时的记忆。我不会出现在你的梦里，是因为你过去的生活里没有我，我的丧尸军团无论驯养多久，也再难进步一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觉得，其实所有丧尸至少都可以变成我表哥这样温驯的状态，只要有一个他们曾经熟悉的人长时间陪伴在他们身边，做他们记忆的触发点。”他难得显露温情地牵了牵大壮的手，大壮微微低头，竟也是温驯异常。
看着他们兄弟友善的情景，乔吉奥终于明白了。阎西是他表哥的人性，许山就是他的人性。他所说的“跟我在一起才能活”指的大概就是离开他太久会导致的记忆丧失、重新回到狂暴丧尸状态。这就是为什么阎西要急着带他找寻从前的人事物，他是希望能找到一个能够替代许山的人。
“不过。”阎西突然说，“这些究竟是我的推断，到底是不是这样，谁也说不准。”
乔吉奥在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有理他，如果说他推断的对的话，那么许山离开他久了，岂不是也会有变成狂暴丧尸的危险？想起他最初那副蠢得连口水都止不住的样子，乔吉奥实在是担忧他。
这么一想，乔吉奥觉得自己更加不能死了，他一个死了，不就等于许山也死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蠢。
“阎西！你不用找人替许山了，我们三个一起玩儿吧！哦不，四个！还有大壮！”
阎西一脸如同看傻子的表情看着突然崛起的他，“我要是想跟人分你，为什么不带着你投靠三尸盟？那样还有个靠山。”他站起来，语气坚定不容抗拒：“我要你死做我的丧尸，再死做我的鬼魂。”
第二十四章：第二十一天
“我要你死做我的丧尸，再死做我的鬼魂。”
当乔吉奥和大壮被困在逼仄的空间几乎落泪，想起这句话，只想说：“呸呸呸，乌鸦嘴！”
“为什么非要选我……”相当无奈的问。
“我念旧。”他微微一笑，“你又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这么像人的丧尸。”
自称念旧的人此刻生死未卜，三尸盟又岂是吃素的，大费周章竟为他人做嫁衣，为了挣回面子，几乎是倾巢而出，为了抓到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就导致了阎西就算枪法再好依然疲于应对，不得不把他们塞进了这个疑似垃圾房的地方，只身逃跑。
关键是，逃就逃呗！大难临头各自飞嘛，干嘛要把他和大壮锁在一起！
相比于带着这么个傻大个奔跑，乔吉奥还是更倾向于乖乖呆着别动别出声，祈祷忙于追逐的敌人不会闲到前来搜索垃圾房。
不过乔吉奥很快意识到，自己祈祷的好像从来都没有如愿过——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上牙碰着下牙，默默念着我不在这里我不在这里，吱呀一声，门还是开了，乔吉奥攥紧了随便捡的棒子，时刻准备着全力一击。
人进了，棍子也落到了实处，被打的人哎呦一声，声音却格外熟悉。
“许……许山。”乔吉奥就跟小狗见主人一样欢跳着扑了过去，被大壮一带，跌进他怀里，来不及站直就欢呼雀跃：“卧槽，我就知道是你小子一直跟着我们嘛！怎么样有没有打伤？”
许山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摸着脑袋，“没有受伤，力气可真大。”
乔吉奥咧嘴直笑，许山看了看他和大壮之间的链条，手上的斧子高举重落，三下两下就把锁链给弄坏了，“咱们快走。”
“哦！”然而刚才还乖乖的大壮，现在却怎么也扯不动了，他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大壮兄弟，这里太危险啦，你要听话，跟我走呀。”
“你要带他走？”许山问。
“难不成把他丢下吗？”他继续努力地拉扯，“你不知道，他可是阎西的表哥，虽说很远……他可能是阎西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啦。诶对了，你有没有看到阎西往哪个方向逃了，咱们把大壮还给他吧。”
“还给他。”许山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什么时候跟那姓阎的那么好了，“我以为你是被迫跟他一起的呢。”
“是啊我是被迫啊。”大壮拼命地往后，乔吉奥拼命的往前，牛拉梨费的力也不过如此了，“咱们只远远的把大壮丢给他，转身就跑，绝不让他追上！”
“乔吉奥，不是我咒他……那个叫阎西的家伙可能活不了了。”
“什么意思？他比两个我还精呢。”
“他被三尸盟的人堵住了，可能逃不出来了。”
“卧槽，你不早说！”乔吉奥把链子一丢，“救人去！”
一直不肯挪窝的大壮这回竟主动地尾随了上去，许山根本来不及拦他，追在后头喊：“你知道哪个方向吗？”
紧急刹车“哪个？”
许山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领着他往正确的方向去。
到了才发现，阎西的境况已经不能用被“堵”了来形容了，他根本就是变种成鳖了！几十层的高楼，没人敢单枪匹马上去搜他，于是几十号人，几百条丧尸，把他藏身的大楼的进出口围的那叫一个彻彻底底水泄不通，只要他们静静等上几天，再牛逼的人也终究是人，不饿死也渴死，除非他长翅膀，否则是很难逃脱了。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涂着和阎西一样的臭泥，而且本身就都是养尸人，根本不怕丧尸，也就是说上次对付军人的那招已经不管用了。
乔吉奥愣愣的和许山对视了一眼，发现他们好像根本没有能力救人。
一时懵逼，他们静静地坐下来，思考着对策。
“乔吉奥，为什么要救他？”
“因为……”乔吉奥哀叹了一声，“怪只怪我昨天一时冲动答应了要陪他死。然而我不想死，所以他不能在我知道的时候死。”说着愤愤挥拳，“你干吗要告诉我他有危险？”
“……”
“哎，这个时候，就算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那他要是死了，你真的会陪他吗？”
乔吉奥别过他的头，假装没有听到的样子。
“其实，他也未必需要我们救。”许山喃喃着，“毕竟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乔吉奥一想也是，阎西这样的人，只要他不想死，挖隧道都会逃出来吧，充满期待地远望着那高楼，仿佛他真的会飞天遁地一般。
一天一夜，阎西始终没有飞天遁地。
大壮折腾了一宿，蠢蠢欲动，全靠着许山死拽着他的链子才没撒出去，后半夜乔吉奥不知不觉便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头他和许山坐在一起看风景，看着看着他就困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许山怀里，身上还盖着他的衣服，等他一抬头，许山就长舒了口气，大大地活动了一下肩膀，黑色的瞳孔有些无奈，“乔吉奥，你睡就睡，怎么还流口水？”
……
伴随着清晨的薄雾，三尸盟的人伸手蹬腿，十分放松地活动着，在他们看来，自己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许山……许山。”乔吉奥柔柔眼睛，“你看一下，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怎么那雾里头好像有人啊。”
他没有看错，迷雾之中浩浩荡荡的队伍靠近，皆是荷枪实弹的军人，身姿笔挺，比倾巢出动的三尸盟还更多了几分气势。
两军对垒，三尸盟的人皆是一脸惊恐与茫然，他们怎么也不会料到军方竟然会来堵他们。
乔吉奥坐山观虎，先是三尸盟的领导人物出来喊话质问，再是军方要求他们立刻撤离，接着是彼此说软化放狠话与讨价还价，但到了最后，三尸盟的人还是先泄了气，收拢了队伍，小心翼翼地往后撤。
阎西依然关在翁中，不同的是要捉他的人换了一批，换成了更加难对付的军方，也是涂满了臭泥，无计可施。
如果说乔吉奥本来还有一丝阎西可以逃脱的侥幸心理，现在就彻彻底底没有了。
可怜的阎西啊，你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被这么多人追啊。
布置好了防卫，开始有人拿着喇叭朝楼里喊话了，乔吉奥顿时想给自己几巴子，因为他们的目标不是阎西，而是“类人丧尸”。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所指，也是乔吉奥没跑了。
许山豁得站了起来，“我们走。”
“阎西……”
“他们要抓的是你，不是他。”
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啊，乔吉奥犹豫地站起来，“可是……”
“咱们早就应该跑，自始至终，无论是三尸盟还是军方，要抓的都是你而已。”
醒悟已经晚了，面带微笑，阎西走了出来，他略显沙哑的嗓音顺着风飘过来：“你们要抓的类人丧尸不在我手上！不过，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
“跑！”二话不说，乔吉奥扔掉大壮的链子，撒腿就跑。
那鳖犊子本性难移！
第二十五章：第二十二天
“等一下！”许山快跑着超越他，“咱们先往袁老师那儿去。”
乔吉奥跟在他后头，有些诧异，“他不是伤了腿，还能跑？”
“不能，只不过剩下的血袋我交给他保管了，逃跑之前总得要带走。”
感慨着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出，他们早就跑了不知道多远了，如今分分钟都担心被人追上，实在是凄凄惨惨戚戚，他俩要武力没武力要势力没势力，唯一有的就是体力，充分利用这一优点，从说跑开始根本就没停过，一直跑到袁思齐的所在才停下来，他的腿受了伤，不能跑，只能留在这儿养伤了，重新见到小食物的斑马小书包，不禁有些想念他，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边跑着边将那条领带塞进衣服里，袁思齐驻在门口，蹦跶着喊：“保重！”
这一去，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繁星满天露头，许山拦住乔吉奥，“歇一歇吧。”
“别啊，逃命要紧！”
“喝点血，恢复一下体力，遇到突发情况就来不及喝了。”他说的有理，乔吉奥便不再拒绝，只是一边儿喝着，一边儿还拿眼睛还四下扫着，这儿的丧尸没多少人可以吃，基本上都已经看不出人样了，皮包骨的身体好像一碰就会散架似的，周围也没有什么高楼大厦，他们应该是快跑出城了。
“换双鞋吧，都快磨坏了。”许山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人家家里搜出一双鞋来，自然而然地跪了下来，乔吉奥看着他黑黝黝的头发，黑黝黝的剑眉，想起袁思齐说的他俩表里不一，性格相反的事，不自觉地就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一脸狂拽炫酷，那反义词岂不是“乖巧文弱”？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总被人追着欺负吗？
许山一抬头就看见他蹙眉板脸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怎么了？”
“这样子是不是要酷一点。”
许山微微笑了一下，轻轻放下他的脚，好像答过千百次那样熟练地应着：“是是是，你最酷，你最酷，又酷又帅又炸天。”
得了肯定的乔吉奥心花怒放，穿着新鞋蹦了两下，“还挺合脚。”
“当然了，你的尺码我记得。”
“好兄弟！”乔吉奥豪气地猛拍他的肩膀。
许山抚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喝完了？咱们走吧。”
“你还没喝呢。”
“我去找你之前喝过了。”
两人缓缓的跑动起来，“我在阎西手里的时候，他说我做的梦都是我为人时的记忆，你就是我记忆的触发点，他说得对吗？”
“猜得倒是和我猜的差不多。”
“你也是猜的啊？”
“具体的，只有问了程戈才知道。”
“嗯？这和程戈有什么关系？”乔吉奥飞快地超越他，“难道我生前也认识他吗？”
“难道你的梦里没有出现过他吗？”
乔吉奥愣了愣，努力回想着这些日子做过的梦，有父母，有许山，有袁思齐，还有不知道是谁的混血男人和很多模模糊糊的背景似的人物，可是就是没有程戈啊。
“你梦见过？”
“我梦见过他告诉我要看着你，不能让你吃人。”许山微微停顿了一下，“那时候他好像受了伤，我看见他身上有血，别的，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为什么不能让我吃人？阎西他们养尸，也没有限制食物这一说啊。”
“所以我说，只有问了程戈才知道。”许山叹了口气，“可惜我们已经分开了，他现在一定记起了更多事，说不定就能回答我们的问题了。”
跑着跑着，他停了下来，乔吉奥握着那条领带，静静地看着，这领带一开始就在他身上，后来被小食物拿了去，虽然又送给了他，但小食物珍视得就好像他本来就见过一样，那会不会是这条领带本来是属于程戈的？他同程戈其实早就认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梦到过程戈，程戈或是小食物也没有表现出认识他的样子？是因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够长，所以没有梦到彼此吗？
“我们去找他吧。”乔吉奥坚定道：“把这堆破事儿搞清楚！”
“现在？”许山左右四顾，“都已经跑到这儿了，再接下去就是出城，谁知道他们去了哪个方向？再回去找不仅危险，还可能徒劳无功。”
乔吉奥来来回回踱了几圈，仿佛下了重大决心似的，“绕着外城，咱们走到天亮，能遇上就遇，遇不上就出城，如果小香还和他们在一起，找到他们的机会还是有的。”
“你……”许山蹙起眉，“这样也太冒险了。”
“好过总不明不白地被人追着。”
许山叹了口气，“好了，无论你要做什么，我总是支持你的。”
两人不再前进，就顺着外城区做圆周运动，希望之渺茫，堪比大海捞针，可谁都知道，就这么走掉的话，以后要遇见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他们连小香的味道都没有闻见。
许山沉默着看了他一眼，等待着他的决断。
乔吉奥努力地嗅着，努力地望着，不想就这样放弃。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许山忍不住提醒。
他纠结了半响，忽而兴奋地叫起来，“你闻！”
“什么？”
“很熟悉的味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熟悉，但是一时又不能辨别出那是谁，便循着气味一直找过去，越是靠近，那味道就越是在心尖儿上蹿。
是程戈？不像。是小食物？也不像。可是又那么似有若无的，类似于他们的味道。
连许山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这种似是而非的味道在他看来不是什么好兆头。
“砰”一声枪响。
乔吉奥被许山扑倒在地，枪声没有些，一连串儿的，爆竹似的炸。
“终于找到你们了，我亲爱的优秀试验品们。”有人狂笑着出现，一袭白大褂，身上恶作剧似的别着个播放器，那枪声正是从那里头传来。
无心发怒，唯有心惊。
只一眼，乔吉奥便“认出”了他。
他正是在梦里头，用针扎了他的混血男人。
第二十六章：第二十三天（上）
他是谁？
按常理推断，既然在梦里出现过，那么他应该是在生前便见过的人，然而都已经面对面了，乔吉奥还是没能想起他是谁，只是一股危险的感觉弥漫了全身，激起寸寸耸立的鸡皮疙瘩。
那人捋一把深棕色的蜷曲短发，蓝色眼睛里的张狂不可一世，唇角微扬，伸出一根手指按下了播放器的开关，密集的枪声戛然而止，也仿佛是按下了天地声音的开关似的，周围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看得久了，竟觉得他的面容有几分熟悉。
对方微微笑了一下，单薄的唇开合时犹如刀锋，唇角的弧度略带嘲讽，“怎么只有你们在这里？我的好朋友程戈呢？”
笑起来，就更是眼熟了……
乔吉奥与许山对视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了相同的猜测。
似是而非，不祥之兆。
许山越发确定了这一点，不动声色地将乔吉奥护在身后。
“难道还都是哑巴吗？”寒光一闪，他手中变魔术似的翻出一把锋利无比手术刀，“再不说话，我可要割开你们的喉咙好好瞧瞧咯。”
？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什么好人，乔吉奥牵了牵许山的衣角，意欲溜之大吉。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男人不紧不慢地掏出一把枪来，这下子，乔吉奥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你是谁，找他干什么？”
“呵呵，他没有跟你们说起过我吗？”男人用指腹摩擦着刀刃，微昂着头颅，神情倨傲：“文森特，我的名字。”
此处似乎应有尖叫，然而面前两只只是齐齐注视着他，仿佛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就完了？”半响没有后续，乔吉奥对这个答案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好吧，请回答下一个问题。”
“你竟这样轻慢的态度，我可是你们的创造者！”
乔吉奥斜觑了他一眼，那根针管和那句让你做第一个他可是没忘记呢，把人变成丧尸就变成丧尸了，竟然还敢这么嚣张，炫耀个啥啊，是不是还得跪谢你丫？
“下一个问题。爱答答，不答滚。”
“你。”
“你啥你，捏着个枪了不起啊，有本事把枪丢了咱俩单挑啊，孙子！”
文森特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了起来，手里握的枪嘎嘎作响，乔吉奥不屑道：“就知道你丫只有拿着枪才凶的起来，认怂就开枪，别哔哔……”
口中的谩骂不停，他已经做好了挨上几枪的准备，暗示着许山缓缓朝边上移动，正当这时，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却让他愣了一下。
临近爆发的文森特警觉地朝后望了一眼，与此同时，许山迅如闪电地扑了上去。
文森特反应极快，抬手便是一枪，而许山此举旨在引开他的注意力，在他开枪时即往旁边儿一闪，只是被打中了肩膀，文森特连开几枪，然而却被从后到来的大力扑倒在地。
“程戈！”
看清了来人，他没有惊慌，而是狂笑着，抓住最后的机会将一枚信号弹发了出去，来不及阻止的程戈劈手一掌，击在他的后颈上，将他打昏了。
信号弹在天空炸响，他仰起头，面色凝重。
这么久没见了，乔吉奥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看起来没有变，还是一尘不染的挺括白衬衣，可眸中却好像多了许多东西，乍一看竟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陌生。
“糟了。”他喃喃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吉奥刚刚问出口，小食物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乔哥哥快走，坏人要来了。”
小家伙被薛桐抱着跑了出来，两个人都有些惊惶的模样。
程戈亦是一把背起了文森特，“来不及解释了，他的人就在附近，很快就会赶过来，我们先离开这里。”
“喂！”
奈何程戈根本无暇停下来搭理他，乔吉奥气愤地哼了一声，正要跟上，忽而想起还有一人。
“我没事。”许山落后了几步，一手捂着伤口，见他回头，微笑着安抚着，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渗出，并无停止之势。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乔吉奥扶住他，小食物遥遥地喊：“乔哥哥快来。”
“来了！”乔吉奥矮下身子，不由分说地背起许山，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液体渗透布料腻上肌肤的感觉让他有些心惊，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感觉到了许山的心跳似的……
“乔吉奥，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他伏在他背上，闭着眼睛，耳畔一片静谧，“那时候小区里没有别的小孩子，咱们俩就总是一起玩儿，你爱看大力士水手，如果在家吃了菠菜，就一定要背一背我看看有没有变成大力士……”
他说得话仿佛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似的，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出现在乔吉奥的眼前，笑着闹着。
“说这些干什么！”乔吉奥恶狠狠地嚷：“你可是只丧尸啊，别跟个人类一样！”
背上的人哼哼了两声，似是笑了。
“看，你现在背得动我了。”
“妈的。”乔吉奥一把把他甩在地上，从斑马小书包里头掏出个血袋，咬破了就往他嘴边送。
“乔吉奥……”他仰头看着他，却是拒绝的姿态。
乔吉奥与他对质着，身子一点点儿的颤抖起来。
他所担心的，终于要成真了么？
不远处，程戈终于也停下了脚步，静静伫立着，乍一看，同人类别无二致。
闭上眼，乔吉奥问出了心中久存的不敢问的疑问：“这些血袋里，是你的血，是不是？”
“……是。”
“可你已经不是人类了，所以再也不会有新的血袋了，是不是？”
“……是。”
仿佛一双大手大力撕扯着心脏，乔吉奥的嘴角因痛苦而下弯着，向着许山：“所以这些血袋用完了就没有了，是不是？”
“所以你就一直不用留给我是不是？”
“你打算放着自己不管让我一个人活下去是不是？”一声比一声高的质问，越来越确凿的语气，他睁开眼，目眦欲裂。
许山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悲伤还是愧疚，他张了口，却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来。
他的确，是想让乔吉奥好好的活下去，哪怕，是以丧尸的存在。
他的沉默回答了一切，乔吉奥粗暴地将血袋扔给他，“给老子喝下去！”
“乔吉奥……”
“不喝你真的会死的！”
低头看了看手边的血袋，极度空耗的身体发出阵阵饥渴的诉求，可是面前站着的人啊，仿佛拥有某种魔力似的，只要看见他，要付出多少代价，也都无所谓了。
“就算只支撑一个人，血袋也用不了多久了……你活着，就是我活着了……所以……”
“所以？”声音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所以……”他小心地提起血袋，用颤抖的手去封住打开的口，不肯让它洒落一滴。
“妈的。”
抢过血袋，仰头灌下一口，毫不客气地掰过他的头颅，近乎粗暴地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用舌尖撬开他意图抵抗的牙齿，用胸膛压下他下意识抗拒的手，一直要将他压入尘土里似的，狠狠的，将口中的血液射入他的口中，不容抗拒。
小食物惊呼一声，却被薛桐挡住了眼睛。
溢出嘴角的血液顺着脖颈的曲线流下，如同心中流下的那滴泪，所过之处，潮湿一片。他睁开眼睛，看见程戈颠倒的身影，面无表情的脸。
“老子不想独活！”抹一把嘴，乔吉奥将剩余的血袋塞进他手里，然后一把背起他。
“走啊。”
路过程戈身边的时候，乔吉奥未曾斜视。
第二十七章：第二十三天（中）
程戈却盯着他不放，仿佛要在他的脸上钻出一个洞似的，然而任凭他怎么看，那一双故作冷漠的眼睛也未曾落在他身上半分。
果然分开的这段时间，他是长大了，不再孩子气地绕在他身边了。
不着痕迹地移开眼，程戈缓缓低下了头，压下心中的波澜。
当务之急，是要离开这里。
小食物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仿佛有些弄不懂大人之间的事，薛桐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让他抱紧了自己的脖子，跟随在几只丧尸后头。
几个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唯有脚步声急促。
隐约的听得犬吠，空气中一阵臭风，可猜想是文森特的人寻来了，且不在少数，程戈沉着脸，引着一行人左兜右转，屡屡避开了正面交锋，然而踪迹却还是难逃，一直被紧追不放。
“这样下去不行。”乔吉奥道。
他们无所谓体力，薛桐却已气喘吁吁了，程戈脚步不停，将文森特改背为抗，让小食物坐到自己闲置的臂弯来。
“放心。”
他微微喘息着，声音坚定。
这寥寥的两个字，仿佛是一剂强心剂似的注入了队伍，乔吉奥发现，哪怕他不说，但在他身边的时候，自己总是安心的。
想到刚才的事，他想同他说些什么，然而未及张口，便是一连串的尘土飞溅。
“快！”程戈催促，全副武装的人类士兵一边朝他们狂奔而来。
无暇旁顾，唯有使出全身的力气用最快的速度奔跑着，人类亦是不肯放过，几条警犬率先脱离了桎梏，狂吠着急速靠近。
小食物害怕地呜咽了一声，蜷进程戈的怀里。
“滚开！”乔吉奥一脚踹开欲扑上来的一条，子弹几乎擦着脚踝飞过，或许是唯恐伤及文森特，又或是想要活捉他们，那些士兵不敢开枪，偶尔射击，也皆是往他们脚下去，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一步就会断了这条腿，再也跑不动，而现在，他唯有竭尽全力。
“乔吉奥，放下我吧。”许山的声音在耳畔颠簸。
若不是情况紧急，乔吉奥发誓自己一定要把他揪下来痛扁一顿。
“你给我闭嘴，赶快恢复！”
悄悄的，乔吉奥感觉到背上的人展开了些身子，尽可能的遮掩着他的后背。
暗骂了一声，随着前头的人一转，拐入另一条路，他喊：“下一个路口，程戈，我们分开走！”
才刚刚相见，难道又要分别了？
程戈心中猛得一滞，却又说不出不许的话。
“砰砰砰”异于追捕者的枪声响起，传来人的惨叫与惊呼，他忙喝：“再看看！有情况！”
的确是有了情况，似乎是异于文森特的士兵们的另一股武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趁着士兵们不备之时，给了他们一记突袭。
毕竟是训练有素之士，士兵们立刻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用以迎敌，一部分继续追捕，继续追捕的知道情况紧急，也是爆发似的，追的一个比一个紧，脚下射来的子弹也越来越密集。
左腿猛得一滞，乔吉奥身不由己的摔了出去，心中知道自己多半是中了枪了，心一横，猛得发力将许山甩了出去。
“快走！”
腿上果然中了一枪，饶是他超高的复原能力，也无法在这紧要关头一蹴而就了。
差了几分钟，就逃不出去了。
“快！打中了一个！”后头士兵兴奋的啸叫着。
“乔吉奥！”程戈回头，神情复杂而挣扎，他的脚步已经缓了，乔吉奥鼓足元气大吼：“快走！”
他一滞，然而情势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抱紧了怀中害怕蜷缩的外甥，转身而去。
能逃掉一个是一个，乔吉奥自己安慰着自己。
“乔吉奥。”虚弱的呼唤，许山踉跄地站起来，要向他走来。
蠢货，你倒是走啊。
乔吉奥捂着伤腿，挣扎着要站起来，忽而一股大力掐住他的手腕狠命一拽，同时“砰砰砰”几声枪响，血花四溅，追击者倒下了几个，立刻减缓了速度。
“不是叫你在原地等我吗？”阎西满身是血，表情几乎可以用魔鬼来形容，离得这么近，乔吉奥感觉自己几乎要被他的火气焚烧了，又是他，每一次倒霉的时候，都会遇到他，无穷的委屈涌上心头，“等你干吗？等你带人来抓我吗？”
“放开他！”
隔着一条街道，许山怒目呵斥。
阎西的眉梢跳了一下，将乔吉奥往小巷深处一推，“不想死的，就给我乖乖呆着。”
话毕，他已如孤狼一般，猛得蹿了出去，也不知他是如何开的枪，只见得士兵接连倒下了几个。
他就地一滚，到了许山的位置，揪住他的衣领，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提离地面似的，逼视着他的眼睛，“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叫我放开他？嗯？”
在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说这种话，乔吉奥也是服了他了，“别废话了，想想怎么逃跑要紧。”
“逃是要逃的，不过不是我们。”
他将许山垃圾似的一丢，傲然举枪，弹无虚发，又是数人倒下。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过如此吧。
另一头的枪战亦是到了白热化，两边儿的压力显然叫士兵们相当吃力，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手榴弹，阎西当着他的面儿，眼也不眨的甩了一个出去，登时便叫敌方吃不消了。
“先把后面的干掉！”
闻得呼声，忍不住咧嘴一笑，他们总算能喘口气了。
阎西大步流星地迈了过来，强盗似的抓住他的手臂，“走！”
差点儿忘了，这煞星是绝不可能放他自由的。
身不由己地朝前几步，便立刻被另一只手拽住，扭头，许山坚定道：“你不能带他走！”
“你一个自身难保的废物，凭什么跟我说什么能不能？你以为你是他生前认识的人就了不起了么？大不了老子看着他退化！当小宠物似的养着！”
“你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
“就凭你早就喜欢他！在他还是人类的时候，就喜欢他！”
乔吉奥呆住了，阎西猛得一滞，继而火山喷发似的揪住了他的领子，“你有种再说一遍。”
“许……许……许山……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难道不是么？我记忆里出现的，总是在放学的时候，在亮着灯的临街的窗子里站着的你，难道不是在看乔吉奥吗？”
周围好像都没了声音，阎西放开了他，脸一下子刷白，“你……你看见了……”
“一开始我还奇怪为什么在那个点总是有人站在窗口，有一次我们面对面走过，我立刻就懂了，你看他的眼神和我看他时太像了。”
许山整了整衣领，神情悲恸。
“隐忍，克制，却又无法克制的眷恋……”
乔吉奥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眼神会出现在一向残忍变态的阎西眼里，可是当他的眼神投向自己的时候，就是傻子，也看出了其中溺水一般的慌乱。
——“为什么非要选我……”相当无奈的问。
“我念旧。”他微微一笑。
原来，是真的念旧。
“阎……阎西？”艰难的开口，他宁愿听见他说想把他当小宠物养，也不愿是现在的情况。
“呵……哈哈哈哈哈哈……”近乎于癫狂的笑，引得人直起鸡皮疙瘩，他面上挂着瘆人的笑，点头道：“不错。我是在看你，在你还是人的时候，我就迷恋上了你，我只恨那时我不敢靠近你，只敢在你上下学时从窗里看你……所以现在，你无论看见我多少次，也不会想起关于从前的任何事。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假如那时我一鼓作气认识了你，是不是现在我就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了？”
他的笑容逐渐落寞，乔吉奥局促地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到底哪里好了，说出来，他改啊！
“可是，没有假如。”许山握住乔吉奥的手，“又何必强求。”
“……呵，强求。”阎西被刺痛了似的笑了，“你喜欢他，可是，他喜欢你吗？你难道就不是在强求？”
“喂！”话说到这个地步，乔吉奥感觉自己听不下去了。
“我不用他喜欢我！”许山断然道：“我要他和我在一起，只是想尽可能多的唤起他的记忆，你也知道，只有这样，他才是他。”
阎西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嘲讽，又一点点淡然，他猫鼬似的眼睛里仿佛略过无数微光，让乔吉奥不敢直视。
“好，这一次我把他还给你。希望你好好看着他，假如再有下一次的话，我不会放手。”
他抬手指了个方向：“你们往那儿跑吧，后面的人，我替你们挡着。”
他孤身一个，背着枪朝反方向去。
每次遇到他都倒霉，每次倒霉后又遇到他……
“走吧。”许山低声道。
乔吉奥看了他一眼。他呢，每一次倒霉时，他都在……
还有那家伙……
“去找程戈。”乔吉奥的眼里熊熊冒火，“再不把这堆破事儿弄清楚，老子死了也不能瞑目！”
第二十八章：第二十三天（下）
循着程戈离去的方向，他们一路搜寻，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心底里，乔吉奥还是希望遇到他的，哪怕不是折返相救，只是在原地等候或犹豫也好啊，这样他就可以安慰自己，其实其实，他是很看重自己的性命的。
但是，他没能遇到程戈，倒是嗅到了小香的气味，追寻而去。
几日不见，小宝宝似乎长大了一点儿，仍由妈妈田婕茹背着，一看见他们，便立刻咧嘴笑了，伸出肉团团的手来要抱。
“谁。”田婕茹警觉地转身，看见是他们，惊讶之余，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快步迎了上来，“你们没事吧？程戈说你们遇险了。”
“他人呢？”
“在里面，正在审问抓回来的那个男人。”
知道他们危险，就只是忙着审问人吗？乔吉奥就要冲进去，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小香爸爸呢？他还好吧。”
田婕茹微微一笑，温柔的样子同当初追杀他们时判若两人：“也在里面，挺好的。”
“哦，那就好。”
乔吉奥进了屋，果然看见小香爸爸正侧对着门立着，在血袋的作用下，他脱落的头发都长了回来，形容也不复枯槁，衣衫整洁，面容沉静，显然是妻子把他照顾地很好。
“嗨，大哥，你好啊。”
小香爸爸缓缓转过头来，他长得很普通，但又看得出是个很踏实的男人，只是一声不吭地盯着乔吉奥的时候，显得有些阴沉。
“嗨？”迟疑地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仍没有反应。悄悄的戳一肘许山，“你看他……”
“他还没有完全复原呢。”田婕茹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暮得出声吓了乔吉奥一跳，她歉意地一笑，走到自己丈夫身边，替他整理着衣襟，“程戈说他耽误得比较久，要像你们这样恐怕还要花很长时间，本来我还有些担心，不过看见了你们，我就放心了，哪怕时间久一点，只要能复原，等再久也值得……
乔吉奥注意到，有一根灰色的绳子，一头系在小香爸爸腰间，一头系在她手腕上，不细看很容易忽视，好像，是怕他跑掉似的……
“你说呢？” 她忽而回过头来注视着乔吉奥，乔吉奥连忙狂点头，努力让自己忽视她温柔地动作同僵硬的小香爸爸形成的说不出的怪异，“是是是，我当初也是花了好长时间呢。”
“嗯。”她指了指里门，“他们就在里面，你进去吧，我还要警戒。”
“啊。哦。”乔吉奥故作镇定地打开了门，又扭头看了一眼，田婕茹正低低地同丈夫说着什么，她背上的小香侧歪着头，好像很难受的模样。
“乔哥哥！许哥哥！”
脆生生地叫，一个小东西扑了上来，乔吉奥连忙关上了门，抱起了小食物，走廊尽头的房门一下子开了，阴暗房间里，程戈立着，盯了他许久。
小房间里传出悉索的声音，程戈及时关了门，迟疑地开口：“你……”
“命大。”看见他，乔吉奥就不再想问他为什么不回去救他了，毕竟，他还有小食物，不是么？
“好久不见。”薛桐微笑着朝他们打了个招呼，乔吉奥点了点头，大难不死，看她也觉得顺眼了许多。
“过来吧。”程戈说。
乔吉奥刚要迈步，他道：“小文去休息吧。”
闻言，薛桐急忙伸手：“把小文给我吧。”
乔吉奥以为里头有什么血腥场面，便顺意将小食物交给了她，被迫转移的小家伙恋恋不舍：“乔哥哥，等会儿要来找我。”
“好。”乔吉奥摸摸他的小脑袋，心里格外地满足，让程戈带着他先走到底是正确的，假如这个小家伙受了什么伤，自己还不得心疼死？
一进门，便看到了五花大绑的文森特，一直以来乔吉奥都只有被绑的份儿，这会儿不由地心情大好，“哟，文先生这是玩儿哪出啊？”
他的白大褂还好好地穿在身上，不像是受过什么酷刑的样子，只是嘴里塞着布团，不好说话，可他的眼神，却好像在嘲讽着什么似的。
那股熟悉感又由来地冒了出来，打量他的眉眼时，便不由地认真起来。
视线被遮住，程戈立在面前，道：“我一直很担心你。”
“我没事儿。”挥挥手示意这事儿过去，仍盯着文森特不放。
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呢？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的？我们到另一个房间去吧，我一一告诉你。”他的话瞬间转移了乔吉奥的注意力，叮嘱许山在此看着文森特，便跟着程戈转移阵地。
两人到了空置的房间，看程戈谨慎地锁上了门，乔吉奥一边问有必要吗，一边随着他走到房间的另一头。
从未曾独处过，突然两人相对，倒有些奇怪。
“我叫程戈，生前曾在一处生物研究所工作，人类潜能增长试剂是我的主要研究项目，，文森特曾是我的同事，因为各种原因，我们中途分开，各自研究，他盗用了我尚未完成的资料，做出了引发这场风暴的丧尸病毒。他一直在找我，是想要我剩下的资料。如今人类并不知道这些事，一直把他当做最大的权威看待，所以很听他的话。我曾在医院实验室留下了部分完成度较高的试剂，就是你所看见的那些，人类是经受不住的，但是丧尸之躯可以，利用他们，我把自己强化到了一个比较高的程度，但是变成丧尸之后无药可解，只能以人为食，要想保留人性，只有控制食物的纯度，与生前亲近之人为伴，现在也已经有人发现了这个方法。”不等乔吉奥发问，他便主动开了口，一口气的说完，慢条斯理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额……”乔吉奥一懵，还以为他会支支吾吾，谁知他竟这么坦白，坦白地他都不知道问什么好了。
程戈淡淡道：“如果没有的话就算了。”
“有有有！”抓紧机会：“小文手里的手电筒样是什么东西？”
“白色按钮麻痹丧尸，红色是我实验室的开关，蓝色……彻底销毁实验室。”
“可千万别！我记得你实验室里还有点儿血，我还指着他们多活几天呢。”
程戈许久沉默了一会儿，道：“乔吉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呀，血不够多也不是你的错，这样就挺好。”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他咧嘴一笑，“好像也没有什么要问的了，要是你早点儿想起这些就好了。”
气氛莫名的沉滞，乔吉奥耸了耸肩：“那我先出去了……”
走到门口，他回过头去：“差点忘了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微微停顿，程戈道：“不认识。”
“哦。”点了点头，乔吉奥离开这里，去陪小食物玩儿。
小家伙许久没有见到他了，亲亲热热的，总往他身上蹭。
“这么想我呀。”乔吉奥笑，拍拍脖子上树袋熊似的孩子。
“不止我想你，舅舅也想你。”小家伙一脸认真。
“哈哈，是嘛。”
“是呀。你走了之后，舅舅伤心了好久，听说你被抓了，舅舅立刻就要去救你呢，可是总有坏人要抓我们，舅舅只能带着我们藏来藏去……乔哥哥，都是小文不好，你不要生舅舅的气。”
“乔哥哥不生气呀，既不生你舅舅的气，也不怪你，小文最乖了。”乔吉奥摸了摸他的脑袋，挂着不变的微笑。
既然真有小文说得这么关切他。为什么，要说谎？
尽管刚才程戈的神色如常镇定，语气亦是坦然，但出于某种直觉，乔吉奥认定有疑。
既然他撒了谎，自然不可能再从他口中得出相反的答案，若无其事地陪伴小食物玩耍，若无其事地同薛桐、许山谈话，若无其事地各入各房歇息，然后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摸到关押文森特的地方。
示意他安静，然后扯下了他口中的布团。
他相信程戈说的文森特的身份，但不相信他的身份只有这么简单。
文森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怎么了丧尸？不珍惜你最后活着的时间吗？”
“少废话。”乔吉奥低喝，“我问你，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从前又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把我变成第一只丧尸？”
他嘲讽地笑：“程戈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这些……”乔吉奥顿了顿，既然程戈否认了认识他，那么这些问题自然是不可能从他那儿得到答案的了，“你只要回答。”
故作高深地沉默，让乔吉奥有些焦躁，“快说。”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从前又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把你变成第一只丧尸……”他含笑着重复着他的问题，“我们认识是在……”
他忽而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
“喂，别装死啊。”
“水……给我喝点水……”
人类就是麻烦……乔吉奥烦躁地倒了杯水递给他，他渴死鬼似的喝着，猛得咬了乔吉奥一口。
水杯落地碎裂，乔吉奥一下蹦开，“你有病啊！”
他舔舐着唇角的水珠，得意地笑：“你问的这些问题，我都忘光了。”
“疯子！”
气愤地离开，这次算是被他耍了。
回到自己房间没一会儿，乔吉奥想起什么似的冲了出去。
迟了。
文森特已经用碎片割开了绳子，目光阴桀地立在那里，守株待兔似的，不等乔吉奥反应，扬手便是一刀。
空气涌进气管，竟如此寒冷，乔吉奥捂着脖子倒下，又是气又是悔，竟然一不小心，给了他可乘之机。
“愚蠢的丧尸。”
蓝色眼珠透出厌恶的眼神，落到脸上碾轧的皮鞋，那么用力，要将他的头颅踏碎似的。
伤口正全力修复着，他没有反抗的能力。
电光火石间，乔吉奥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些光影，穿着白大褂的文森特显然是初出茅庐，彬彬有礼而又隐隐激动地做着自我介绍：“Pleased to meet you，Dr.Chen.I’m Vincent.By the way，I’m your number one fan.”
Dr.Chen……
这段记忆，是程戈的。
心神大震，一时间乔吉奥脑子里一片空白，程戈的记忆，怎么会跑到他脑袋里来的？
不，或许是当时他也在场呢？
口中吐出血沫，挣扎着问：“我没有见过你，对不对？”
“你这样的角色，怎么能有荣幸见过我？”
果然，是程戈的记忆。
现在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他所思所想所行所止的，究竟有多少是他的本意，又有多少是在程戈的影响下完成的？
还有许山……
“我今天不杀你，是为了让你告诉程戈，他逃不了的。”
利落地翻身跳窗，他留下这句话。
漆黑一片之中，混乱摇动的光，奔跑的人影，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他瞧见一个人逆着光向他跑来，皮鞋的声音啪嗒作响……
这一回，他终于看清了。
第二十九章：第二十四天
眼神狂暴复清明的程戈，白衬衣带血的程戈，系着菱格纹领带的程戈，垂死般颠倒的视角，灯火煌煌，人心惶惶。
伤他的人，害他变成丧尸的人，是他。
那菱格纹的领带原是他解下来，为他包扎用的。
此刻，这罪魁祸首立在窗前，就着熹微的晨光，撕开一点血袋，将猩红的液体倒入酒杯，优雅烂漫。
“喝点吧。”他说。
乔吉奥不知道他是何等的城府，才能在被自己害死的人面前如此冷静，若无其事，难道内疚这个词，不是他教给他的吗？
“文森特逃了。”
“没关系。”
“你对他至关重要，他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
“你知道？你真的知道吗？”低低地呢喃，记忆中文森特的模样，应该不止是单纯的敬仰吧，努力地克制情绪，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我们走吧，离开这里，逃得远远的，天大地大，他很难找到你。”
叹息似的微微一笑，“我不能走。”
“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将那杯血液端起，“快喝了吧，你伤得很重。”
沉默，继而是暴发，乔吉奥猛得扯下了脖子上的领带，砸在床上：“害死我的是你，让许山控制我饮食的是你，第一只丧尸也是你！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还要瞒我多久？”
“你终于想起来了。”他平静地没有一点涟漪，甚至连端着酒杯的手也没有抖一下，“我还一直盼着，你再也想不起来呢。”
外头传来小食物的声音：“舅舅，乔哥哥醒了吗？”
“醒了，舅舅有点事要跟你乔哥哥说，你先去玩儿。”
“哦……”
轻轻地锁上门，程戈放下酒杯，“那么，你打算怎么报复我呢？”
“你以为我会报复你？”无言的心痛，比知晓真相更甚。
“我可是亲口尝过你血肉的味道啊，你倒下的时候，惊恐地吸气都忘了……就因为我，你变成了这幅模样，你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连记忆都不再完全了，难道，不恨我吗？”
就是因为他，他变成了这幅样子，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连记忆都不再完全……乔吉奥抚着脖子上刚刚愈合的伤口，无声一笑。
他是该恨他的。
恨得恨不得一口一口，把他咽下。
“可惜，我不恨你。”他深吸一口气，“那么现在，你是不是能对我坦白了？所有。”
程戈半垂的眼眸里骤然闪过的微光，唇角微扬，欲言又止。
“还是不能么……”乔吉奥点了点头。
他翻下床，将那杯血酒一饮而尽，浓稠的液体入肠，灼灼如烧，“这是我最后一次喝你的血，早些，散了吧。”
“乔吉奥。”背后的呼唤，“错的是我，你不要折磨自己……”
“我哪里是折磨自己，我是解放自己啊。”
“……你一定要问明白全部，我只能告诉你，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在这里……”
不欲再听，乔吉奥打开门，正逮着偷门的小家伙，犯错似的往后退。
一笑，乔吉奥蹲下身子摸摸他的脑袋，他的胸前，还挂着亮闪闪的钥匙，那是他们曾经以为的家。
“乔哥哥有点事儿要先走，你和舅舅乖乖的，知道吗？”
明明才这么点儿大的孩子，却像是懂了似的抱住了他的手，刹那间汪了满眼的泪，“乔哥哥别走。”
他的哭喊引得全屋的人都来看，薛桐伸了伸手，满面疑惑又心疼的模样。
有她照顾小食物，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回过头再看一次那袭白衬衣，乔吉奥轻轻地推开身畔的小家伙，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自然而然的，许山跟了上来。
小食物爆发般地大哭起来，被薛桐抱住，不住地安慰着。
“乔吉奥，许山，怎么啦……”田婕茹随着快走出来。
“我们走了，血袋留下了，你给小香爸爸喝吧，祝他早日康复。”
她一愣，却是难掩的一丝欣喜。
并没有什么对错，人总是私心。
决绝地离开，没有一句赘言。
自此阳关独木，各走天涯。
——
每每相遇，却又相离。
每每相离，却又相念。
若是能控制自己脑海所想，他愿作一只无知无觉的丧尸。
只是一遍一遍，闪过的都是他的脸。
离开这座城，离开这座有他的城。
离开这样生养他的地方，归葬于不知何处的异土。
径直地走，径直地逃，两耳风声，一路嘶吼。
有缘，有缘，有缘无分。
狭路相逢，蓝色眼睛，肆意张狂，身后是一班士兵。
螳臂当车，绝无胜算。
乔吉奥亦未曾想逃，只是寒着脸，寒着眼，漠然相对。
“程戈在哪儿？”太久的沉默让文森特不耐烦起来，他身后有千军万马，有恃无恐。
“我不知道。”乔吉奥的淡然让文森特有些惊讶，“我们正要出城，或许他也已经不在这座城市里。”
“不可能。他不会离开这里。”
“你怎么能确定，他总不会呆在原地等着你去抓他。”
略微讶异地一笑，“你好像聪明了一点。”倨傲昂首，“既然如此，我就先把你们抓回去，不怕他不出来。”
“抓了我们又有什么用。”乔吉奥嘲讽道：“我被一个变态抓走，被猛雕抓走，被三尸盟追赶，也没见他出来，凭什么你一抓我们，他就要自投罗网了？”
“他会来的。”他笑得阴测：“你可是他重要的人呢。”
顿一顿，乔吉奥冷冷道：“你恐怕误会了，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是么？”
“我现在要走了，你要么杀了我，要么让开。别再废话。”
他的冷漠彰示了他的决心，文森特眯起眼睛，啧啧不已，“看起来，程先生很是伤了你的心呢，连你的同伴也不顾了？”
目光投向身侧的人，乔吉奥露出一丝犹豫与愧疚，他已经先他开口：“我随你。”
仿佛是身与影，无怨无悔，不离不弃。
这么久的陪伴，他从不曾要求回报，只是默默地上前，牵起了他的手。
记起昔年，彼此年少，他亦是这般牵着他的手，任凭他百般嫌弃，不肯放开。
反手紧握，低低许诺：“来生还你。”
闭上眼睛，心如死灰，等一声枪响，了断残生。
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
歪过头来，露出兴趣盎然的笑，“真有趣。”
抬手，预备开枪。
“砰”的一声枪响，惊飞了鸟，倒下了人。
众皆哗然，涌到文森特身边，紧张救护，涌向四面八方，寻找着开枪之人。
“走！”搜寻未果，士兵上前将两人押了起来，用枪杆粗鲁地推搡着他们回程。
方才那一枪乔吉奥看得很清楚，正是伤在文森特的胸口，他不死也残，既然有了垫背，就更无惧生死，只是离开的时候，目光仍四处搜索着，期待着再见到那人一眼，同他道一声谢与别。
谢他三番五次救他于水火，别此去九死一生恐难相见。
阎西，莫来。
第三十章：第二十五天
偌大的本部，人如蝼蚁。
同许山分开关押在防守森严的牢房，自一线天窗，望外间蓝天，云来云去，不知愁滋味。
他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对这条早该丢了的命也不是那般在乎，倒是比那些神经紧张的人类更悠游些，早已料到的是临死前的谈话，未曾料到的是所来之人安然无恙。
如常的蓝眼珠，残酷又阴冷，乔吉奥看看他整洁如常的白大褂，从惊讶转为了然，无怪他不像他手底下那些人一样涂得恶臭，原是有恃无恐。
心里不由得好奇起来，“你在这里这样的位高权重，还有谁能伤你，将你变成丧尸？”
文森特啧啧连连，“看起来你似乎不太喜欢自己的状态，把变成丧尸说得像是什么坏事似的。”
乔吉奥没脾气地笑，他知道这种人多半是偏执又自我，高高在上地厉害，“你是不是还觉得你造福了全人类？”
“难道不是么？”他的手掌虚虚地按在心脏部位，模拟着它跳动时的节奏，面容虽是英俊，那副自豪的模样却莫名地让人讨厌，“无论受了多大的伤，都可以自己修复，不需要凡人的食物，无惧时光的流逝，更为强大的存在。”
“受了伤能复原，也有不可损伤的弱点吧，不需要凡人的食物，也不是不需要食物吧，无惧时光流逝，也得依靠进食的能量吧……真是同情你的食物，恐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得做你长期的食物源吧。”
“那又如何，由此所得的绝对的安全和舒适的生活，你知道会有多少人求着做我的食物吗？”
乔吉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听起来你认为这是一种荣幸。反正你的伤也会痊愈，不如你每天割两块肉给我打打牙祭，作为感谢，我每天给你按摩？”
文森特顿了顿，“他们说你十分平静。可是看起来，你好像很为我的食物不平呢。”
“好歹让他死的痛快。”
“呵呵。”他低笑了两声，“果然是程戈教出来的人吗？同他一样充满了道德感？”
“这和道德没什么关系，主要是因为讨厌你。不过你念这两个字的时候都快把牙崩了，是不是程戈以道德为名拒绝了你？”如期地瞧见文森特眼皮一跳，目露凶光，乔吉奥一副看我不爽你来打我呀的无赖模样对着他，坐等他恼羞成怒。
谁知他一口气咽了半响，忽地笑了。
乔吉奥看二傻子似的看着他，不明白这些个家伙为什么总是在该发火的时候忍着，难怪憋出了神经病。
“是我赢了程戈。”他说，一字一句的强调着，“是我赢了他，他最引以为豪的研究领域，现在我才是领头人。”
这是什么奇怪的重点？乔吉奥斜觑着他，火上浇水，“听说你偷了他的研究成果。”
文森特眼皮一跳，“没有我的帮助，他无法取得那样的成就，那也是我的心血！”
“哦，是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追着程戈，难道不也是为了取得完成度更高的成果吗？”不等文森特辩驳，他炮弹似的说下去，“你既无法得到程戈的人，也无法取得像他那样的成就，自觉没有希望的你才会这样孤注一掷地冒险，自欺欺人地来超越程戈以获得自我安慰吧！”
“不是那样！”
“不是那样又是哪样呢？就像一个不被主人喜欢的小狗只能通过犯错来引起重视一样。”乔吉奥响亮地嗤笑了一声。
他的面部肌肉微微抽搐着，只是说不出话来。
“无话可说了吗？因为都是事实，所以无法反驳是吧！”
他此刻的眼神，哪怕立刻杀了他他都信。
片刻，低微地如同呢喃的声音响起，“他最重要的人，成了我的食物。”
“什么？”
他脸上露出一种迷醉的微笑，仿佛吸毒的人沉浸在如梦的幻影中，“他最重要的人成了我的食物……”
重要的人。好像程戈也说说过这样的话。
“我说你让我猜什么谜呢……”絮絮的嫌弃方说了一半，脑海中骤然一个闪念——相片中长发飘飘，不笑时也带着笑意温柔女子。
是她……
不，不可能。
乔吉奥摇了摇头，然而再仔细看他的眼眸，这种感觉却越发强烈了起来。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连开口都觉得艰难了：“你说的，是不是一个女人？”
看到他脸上终于得胜般的笑容，乔吉奥的心猛得沉入了无底深渊。
是她——程戈的妹妹，小食物的母亲。
不错，他是胜了，不仅如此，最坏的猜想，“小文他……”
“那是——我的儿子。”一字一顿地宣布完，他快意地仰天大笑起来，“哪怕程瑾从他出生就带着他躲着我又怎样，他骨子里，还是流着我的血，他还是我的儿子，我的！”
他疯了似的宣示着主权，乔吉奥心里飞快的“小食物知不知道这件事？他肯定不知道，难怪程戈一直让小文躲着他，如果小家伙知道自己爸爸是这么个疯子，该多不利于儿童的成长……
“啊——”文森特低低笑着，长长地舒了口气，“将程戈所有重要的人都夺过来的感觉可真好啊。”
仅仅是那样自私的念头吗？乔吉奥攥紧了拳头，对他的不顺眼翻了一百八十翻，这样的家伙，怎么配当小食物的父亲，连认识他，都看见过他，都想替小家伙洗洗眼睛。
“真庆幸小文不认得你。”
他抽动着嘴角，微微冷酷地笑：“有你做诱饵。我们父子相聚的时刻，不会太远了。”
“白日做梦！”乔吉奥啐了口唾沫，想打他的心情高涨地要爆发，“别说程戈不会为了我出现，就算他会，我也不许，老子这就撞烂脑壳，看你拿什么做诱饵！”
他说着便往墙上撞去，“咚”地一声，清晰可闻。
文森特冷眼旁观，“你尽情地寻死吧，我相信哪怕是你的尸首，也可以引出一些人。”
乔吉奥再往墙上去的脑袋停了下来，这家伙软硬不吃，还真是不好对付，在一阵挫败感之后，他放弃了撞墙，盘腿在墙角坐了下来。
“看来我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既然这样，你能不能让我见见他的妹妹？”
文森特显然有拒意，他连忙补上：“哪怕是对于失败者的怜悯呢？最后的鸡腿？”
“说的不错。胜利者，是该有些风度。”他略一鞠躬，优雅非常，这个时候，你几乎不能从他有礼的微笑中窥见他的丧心病狂。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是的。”
乔吉奥没想到他能应得这么畅快，有些喜不自禁。
“不过。”文森特眸中寒光一闪，“那是在你临死之前要做的事。现在，还请你做好的你本职工作吧——我的小鱼饵。”
大结局
悬挂的第一天，晴。
看守士兵报告：没有异常。
悬挂的第二天，多云。
看守士兵报告：没有异常。
悬挂的第三天。
依然是一整日的沉寂，精神紧张地戒备了一天，难免觉得疲惫，年长的士兵按一按太阳穴，干裂的黑泥“防护层”簌簌落下，抬眼望望，两个黑点依然高悬，一动不动。
该不会是死了吧？转念，不过是受了两日风吹日晒，对于丧尸，又算得了什么呢，要不是这些怪物数量太多又过于强横，他们也不会被逼得寓居在特定范围内，必须靠着涂抹恶臭的污物和日夜不息地巡逻守卫来自保，听说每天清理的狂暴丧尸，多得都能堆成一座山了，可还是怎么杀也杀不完。现在为了抓住那只高度类人丧尸，连文森特医生也受了伤，只盼着他能早点康复，那只高度类人丧尸能够早点自投罗网，这样才能早日研究出除掉这些怪物的办法。
只是，这两只类人丧尸都挂了这么久，也不见一点动静，那只高度类人丧尸，真的会来吗？
日薄西山，傍晚的风夹杂着寒意扑面而来，将代表人类本部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行走的人们忽而瑟缩了一下，行人更加快了行走的步伐，站岗的士兵亦紧张了几分，不放心地同对讲机里的同伴交流着，再三地确认是否有异常情况。
“一切正常。”他回答。
很快就要到换岗的时间了，他安抚着那头更为年轻的战友，让他不要紧张。
“辛苦了！”前来替换的战友敬个礼。
他点点头，松了一口气的向武器库走去，交完武器，他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
笑容刚刚才浮出，擦肩而过的一人，骤然传来的痛楚，同那句已经远去的“抱歉了”。他惊恐地看着手上极小的一个伤痕，还来不及呼喊，眼神便已狂暴……
接二连三的袭击，比瘟疫的来势更加迅猛，四下而起的惨叫，将本部搅得人心惶惶。
“出了什么事？”刚刚才从安逸中起身的文森特，便听到了枪声。
“基地内部发现了丧尸！我们正在清理！”
“什么？”已经特意强调加强防守，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文森特跑到窗前一扫，巡逻队已经出动，正四处搜捕并击毙丧尸，形势虽然混乱，却并不严重。
刚刚有些放松，抬眼便看见那两个黑点，正缓缓地上升。
“开枪！开枪！”他抓起对讲机，疯狂地命令早已安排好的狙击手，哪怕是立刻击毙，也绝不给他们营救的可能，然而那头除了杂音，空无回声。
原本将他们安排在最高的警戒塔上，是为了增大他们营救的难度，如有意外，还可直接断绳，将他们摔死。如今却成了鞭长莫及。
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被拉上去，他咬牙切齿地吩咐：“传令下去，把警戒塔给我围起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营救显然让众人惊讶不已，清理丧尸仍在继续，警戒塔下，亦是蜂拥而来的队伍。
“程戈，我看你怎么飞出去。”文森特亲临，虎视眈眈。
层层叠叠，警戒塔被得水泄不通。
一声令下，第一支小队冲上去，谁知里头看守之人早已变成了丧尸，围堵在门内，一旦进入，便是防不胜防的袭击，顷刻之间，便是全军覆没。
看着方才还是人类的丧尸们被一一击毙，里头仍有低吼，文森特叫过一个人，同他耳语了几句。
“别以为只有你有丧尸。”
天色渐暮，西风愈狂，推搡着乌云滚滚而来。
“好大一片乌云……”身边人不由自主的喃喃未毕，对讲机那头忽而响起此起彼伏的警报，“尸群！发现尸群！”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文森特定睛一瞧，果然是丧尸，漫山遍野，遮天蔽日般地涌来，当先的一人上身赤裸，遍涂着血液，只露出一张神情决然的脸，开着一辆摩托，疯子似的直向着本部冲来，一路扬尘，似烽火狼烟。
“是阎西……”哪怕遥远地看不清，乔吉奥亦一眼便认出来，别人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他说会引来足够多的丧尸。”小香爸爸低语，“他做到了。”
“为了救我？太不值得。”
“他觉得值得。”
随风而来的空气中尽是小香的味道，嗅着自己孩子的气息，小香爸爸凝眸，“就好像为了回报你们再造之恩而来到这里的我，孩子妈妈会告诉他，他有一个不曾失去自我的爸爸。值不值得，只有心里那杆秤能量。”
尸潮如海，哪怕是人类不用枪，他又能如何从这困局中逃出生天？
对于给他添麻烦的人，文森特当然不会姑息，“给我杀了他！”
骑着摩托车冲上最高坡，他跳下车来，远望着警戒塔的方向，那上头，有他甘愿为之冒险的人。
“乔吉奥！”他喊。
乔吉奥闻声而起，见他遥遥立着，好像站在乌云尖头似的，身后，就是那么多，那么多的丧尸，争相的，朝他涌去。
一直以来，他都强悍地不像个人类……
可终究，只是血肉之躯。
“阎西。”努力地回应，一出口就已哽咽。
阎西灿然一笑，将双手张作喇叭，以便声音传得更远：“我洗净了，你看清了吗？”
——“唔……那个，你能不能把身上涂的这些东西洗了？”
“在我俩有一个死去之前，如果有机会的话。”
乔吉奥擦了擦眼睛，想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
他的脸型长长的，下巴却很方正，眉头已是舒展，深藏的防备亦已放下，站在乌云的中心，那般明朗地笑着，犹如一轮耀阳。
“看清了……”
“可要牢牢地记着我啊。”最后一声低喃，只说给自己听，就好像从前那般怯懦。
那一声入耳的枪响竟那么响，将视线亦模糊，无数双嶙峋如鬼的手，将他淹没了……
“阎……阎西……”
眼泪坠落的时候，雨，终于落下。
仓促的脚步，催促着沉重的脚步，一列受过训的丧尸，着着统一的囚服，踏着逐渐潮湿的地面，缓缓而来。
“进！”
一声令下，整列丧尸整齐划一地迈步，向着塔内而去。
不消几分钟，里头的丧尸就会被清理干净，外头的尸群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构不成什么实质冲击，很快，就能抓住里头的人了。
文森特脸上露出的得意笑容。
“文先生……”颤抖的呼唤。
“干什么？”
“外面的，尸群……”
缓慢而方向明确的，他们正在朝人类本部挪动。
他漏算了。异香减淡，取而代之的是源自人类本部的血腥味，这味道本不足以令丧尸疯狂，但大雨洗刷之下，渐渐褪去黑泥的人类所显露的味道，对于丧尸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诱惑。
他在伞下，但让士兵打着伞作战显然不可能，“加添防护液！”
一桶又一桶散发着恶臭的液体被抬上防守墙，别无选择的，其上的士兵们只能忍着作呕的冲动将他们浇淋全身，然而这样子显然还不够，他们只好将整桶的防护液倾倒下去，期望这股人神共愤的味道能令丧尸却步。
防护液实际是以丧尸的尸体腐烂而成，在情急之下，有不少尚未完全制成的防护液也被抬了出来，一倒，便是满目的残肢断体，这时候，哪怕是用嘴巴呼吸，不少人亦忍不住作呕起来。
唯一庆幸的是，这办法似乎起效了，尸群行进的趋势终于减缓了一些。
在这段时间里，向塔内进攻的驯化丧尸们亦完成了他们的使命，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将底层的狂暴丧尸基本清除了。
“上！”外头的尸群不是他最关心的，塔上之人，才是他最迫不及待要抓住的。
命令下了，身边的人却一动不动。
“没听见吗！”他火冒三丈，刚要喝骂，脑袋上便抵上了一个冰冷的物体。
视线缓慢转移，身后穿着军服的人，有一张熟悉的面孔，难怪所有人都像被定住了一样不敢动弹，他冷静地接过侍从手中的雨伞，持枪的手连动也未动一下。
“让你的人退开。”
“你在这里。”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那上头的是谁？”
“让你的人退开！”
尽管有一万个不情愿，在脑袋被枪顶着的情况下，他还是只能示意手下退开。
警戒塔前很快空无一人，乔吉奥同许山相互搀扶着出来，小香爸爸殿后，大雨如注，很快淋湿了几人。
“你是什么杂碎？”
不去理会他，小香爸爸同程戈点了点头，径自离去。
几声似笑非笑的怪声，文森特连连点头，“好啊，事情又回到我们几个人了。”
“是你我。”程戈看向乔吉奥，“你们走吧，出了这道墙就是尸群，他们奈何不了你们。”
“你不走？”
“我和他还有事情没有了结。”
沉默片刻，乔吉奥道：“你妹妹还活着。”
微一颤抖，程戈抬眼看他，他在雨中笑：“反正出去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让我也见见她。”
默默无言的，两边儿对视着，天落个炸雷也不能让他们惊醒似的，程戈点点头，“好。”
在他的威胁下，文森特带着他们来到一间密室入口。
“程瑾就在里面。”
程戈望一眼漆黑的入口，“照明。”
“只能用蜡烛。”为了证明所言不虚，他拉开旁边的抽屉，里头果然放着许多蜡烛。
许山走上前，用火柴点了两根蜡烛，同乔吉奥两人人手一个烛台。
“进去。”
文森特笑，“她恐怕不太想看见我。”
“别废话。”
在他的催促下，文森特终于迈步朝里头去。
“要小心。”程戈叮嘱几人。
“怕我设了什么机关吗？”
程戈扫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你和我离得这么近，就算有机关也是一起死呢。”他暧昧地笑着，朝程戈身上靠去。
程戈下意识地一蹙眉，情不自禁地往后了一点。
乔吉奥看见他眼中精光一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前冲去，程戈开了枪，他一声怪叫，显是打中了，然而未几步便是接连的拐角，枪的作用大大的受限了。
一言不发，几人追着他而去，这走道看起来短，内里却是七万八绕，若非是路上的斑斑血迹，他们甚至会迷了路。
血迹戛然而止，断在一道门前。
只是很普通的木门，素雅地好像古代小姐的闺房，没有任何玄机，只需要推开。
谁也不知道推开之后会看见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文森特就在门后。
他褪下半湿的军装，衬衫依旧洁白，爱惜地抚过胸前端正系着的菱格纹领带，“这是小瑾送给我的。”
他望向他们，“多谢你们陪我走到这里。”
回报他的，是两个淡淡的笑容。
伸出手，木微凉，轻轻一用力，便推了开。
里头是皆是很素雅的陈设，却能看出属于女人的细致，似是效仿着常住的卧房一模一样地仿制的一般，一张雕花的木床，挂着帷幔，就摆在正中——一个女人躺在那里，失了血色的脸，被一堆格格不入的医疗设施环绕着，心电图上的波纹一曲一折，规律地作响。
他旁边，坐着文森特，被打去了半边耳朵，血污了半张脸，看起来犹如恶鬼。
“小瑾……”
“站住！”
迫不得已地停下，周身散发出隐忍的怒气，“你把小瑾怎么了？”
“她总吵着要走，我让她睡着了。”
“你这个混蛋！”
“混蛋？”文森特冷哼一声，“是你逼我的。”
“放了她。”
“放了她，我还拿什么困住你呢？”他的指尖在程瑾脸上细细摩挲，带着无尽的爱恋，只是那爱恋，却是畸形的，“每次看到她，我就好像看到了你，也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你才会注意到我。”
“你不该用这种方式。”
“不用这种方式又能怎样呢？”他抬起头来，眼中闪起兴奋的光，“你知道吗？每次我骑在她身上的时候……”
“住嘴！”程戈额头上青筋突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呵。”他昂起头，蓝眼珠中尽是嘲讽，“你想拦我，但是拦不住。上次你失败了，这次也会是一样的结局。”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想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 口中吐出一个字，“脱。”
“脱你MLGB？”乔吉奥终于忍不住骂娘了，“你是没看过自己的构造吗脱脱脱？都他妈丧尸了又不能BO，有什么好看的啊！实在想看不会撒泡尿照照自己？老天爷都被你恶心吐了没点儿自觉啊。”
“杂碎，这里轮不到你讲话。”
“卧槽？”
程戈凝滞着不动，他的手滑到在程瑾的颈上，长长的指甲慢慢地延展尖利，自顾自地说话，“人类这么脆弱，只要一下，她就死了吧。”
“程戈，可不能跟他妥协啊！”乔吉奥气得跳脚，要不是程瑾的命就在他手上，他一定分分钟过去切碎他做成骨肉相连。
缓缓的抬手，解开扣子，一颗，两颗。
第三颗的时候，乔吉奥站到了他的面前，隔绝了文森特的视线。
“让开。”说话的是程戈。
“不让。”
“乔吉奥。”
“你以为你这样他就会放了程瑾？你不从他就会杀了程瑾？程瑾是他的食物源，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程瑾死的！”
“呦呦呦，说的不错嘛。”文森特微微而笑，“我不杀了她，却能在她身上多划几道的。”
片刻的迟滞，程戈缓缓揭开第四颗扣子。
“不过。”文森特话锋一转，“好像也不急在这一时呢。”他身子不动，用眼神示意，“你手里的枪还有子弹吧。就用它，杀了你的朋友。这样，我发誓不再伤害程瑾。”
明显地感到程戈的视线转到自己身上，一边是至亲的妹妹，一边是同生共死的朋友，他眼中充满了挣扎，乔吉奥焦急却无可奈何，“清醒些！”
“快动手哦，别让我失去耐心。”
“对不起……”他竟真的举起了枪。
“你疯了吗？”乔吉奥震惊。
“为了小瑾。”
“真是个好哥哥呢。”看起来，文森特对这局面很是满意。
“三。”
“二。”
“一。”疾风一阵，乔吉奥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你想让她多添几道伤口吗？”文森特有些吃惊又愤怒的声音响起。
情势急转，程戈的枪，已对准了他的头颅。
“我当然不愿她受到一丝伤害，可是你必须死。”
“你真的不顾程瑾？”他一边说着，锋利的指爪已经抵在了她微微跳动的颈动脉。
子弹再快，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程戈没有回答，亦没有挪动分毫，选择了开枪，也等于选择了失去程瑾。
一片暗潮汹涌的寂静中，许山忽的碰了碰乔吉奥的手臂，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安卧之人的手指，竟微微抽动着。
来不及提醒，便是骤然刺目的鲜红，自她颈上汩汩冒出。
文森特张皇的收了手，“不……”
后半句已淹没在程戈的怒吼及震耳的枪响中。
选择了失去生命，也等于结束了黑暗。
乔吉奥看着痛不欲生拥着她尸体的程戈，没有告诉他方才程瑾的苏醒，让他的恨都随着文森特的死终结，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隆隆隆——”
一响一颤，那是尸群冲击人类本部外墙的声音。
乔吉奥拍了拍他的背，“小家伙还在等你回去。”
片刻的沉寂，程戈起身，也抱起了程瑾的尸体，他对自己发过誓要带她出去，就一定要做到。
密室外是早已久候的士兵，程戈环视一圈，“让我们离开，我们带走尸群。”
冲击的颤抖谁都无法忽视，哪怕是扫射不停，亦是危矣，僵持之下，终于有人让了路。
雨仍未歇，到处是硝烟，恶臭，血腥。
一步一步，离开这座壁垒森严的牢笼，汇入万千狰狞的尸群，却好像投入了更安全的怀抱，至少丧尸不会攻击同类。
伫立在高台远望的人类，终于尸群转移时松了口气。
这时候，四下里方传来噩耗——文森特医生死了。
至于他的位子，自有狂人后继。
人类本部的旗帜，未曾因此稍降。
雨尽的时候，尸群失去方向，向四方飘散。
归者带回亡人的尸体。
告别在清晨进行。
屋中的孩子独坐着，手捧着母亲的相片，相上之人温柔缱绻。
“舅舅说去接妈妈，可是妈妈回来了，为什么不见我？”
乔吉奥摸摸他的头，看着他承自母亲的大眼睛，“你妈妈睡着了，但是她迟早会醒过来。”
选择了失去生命，也等于选择了新生。
“乔哥哥要去很远的地方旅行，你乖乖听舅舅的话，等旅行结束了，乔哥哥带礼物回来看你好不好？”
虽是不舍，他亦懂事地点头。
乔吉奥出门，向着唇色苍白的薛桐一笑。
门外是清晨的灿阳，洒满了树梢的金黄，树下有人等候，灰白的眸 ，漆黑的发，尾随着乔吉奥，如一道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