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城予握紧手中玉佩,低声道:“若事实真像你所想,那他确实是个很擅于隐藏的人。”
燕敏山只是沉默地看着叶城予,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
即便与叶城予有了那番对话,燕敏山心里还是抱着一点点的希望,希望这一切只是他的误会,一来他确实不愿意对自己的表哥动手,二来若事情真是那个人所做,他担心母亲会受不了打击。
只是他没有想到事情会来得那么快。
当天夜里,郁城城西的江家遭满门屠杀,不余任何活口,期间有人听到动静前去查看,却也一同遭到杀害,与前几次一样,凶手再次于行凶后以血在墙上留下名字及挑衅的话。
江家只是普通的商贾之家,周围所住也多是些普通的百姓,大多不涉江湖之事,出了这样的事,第一个反应便是通报官府,所以当燕敏山得知消息时,已经是隔日午间。
外出采买的家仆听到了消息,立刻回到燕家进行通报,这时的燕敏山刚处理完杂务,准备带叶城予前去被屠的信阳村查看,才踏出房门,便听闻下人传达江家之事,燕敏山得知了这件事情,与叶城予略微商议,便决定先往江家查看情况。
有了决定,两人匆匆地来到江家,燕敏山先向外头官府的人打声招呼,叶城予则直接进到了里面。
甫一进入院中,便是一道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味,叶城予眉头紧锁,沉默地看着眼前从门口一直到前厅,横七竖八倒卧在地的尸体。
门口的墙上,是一段以血留下,字迹潦Cao拙劣的挑衅话语,血字之下,自然也有凶手留下的署名──温容川。
叶城予深深地吸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打开,一只黑色的蝴蝶从里面飞了出来。
这时燕敏山也已走了进来,见到蝴蝶飞出来的一幕,惊道:“是追引蝶?”
叶城予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蝴蝶的动向。
-
两人看着追引蝶在院内一阵飞舞,不多时,追引蝶飞的位置便越来越低,慢慢变成在尸体周围徘徊。
燕敏山张大了嘴,看向叶城予,叶城予紧握着手中木盒,力道之大,似乎要将木盒捏碎。
叶城予声音极冷,语气却听不出明显情绪:“他确实来过。”
这个“他”所指的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燕敏山望着叶城予,迟疑着道:“你们从南面过来,那你可知道几日前……温容川曾出现在清木村?”
叶城予皱眉道:“什么意思?”
燕敏山道:“刚才官府的人告诉我,五日前有两个商人在清木村一间客栈投宿,隔天小二上去时,却发现他们都死在了房里,有个恰好经过的商人认出其中一人便是江家的大少爷,而在他们的房里都有温容川留下的血字。”
叶城予沉默。
五日前,正好是他与“温容川”到达清木村的时候,而被杀的那两名商人,若是他猜得没错──
见叶城予神色越发不佳,燕敏山又走到几具尸体旁仔细察看。
“这些人都是被一刀封喉,”燕敏山看向叶城予,似乎还想挣扎,“你可知道他是用什么武器?”
叶城予冷冷道:“不知道。”
没能得到希望的答复,燕敏山只能讪讪地别过头,随即又看向墙上的留字,喃喃地道:“西郊遭屠的信阳村也有这样的留句,不过是留在一块木板上面,芸曦姑娘为了避免弄丢已先将木板收了起来,也不知道现在人怎么样了。”
燕敏山正说着,却见追引蝶又向着一旁角落飞去,两人这才注意到,在那个他们都没有留意的位置还静静躺着一个人的头颅。
院内的尸体俱是完好,这个头颅又会是谁的?
叶城予已经走了过去。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但事实上这个人他非但不陌生,就在昨日晚上,他甚至才与这个人见过面。
看着叶城予越发黑沉的脸色,燕敏山紧张地问道:“你认识这个人?”
叶城予道:“他是薰风山庄暗卫十九。”
在叶城予说话的同时,追引蝶已飞至十九的头颅上不再移动,显然这头颅上所残留的味道,比起其他地方更重一些。
燕敏山直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头颅,久久说不出话来。
叶城予立刻收回追引蝶,声音已是极冷:“我去追他。”
说罢,叶城予头也不回就要离开,燕敏山这才回过神,连忙追上去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叶城予微微颔首,随即又问道:“燕伯母那里……”
燕敏山沉默下来,这是他现在最苦恼的问题。
他烦闷地搔了搔头,过了半晌,燕敏山才叹道:“还是先瞒着母亲吧!可以的话,不要让她知道这些事情。”
说话的同时,两人已走出了江家,燕敏山注意到一名家仆正在门口候着,见到两人出来,连忙上前道:“少爷,沈家小少爷来访。”
燕敏山闻言,顿时又是一阵头疼,这个小祖宗怎么偏偏挑在这种时候跑来了。
一旁叶城予道:“既然是沈家少爷来了,你还是尽快回去吧,温容川那里我去便行。”
燕敏山看着叶城予,迟疑了一会,终究只能道:“也只能这样了,你多加小心。”
叶城予轻应了声,立刻施展轻功离开了江家。
☆、第十章
燕敏山无奈地回到燕家,直奔正厅而去。
沈家与燕家同为四大家族之一,与燕家感情交好,经常往来,燕敏山并不擅长应付这种需要客套的场合,幸而这次来的沈家小少爷也不是个爱讲究的人,所以他才踏入正厅,便有一个少年扑了上来,嘴里亲腻喊道:“敏、山、哥!”
燕敏山将人接了个满怀,无奈道:“宣义,你已经不小了,也该学着成熟一点,以后也好替你两位姐姐分担一些,别老这么闹腾。”
沈宣义家中排行老三,因为是独子,头上又有两个姐姐扛着家中事务,沈宣义可说从小被宠着长大,俨然是家中的小霸王。
他在外头虽然会收起一些脾气,却还是个让人头痛的存在,在燕敏山面前更加不会收敛。
对于燕敏山的责备,沈宣义只是一脸暧昧地笑道:“不是有敏山哥在吗?听说两个月前,你还替大姐解决了一个纠缠她好久的臭流氓!”
燕敏山搔了搔头,有些局促地道:“只是普通朋友之间帮个忙而已,我和芸曦姑娘并没有什么……”
沈宣义笑道:“我说你们之间有什么了吗?敏山哥这么急着解释,反而有些奇怪呢。”
燕敏山扶额,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怎么突然到这里了?这几天燕家恐怕会有危险,你待在这里不太安全。”
沈宣义闻言,竟忽然红了眼眶,委屈地抱住燕敏山。
燕敏山被他突如奇来的变化一惊,抱着他的沈宣义已经哭道:“敏山哥,师父……师父他竟然说他不要我了!明明我帮了他的大忙!但他却对我大发雷霆,甚至让我赶紧滚!过去他从来没有凶过!”
燕敏山连忙安慰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做了什么?”
沈宣义立刻止住了泪水,支吾了半晌,却是不肯对燕敏山明说,随后又烦躁地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大喊。
“我要是说出来,师父知道了肯定会更生气。”他蹲在地上,不停抓着头,接着似乎才想起燕敏山所说的话,“敏山哥刚才说燕家有危险,是什么样的危险?”
燕敏山装出恶狠狠的模样:“你知道温容川吧?这恶徒现在盯上燕家了,这几天可能便会出手。”
他说出温容川的名字本只是想吓唬吓唬沈宣义,怎知沈宣义听到他的话却忽然跳了起来,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般。
“我就知道,他果然来这里了吧!要是能抓到他带回去,师父也一定会原谅我!”
燕敏山忍不住敲了下他的脑袋:“你别胡闹了!这种事能开玩笑吗?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向你两个姐姐交待?”
沈宣义吃痛地捂着头,委屈巴巴地道:“那个大混蛋能有什么危险?他要是敢是欺负我,我正好可以告诉师父,让师父替我教训教训他!”
眼见说服不了沈宣义,燕敏山只能选择妥协,如今的情况他也不好派人送沈宣义回去,相较之下,把人留下还能就近保护。
燕敏山改口安慰道:“我的朋友已经去捉他了,一切等他们回来再说吧!到时或许会有需要你的地方。”
与沈家的两位小姐不同,沈宣义从小便不爱习武,所拜的师父也是位医者,至今已修习了八年,虽不知医术造诣到了何种程度,但应付一些外伤也该足够了。
听完燕敏山的话,沈宣义难得听话地点了点头,见他不再闹腾,燕敏山便令人送他到客房休息。
-
温容川又回到前晚所待的破庙,在他的脚边,还放着那晚他们使用的炊具。
那是叶城予离开清木村时所带出,在他们离开后便扔在了这里,温容川目光怔怔地看着那些炊具,一动也不动。
昨日在他离开燕家后,便到处寻找着杨瑞可能下手的目标,但在郁城中除了燕家以外,其余江湖派门大多不成气候,极难锁定。
可若不以这为方向,杨瑞做事又向来没有道理可言,所以任温容川想破头脑,也无法想出杨瑞的目标会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