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烟点点头,道:“行,那明天你就带我去吧。”
店小二闻言欢喜地一点头,这时菜也端上来,他便识趣地退下了。
江烟一边动筷子夹菜,一边对坐在他身旁的商宁道:“小师弟,刚刚你也听见了,这会儿去北边太不方便了,我们在这住到开春怎么样?”
商宁忙着给他师兄添菜盛汤,他的心思向来细腻,早就猜到他师兄这是为他考量。况且那店小二说的确实吓人,倘若真的大雪封山而他们没有找到住处,那他们活下来的机会必定十分渺茫。商宁又不是不懂事,只要能跟他师兄在一起,他并不在意住在那里,因此当场就道:“都听师兄的。”他说着,就把手上的那一碗热汤放在江烟的面前。
江烟觉得他小师弟真是十分贴心,他低下头沿着碗缘嘬了口汤,便笑道:“我师弟真乖,明天带你去看看赁屋,咱们找个炕做得好的,其他的你想怎么样都行。”
商宁点点头。
翌日清晨,两人就跟着店小二去看赁屋。
这世道,有专门以出租赁屋为生的人,这种人通常被称为“掠房钱人”。他们将家里的空房子打扫打扫租给有需要的人,全家的生活就有着落了。一般而言,这些人都是城中主户。也有像店小二这样帮人出租屋和租屋的人,被称做“牙郎”。一个城中要想形成这样的产业,通常需要城本身比较大比较繁华,外来的人多才行,江烟从前在金陵城都已经见惯不怪。据说汴京那边租屋的产业更是庞大,连官员都有很多租房住的,有的奢侈的赁屋费用甚至高达二两银子一日。
江烟虽然没在金陵城租过房,但他从前走南闯北的时候,也在不同的地方租过一两次赁屋。赁屋的价格通常与城的繁华程度,赁屋的地段和样式挂钩。他不知道上锦城这边价钱怎样,想着应该不会太贵,他就想着租一个地段稍微好一点的,房内设施比较完备的一进院好了。
江烟这样想着,就带着他小师弟跟着店小二跑来跑去。看房的时候,商宁看得比江烟还仔细。江烟一般看看炕,发现其他的都差不多就完事了。商宁却还着重看厨房怎么样,灶上和炕上连通的怎样,这房子有没有本身就损毁的地方。
到最后,两人终于敲定了主干道旁支的一条巷子里的一进院。那院子不大,但合拢严密,厢房改成了厨房,虽然和卧房隔着一堵墙,但灶里和炕是可以直接相通的,管道还短。这样睡觉的地方既不受厨房的油烟,冬日里又可以烧得暖暖的。房内的设施也很完备,床铺被褥都不用再买,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只是有些东西有些陈旧,还有些东西需要添置罢了。
江烟对此很满意,在店小二的担保下,他和屋主签了契书,交了定金。这个赁屋一日要二十个铜板,他租了四个月,一共是二两银子四吊钱。这个价在当地算比较贵的,但是江烟有钱,反倒觉得便宜,因此一两银子的定金付的也很爽快。
他付完后和商宁商量了一下,决定明日买些东西就搬进来。江烟打发店小二先回去,他和他小师弟在赁屋周围转了转,熟悉一下周边,顺便看看在哪儿可以买自己需要的东西。等到在小巷中将肚子吃饱后,两人才一路踏着暮色回去。
他俩边走边谈论明日要买些什么。
商宁道:“我们缺蜡烛,之前在那边逛的时候,我看见有一家卖蜡烛,看着好像还不错,也不知道怎么卖,明天我们去看看。”
江烟转了转手里的铜板,那是他俩吃小吃后找的零头。他听完后道:“好。”
商宁又道:“还有我们重新买盆吧。那个屋子里的盆有几个大的可以拿来洗衣服,但是还有几个小的很脏,也不知道之前到底是洗脸还是洗脚的。”
江烟道:“好,买。”
商宁道:“我们还要买些柴火,我当时看了,柴房里有些柴但是不多了,到时候在附近问问哪里有卖的,不然饭都做不起来。”
江烟见他认真地一个个数着应买的东西,还带着稚气的脸上倒是一副老成的模样,便不禁笑道:“买买买,你要什么都买。师兄我有钱。”
商宁看了一眼他师兄的笑容,低下头也笑了。
江烟想了想,笑道:“我们要买的东西还多着呢,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我们还得办年货,买米买面啊啥的。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小师弟一起过年呢,而且还只有我们两个,到时候可没人管我们,我们就可劲儿造。”他说着,还冲商宁眨了眨眼睛。
过年?
商宁闻言一愣,脚下不自觉停下。他俩刚走到巷口,商宁这一停,江烟眼角余光里就瞥见一个黑影闪过来,他忙伸手去拉商宁。结果那黑影也跟着一动,直接将他小师弟撞到了地上。
江烟连忙蹲下身去看商宁,就见他往自己腰间一摸,道了一声:“不好!”
一旁巷子的y-in影里忽然想起一个尖利的声音:“他是小偷!他偷钱!”
第23章 北上(二)
江烟好歹闯过两年江湖,对这等拙劣的偷钱伎俩自然看得十分清楚。只是比起钱袋,当时更让他关心的是他摔倒在地上的小师弟。现下见商宁无事,他便站起身,眼风往巷道里一扫,就手腕翻转,将指尖捏着的那枚铜钱一打。
前方的巷子里立刻响起一声尖锐的惨叫,接着是沉重的倒地声。
江烟足下一蹬,便是纵身一跃。一个起落后他停下,就见面前的地上倒着个衣着脏污,尖嘴猴腮的男人。
江烟走上前,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伸手一捞,就从眼前人的怀里捞走了自己的钱袋。
其实钱袋里的钱没有很多。江烟从前吃过这方面的亏,因此早把身上的钱分了好几份,分别放在自己和商宁身上各个地方。像银票这样的大钱都是贴身揣着的,其次是金银裸子,放在衣服的内口袋里。最后才是碎银和铜板,挂在腰间,方便平日里取用。
江烟方才没有下狠手,因为他想着这年关将近,偷钱的人可能也是没有办法赚钱的人。只是没想到现下看来是个身体健康的大男人,他看了地上那人一眼,叹道:“你有手有脚,又是个男人,看着也不像生病的样子,做点活计总能活下去,又何必要做这种为人不齿的事。”
地上的人没说话。
江烟也没指望做惯了盗窃游手好闲的人能一下大彻大悟,因此他只说了这一句就将手上的铜板一打,解了地上人腿上的x_u_e道。
那尖嘴猴腮的男人连忙爬起来,看了江烟一眼,把地上两个铜板捡起来跑了。
江烟没管他,只是慢慢踱回了他小师弟的身边。
一旁的巷子y-in影里探出来个小脑袋,那脑袋上是乱蓬蓬的一把头发,脸上脏脏的,倒是一双眼睛极灵动,看面相似乎与商宁差不多大。这孩子探头探脑的,见江烟看过来便有些局促地看向他们这边。
江烟看着这应当是个女孩子,他笑道:“刚才多谢你的提醒,你要是不嫌少,这几个铜板你拿去吧。”他说着,把钱袋里的钱都倒在手上,然后将碎银重新捡进去,剩下的铜板用手拢一拢,便冲对面的小脑袋一伸。
小脑袋犹豫了一下,有些畏缩地走出来。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再配上那张脏脏的面孔,一看便是街边乞讨的小乞丐。她看了一眼江烟的笑容,又看了一眼江烟手里的铜板,背着手纠结了一会儿,才道:“我不要这些铜板,你可以教我武功吗?”她刚才之所以帮这两人喊,就是存着等会儿能讨点赏钱的心思。可是看着这人会武功,她又不想要钱了。
江烟心里想笑,他想这小女娃娃还挺会算的,习武可比得几个铜板划算多了。不过他转念一想,能让一个小女孩产生想要习武的念头,这必定是经常受欺负了。
江烟看着她破烂衣领里露出的瘦骨嶙峋的肩膀,心头一动,有了一个主意。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道:“我叫小花。”
江烟一笑,眉眼弯弯的,看起来十分亲和,他道:“那小花你会洗衣服吗?”
小花不明白明明自己问的是能不能习武,怎么对方转头就问问他会不会洗衣服了。她两只手正背在身后绞来绞去地犹豫,就听见对方道:“你如果会洗衣服的话,我雇你为我洗衣服吧。”
商宁转头看着江烟。
江烟继续道:“一小盆衣服给三个铜板,大盆给五个铜板,你来洗衣服的时候我还可以教你武功。不过习武是个很漫长的过程,倘若你没有耐心的话还是不要尝试为好。”
小花立马点头,道:“有有有,我会好好学的。”语罢,她想了想,又连忙小j-i啄米似的点头道:“我还会好好洗衣服的。”
江烟见她模样可爱,不由的笑道:“行,我知道了。那到时候你每隔五天过来给我们洗一次衣服就行。”他说完,又想起方才她为他俩出声。江烟想着这毕竟是个小女孩子,便问道:“你刚才提醒我们两个,不怕后面被对方报复吗?”
小花昂起头,脏脏的小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道:“我认识一个大叔叔,他虽然整天不是喝酒就是睡觉,但武功可厉害了,不会让我受人欺负的。”
江烟奇道:“那你怎么不让他教你武功呢?”
小花闻言,那股得意的神采尽数消失,垂头沮丧道:“他说我根骨不好,学了没用,不愿意教我。”
江烟一听就觉得这是胡扯,这天下习武者众,又不是个个都根骨清奇,是武学奇才。他觉得应当是这个女孩的大叔叔自己武功也不怎么高强,是属于体格健壮,粗通外家功夫的那种,所以不便教人。又或者对方觉得这是个小女孩,不愿意教她。他想了想,道:“不管根骨好不好,都可以习武的,即便最后练不成什么高手,强身健体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