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庄主。”
“好。他这月十五就要成亲了,你要给他送祝福么?”
小满是跟着上都全商联副会长来猛虎山庄的,上都全商联的都是一群人精,副会长是个林姓的精明白胡子小老头,小满跟他来上都的路上就认识了,一路上被这小老头各种使唤捉弄,简直要把小满老底都给掀出来了。可是这一次小满找这小老头的时候,这人精竟意外的没有问小满缘由。
小满掀开车帘,熟悉的山路,一路上哨岗和陷阱较一年前变化不大,很容易能避开,山门口,秋风萧瑟,梧桐哗哗往下落叶子,恍惚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有人经常倚在这里,等他出完任务,亲亲热热挽着他。
小满哥,我们回家。
那人经常这么说,就仿佛手牵手走完这长长的石阶,猛虎山庄就真的会变成他们的家一样。
在庄里接待的是天总管,小满知道不好躲,进了大门就跟全商联分开行动了。
他熟门熟路潜入陈棠之的小院,看到小寒和天一在门口守着的,知道想偷偷进去是没戏了,只好又混入人群里,想着就算不靠近他,远远看看也是好的。至少,让自己彻底死心吧。
吉时到。
锣鼓喧嚣里,小满看到陈棠之的娘子款款而出,身姿窈窕,肯定不是那时候的高个儿平胸尖嗓门的小蝶了。然后便是陈棠之,看身形陈棠之似乎是胖了很多,走起路来都有种一晃一晃的感觉,再没有那个人之前瘦的飘飘到仙风道骨的感觉。小满的角度离得太远也看不真切,只是这奇异的违和感,比陈棠之娶妻了更令小满难受。
小满几乎麻木的拍开壶酒,自虐般的灌了自己满脸。看着下来敬酒的那个新郎,视线模糊。
大漠孤烟时候梦到陈棠之一身戎装刀戢相向,锦城花海里恍然看到陈棠之俯身轻嗅牡丹嘴角含香,扬州三月花眠柳宿恍惚听到陈棠之沙哑x_ing感的声音呢喃耳畔,苏杭琵琶声里雨打芭蕉夜半醒来感觉那人的温度就在身旁……
世界很大,走到哪里都有他。
那个魂萦梦绕……哦不,y-in魂不散的人。
随着新郎越来越近……
等等,那他妈是谁啊!
那个敬酒的胖子是个什么鬼,我没瞎吧 ,那人根本不是陈棠之啊!
小满瞬间清醒了。
他后退几步到厅外,这种场合的暗卫布置小满太熟悉了,纵身一跃,雕梁一侧,就把正当值且看到小满想开溜的天七逮了个正着。
天七看个头是长开了,只是一脸哭包的五官并没什么改进,身手本算不错的,但看到小满也是怂了,被小满咔一下就锁住了双臂推到了角落。
其他当值的暗卫有新来的不认识小满的,自然想上去帮天七,但看到其他前辈们都在观望……也就疑惑着没动。
“……别哭!庄主呢?”
“拜堂呐。”
“你知道我问的是陈棠之!”
“陈……陈棠之因为窝藏重犯,被下狱了,今年开春就死在狱里了……”
第8章 结局是BE
死了?
怎么能死了?
小满不甘心的继续问,“埋哪了?现在这庄主又是哪来的?”
天七哭唧唧的,“不知道嘤嘤嘤……”
小满知道在天七这里问不出什么了,就放开了天七,整个人y-in霾了很多,双眼狠戾的盯着堂里敬酒的那个胖庄主,袖里刀甩了一下废了好大劲才忍住没出手。
杀气太盛,近处的暗卫忍不住要阻止了,那胖庄主似乎也意识到了,微微侧头,眼神看似不经意的扫过来,却正好跟一脸无辜的天七对上了视线,天七简直尬的脸都要红了,他身后的小满早就不知道躲哪去了,天七无奈,只好傻笑着张开手掌对着胖庄主做了个恭喜恭喜的动作,倒是很应景。
入夜。
管家老卓为这婚事这两天忙的是昏天昏地的,好不容易安顿好新人送走客人,他现在只想睡觉,回到屋还没到床就开始一路走一路脱,外套靴子里衣散了一地。
等了大半夜的小满实在不忍直视,轻咳一声打断了他脱底裤的动作。
老卓看着小满,表情渐渐的从茫然变成厌恶,皮笑r_ou_不笑,“还有脸回来?”
小满甩刀出鞘,在能够一刀结束老卓的那个范围内,半客气半威胁的来回踱步,“我就问一件事,陈棠之呢?”
老卓冷笑,“不是被你杀了么?”
“不可能!我那晚虽然动手了,但他那样的不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伤……”
“小伤?肋骨震碎三条、肝脏大出血、内力近乎耗空、右手直接就废了、被你在胸口划了三指深的口子,还被下了过量的月初,这叫小伤?他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
肋骨?出血?什么时候的事?李琅琊伤他的明明都是外伤啊……小满当时不知道陈棠之跟李琅琊交手前就受伤了,只以为他是内力耗空了,他刺的那几刀也不是要害,他以为陈棠之休息两天就能缓过来。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巡司营李统领拿着圣旨来搜庄,庄主一人担下了放走重犯的罪名,还站不稳就被带走了。听说是审了几轮,也没审出什么名堂,猛虎山庄倒是被摘的干干净净,年初大赦庄主这批本该被流放岭南,但二月还没过完,就收到了诏狱来的信,说庄主没熬过这一冬,已经去了。”
小满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难怪,自己在外面这么久,猛虎山庄也没派人来灭口,这么想想自己东躲西藏费尽心思隐藏行踪改换身份,简直庸人自扰的可笑。
这大半年,陈棠之成了他的念想。他一直相信总有一天陈棠之会来找到他,打一顿,然后带回庄里,或责罚或直接打死,随陈棠之开心吧,这总归算是他的归宿。就算陈棠之不来找他,天地浩大,也总有再遇上的时候,无数次梦见跟那人重逢,或形同陌路,或刀剑相向,或……或许彼此释怀,那人还能再对自己笑笑。再退一万步就算无缘再见,猛虎山庄总归在那,那人也总归在那做着他那虽不清闲还算富贵的庄主。
却原来,那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天地浩大,人生很长,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小满却突然觉得他这一生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小满收刀就要往外走。
老卓简直被这人的薄情冷漠惊呆了,“不是,你就这么走了?”
小满转头,眼底晦暗不明,一脸你奈我何的样子等他继续说。
老卓才没义务惯着这个白眼狼,摆了个马步的架势,提一口气,扯着嗓子大声吼道,“来人呐!抓朝廷重犯!奖黄金万两!”
第9章 考生陈棠之
晚春的雨丝丝缕缕细如牛毛,飘飘洒洒就缱绻了大半个月,又是一年武试时。
肖白玉抱着厚厚一沓答策卷敲开了礼部尚书孙景孙大人的门。
“之前一直被‘拿出来丢掉’答策卷的那个考生……这次又答得不错,还需要作废掉吗?”
孙景正在写占道私贩大整治行动的汇报材料,忙的焦头烂额,皱着眉头想想,“又是那个赵寒山?陈堂都不管这事了我们也不管了吧?”
肖白玉想了一下还是开口纠正道,“他这次的名字不是赵寒山了。”
孙景笑,早就听说去年那批提上来的人里有个肖姓小辈能过目不忘,字体鉴别更是一把好手,看来八成是这人了,“那你怎么确定是他的?看字识人?”
肖白玉却摇头,笑的无奈,“字错不了,但确定是他,是因为他这次写的名字是:陈棠之。”
孙景:“……”
没人想到他能再参加武试,更没人能想到他会用那个人的名字。肖白玉垂首,他静静的等待着,感x_ing如孙景,又知道一年前城西兵变大部分内情,至少会感叹一下,再不济八卦一句也好,可等了半天,孙景却一本正经捋着胡子问道,“不是,那他政审怎么过?”
肖白玉:“……”
孙景担心的政审没有问题,考生陈棠之直接提交的全商联提供的一套个人档案,根本没走猛虎山庄那边,反倒是怎么安置这个“考生陈棠之”出了问题。
新进武科,无非三个去处,巡司营、中宫禁卫、外城军,一般三甲以上的都安排在巡司营,再不济也安排在禁卫军里,东西城军和边关军也能安排,但一般武举上来的都要赐封副将以上的,所以走这个路子的一般是知家知底的哪哪家的小公子,出去呆两年混个战绩再调回帝都任要职。
一年前城西兵变,明面上看是那位大人折了整个荆州军,被禁足荆州,当今圣上完胜,实际那位大人还保住了一个不起眼的李姓巡司营副统领,而圣上这边则直接被拔掉了在鸳香楼的、猛虎山庄的、通宝钱庄等数十个点的暗桩。而现在,那不起眼的李姓小将李琅琊已经是巡司营总统领了,这边在猛虎山庄新任庄主的带领下,暗卫系统慢慢的也在恢复,毕竟上任庄主直接下狱被人搞死了,可谓伤筋动骨,要恢复到当年鼎盛还需要时间。
“考生陈棠之”,也就是小满,去巡司营直接就会对上李琅琊,当年旧事再扒出来,直接就没法玩儿了;去中宫禁卫……倒没什么,但暗侍和禁卫编制在一起,有时候排值班甚至也一起,指不定哪天就遇上那谁了,岂不是给那谁添堵。啊难道要扔出去守关么?这小子没背景没家世的,打报告怎么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