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于是去解他衣裳:“那我不客气了。”
毕竟……春宵苦短,再见时难。
泽年又窘又慌,果断选择舍弃裤子护住上衣:“夜,夜里冷,你得容我留件避寒。”
外头夜色已黑,萧然一手半掀开他上衣,见他别着脸扯着衣角半拒半迎的羞窘模样,分明衣蔽半身,却越发令人把持不住。手登时在他腿上没轻没重捏出一个红印,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
泽年又猛然抓住他肩头,阻止其不分轻重的攻伐。
萧然忍着抬眼看他:“怎么了?”
泽年咽了咽口水:“那个,你没带……嗯?”
萧然眉一跳,碧眸一直:“抱歉,我给忘了。”
他顿时吸了一口冷气,揪着衣服把脑袋晃成拨浪鼓:“那不成!你自己光顾着痛快,我只有受罪的份!”
萧然额上青筋直跳,将手指塞进他喋喋不休的嘴巴里搅着,低声轻哄。
可到了后面他根本再顾不上别的,泽年在他肩背上死抠,断断续续地骂。他却听得喜欢,叼着他耳垂厮磨。
等到他痛快过,却还不魇足地准备将他翻过去时,泽年抓住了他手腕,嘶着气直道等等。
萧然将他捞起来抱在怀中细细亲吻他鬓角,一点满足在万分压抑中,隐秘地愧疚却又欢欣。
这一瞬间,他什么也不想管,不想争,把这个人放在怀里充当全部。
但他有气无力地追问了一句:“我五哥他,怎么样了?”
萧然闭上眼抵额在他肩上,心知哪怕自己真能抛却,这人却不行。
何况他已没有退路。
“放心,东宫无事。”他瞒下外头的风波,心中渐渐浮起一个扭曲念头:也许和外头的动荡比起,笼子才是这人的避风港、桃花源,他只该被他牢牢锁着,与一切隔离,从头到尾仅仅属于他一人。
“那你,”泽年微微哽咽,“这是要回去了?”
萧然沉默了一会,驱散思绪拍了拍他后背,伸手去榻外抽了一根茅Cao,两臂夹着他,两手飞快地编起千枯花来。
泽年后背一颤,知他默认,顿时心如被锤击中,以心脏为起点,裂隙向四面八方扩去,浑身无一处不疼。
萧然没一会儿就折好,一手托着他后脑,一手将指间的千枯花递给他。
“这是什么?”他瓮声瓮气地问,看着虽是假的,却十分精巧美丽。
“是千枯花。”他将花梗送到他手中,捕捉到他脸上一晃而过的诧异和恼怒,心想大约是气他当时画了狗尾巴Cao骗他的事。
“这次是真的?”他黑嗔嗔的眼盯着他,泪痕还未干,说不出的玉瓷脆弱形容。
萧然吻在他眼睑上:“千真万确。”
泽年还想发难,却听见他突然说:“我就是在这里,捻着手中的千枯花,极不愿意却又无可奈何地承认——”
他一手捧着他的脸,鼻尖比与他鼻尖相挨,碧眸直望到他眼中深处。
“——承认我对皇甫泽年动了情。”
泽年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眉头慢慢蹙起一点,眼睛里泪液汹涌。
他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死了,也是值了。
萧然笑起,舔着他眼泪咂道:“除了榻上以外,这是你第一次为我哭。”
泽年说不出一字去争辩,低了头埋在他胸膛处,浑身止不住的抖。
也知道一个大男人哭得七零八落十分难看,可老话不是那样说的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是……临别礼物么。”
萧然抱紧他:“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因你回来,你等我。”他又将他平放在榻上,手指绕了他一缕散下的发:“现在,我只想在你身上烙印。”
泽年揽下他脖颈:“让我看着你的脸。”
萧然眼睛一颤,难以控制力道地失控了起来。
他的后背在粗砺的牢榻上不住地磨,痛感强烈犹死死抱住了他,无论多难受,皆甘之如饴。
等萧然想起追问他因何故而对自己动情时,他已眯了眼半昏半醒,发着抖半喘半泣。
萧然揉着他的腰,一边轻轻地自言自语:“你的爱,会催生出同等的恨吗?”
当我再次回来,我就不再是我了。到那时,你还会任我予取予夺么?
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上照来之时,国都笼罩在浅淡的光芒里,繁华如永不破的泡沫,愈发生辉。
泽年还没能醒来。梦中,他的小东西在前头向他伸手,他的家人在他身后挥手。十丈银树,百里艳红,集结了他一生最最珍重的一切。
废后艾可伊整理了所有旧物,点烛烧尽。
威帝昏迷不醒,依然紧握着那枚异族的狼牙。
平冶负手站在窗外眺望,太子妃轻步而来,为他披上一件外袍。
明心蒙在锦被中,枕上s-hi了一片。
陶策连夜病倒,端睿王府j-i犬不宁。
飞集困在书房中,摔了一屋的古书器皿,桌上放着一枝栩栩如生的假花。
只有皇甫颢与皇甫汐交指甜睡。小儿尚稚,无知于外界风云,亦无惧于未来刀剑。
身着朱雀乌衣的晋国世子出了城门,回头看了这座繁华在表的软弱都城最后一眼。
他带走了两样东西。
一是一枚红珊瑚指环,二是一把独此仅有的开过封的御刀。
他把他的爱和软弱留在了身后的这座城里,以冷漠果毅的面目返回三千里外的千枯之地。
锋藏完,当谋干戈了。
第31章 反局
丞相郑重朝威帝一拜,而后转身离去,遇到素衣而来的废后艾可伊,仍是行了一个庄重大礼再离开。
已过去了一个月,艾可伊看向龙榻上的威帝,静了一会儿,开口道:“皇甫驿霄,你时日无多了。”
他听了半分不恼,仍是低垂着眼把玩着手中狼牙。
艾可伊笔直站在那里轻笑:“怎么,你叫我过来,便是来同你缅怀故人么?”
威帝眉微扬,将狼牙藏入锦被,转头细细打量她,几乎是和颜悦色地询问:“可伊,这么多日了,你想到了什么?”
艾可伊注视了他片刻,缓缓道:“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威帝微怔,喃喃道:“回头万里,故人长绝。”半晌,他自语:“说的是。”
他寻思一时,问她:“可伊,如果我让你死,你可恨我?”
她却慢慢浮了笑意:“求之不得,却之不恭。至于恨,我恨了半生,已不想再费力去纠缠。”
威帝点点头:“我已拟好了旨。能帮平冶的,便到此处了。”
可伊慢慢睁大了眼:“你……肯将帝位传给他?”
“我属意的继承人从来都是他。”威帝招她上前坐下,端详着她眉目,“你一直希望平冶能为艾家洗刷冤屈,还清正名不是吗?”
艾可伊怆然落了泪。二十五年,她盼了二十五年,要的不过正是这一句。
威帝取了帕给她拭泪:“杜家太深,我一气拔除不了,你怨了我这么多年也不肯回头,而今,我们最后一次联手,报回当年之仇,如何?”
“以死为代价,我也绝不退缩。”她泪如溃堤,良久后又问他:“你不问…明心的事?”
威帝抚过她一根不易察觉的白发:“明心是个好孩子,我一直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宠爱。”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知道?”
“我知道。你生下明心的那夜里,我在外头听清,你说‘夫不忠无尤,妻不贞有罪。’你不曾原谅我,也不肯放过自己。”
她苍凉笑起,泪入唇间:“我恨你未救艾家,袖手我族满门,我还恨你不爱我……却偏偏爱那样一个人。”
他喉口腥甜,生生咽下哑声道:“你该当恨我。”
艾可伊从他榻边站起,抹去一脸清泪,临末,一如少女时之桀骜:“皇甫驿霄,你记着,黄泉路上,我拦在你必经渡口之处,下一世,下下一世,我还会找到你。”
她像解下了半生的枷锁,解脱了一切,昂扬出依旧高傲尊贵的姿态,一步一步离开。
威帝看着苦笑不断。他摸出被中的狼牙,轻念:“她还是那样顽固,连来世都不肯放手。”他看着手中的吊坠,不觉笑起来:“你呢?你那样狠心的人,如今到了哪一处?”
这一次,他再咽不下喉中的血。
废后艾可伊选择用大火来焚烧她半生无可安置的仇恨与绝望。大火烧了足足两日一夜才被完全扑灭,她没有留下尸体,只剩散成尘埃的鬼灵。
曾经华美富丽的中宫,只剩焦黑的残垣断瓦。
她烧尽了一切,世人只道她在以烈火控告无故加身的罪名,却无人知道烈火焚身时她满心的希冀。是死亡,也是涅槃。
朝中有官员鼓足勇气上谮请求重审废后一案,然后一夕之间,群臣激昂请求复查。
雪片一样的折子堆在临亲王案头,还未处理完,威帝的准奏复查旨意已经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