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年代 by 葛弗的兔巴基【完结】(2)

2019-05-06  作者|标签:葛弗的兔巴基


文案
“感觉就像胸口被人用金属棍狠狠抡了一棒,但是是从里面敲的。我的视线有点模糊,那是一种突然的,血腥的,但是非常安静的暴力。从外表看我完好无损,但那剧痛让我几乎站不稳脚跟。”
(节选自Slash自传《SLASH》)


「愿你被这世界温柔对待。」


  “hello, is anybody in there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世界没有只言片语,我从青丝到白发,唯一的知觉是左手被另一个人的手紧紧牵着。
  醒来的时候一身冷汗,抓着我的左手的是我的右手。
  我慢慢爬起来,想去冲个澡,腿一软却直接摔在了地上。我干脆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干涩的眼球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过了一会儿闹钟响了,吵得空气都在震动。我踢了劣质的床头柜一脚,闹钟便砰地一声掉在地上,却还固执地铃铃作响。我把它砸在墙上,它的音调变了音,然后干脆不走了。
  我没有喝酒,两年了我都滴酒不沾。
  我只是服用了点LSD。这种致幻剂比任何新型毒品都能给我我想要的奇异感觉。
  两个星期来除了去买毒品没跨出过家门一步,家里有足够的食物,一切都是和那个人在一起生活时的储备。
  我给我最好的朋友打了电话,我嘟嘟囔囔,试着表达我的意思,他却一直在那头沉默,好像要急死我。
  「听到我说的了吗王八蛋!」
  我朝他吼,声嘶力竭,头晕目眩。
  「下了班我来看你」他却说。
  看什么看!我不需要慰问,我不需要!我只要——
  我伸出我的手,在床底下摸索摸索,我的宝贝一直放在这下面,用一个尼龙袋好好保护着。我拿出里面的针筒,橡皮绳勒紧手臂,浑身战栗地感受着针筒里冰冷的液体注入我的血液,那些奇妙的液体瞬间就变成了一股暖流,迅速游走在我的全身。我微笑,微笑——多奇妙啊,这小小的一支东西,就能让我快乐到极点。
  傍晚的时候门开了,我感觉到有人把我扶起来,喂我吃了点面包和水,然后替我擦了擦身子。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从小我就这么认为。
  后来工作了我们合资了一家公司,一点点做大。然后他看着我遇到那个人,看着我如何陷入疯狂的恋爱,再看着我们如何分道扬镳,我如何一步步变成一无是处的人渣。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挠头,对着我晕眩的脑袋拍啊拍啊拍。
  「你会毁了你自己」
  每个人都这样说。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每个人,每一个人都这样说!我知道啊,我比谁都清楚着呢!可是你,说这句话的你,你能感受我的感受吗?我停止不了,没有什么能帮我停止下来,我只能这样周而复始下去,等着哪一天被人发现我的尸体。
  吸毒的人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即使周围人理解不了还是发疯一样地解释着,不对,就是发疯,都疯了,这个世界。
  「你去把他找来」我揪着我最好朋友的衣服。
  「除非你戒毒」
  这条毒蛇!我挥拳要揍他,却软绵绵找不到他的脸。
  「我要走了,去和王老谈点事」他扔下我,站起来。
  「啊,那个人,上次见他还一直盯着我的屁股看呢」我低着头大笑。
  他过来,头发被他捉住。
  「你以为现在还有谁要看你?」
  我不敢相信,抬起头瞪着面前这个人的脸,这个人怎么能这样说我?谁都可以侮辱我,他怎么可以?我无法相信!
  我张开嘴,狠狠咬住他的耳朵,他伸手一扯我的头发,便把软趴趴的我挥倒在地上。
  「滚!」我吼,发疯一样揉自己的头发,我的毒瘾又犯了。
  他捂着流血的耳朵,冷静地看了我一眼,挪动步伐向我走来。
  我已经没有力气对抗他了,他想怎么样都好,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是去拿我的宝贝,就在床底下。我的眼前一片模糊,眼泪还是汗水,浸湿我额前的刘海,盖在我的眼前。
  我丧失了所有感官,好像赤身裸体在一条黑暗的隧道中摸索,不知自己是前进还是后退,不知自己是疼痛还是喜悦,没有尊严,没有羞耻。

  “welcome to the jungle. ”

  等到针筒推到底的时候,我开始感觉到自己正被人紧紧拥抱着,这一刻我却突然想要流泪。我听到他说话,低沉的嗓音,嘴唇开阖着:
  「我去帮你把他找来」
  这个人的耳朵还在流血,眼神还是冷静,不爱说话,永远都是理智——居然答应了我这么荒唐的要求,答应一个瘾君子的无理要求!
  我反倒不知如何反应,傻傻地愣在那边。他把我抱到床上,帮我盖好被子,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拂开我的刘海,看了我一会然后走了。
  我在幻觉里浮浮沉沉,等我醒来时外面已经漆黑一片。
  我滚下床,翻我的皮夹,里面只剩几个零钱。我咬着手指,拔出里面的银行卡,跌跌撞撞地出门。
  12月的夜晚冷得很,我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外套,哆哆嗦嗦地把卡地□取款机里。
  我之前赚了不少钱,卖出了我手上所有股份后更是后顾无忧,所以这时我无法相信——我身无分文了。
  我使劲揉了揉脸,把全身口袋都掏了个遍,全是些零零碎碎的零钱。
  我把这些碎钱全给了出租车师傅,让他把我带到一个知名的会所——以前我一直是那里的白金会员。
  门口站着的接待员伸出一只手,不让衣衫不整的我进入。
  「你找一下林修」我对着他说,懒得跟他吵,「你说沐颜找他,快去快去!」
  他扫了我一眼,冲着对讲机说了几句,过了一会果然从门里走出那个高大的身影。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他眉头微皱,耳朵上还有留着我弄下的伤,语气有点吃惊。
  我吸了吸鼻子,嘶哑着喉咙。
  「能借我点钱吗?」
  他沉默地看着我,我沉默地忍受着他灼热的视线。
  「借钱给你吸毒?」嘲讽的语气。
  我盛怒,指着他骂,却无法反驳。
  「这样也好,没钱吸毒了就戒了」他冷冷地抛下一句,转身回去,我要扑过去却被保安死死拦住。
  我看着他高大从容的背影,渐渐没入会所富丽的灯光中,服务生在他身后恭恭敬敬地关上大门,活生生在我们之间划出一条巨大的沟壑,任我如何都无法逾越。
  夜晚的城市,我仰着头漫无目的。我的毒瘾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
  感觉有人紧紧圈住我的腰,我气游若丝。
  「林修?」
  没人回答,扣着我腰的手慢慢移动着。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只有你不会」我说,一边傻笑着。「我真的很需要,拜托了」
  「没问题啊」
  陌生的声音!我回过头,陌生男人衣冠楚楚,却露出一脸猥亵的笑,我怎么都无法挣脱。
  「妈的放开!」我反抗着,全身却根本使不上力。
  「装什么装?」他说着,从皮夹里抽出一大把钱,真是大手笔,我突然静下来盯着那把钱看。
  「想要吧?」他一脸志在必得,而我全身难受,每一个细胞都在疼痛。
  于是我跪下来,脸凑在他的腿间,伸出舌头□他涨起的□。
  也是,现在的我,不是春风洋溢的社会精英,不是意气风发的商界英才,只是个为了毒资能够出卖一切的男妓。

  “come on, come on, you and

  我坐在花洒下,温暖的水流拍打我的身体我的脸,我的身心都沉浸在巨大的快乐当中。
  几年前,有一个向我伸出手,我便以为那是天那是地;
  几年后,我坐在这里,孑然一身,伸出残破的双手,还妄想能够撑住整个世界的分崩离析。
  我慢慢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脸想去那条浴巾,可在这时,我看见了,透过洗手台的镜子——
  我的肩上,头发上手臂上,到处都站着一些身体透明的小家伙,大大的漆黑的眼珠子,还有一张与脸不成比例的大嘴,尖利的牙齿露在外面。
  我被吓得够呛,拼命拍打着身体一边往外跑。它们被我拍在地上然后迅速聚集起来,浩浩荡荡地追向我,有些对着我的脚踝狠狠咬了一口。
  我大叫起来,踉跄着跳上床,它们便在床的周围围成一个圈,还不断有同伴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想要逼死我。
  我把枕头砸过去,把水杯砸过去,把笔记本电脑砸过去,可每一次它们不过散开一点,然后又迅速聚集回来。我摸到床边的电话机,给他打了过去。
  他的声音有点疲倦,问我又怎么了。
  我在另一头大声呼救,我实在害怕得要死,这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有些家伙已经开始爬上床,我吓得立刻扔掉话筒跑下床,脚踩着玻璃的碎片往门口狂奔,一直逃到安全通道才甩掉了它们。
  我精疲力竭,靠在墙上大口喘气,身体因为害怕而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人抱起来,带着我沿着我之前踩下的血脚印走回去,我要拦他:
  「别回去!里面有怪物!有好多怪物!」
  他只是更用力地抱住我,从容不迫地继续走。
  我也不再阻拦他,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他摆不平的事吧?所以他的话一定没问题,他在的话就一定没问题。
  打开房门,那些小东西居然都不在了。他把我放到床上,拿来医药箱帮我把脚底的玻璃碎渣一片片取出来,再给我上药,包扎了伤口。
  接着他点起一支烟,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我想他又认为我在无理取闹了,就立刻解释:
  「刚才这里有很多奇怪的东西!真的,就在这里,有好多,它们想要杀我!」
  他呼出一口烟,头都懒得转过来。
  「你出现幻觉了,知道么」
  「不可能!」我立刻反驳,「它们还咬我!你看!」我低头,却找不到伤口。
  哑口无言,我的冷汗一滴滴往下冒。
  他把烟摁灭,转身走过来,我觉得他要揍我了,立刻拉起被子御防。
  可他只是用两根手指用力钳住我的下巴,逼我凑近他的脸,我看着他如天神精雕细琢而成的眉目,听着他毒药般低沉鬼魅的嗓音,简直让我双腿发软要忍不住膜拜。
  「你还会怕死,我真高兴」他这么说,却面无表情。
  我低下头,慢慢笑着。
  「我也很惊讶」
  我与他相识十年,我所珍惜的全部付诸于流,我苍白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我知道,这一刻,我连他也失去了。
  「周末的舞会,我把你的韩铭也叫来了,还有他的新对象」他说,一边起身。「那天晚上6点我来接你」
  韩铭,韩铭。我揪着头发,给我天堂给我地狱的人,他真的把他找来了。
  「我那天有事!」
  他也不听我说话,直接离开。
  我倒在床上,不知该做什么。

  “if you can tell me someth

  【林修。】
  我不需要有人来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不需要审判者。
  我需要的是有个人能在那家伙头上狠狠来一锤子,或者直接用一颗子弹打穿他的心脏。
  ——给你找来了,你最爱最爱的人,你到这个地步都不愿责怪的人,开心了吗?我的好兄弟。
  我把秘书买来的西装给他穿上,以前他一直穿这个尺码,看上去英气逼人,现在衣服只能松松垮垮地遮掩住他孱弱的身体,他的脸颊凹陷,眼睛木然地看着一个方向任我摆布。
  「我还是不去了」他说,「我办不到」
  我照旧无视,帮他穿戴完了便要拉他起来。
  「等一下,我要去厕所」
  「可以,出发前别死就行」
  他无力反驳,或者根本没听到。过了一会他出来,看上去精神了点,脸色却又苍白一层。
  韩铭果然出席,他是不会放过这种和大人物接触的机会的。我拉着他过去,他由一开始的挣扎到麻木再到无法抑制的发抖。
  我开始犹豫了,那种想要拥抱他的冲动又涌上来,可这时已来到韩铭面前,他身边的清秀男孩看上去气质脱俗,应该是现在很红的男模。
  我拍拍身旁的人的脸。
  「好好聊,我走了」
  他抬起头,面如死灰,周围的舞曲和灯光如极大的反差。
  几年前也是在舞会上,他气质不凡,神采奕奕,与那人一见钟情。可现在的他站在男模面前,因长期吸毒而瘦弱不堪的身体让他与这个名流派对格格不入,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好久不见,韩铭」他强打精神。
  「你也是,沐颜,你看上去好像不太好」
  「当然,当然,你看上去不错」他吸了吸鼻子,手都不知该放哪。
  「好好玩,我去找林修了,拜拜」
  他逃开,找到一个黑暗的小角落保护好自己,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优雅高贵,美丽而自信。
  过去,现在,现在,过去。
  只要让他稍稍地触碰就疼痛地发抖。
  然后他站起来,好像终于想到了什么。
  舞会快要临近尾声的时候,我告别围在身旁的名媛离开。如我所想,他已经提前回去了,但我还是决定去他那一趟。
  晚上的空气很潮湿,司机告诉我今晚会有雷雨。
  打开门,房里除了长久不通风的干闷外,还有浓浓的腥味。
  浴室里有喷头噼噼啪啪的声音,我推开浴室门,就满眼铺天盖地的红。
  他,那个瘦瘦的小人,坐在花洒下,头垂着,右手旁扔着一枚刀片,左手无力放在身侧,手腕拉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向外涌着血。
  我拿来浴巾,包裹住他的手腕。我感觉自己在发抖了,我从未有过的慌张与恐惧,此时洪水般袭来,他靠在我的肩上,嘴角竟在微笑。
  「结束吧,林修,我想死了」
  只一句话,我觉得天崩地裂。

  “i was calling your name.”

  到底要下多大的雨,到底要流多少的血?
  我救不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他交给一些完全不认识的人,看着他们给他插管子,戴氧气罩,做人工呼吸,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一旁看着。他们把他推进手术室,红灯亮起,把走廊照得通红,太可怕了,那个地方。
  我来来回回踱步,发抖的手点不着烟,我冷静不下来,多年修得的理智功亏一篑。
  很多时候我希望他死,但我不敢面对。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白净的小脸上沾了灰,蹙着眉头充满敌意地瞪着我。
  好像永远都不会认输,好像永远都不觉得自己会输。
  我想命中可能注定要有这样一个人出现,相似的命运,相似的喜怒,以及我难以言语的感情,日久便成了习惯。
  要我以朋友的名义,深爱着这个人。
  爱得我嫉妒,爱得我发疯,爱得我想要摧毁。
  抢救一直到第二天白天,他们要把他割断的血管一根根缝合起来。我的衬衫上沾染了一大片血迹,不可思议,这么小小一个人,居然流了那么多血。
  抢救结束后他被直接推进ICU,左手包着厚厚的绷带,只露出一点点指尖,嘴巴里塞着呼吸机,手上胸口上插满管子,四周都是些大型的仪器。
  他还未能脱离危险,需要在这些大家伙中独自一人听天由命。
  三天后,他的性命保住了,什么时候醒来还“有待观察”。
  五天后,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边,好像要睡一个世纪。
  七天后,我扯医生的领子,我受不了了,没有助手的阻止我可能会烧了这个医院。
  十五天后,他被转到了普通病房,一切看上去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可是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
  二十天后,他入院大半个月,除了我没有人来看过他。
  二十五天后,我已经习惯了他这样静静地躺着,我没有给他找看护,这点事我还应付地过来。
  三十天后,他醒了。
  我该欢呼雀跃还是对他暴跳如雷?我想过无数次在他醒的那一刻要说的话,但还是算了。
  还是算了。
  我怀抱住他,醒了就好。

  “sweet caress, the ocean b

  【凉沐颜。】
  知道自己没有死的时候,没有悔恨也没有庆幸的心情,我可以逐渐听到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沉重而庄严。
  好像沉在海底然后慢慢浮上来,胸口的压力越来越小,眼睛可以看到太阳的光越来越明朗,终于在某一刻跳出海面,大口大口呼吸着氧气。
  他就坐在我的身旁,头枕着手臂,靠在床上睡着了。
  我唤他的名字,只能吐出微弱的气流,他却听见了,腾地就站了起来,看我的眼里有惊喜有愤怒,就这么盯了我好一会儿。
  但最后只是俯下身,抱住我。
  我感受到他在我身上的重量,尽是如释重负的叹息。
  他的眼眶惺忪,下巴留着依稀的胡渣,他竟因我弄得如此狼狈,我到底干了什么。
  我到底干了什么。
  好想跟他说对不起,可是突然又困起来。
  我想起初中第一次看见他,觉得这家伙一脸痞气,身旁跟了几个跟他一样的不良少年,便要冒充黑帮抢我的零花钱。
  时间把他打磨成了一个出色优秀的男人,退去了青葱时的痞气与叛逆,全然是成熟与果决。
  我望尘莫及,我现在就在为自己的幼稚痛苦不已。
  我习惯他的保护,习惯他的强大,习惯他那“一切有我”的安心。
  习惯到我认为一路都会有他。
  我眨了眨眼睛,努力摆脱困意,缓缓举起我无力的右手,放在他的背上,感觉到坚实而温暖的触感,让我想要更用力,更多地拥抱他,不知不觉却泪流满面。
  稍微可以下床走动的时候,我就急着要出院。
  离开那天阳光很好,他开了窗,微风可以吹进来,快要入夏的风,吹着让人很舒服。
  我坐在病床上等他办完手续,行李都收拾好了,全部放在床边。他进来,帮我把病服脱下,换上干净的白衬衫,上面还有淡淡的香味。
  「不如搬来我这住吧」他边帮我扣扣子边说。
  我点头。
  「好啊,我也不想回去了」
  五月,好温暖的季节。
  我沿着铁路的轨道走却老是要掉下来,他过来扶我。
  「人越大拿手的事就越来越少了,小时候我很在行呢,走这种路」我握着他的手,盯着自己的脚一步步走。
  「两个人的话就没问题了吧」他说,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跟着我的速度慢慢走着,「两个人的话,再窄一点也能走呢」
  「恩,是啊」
  我松开他的手,侧过身,向他倒去,他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我。
  我可以感觉风缠绕我们的发丝,可以感觉阳光在他身上留下的温暖。
  是啊,两个人的话,一定,不管多难的路都走得下去。
  两个人的话。

  “ you'll never change what'

  他的家里市中心很近,住在一所高级公寓里。
  我的房间就在他的旁边,漆着淡蓝色的墙,很舒心的颜色。
  他把钥匙给我,跟我讲每把钥匙对应的房间,到最后自己都糊涂了,干脆说要用的时候干脆每把都试试。
  「有你房间的?」
  「有我房间的。」
  我打开阳台的门,外面的雨飘进来一些,有点凉凉的。
  这里很高,很高,高得感觉自己像上帝。
  他要经常出差,那天我送他下楼,他把行李放到车上。
  「那你要去多久?」
  「六七天吧」
  「真久」
  「所以说一起去不就好了」
  「算了算了,讨厌坐飞机」
  「这毛病也该改改了,现在可是21世纪」
  他转过身,跟我道别,我看着他的车越行越远,心里那份恐慌就越来越放大。
  六七天要如何度过,对我来说其实是一个非常大的难题。
  我玩游戏看电影,一包接着一包吸烟,胃口越来越差,屋里又被我弄得乌烟瘴气,我发现了便赶紧打开所有的窗户通风。
  身体躁动不安,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刺,我在纸上给他写信,写完了又全部撕掉。大吼,大叫,每个细胞都无法平静。
  垃圾桶全是烟壳,我流泪,发抖,竭尽全力想要克制,时间却才过了一天。
  等到第二天晚上,我拨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宣告这一战役的结束。
  他回来的时候,家里井井有条,地板干净得一尘不染。
  他有点惊讶,夸我当家得很好。
  我笑着,拿出事先买好的红酒。
  「晚上喝一杯吧,为你接风」
  晚风撩起,他在夜色中还是那么俊美,完美无缺。我给他倒了点酒,碰碰他的杯子。
  「祝贺你成功金屋藏娇」
  他笑「你要这么想也不错」
  我低头也笑,摸摸高脚杯的杯壁。
  「林修,我们这么多年,好像没怎么讲过真心话呢」
  「恩,很少」
  「你对我,到底是怎么样一种看法呢?」
  「……」
  「为什么不随我去呢,我这种人……」
  「总觉得这个人要是我不管他的话,那还谁来管」
  「你会后悔的,林修。你这样会让我越来越缠着你,依赖你,到最后你烦透了都甩不开」
  「是啊,该怎么办呢,你最好先依赖上我试试看」
  我放下酒杯,头抵在他肩上。
  「你完了,林修,你完了,我已经开始依赖你了」
  我说着话,耳朵却开始发鸣。
  「林修,你很想跟我做吧?」
  他沉静的目光看不出一丝情绪,高深莫测。
  我吻他的唇,吻他的眼,吻他的脖颈,跨坐到他的身上,解开我和他的衣服。
  「你想干什么呢,沐颜」
  他问我,不阻挡我也不回应我,好整以暇地看着。
  我伸出舌头舔他的下巴,手环住他的脖子。
  「给我」
  我开始费力地喘气。
  「给我,给我,快来上我吧!」
  他把我压倒,我用双腿夹住他的腰。他蹙眉,低头却吻住我的唇。
  **而温柔的吻,好像有好长,好长的故事要说。
  我却害怕这样真诚的吻,扭头避开。
  「快进来吧!快点快点!」
  他抱住我,头抵在我的颈窝,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你想要的,是这个吧?」
  我看着他手里拿的东西,一下呆住,他也坐起来,目光如炬,盯得我无处可逃。
  好像在审判着,我这个自甘堕落,不知悔改的人。
  可是,到底该怎么办,一切都太难了。

  “ 23 seconds, all things we

  毒瘾像是一头蛰伏着的野兽,随时窥探着时机,等着我最无防备的时候,狠狠咬住我的命脉。
  我的脑子里在瞬间想了千百个借口,但最终还是对他说:「把那个还给我」
  把那个还给我,我打败不了它,我可以去鬼门关绕一圈再回来,但是我打败不了它。
  他无动于衷,冷冷看着我,他又变回那个冷酷理智的人了。
  「你必须戒毒」
  我上前一步。
  「好」
  他不说话,把我拖到沙发上,压制住我的四肢。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呆在房间里,不许出来」
  「好!好!把那个给我!」
  「不准与外界接触」
  「我好难受!放开我!把它给我!」
  「吃喝拉撒都必须在监督下」
  「给我!给我!把他给我!王八蛋!」
  「不会有了!都不会有了!你只有我!懂吗!」
  「我懂,我懂,把它给我,我给你上,我给你上!」
  「闭嘴!」
  「混蛋!王八蛋!我快痛死了!啊!!」
  「那么想要吗!那么开心吗!那我陪你!」
  他把针筒刺进他的手臂,我大声尖叫,扑过去要去把它□,他按住我的手,让我无法动弹,我就抱着他的腿,给他跪下。
  「不要!你不能像我这样!」我的眼泪止不住。
  「我戒,我戒!」我喊,退得远远的,「我戒!我全听你的!求求你不要这样」
  他把针筒□扔到地上,走过来抱住我。
  我在他怀抱中颤抖着,要是因为我而害了他,我不知要用几辈子才能偿还。
  我开始戒毒,坐在房间的床上,用头抵着墙,每分每秒都在斗争。他就坐在房门口,看着成堆的文件,有时过来抱着我坐一会,有时给我喂饭喝水,有时应付公司打来的一个个的电话。
  我基本快没了理智,哭闹喊叫,抓咬自己的皮肤,把房里所有够得着的东西砸个粉碎。
  「救救我,林修,我快死了,快死了!」
  他过来,一手环住我的头,一手轻轻拍我的背。
  我呕吐在他身上,他也不避开,我咬他的肩,咬得流了血,他只是这么抱着我,这么抱着我。
  戒毒第四天,我头昏得几乎看不见东西,我有时基本昏睡过去,有时清醒得一整晚都睡不着。
  他被迫跟我保持一样不规律的作息,几天下来脸色憔悴。
  我有时向他求饶,跪在地上求他放过我,有时破口大骂,要掐他的脖子。
  我趴在阳台上大哭大叫,唾液跟眼泪混在一起,他过来帮我擦掉。
  「放过我吧!天啊!林修,林修!」
  这漫长的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完。
  我跟他,也不知道谁先崩溃。

  "tell me where did you slee

  【林修。】
  我觉得自己也快疯了。
  戒毒无论对监督者还是当事者来说都需要无比强大的毅力。他如同报复性地虐待自己,几天下来伤痕累累。还有病理上的反应,吃不进东西,呕吐,出现幻觉。
  好像被附了体,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一个残暴弱小的人。连自尊都全部舍弃,看着他对我下跪,给我磕头,说着那些话,我只能木然地扶起他,心里苍茫一片。
  甚至有时候我都想给自己来上一针,这样我跟他可能都能解脱了。
  不过我知道自己不会,不是我深谙毒品的危害,而是一个男人对于自己爱的人自以为是的救赎。
  好在一段时间后,他的情况开始好转,慢慢地稳定下来,不再那么急躁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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