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牢牢盯了许久的乌雅情与他对视半晌,终是有些无奈的挪开眼睛,手指拂过身畔牡丹那雪白的花瓣,低哼了一声道:“既然是看牡丹,还不快些下来!总是动口不动手,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种牡丹!”
闻言,坐在凉亭中的人伸展了一下身子,脸上多了几分慵懒之色,阳光下犹如一只大猫一般缩起身来,歪着头含笑应道:“是是是,是我的错,这不是太阳晒得好,我想偷一会懒么…..”
乌雅情看着那张阳光下愈发显得俊美的面容,不由微微眯起眼睛来,骤然转开脸不再看他,低头继续侍弄起脚边的牡丹来,仿佛没有察觉那人愈发认真的目光,和唇角柔和温暖的弧度,渐渐的竟有些出神。
转眼之间,他们相识也一月有余了。
自那一日两人在御花园中遇见,第二日仍是日上中天时分,坐在凉亭中假寐等待着的人骤然被微风唤醒,低头便瞧见自己脚边正蹲坐着一个人,正低头看着自己搬来的那几盆快枯死的牡丹,正是昨日与他见过的乌雅情。
也是从那一日开始,他们每日都在御花园中相见,刚开始时乌雅情只管低头去看牡丹,对青衣男子这么个人几近熟视无睹,直到半个月后他终于死缠烂打的跟乌雅情说上话,偶尔乌雅情也已经有了两句回应,不过仍是话少罢了。
可即使是话少,每一次那人用不耐烦的语气说话时,他还是会觉得心底一动,转而化为更深的好奇,用尽各种办法试探那人的底线,即使会惹那人生气也当是一种趣味,每日倒也因此过得不同。
“为何这么看着我?”待他好不容易从凉亭中挪下来,懒洋洋的蹲在那人身边侍弄花朵时,却敏锐的察觉到时不时有一道眸光在看他,霎时挪过脸来对上那人复杂的眼神,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勾唇笑道,“脸上有东西?”
乌雅情垂下眼来,答非所问的冷哼:“如你这般又笨又懒,大抵是一辈子都学不会种牡丹的了。,,
一听这话,青衣男子顿时炸毛了,那股懒洋洋的劲头一闪而过,站起身来愤愤说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只是有些懒而已我可不笨好不好!虽然现在白雪夫人和墨玉我没法照管,可御花园里其他的牡丹现下开的这么好,可都有我的功劳!”
蹲坐在他身边的人转过头去,终是被他这样委屈的语调逗出笑意:“油嘴滑舌。”
着青色儒衫的人被他说的一滞,气哼哼的复又坐了下来,支着头紧紧盯着那人在阳光下愈发显得玉白好看的面颊,在瞧见那人仿佛有些不适应稍稍斜了身子避开他的眼光时,却有些不
自觉的想起他们第二次在此处见面时,那人秀媚容颜上的冰冷神情。
“这就是你自己培育的两盆牡丹?”
他被人用那样毫无温度的目光看着,瞄了一眼自己脚边那几盆牡丹的惨状,不由心虚的咳嗽了两声:“……是,有些……有些不对,是不是?”
“何止是不对。”那人说罢这话便不再看他,他只能装作可怜兮兮的叹口气,悄悄的蹭过去被骂,却又被人狠狠剜了一眼,“再过上几日,你再照着原来的方法弄下去,这些牡丹非全都死了不可!”
至于有一日他有事来晚,好容易到了凉亭里刚要解释,就被一直等着他前来的那人训斥的狗血淋头:“为何此次不守约而来?你若并非心诚学此,以后再不必假惺惺的,不如现下就砸碎这牡丹,断了你的念想也罢!”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深深叹息一声,无精打采的用手指拨弄面前盛开牡丹花,指尖在雪白色花瓣上划来划去,明显就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被身畔的人发觉,便让那人禁不住微微皱起眉头
“好好的,叹什么气?”
“我在想……你对别人说话的时候,都这么严苛的么?”手指被他的话说得停了一瞬,那张仍旧懒洋洋的脸上闪过一点失落,“回想这一段时日,我跟着你东奔西跑的学习侍弄牡丹,可遭了不少的责骂和威胁,难道我长得与常人不同,让你一看见我就忍不住想要骂我?”
乌雅情瞧着那人萎靡的模样,禁不住又眯了眯眼睛。
“我也不知。”
青衣人转过头来,满脸疑问:“啊?”
什么意思?
“若一言概之,便是八个字。”乌雅情与他对视片刻,再度转开了自己的眸光,唇角却若隐若现的露出一丝笑来,话语淡淡的没有波动,“只要瞧着,便觉欠打。”
青衣人顿时露出要哭的神色,扯着他的衣摆不依不饶:“这是什么话,就不能稍微给我个好脸么……”
乌雅情费了好大力气也没把这块牛皮糖甩下去,只能任由他拽着自己的衣衫在地上拖动,轻哼一声终究不再挣扎,却没有瞧见此刻拽着他衣袖的青衣人,那幽深复杂中却蕴着莫名柔和的眼光。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连皇宫中的养心殿中也是一片漆黑,侍奉在两侧的掌灯宫女立时上前,刚让微弱的灯火照亮尺寸之地,一直守在大殿门口焦急的走来走去的紫袍太监,终于瞧见远远的走来一个青色身影,不由面带喜色的上前行礼参见。
“奴才参见万岁爷!”
一身青色儒衫的南锦虚袖摆上带了点土,手中还端着一盆刚栽种好的绿牡丹,面上的神情却很是放松,抬手将牡丹交给了紫袍太监,示意他牢牢抱着别摔着:“行了,都说别摆那些个虚礼,还不快些过来帮朕搬牡丹!”
紫袍太监知道这段时日南锦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开始喜欢种牡丹,现下这些个牡丹可全是万岁爷的心头好,便立时甩了拂尘躬身应道:“哎呦这牡丹怎敢劳动万岁爷来搬,你们这
些个没有眼力见的赶紧的!万岁爷您松手松手,您可是万金之躯不能累着……”
南锦虚拍了拍袖摆,目光在那绿牡丹上定了一瞬,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突地沉下脸来低声吩咐道:“立即将这些牡丹都搬到朕的寝殿里,守好了别让任何人瞧见,没有允准谁都不能碰!包括那些没完没了的女人!”
紫袍太监连连应是,清楚这就是不能让这些牡丹被后宫各位娘娘知道的意思,忙挥手示意身后的小太监来抱牡丹,自己则赶紧带着那小太监及其他抱着牡丹的侍卫们朝着后殿走去,不一会才端着茶盏再入养心殿内,正好遇上了换好淡金色龙纹锦袍坐在桌案后,略微皱眉批复桌上奏章的皇帝。
“今日乌雅太傅没来上朝,可有消息了?”
紫袍太监闻言,立时将茶盏递上,恭敬应道:“回陛下,据探子来报乌雅太傅身上的毒又犯了,乌雅氏的人已准备好将人送回雪山里,大抵这段时日是不会再回帝都来了。”
“如此便好。”听闻乌雅拓已走的消息,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手中的奏折啪一声拍在了御案上,目光骤然看了过来,“前几日让你查的东西呢?”
小心翼翼的呈上一早备好,被黄色锦帛封好的密函:“俱在此处,请万岁爷验看。”趁着南锦虚低头拆那密函时,紫袍太监不由上前一步,觑看了一会皇帝脸色,想起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还有皇帝几天下朝之后愈发带了兴味朝着御花园跑的神情,一时间只觉得胆战心惊,压低了声音试探道。
“陛下您恕奴才多嘴,您金口玉言已贬了那一位做宫侍,乌雅大人则根本就不将此人放在心上,眼看着那一位本就是不受宠的庶双,就算您想要利用那人做什么,怕是动摇不了乌雅氏那些个人,还不如宠幸新进宫的……”
“魏海!”这些话却还不等他说完,南锦虚便骤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电般凌厉迫人,“何时朕的事情,你也敢多嘴了?!”
魏海没想到仅是这样的话,却让皇帝变了脸色,一时心下暗惊,像是窥视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顿时噗通一声跪下了: “奴才不敢!陛下饶命!奴才只是一时糊涂……”
金碧辉煌的殿宇中御案旁,淡金色的衣袖狠狠一甩。
“滚下去!”
紫袍太监这一回再不敢怠慢,忙急匆匆的站起身来退了下去:“是……”
“乌雅情……”目光再度落在手中看完的密函上,在那一排排的小字上掠过,那双本就幽深的眸子更黑的看不清楚,薄红的唇却于黑暗中缓缓扬起,“原来如此……你竟是如此入的宫,怪不得会自请为奴。你那种桀骜难驯的x_ing子,怎能忍受住这样的背叛……”
他突地放松了身子,将那密函中的东西在烛火下点燃,将其扔至脚边的铜盆中,火光映着那忽明忽暗的俊容,和那带着几分凉薄的唇:“来人。”
一道黑影瞬间飘落而下:“属下在。”
皇帝头也不抬,左手在纸上写下两个名字,挥袖扔了过去:“明日正午时分,朕会宴请大金宗亲,其中两人会在宫内饮宴,到时找机会将他们引到御花园中。”
“属下遵旨。”
肆?更被烟蒙蔽
天色蒙蒙的亮了起来,投影在陈旧的窗框上,映亮了立于窗前那张略有苍白,却依旧秀媚动人的面容。
“今日,不需前去修剪牡丹了么?”
梨儿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闻言立时扬起脸来,有些诺诺的回道:“回娘娘,听说今天陛下要宴请宗亲,因此修剪花朵的宫侍不用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