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烟道:“不过这个神阳谱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功法秘籍吗?值得为了取得它付出这样的代价吗?”他说着,将烛火往地上照了一照,脚下的木板上是凝固的血液,一滩又一摊,粘稠腥臭让人作呕,昭示着先前惊心动魄的打斗和惨重的伤亡。
邢止想了想,道:“神阳谱是一本阳x_ing功法。”
江烟讶异道:“阳x_ing功法?”
这有什么好抢的?世人习武,练内功时多走“中庸派”。因为人体y-in阳调和平衡,即使偶有差池,也并不需要特意补y-in或补阳。通常只有那些急于求成或者出于特定目的的人才会去学y-inx_ing内功或是阳x_ing内功,而那些剑走偏锋练了y-inx_ing或者阳x_ing内功的人,在x_ing情、行为等方面都比寻常武者要出格不少。譬如练y-inx_ing内功的人多x_ing情y-in鸷,身体冰寒,断情绝爱。而练了阳x_ing内功的人,大多好斗逞凶,x_ing情暴躁,欲念深重。这其中不管哪一样,于习武一道上来讲,都不是长远之计。因此许多出于特定目的练了y-inx_ing或阳x_ing内功的人,在目的达成后,最终都会停止练习,回归到中庸派上来。
而现在,竟然还有人为了一本阳x_ing内功大打出手,甚至不惜以x_ing命相博?
邢止看江烟那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下便解释道:“神阳谱虽然是一本阳x_ing内功,但据说只要将它练到最后一式,融会贯通,就能将阳x_ing内功的缺点尽数除去。这样练的人体内阳气充沛,不易生病,还能延年益寿。”
江烟道:“……这么厉害的吗?”
要知道阳x_ing内功也不是全无好处,起码练的人武功进阶快,人长得高大健壮,某些方面的能力也强,因此在江湖上有些男子口中还颇为被推崇。这神阳谱要真能把阳x_ing内功的缺点尽数除去,那岂不是练它的男子人人都高大健壮,一夜几次,还能身体健康,延年益寿?
这不纯属胡扯嘛!
江烟更倾向于这种功法只能由特定的人去练才会有这样的效果,否则到最后还没有融会贯通,练的人因着过多的阳气无法释放,从而沾染上比普通阳x_ing内功更甚的x_ing情暴躁。这时若是被有心人轻轻一激,很有可能就脑内出血不治而亡了。
功法再好,也要有命去学啊!
邢止见江烟不为所动,心里面不禁有些惊奇,他道:“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想要?”
江烟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邢止。
邢止听罢笑道:“你以为别的人想不到这一层吗?只是这样的绝世秘籍,大家都更倾向于先拿过来看一看。倘若能够创造这个特定的条件,就去创造,这样自己仍然可以修习绝世武功,而不是像你这样想想就放弃了。”
江烟道:“毕竟我懒。”
邢止哈哈大笑。
江烟却是认真思考了一下他小师弟是否需要,毕竟商宁是要靠阳x_ing内功来抵抗寒毒的人。他仔细想一想,他师弟是身中寒毒,要想保住腿,最重要的是要除去寒毒。这一点,如果没有回阳Cao,就只能靠练几十年阳x_ing内功来化解。如此看来,回阳Cao才是重点,而阳x_ing内功,不管练的哪一个都一样,不练够几十年,都不能完全化解。因此这神阳谱对商宁来说也完全没有必要。倘若将来商宁排出寒毒了,对这神功感兴趣,想要练,那就是商宁自己的事了。
这样想着,江烟在邢止的笑声中更加从容了。
邢止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道:“你倒也是个妙人。行了,这天色已经很晚了,你回去吧。”
江烟道:“那邢大哥呢?要去哪里?”
邢止笑道:“去我想去的地方,说不定还要追查一番那神阳谱的下落。如此神功,即便练不成,能够观摩一下也是人生幸事。”
江烟点点头。人各有志,邢大哥算半个武痴,对武功也有追求,可不像他这么懒,他也不会去专门劝说。
邢止又道:“愿五年后能与你在武林大会上相见。”
江烟这才想起来还有个武林大会,他心知邢大哥这是要走了,在同他道别。他心里有些舍不得,但到底明白这世上无不散之宴席,便也道:“嗯,五年后有缘再见。”
邢止同江烟挥挥手,没再说话。他将手上的烛台吹熄一扔,转身在窗框上一踩,身影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再也瞧不见了。
江烟举着烛台下楼梯,出游舫。
他站在船边,刚准备运起轻功跳到岸上去时,忽然听见一声极细微的“啊”。
江烟机敏地一转头,全身都绷紧了,喝道:“谁在那里!”
游舫y-in影的角落里露出张清冷的面容,蜷缩着的女人身上的衣服是s-hi的,贴在她身上,被夜风一吹,就让她打了个哆嗦。这女子握紧拳头,有些怯弱地看着江烟。
江烟认出来这就是游舫上跳舞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看样好像被吓坏了。江烟想,或许游舫里跳舞的女人并不知情或是被迫的,不然现在不会一个人躲在这角落里瑟瑟发抖。
不过谨慎起见,江烟并没有上前。他想一想,将自己身上的箭袖脱下来,使了点劲将其扔到对面人的身上,道:“夜间凉,姑娘披上吧。”语罢,他纵身一跃,就运起轻功从船上跳到了岸上。
江烟上岸后,沿着江边慢慢走。他手上还有之前点燃的那个烛台,随他跳上来时烛火摇动了一下,不过好歹没有熄灭。这会儿江边风大,他只能半拢着手朝前走。
走了没两步,江烟就见前面一点光亮,他定睛一看,竟然是梁之平带着商宁在前面站着。
见他来了,梁之平连忙道:“我的祖宗啊,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回来,你看你家小师弟都不愿意跟我走,我劝都劝不动。诶,不是,你外面那件衣服怎么不见了?好啊,说,你去游舫干嘛去了?”
江烟懒得理他,直接道:“遇上个女鬼行了吧。”
梁之平笑道:“行啊你小子,艳福不浅啊。”他嬉皮笑脸说完,又道:“那行,你回来了我就走了啊,我赶快回屋睡觉去,困死我了都。”
江烟道:“知道了,你快回去吧。今日多谢。”
梁之平冲他摆摆手,跟着等他的家丁一起走了。
江烟这才低下头看他小师弟。
商宁手里提着盏小灯,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正望着他。
江烟摸了摸他的脸蛋,有些冰凉,看样是江风吹的。他想这脸都这么冰,这腿不得疼起来了。想到这里,他心里一疼,不由有些责怪道:“不是让你回去吗?你怎么在这等呢?腿疼不疼?”
商宁道:“等你。不疼。”
江烟一听他那句“等你”,心里本来就少的那一点生气更是一下消得无踪无影,只剩心疼了。他暗想今晚是自己不对,不该让他小师弟等这么久,便道:“那我们赶快回去吧,回去泡个热水脚,我再给你腿上疏通一下。”
商宁点头,眼睛却看了一眼江烟的身上,道:“师兄你的衣服呢?”
江烟笑道:“给别人了。那人刚从水里出来,穿着s-hi衣服在风里吹,看着怪冷的。我就把自己的衣服给他了。”说完,他想一想,又道:“别听你梁哥哥瞎说,没什么女鬼。”
商宁点点头。
于是两个人,一人提着小灯,一人执着烛火,互相依偎着在夜色中远去了。
第20章 金陵(十一)
距离游舫出事那天已经过去了几日,金陵城的官差们还在彻查此事,结果尚未出来,就有人先登了江府的门。
江烟刚睡醒,听到小厮通报才知道是之前去乡下探亲的胡大夫回来了,现在正在外院给商宁诊断。他听罢赶紧披上见客的外裳,匆匆忙忙穿过抄手游廊和垂花门,等到踏入正堂时,就见胡大夫刚刚将手从商宁的手腕上撤下来。
江烟连忙道:“胡大夫,我师弟的身体怎么样?可有救治之法?”
他骤然出声,音色清越,惹得屋里的人一时都转过来看他。商宁原本垂着眼,听到声音后抬起头,就见他师兄长身鹤立,披着银红的外裳踏进门来。他应当是刚起床,发冠未束,墨一样的长发被松松系在脑后,愈发显出他雪白的脸,嫣红的唇来,直叫这满屋子的人都眼前一亮。
江宛氏虽然平日里多为他这个儿子的容貌自豪,但眼下是在外院,又有外人在场。她见了他这副打扮,便不由嗔怪道:“你怎么头发都没束就跑出来见客了,这般不讲礼仪。”她语罢又向胡大夫道:“让大夫见笑了。”
胡大夫忙说不敢不敢。
江烟讪讪道:“出来的急,就没束。”
江父在旁笑道:“小烟儿这明显惦念师弟,就匆匆忙忙跑过来了,你又何必对他这么苛刻。再说了,我儿生得好,不束冠也见得了人,算不得失仪。”
江宛氏这才作罢。
江烟逃过一顿说教,便转身看向胡大夫。
胡大夫见江烟看着自己,忙起身道:“老夫刚才查看过了,商公子腿上寒气实在深重,且时日十分久远,远不是商公子这个年岁该有的。”
江烟道:“胡大夫果然是杏林高手。我师弟他中了寒冰掌,打这一掌的人练了几十年的y-inx_ing内功。”
胡大夫摸着胡须道:“怪不得,这样深重的寒毒,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加重,易得不易拔。轻则纠缠一生,在y-in冷天或者寒冬时发作,痛苦不堪。重则可能失去一条腿。只是现在商公子人还年轻,似乎又练过阳x_ing的内功,还得到过良好调理,这才没有显出它的危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