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静嫔的眼泪说掉就掉,这会已经梨花带雨好不委屈,“陛下,莫不说他刚才推了臣妾一把,差点把臣妾给……臣妾还听闻他原是北泽的奸细,他是会祸害陛下的呀!”
静嫔的兄长是这皇宫守卫中的副将,不过章怀景琰正在考虑要不要把他送到边境去历练一番。
感觉到身下有温热的液体流出,越滕的身子一僵。这孩子现在还经不住折腾啊。环抱着他的章怀景琰也感到怀中的身子突然僵了一下,联想到静嫔的话语,心下突然就冷了。开口问道,“你可与北泽还有什么联系?”
越滕紧咬着牙关生怕自己会在众人面前呻吟出声,只是摇了摇头,还能有什么联系呢,靖王爷上月回国,自己是连最后一面都无法看到自己的父亲了。
“那朕倒要问一下靖王世子,你枕下那瓶东西是谁给你的呢。”
越滕这才在疼痛中想起来。
药!
续缘丹在北泽已经用了近二百年,父亲给自己的药总是管用的。先前只是想着有太医在,就拿着药瓶睹物思人,现在才想起来不知还是否管用。
可惜章怀景琰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把他也丢到了侍卫的面前,“世子若是实在忘了,不如到牢里好好去想一想吧。”
先前的隐瞒章怀景琰可以装做是不知道,可现在已经点明了还要欺骗就说不过去了。他看重越滕,很大的原因就是他相信越滕永远都不会骗他,可现在连这个永远都已经不再了。
他打算给越滕一个小小的惩罚。
面壁思过之类的事情他不想要点明,更何况后宫之争他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上,关起来无疑也是一种保护。天牢苦寒,但那些狱卒只要稍微知会一声自然是会多加照顾的。就是要委屈太医一下,隔天到大牢里去给他看脉了。
第8章
很多年以后,章怀景琰都会时常想起一双压抑着痛苦的眼睛,他不曾看到,却会梦到。
越滕的身子是确实不行了,腹内翻滚到眼前一片漆黑只能跟着侍卫摸索着前行。所幸这两人不算是冷血,搀他的速度异常的缓慢。直到出了舒清苑的大门,越滕才算是力竭昏了过去。
昏倒的人无法借力自然是要比清醒时沉重许多,更何况还是个男人,身怀六甲的男人。只是皇帝还在气头上,身为侍卫也没有胆量去打扰。只能是把人勉强抬到狱中,还要小心生怕磕着碰着了,再怎么不得宠也是皇帝的妃子,死到自己手上谁也担待不起。
后宫十步一阁星罗棋布,不是刻意寻找碰到一个人还是没那么容易的。于是拐弯抹角地,越滕还是顺利地送到了地牢。
夜半时分下起了雨,落霜的季节里,刺骨的冰寒。
越滕是在激痛中惊醒的,可他还是咬着牙移动到角落的稻草中去,生怕对着窗口受了风寒。
越滕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什么会暴露,棘眄岳,这个早已被抛弃的身份果然只会给他带来无止境的麻烦。可他唯一伤怀的,却只有那人的不信任。
他本应成为一名剑客,可是没有,他最宝贵的时光已经消磨在沙场上了,而后又甘愿囚禁在他的身边,用余生去换取他一缕的血脉。
即便是鸟尽弓藏也不至于是这等下场吧,越滕想,可惜自己全部的牺牲真的已经没有半点必要了。
因为不清楚皇帝究竟是怎样的态度,所以越滕一直都紧忍着疼痛一声不吭,直到黎明前后发现肚腹变硬,他也已经再没有多余的力气了。不能把孩子生在牢里,他是南钊的皇长子,他不能生在这里,至少他需要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越滕突然想起了陆裴清,那个温润如墨的男子。一国叛将宗祠所弃,只是为了能够在自己有生之年与心爱之人相守一世,可惜他什么都等不到,因为那人所等的只是一个影子而已。那他自己呢?越滕每每想起陆裴清都是惋惜的,可他自己的命数又能幸运到哪里?他是北泽的靖王世子,生来便是尊贵的。可他放弃了一切,甚至作为南钊守将一直在与北泽作战,只为了能够为那人守住这万里河山,可到头来英雄也只不过是落到血泪相合流的下场。
下体被温热的液体染湿,越滕的眼泪终于落到稻草间干涸。
他突然开始想念自己的父亲了,那日走得仓皇,他都没有向靖王爷道别。
章怀景琰突然变得很烦躁,不知道是否与北泽靖王一再地恳求相关,他总觉得越滕渐渐地站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似乎他再也不是触手可得了。
这种感觉只是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出现过两次,但他知道很不好。
于是次日下了早朝他就差人叫上北泽靖王,带他到牢里看失踪已久的靖王世子。
他要那人死心,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早就已经完完全全地成为了别人的妃。
可却被慌慌张张地御医冲撞。
章怀景琰第一反应就是一脚踹过去,可还没真落到实处对面的人就颤巍巍跪下,求他下令让太医院令来,说是越滕的身子不好了。
章怀景琰愣住了。
他其实不是很清楚越滕如今的状况的,他章怀景琰想不明白战场这么多年下来的人,昨天还生龙活虎的人怎么突然间就不好了呢?
等请醒过来的时候是北泽靖王抱着越滕出来,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质问他,“陛下既然不知道怜惜,又何必将人栓在身边?”靖王爷其实是后悔的,越滕小的时候,他就是如此地践踏了一个人的感情,如今,报应就落到了儿子的头上。
章怀景琰从没受过这般的责打,却是生生受着,他看见越滕的衣摆满是湿哒哒的血迹,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