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坡下 作者:慕容仙【完结】(52)

2019-05-05  作者|标签:慕容仙

刚走到院门口,蔺寒就不让他们陪了,跟他们挥手道别。两个兄弟不放心,想看着他进屋去,他却招招手催着他们走。兄弟这才一步两回首地离开了。

蔺寒迈着虚浮的步子走进里屋,揉着眼睛喊了声“云子”。跪在蒲团上的云子蔚看向他,叹了口气,终是起身过来扶他。

这一扶,蔺寒就将半个身子的力量倾到了云子蔚身上,云子蔚险些没站稳。

蔺寒还在喊“云子”,凑到他耳边像是要跟他说话,但又什么话也不说,嘴唇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耳尖。

云子蔚的面颊烧了起来。他搭上蔺寒的肩膀,将蔺寒扶到床上去。没想到刚把人放下,自己又被缠上了。醉醺醺的蔺寒一把将他拉下去,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蔺寒这样撒酒疯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云子蔚难得皱了眉头。

云子蔚掰开他的手臂,想要起身,却如何也动弹不得。

蔺寒抱着他说:“云子啊。”一股子酒味。

云子蔚将自己的身子支起来一些,恰好对上他的双眼。他喝醉了酒,说话做事都是胡来的,脸是红的,偏生眼睛是黑亮清明的。光瞧这双眼,旁人会觉得他压根没喝醉。

“云子啊。”蔺寒将头抬了抬,再躺回枕头上,又像是不大舒服,将发带解松一些,又偏头去看他。蔺寒握住他的手,认真道:“我这些日子看了《惠德真经》,许是因为脑袋不好使,我实在是看不懂。我想问问你,倘若我注定无法与南无拉教靠拢,你会不会全然不思虑我?”

云子蔚怔了一怔,道:“什么?”

“你能读懂我的心意,是不是?”蔺寒说,“你身为圣灵,向来是能读懂一切的。”

云子蔚沉默一会儿,微恼:“你在胡说些什么。”

蔺寒望着他,缓缓伸手触碰到了他的面颊。他只吞吐了一个“我”字,再没有下文了。云子蔚从他眼里也看出了醉意,还未说什么,醉得昏昏沉沉的蔺寒闭上眼睡死过去了。

云子蔚无言以对,他觉得喝醉的蔺寒真是不可理喻。

他做完祷念后,踌躇了许久才爬到床上去。那时蔺寒还翻转了身子,但是没醒。他背对蔺寒睡下。

云子蔚第一回失眠,他闭着双眼就是无法入睡,听见蔺寒无意识翻身的声响,心底还有点莫名的恼火。他晓得这种情绪是得避免的,于是静下心默背《惠德真经》,在背到第一卷的第三篇时终于睡着了。

蔺寒第二天醒来就把事情忘得差不多了,只模模糊糊记得云子蔚将他扶上了床,然后他说了些胡话。至于他怎么知道是胡话,是因为云子蔚又不理会他了。

蔺寒讨饶,跟云子蔚赔不是,追问他昨晚到底说了什么。云子蔚冷淡地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蔺寒知道自己差劲的酒品,以为自己在醉后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说了。

蔺寒犹豫着问道:“我昨晚跟你表明心迹,说我心悦你了?”

云子蔚闻言睁大了双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没……没有吗?”

蔺寒见云子蔚的样子,料想自己昨夜并没有直截了当地把话说出来。他也想不通,他怎么会忽然变得文绉绉的,把话绕了个弯子。这下好了,这下云子蔚真是清楚知道他的心意了。

一瞬间蔺寒是不愿面对的,但他很快将自己宽慰好了,他觉得至少自己可以顺理成章地厚颜无耻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蔺寒明目张胆地跟云子蔚示好,给他买水果糕点,给他买南无拉教经书,又缠着他说话,就是一副“老子就是喜欢你你能奈我何”的欠揍样。

蔺寒从衙门回来,什么事情都要跟他讲,连天气和中午吃的菜都要跟他说一遍。祷念中的云子蔚时常被蔺寒烦得不行。蔺寒还曾肆无忌惮地凝视他,直言他生得好看。

最初云子蔚被他的言语刺激得恨不得把恼火二字写在脸上,时日久了,倒也能泰然处之,恢复往日的不冷不淡了。

蔺寒见这招不管用了,怕再做下去会适得其反,惹得云子蔚不悦,于是决定退一步,不再采用激烈的方法,而是像从前那样默默守候。

蔺寒觉得自己也混账。少年时云子蔚与他相交甚密,是他自己后来一声不吭地空缺了许多年。如今云子蔚能对他热络才怪。

他确实是个薄凉的人,没有太多人和事值得他留念。他习惯于一路走一路丢,扔掉负担固然走得轻松,却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将珍贵的东西也一并扔下。他想去捡回来的时候,才晓得道路已是何其漫漫。

他倒是不会悔的。他从来不是个会后悔的人,但也绝不是个会重蹈覆辙的人。

夏日即将收尾。糖儿有意出来游湖,大伙儿就挑了个日子一块出来。

明琬儿不会凫水,而且对先前落水之事还心有余悸,本是婉拒不来的,方梅知一个劲儿地劝她和两兄弟一起去游玩,连家中杂事都不用她理会,她才答应出来。

跟渔家借得的船荡漾在碧水上,糖儿跟云子蔚坐在船头煮茶。他们两人挺投缘,坐在一块,既能聊诗词歌赋,也能谈家国社稷。

明琬儿赤脚荡入水里,任清风拂面。她将长发散开,照着湖面再细细编织。她静静地听他俩畅言或是对诗,偶尔会搭上几句话。

这三人皆是饱读诗书的文雅之士,蔺寒跟他们搭不上话。

蔺寒在船篷下遮着Cao帽懒懒地睡了一觉,醒来后他们仨还在闲谈。他听见云子蔚的声音,循声往船头看了眼,云子蔚一本正经地在跟糖儿讲旧朝隐士。蔺寒笑了笑,去船尾找正在撑船的秦漾。他打了个哈欠,依靠在船上,道:“念竹,你打算怎么办?”

秦漾看了他一眼: “嗯?”

“小姨娘这回非让明姑娘跟着一块来,摆明了是想撮合她跟你或者糖儿。我看她也是急着要给你们找媳妇了。”

“还能怎么办,随她去吧。她有意,我们也不能明着拒绝。”

“我想问的是……你跟糖儿怎么办。”蔺寒神情肃然地望着他,“如果你们俩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样,那是最好不过,倘若真的是,你们有想过将来该如何么?”

秦漾撑着竹篙,敛眸无言了。

“念竹,你能不能坦诚地告诉我……”

不待蔺寒说完,秦漾直言:“是,你猜中了。”

蔺寒闻言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张了张嘴,很久以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念竹,要不是你亲口告诉我,我都不会相信这是真的。我以为你长糖儿这么多岁,会更沉着冷静些,会更畏惧世俗些。”

“你错了。”秦漾说,“糖儿虽年纪尚轻,却已是格外通透,在许多事情上,他比我更冷静明白,他也丝毫不畏惧世俗的目光。”

“那你呢,你畏惧吗?”

秦漾道:“从前畏惧的,如今想开了。”

蔺寒默然许久才道:“那你们想瞒小姨娘到什么时候。依小姨娘的x_ing子,她知道后肯定要疯了。”

秦漾叹息道:“她若是早一天知道,就会早一天疯。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蔺寒想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重复那一句话:“小姨娘会疯的。”他光想象到那个画面,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船缓缓靠岸。岸上是一片青原,野花野Cao丛生。他们沿着河岸闲走,走累了就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歇息。

蔺寒和秦漾下湖去抓了几条鱼。几个人支起木架来烤鱼吃,吃饱餍足后还都笑闹了会儿。年纪最小的糖儿成了被调笑的主。

明琬儿听着蔺寒讲糖儿的各种趣事,忍俊不禁。她问:“我总听你们唤静况‘糖儿’,这是静况的r-u名吗?”

蔺寒说:“是r-u名。他从小到大别人都这么叫,到如今我们都没能改过来。”

明琬儿掩唇轻笑,她说刚知道静况只比自己小几个月的时候,还有些讶然,她还以为静况只有十七八岁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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