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之死 作者:松上盐【完结】(50)

2019-05-06  作者|标签:松上盐 灵异神怪

  徐重明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两位啊,那个周栎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刚刚走进中间的大门时,那门居然有了反应!”

  布莱克说:“巧合吧,他是管清阳市妖怪的,是人。”

  周栎再次睁眼时,三只妖怪正对他行注目礼,他看了看左右两侧的门,又看了看旁边的沈云檀,顿时头脑一片空白,他怎么走错门了?

  来自内心深处的苟且偷生之志占了上游,周栎八爪鱼一样抱住沈云檀不放:“我不想被雷劈,神啊你救救我!”

  目睹这两个人出现在神门之内后,三秒之内,周围已经空无一妖,举目四望,周栎放开手:“你走吧,让我找个清净的地方。”

  沈云檀笑微微地看他:“你刚刚抱得不是很紧吗?现在让我走?”

  “人都是有劣根x_ing的,比如贪生怕死,但是我这个人有高尚的道德情cao,在为自己的卑劣行为忏悔之后,我的高尚情cao克服了人的劣根x_ing。”周栎这一番说辞语速越来越慢,甚至带了疑惑,“不对啊,天打雷劈就算有延迟x_ing也不至于隔这么久吧?”

  沈云檀搂着他的后背:“因为你没有走错。”

第48章 铜镲

  徐重明一直躲在长椅背后,双手抱头,屈膝撅臀,静待着一声轰响,心里后悔不迭:和山外人打交道真是太危险了,就应该看着他们先进门再说……

  周栎则愣了一下,脑子里一盘乱线缠成死结,既然没有走错,那就不会被雷劈,他松了口气,试探着确认道:“真没走错?”

  “真没走错。”沈云檀转念一想,原本已被自己用一纸封条埋于心底的旧事,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就好像一个成年人回首自己偷瓜打枣的童年之时,被人当场撞破的尴尬困窘早已化为笑语。

  闭上眼睛,隔着几年前的时间长河,他想整理出一套妥善的说辞,又不知从何说起,从白於山下交错的根脉,还是神殿废墟上的别离?

  短暂的静寂被徐重明一声打破:“完了,山门不会是坏了吧?这年代哪儿来的神啊……”

  沈云檀松开他紧锁的眉头,对着周栎一笑:“以后跟你细讲。”

  徐重明他老人家将小单眼皮一掀,神不知鬼不觉地重新审视这两个人,脸色忽明忽暗,还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没错,一定是门坏了。

  坏的好。他忽然一种推翻了某种封建等级制度的痛快淋漓之感,恨不能举着喇叭游街三天,向被迫走了多年偏门的诸妖宣布这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不过想归想,徐重明还是停下了自己走向大门的脚步,谁知道这门会不会只是偶尔坏了这么一次?他望了望头顶白云飘飘的蔚蓝天空,怯意上涌,索x_ing向后一躺,占了个长椅上的好位置继续等“公交”。

  忽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周栎循声看去,徐重明身边立着一个巨大的衣帽架,五个挂枝像树枝一样交叉伸长,顶端浮着一对小铜镲,此刻正毫无章法地互相敲击,声音短而急促,使人不觉绷紧了神经。

  徐重明指着半空一个白点,解释道:“公交来了。”

  文羽落在了最顶端的挂枝上,像微缩景观——拇指大的小白鸟站在衣帽架上,徐重明扯着嗓子问:“去大理寺吗?”

  小铜镲敲了两下,徐重明翻译道:“去,两下就是去,一下是不去。”

  周栎颇为不屑:“这坐个公交还得对暗号吗?”

  接着徐重明吼了一句:“文羽你下来,那儿是公交待的地方,过会儿能把你压扁,这种行为简直是小昆仑里的碰瓷,还把不把我这个执法人员放在眼里了?”

  眼看徐重明失了仪态,文羽不急不缓地化为人形,踩着挂枝轻巧地跳下来,与此同时,一行大鸟秩序井然地接连落在五根长短不一的挂枝上,收翅站好,等着这一波乘客坐稳。

  徐重明火急火燎地跳了上去,陆陆续续地,十只大鸟的背上载满了乘客,每只鸟身上有两条灰色绸带,大概是起了安全带的作用。

  “有缘再见了各位,这儿的公交是免费的,随便坐,别客气。”

  小铜镲再次铛铛铛地舞动起来,徒留几个没赶上公交的人焦灼地望着挂枝,一排人齐刷刷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文羽蓦地变回白鸟,坐到周栎头顶:“看来是定员的,不设站票。”

  周栎奇怪地问:“这也没法站啊……问题是我们怎么上去?除了你。”

  文羽飞快地瞥了一眼沈云檀,言辞恳切:“我可以把你抱上去。”

  “不用麻烦了。”沈云檀轻声说,“人,还是自食其力比较好,我虽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造一架梯子出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文羽默然,他的脑海里不觉浮现出这样一副场景:沈云檀勤勤恳恳地砍了几棵大树,劈柴似的搞出一摞木材,再不辞辛劳地拎起斧头铁钉敲打出一架勉强入人眼的磕碜梯子。

  他双翅一展,正要据理力争之时,忽然没了言语,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沈云檀的指尖忽然塌陷下去,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指骨,到第二个关节时塌陷止住,漂亮的指骨朝周栎勾了一下:“你怕不怕?”

  “不怕。”周栎俯身吻了吻那截失了皮r_ou_的指骨,再抬头时,神色带了几分担忧:“这样疼不疼?”

  沈云檀说:“不疼,我本来就不是血r_ou_之躯,见这些白骨还有些用处,干脆给你造一架梯子用。”

  骨梢锋利,再一勾手,便柳枝抽条似的长了十几米,骨头不像骨头了,倒像是白色的软皮水管,或者细细长长的大蛇,混天绫一样绕在二人周围,等着主人的一声令下。

  周栎深吸一口气,眼看着成堆的白骨映衬在沈云檀身后,白骨的一端连着这人的指尖,耳边传来咔嚓咔嚓的骨裂声,他觉得清脆悦耳。

  沈云檀所说的不疼当然是假的,山神的骨头没有穷尽是真,断骨不疼却是假,但是这种疼痛比起无数道天雷又显得相当不值一提,周栎是为了西王母的遗志,为了神殿下方寻求庇护的群妖,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是勋章,沈云檀的初衷却是尤为可笑——为了造一架梯子。

  然而谁也无法否认,他这样的做法是错的,毕竟他心甘情愿,又没有以此作为资本:“你看,我为了你,作出了多大的牺牲?”

  沈云檀一边重组着断骨,一边言笑晏晏:“你喜欢什么样的梯子?要不要雕花?”

  周栎盯着这人皂白分明的双眼,想看出几分真话,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心底却是在嗤笑:骗谁呢?骨头断了能不疼吗?他无非是恃宠而骄,想看看这位山神能为自己做到何种程度。

  他的耳边又传来那句话:你没有走错。七窍回神后,周栎总算开始咂摸这话的意思,那不就是说,自己也是神吗?

  周栎静静地凝视他:“我也是神,为什么我现在造不出这样的梯子了?”

  沈云檀不知如何作答,其实答案很简单,直言的话就是:你曾经是神,但是死了,还入了轮回当了几世普通人,一个普通人当然没办法干什么抽骨为梯的扯淡事情,就这样到此为止也就算了,一旦再经追问,就会涉及一些难以启齿的事了。

  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语气里半是悲痛半是悔恨:“今天晚上我说给你听好吗?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周栎不甚情愿地抿了下嘴角,随即心疼地拉过沈云檀断了指骨的右手,揉搓半晌,看着这个面瘫风轻云淡的脸色,忽然就不忍心了,他眯了一下眼睛:“云檀,我不想听了,肯定不是什么好故事。”

  确实不是什么好故事,沈云檀轻轻地吁了口气,像是免了一场酷刑。

  梯子完工了,下一波公交白鸟也飞过来了,布莱克学着徐重明的样子吼了一声:“去祭天坛吗?”

  瞬间,万籁俱寂。

  哼着几十年代流行歌曲的老大爷卡了歌词,聊大理寺八卦的年轻姑娘闭了嘴,就连堪堪停在挂枝上的大鸟都收了一边翅膀就傻了眼,余下另一边翅膀悬在半空无所适从,乍一看还以为遭遇了传说中的点x_u_e。

  理他们的只有小铜镲,铛铛铛响了三下,布莱克傻眼了,一下是不去,两下是去,可这连响三下……是什么?

  小铜镲的响声像是给众人解了x_u_e,大鸟尴尬地晃了晃身体,收了另一边翅膀,等公交的人群一拥而上,个个都是飞行跳跃的一把好手,文羽扯了扯周栎的袖子:“可能意思是需要转车?反正免费,我先上了,一只鸟上能坐两个人,给你占座,啾。”

  最后一个字是鸟叫,等周栎反应过来,这只傻鸟已经掀起两片翅膀飞了上去,非常骄傲地站在大鸟的头顶,活像一对父子。

  至于布莱克,那个心机男孩早已借其皮相之便独占了一只红头大鸟,看起来像是这行公交的队长。

  看到两个人还杵在梯子前不动弹,文羽催促道:“快上,晚了还得等下一波。”

  周栎只得压下对众人怪异反应的疑虑,几下跳了上去,沈云檀跟在他后面,唯恐文羽听不见一样大声说:“你去小布那儿,我去另一个。”

  小铜镲颇通人x_ing,见二人各自落座,方才铛铛铛地敲起了起飞节奏。

  鸟飞得很稳,几乎是匀速前行,周栎挑了个面目和善的大姐问道:“请问刚刚为什么……”

  大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们是山外人吧,难怪不知道这个词的忌讳,不过这些卫道士可不会管你们是不是山外人,等送完我们,就会将你们押到大理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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