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横划完,飞集放下刀,抖开整张皮革,打量着上面繁复的图案,十分满意。
弘净阿谀:“三哥的刀功越发厉害了。”
飞集笑:“拿着死物练手罢了,不过一点闲情尔尔,画完了依旧是无趣。”说完拿起刀,刀锋所向,凝聚了大半时辰心力的“作品”四分五裂。
“这张人皮的质感比上次好了些,不错。”他屈指弹小刀,清越刀鸣回荡在密室之中。他瞟了弘净一眼,漫不经心地问:“听说你换了侍读?”
“是,先前那个赵兴怀右手废了,写不了字,当然不能再成为侍读了。”弘净谈起人,语气有些不屑,“他也就凭那一手好字得名,手既然废了,人也差不多成了废物,还能有什么用。”
飞集似笑非笑:“你玩残的?”
弘净眼见他笑,眸子如同被火烧一般,忙低了头回答:“我没有,应该是他自己弄的。”他觑着飞集神色,又小心翼翼地荐人:“三哥要是觉得缺点兴致,我觉着我新来的侍读也不错。”
“我用得着你送人?”飞集嗤笑一声,“不必了,我没兴趣,你留着自己看着办吧。”
话语正落,密室外传入声音:“三殿下,有人来了。”
飞集笑:“我自有人送上门来。”
门一开,光线如缎铺进密室,踏进一个秀雅人影。
门阖,弘净看清了来者,也漾开笑:“好久不在这儿见到六哥了,真叫我好想。”
从前他骗了人不止一次来此,此人栽了多次后自然越加防备,滴水不漏到无懈可击,弘净得不着手,也就断了心思。
没想到,今日他倒自己入瓮了。
泽年懒得理会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些零碎东西,上前放在飞集面前:“我希望这些物件,今后永远不会出现在小世子的衣食住行里。请三哥高抬贵手,别再惦记着他。”
“也不是不可以。”飞集揩着唇,笑意邪气,“可是,谁来代替世子给我玩儿呢?”
“这不还有我么?”他轻笑,左手拇指抚过缠着纱布的食指,“好歹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三哥不至于玩死我吧?”
飞集哈哈笑道:“我向来喜欢生不如死,半死不活没趣味儿。”
“是也。小世子虽年纪尚幼,却是又犟又闷,刚直不屈得不肯弯半点腰,哪里能让三哥大展身手以尽兴?”他叹了一气,“还是让我来吧。”
飞集拿了刀,以刀背轻拍在他脸上:“你这张皮想来不错,定然能画得十分顺手。”
泽年看他表情,知道是口头恐吓,脸上便没什么表示。倒是弘净在一旁听了,禁不住一腔诡异的兴奋,还摸向了自己的御刀。飞集听见动静,不用看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头也不回,似笑非笑地命令:“小七啊,别忘记三哥上回说了什么。”
弘净瞬间僵硬,恹恹地塞回了刀。三哥说过,不准再让他碰六哥。
“你六哥虽然是贱婢冷宫出身,好歹也流了一半皇甫家的血,姑且是个高级玩物。高级玩物你懂么?你资格不够,手又脏得很,只配玩些低级的小狗小猫。”
“三哥说的是。”
泽年:“……”
啊这对周瑜黄盖也算是极品了。
飞集又从怀里掏出另一把短刀,拎在他面前晃:“六弟,这么久,我看你似是不紧张你的刀,看来是不想要了?三哥倒是喜欢得紧,就先不还你了。”
泽年在心中骂了几声强盗,眼睛微暗,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要不回来就要不回吧,省得看着也是心累。
他站在y-in暗中想着,还有四年这恶棍便弱冠,到时以淑妃母家杜氏的大族势力,他必然要出宫立府。眼下他既不想给五哥添麻烦,又没法时时刻刻周到地守住人,所以忍忍吧,四年稍纵即逝,很快的。
他的小东西会很快长大,自己庇护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老三飞集和老七弘净,小五平冶和小六泽年,都是靠山和依附的关系,只不过关系大相径庭……( ̄▽ ̄)
第12章 坠马
大庆威帝二十四年。
身量长开了一大截的萧然正欲拔蜡上榻,宫门突然被人一阵急敲。宫女小艾正想去开,他自己站了起来,挥手让她下去,快步走去开了。
门甫一开,披头散发的人便伸了手,一把将萧然抱住。
初来乍到的小艾:“……”
萧然十分淡定地抬手拍拍那人的后背:“没死,别担心。”说罢半拖半拽地将神志不清的人拉到床榻上,掰开对方的手将其按下去,拉过被子便把人裹了起来。
此人迷糊地将被子盖到口鼻处,仅露着一双迷蒙蒙的眼睛,犹在盯着榻边的少年。
萧然拍拍他的脑袋瓜:“真没死,快睡吧。”
梦魇又梦游的痴儿这才闭上了眼,呼吸渐渐均匀。
小艾:“公子,这位是??”长得不错啊。
“隔壁的皇甫泽年,六皇子。”萧然一边给人整被子,一边没好气地答。
“哦。”小艾刚从晋国远道而来,晋王几次请旨,恳求派晋国奴仆去伺候独子,一月前威帝准了。她还摸不准自家主子的脾x_ing,丈二摸不着头脑,想问又不太敢问。
“他这是发病了。”萧然黑着脸去搬新的床被,小艾忙去抢活,支着耳朵听。
“也不知道皇甫六是怎么得的这个病,他有时半夜便过来拍门,抓着我或是吵嚷或是不语,模样状似疯癫。我见他也去过太医馆,也服过药。”萧然在地上轻车熟路地铺好地铺,语气不善,“可他还是这个样子,一发作就冲过来,搞得好像我是他的药似的。”
当了四年邻居,萧然果然还是不太对付得了这位六皇子。
有时浅夜时两人还和和睦睦地讨论些文史典籍,结果到了半夜,萧然就被拍门声活活惊醒。
为这缘故,一入夜他就遣走宫人,宁愿自己料理。
其实除了这疯魔症,此人待他一直挺好的,只是过于黏黏糊糊,又总是不知道打算着什么鬼主意,萧然本是想与之敬而往来,可这四年下来,一点好脾气都被他磨成渣了,他也懒得再与之好意周旋,便越来越不客气了。皇甫六又老是找他乐子,一烦,一气,萧然便连名带姓地吼他走开。起初还惴惴于对方是否生气,可此人倒好,热乎脸就是要来贴冷脊梁,惯得萧然越发肆无忌惮。
至于他这邪乎病,萧然没法,总不能将大庆的六皇子拒在门外受凄风冷霜,只好无奈让床,自己睡地。
“哦,公子与这六殿下交情真好。”小艾听完如是评价。
萧然手一顿,抬眼看了榻上睡得正香的人,极嫌弃地皱起了眉:“哼。”
小艾见他分明心软,却有意要板着冷脸,觉得十分好笑,认为有点摸清了主子的x_ing子。
待新日初起,脑子依然不大清醒的六皇子揉着眼睛爬起来,看也不看地翻身一脚踩下。
这一踩好像不对劲,迷糊的六皇子听见一声吸气。
双方都有起床气,晋世子率先火大了。
他扣住踩在他肚子上的脚腕,狠狠将坐在榻上的人拽了下来,一个翻身欺上,一手按住对方手臂,一手掐住对方脖子。六皇子情急之下伸长了没被制住的左手,直接去戳对方的鼻孔……
晋世子完美躲避开,弯下腰直接以头撞头。
咚的一声——
“萧然!”“皇甫六!”
终于从迷糊状态中脱离出来的两个少年怒瞪对方,异口同声:“造反哪你!”
然后开始衣衫不整地掐架。
最终胜者为年长的一方——萧然头朝地趴着,泽年两手抓着他双腕,一膝压在他后背上,洋洋得意。
萧然艰难地侧过脑袋,横眉道:“待我长到十六岁,趴在此地的就是你!”
“哈!”泽年翻了个眼,俯下身道:“痴人说梦。”
此时寝室外响起敲门声:“公子,你醒了呀?”
小艾端着洗漱物品等了会,听见里头喊了一声“进来”,便推门而入,看了一眼立马吊起眉毛。
公子正在榻上盘着腿伸懒腰,而那位唇红齿白的六皇子正在地铺上拉筋。
可小艾明明记得,昨夜是公子在下睡的地铺呐?
泽年打了个哈欠,正想找件外衣披上,突然尴尬起来。
啊,看来他老毛病犯了,又摸到这主子房间来了。
“啊哈哈哈……昨夜……抱歉抱歉,我这就走。”
小艾一脸震惊,难道?!
泽年拢了一把乱糟糟的长发,站起身来便往外走。
“等等。”
泽年闻声转身,就被一件晋国黑色世子衣兜了满头满脸。
他取下衣物,抬眼见盘腿坐在榻上的少年皱着眉环着手,一脸不乐意地朝他扬起下巴:“披件衣服再出去,穿着单衣成什么样子。”
泽年冲他飞了个眼,披了衣施施然迈出去了。
“公子与六皇子果然交情很深。”小艾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