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嘟哝了一句什么。
王怜花没听清,皱眉道:“你大点声说话。”
于是苏叶便无所畏惧地大声道:“你的风采有没有人可及我不知道,你的厚脸皮无人可及我倒是相信。你能从别人身边抢走沈浪,为什么我不可以?”
苏叶这可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至少杰克是被惊到了。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当然,王怜花从一进门就毫不客气的对他二人不停的打脸揭短。但是这个人打别人,揭别人,那是像家常便饭一样稀松平常。反过来别人这样肆无忌惮的怼他,却不知要承受何等可怕的后果了。
惊怕之下,他先于王怜花出手,重重的拍了苏叶的后背一下。斥道:“小孩子不懂别乱说话!”
王怜花哼笑一声,并没有动怒——至少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他把玩着手里的折扇,讥诮的看了沈浪一眼。“原来沈兄的风采更胜敝人,无论什么瞎猫瘸狗都惦记着争抢呢。”
折扇在玉白秀美的掌心里开开合合,杀意在乌黑的眸子里若隐若现。“不过呢。沈浪已经生是王怜花的人,死是我王怜花的鬼。你要从我手里争抢,可掂量过自己配不配?”“配”字尾音未绝,折扇却突然被沈浪抽走。
沈浪笑微微的抚摸了他的长发一把,柔声道:“刚洗完澡,不要扇凉风,容易着凉。”
王怜花长眉一竖,郁怒之情便要发作。
沈浪却将他揽进怀里,当着二苏的面轻轻吻了他的额头一下。温声道“乖孩子,你还病着,省点心,不要闹。”
语气轻柔,紧紧箍着他腰身的力度也张弛有度。既不让他有愤然挣脱的机会,也不会勒痛他,让他有被挟制的不适感。
然后他看向苏叶,十分缓慢而郑重地解释道:“苏帮主误会了。不是王公子从什么人身边把我抢走,而是我硬生生把王公子从前呼后拥,一呼百应的人群里,抢到了我身边。”
苏叶瞪大了眼睛,显然不相信。
沈浪于是继续解释,却是垂眸看着王怜花说的:“我为着把他抢过来,吃过许多苦头,受过伤,流过血,也做过违心之事。然而把他抢到身边之后却没有尽心的珍惜他,让他受了许多伤害和屈辱,背负了许多本不该让他背负的骂名……我很愧疚。”
王怜花听了他这一番千回百转的表白,有点哭笑不得,只撇嘴笑道:“沈浪你可莫要做出一副情圣的样子,我怕肉麻。”
沈浪便又笑道:“所以说,争争抢抢的事最好不要做,既伤筋动骨又肉麻腻人。”
王怜花白他一眼,不屑道:“沈夫子原来却是在警世喻人,开堂授课。”又看一眼仍然拧着脖子的苏叶道:“不过你这弟子看来并不服气。”
苏叶推开又要上前阻止她说话的杰克,傲然道:“我为什么要服气?王公子你莫要忘了,你要解蛊,还要着落到我身上。你替人看病,会逼人把最珍贵的东西奉上。而我替你解蛊,也不能做白工。”
王怜花听她这样说,简直要笑出声来。嘲道“我的小师妹,你真是天真可爱。你可还记得,你和小伍要给我揭皮时问我同不同意,我是怎么回答的?”
苏叶是苏碧华的侄女,也学了苏碧华的绝学秘术。王怜花叫她一声小师妹也是应当,只是突然这样称呼起来并非故意调笑嘲讽。而是苏叶此时的神情狠戾决绝,和某个时候的苏碧华十分相像,让人没由来的心中一凛。
苏叶森然道:“我当然记得,你说‘不同意’有什么用?,但我的答案不与你相同。”她看了一眼沈浪,突然甜甜笑了起来。“算啦,我不要你做情人啦。”
柔柔地呵了一口气,像小朋友幼稚的恶作剧。一缕白烟,蓦地笼罩了她的头顶。沈浪见她笑时便觉不好,见她口吐白烟,登时将手中的折扇急速展开,挡在了王怜花的脸前。
殊料苏叶受了这许多挫败,又成了一个残废之人。小小的心灵早就颓废成了一滩死灰。此时王怜花又一再折辱她,刺激她,让她生出同归于尽的念头来。那瞬间就能把血肉吸噬干净的烟雾一般密集毒虫,却是向着自己的颅顶发出的。
呵,不必争抢了,就留沈浪一个人在世上空悲切吧!白色烟雾在她头顶略一停顿,快速地汇聚,调整形状,转瞬凝成一柄尖锥的式样,对着她的百会x_u_e一冲而下!
沈浪大惊,急忙翻转手腕,用铁骨折扇劈向那股妖烟,毒虫遇铁即化——他见赵四娘用刀替小伍解过此物。但白烟不是一个整体,是肉眼难以视见的无数微小个体组成,凌空一扇可以将一个大活人劈成两段,他决计无法活命。但白烟有质,铁扇没有触及到的地方仍然势不可挡地朝着苏叶的颅顶疯狂冲落!
功亏一篑。
沈浪一刹那间急火攻心,几乎要喷出一口血来。急收扇势,回击苏叶的头顶,寄望于毒虫不要太饥饿,在铁扇化掉它们之前先不要进食。
但为时已晚,毒虫吸食血肉的“嗤嗤”声音细小可闻,惊悚,而残酷。
“功亏一篑。”说这话的是苏叶。
她的头顶上覆盖着一只大手,毒虫吸是的是这只手上的血肉。手的主人高大英俊,金发碧眼,是个看起来很忠厚可靠的异国青年。
千钧一发之际,他用自己的手护住了苏叶,也护住了王怜花。此刻受了毒虫的毒液侵蚀,他不言不动,似乎陷入了迷梦。但一双清澈碧蓝的眼睛却牢牢地锁住了一身淡绿衣袍的王怜花。
那个人到了此刻还在漫不经心的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神还像多年前初见时那么傲慢不屑。他看不上自己,一直都看不上自己,无论是把钢刀架到他的脖子上,还是把热腾腾的心挖出来奉献给他,他都不屑一顾……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喜欢一朵花,就不要把它摘下来,据为己有,让它在刹那芳华之后枯萎。它本就应该停在属于自己的枝头,汲取它所栖身的枝干所奉献的营养和力量,这才能够傲立枝头,常开不败。这道理多么浅显,为何他一定要弄到风横雨骤,一身泥泞才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