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滕无言。他从未对这里的江山苍生考虑过什么,只要他的琰儿好好地,二皇子怎样似乎都无所谓。
“你敢不敢用自己的性命来跟本殿打个赌?他年今日你再回到京师我定是这殿上的万乘之尊,到那个时候,你敢不敢将自己的性命双手奉上?”
越滕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应承下来。其实他可以逃,以他的武功和潜逃能力,若是想要离开,怕是倾尽南钊举国之力也未必能够轻易地找见他。可他还是应下来,把自己的将来,自己的身家性命双手奉上。
“臣明白,他年殿下若是为帝,臣便可以自断在这殿前不会有丝毫犹豫。”
章怀景琰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去。
那个人终究是不懂他,他怎么会想要那人的性命呢?他想要的承诺只是我若为王你定为后……
那一年越滕长至十八,章怀景琰只有十四岁。
那一年他们定下的是终身却毫不自知。
那一年五皇子与二皇子离间,京中嫡子相争皇城一片明枪暗箭。那一年越滕自请领兵戍边,走到最艰苦的地方。次年,军功成,官拜大将。自此,三年未归京城,后为太师送灵也只留一夜,次日便回到那个金戈铁马的地方去了。
皇帝病重,二皇子逼宫。
越滕领兵平反三日之后才又在那年的殿前遇见那个要求他承诺一生的人,此时的尊贵却已经不是往日可以比拟的了。
“陛下。”
越滕淡淡地唤了一声,佩剑出鞘高举过头顶,他恭恭敬敬地长跪在那人的脚下。
已逾弱冠的章怀景琰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举手投足一暼一笑都已经尽显帝王的威严。“当年的约定你还记得罢。”
不是个问句,因为章怀景琰用的只是陈述的语气。
“微臣全凭陛下处置。”
章怀景琰接过了越滕手中的佩剑,挥下时却只是断了他一身的戎甲。诧异地对上一双戏谑的眼睛,越滕终于不得不承认,他早已陷下去了,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出来的梦……
这一年的南钊发生了很多事情,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从没有人怀疑过。
五皇子继位时宫中莫名多出来一个悦贵妃,而而南钊一时传诵的兵神却因为平法二皇子逼宫是中毒进而引发了宿疾,不足十日便身亡。
“朕刚刚听闻你想要出宫?”
背对着章怀景琰的男人一身淡青的宫衣,齐腰的青丝也只是随意地绾着。见惯了他在疆场厮杀的人绝对不会想到世人传诵的越将军褪下盔甲戎装,竟会是这副纤细甚至于文弱的身子。
“只是听说军中出了点事,想过去看看。”越滕不知面前的帝王为何没有要了自己的性命,反而是给自己下了软筋散做了枕边人,不过他还是愿意安安分分的守在这里的,只要那个人不会反悔,他便可以一直守下去……
“朕说过要你留在宫里就不要想那些别的事情,老老实实地留在朕的身边就好。”章怀景琰淡淡道。他怎么会让越滕再回到军中去,这几年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还不知到何年才能消退呢。
“微臣……知道了。”。
“你是不是怨朕的,”对上越滕平静无波的眸子,章怀景琰又马上说道,“不过可别想反悔,这可是六年前你承诺给朕的。”。
“微臣不敢。”反正陛下终究是会厌烦想自己这么一个玩物的,到只是不知那时自己还有没有回到军中的可能和机会了……
第2章
越滕被那人废去了武功。
事实上只是封存,但是丹田经脉空空荡荡的感觉却于他而言与废人无异。没有人在乎过他自幼吃过的苦头,名门望族之后,生身之人却只是卑微的贱奴,没有人知道他幼年时在府里经受的冷嘲热讽,所以没有人认为他在逃出王府之后能够在颠沛流离中幸存。
而他活了下来,不仅活了下来,还在因缘巧合中练就了一身的武艺。来到一个没有人会怀疑他出身的地方,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他是越滕,南钊前任的大将军,而今顶着一个死人的名号,在深宫之中做了九五之尊的禁脔。
他为了那个人险些叛国,不远万里地来到南钊;也是为了那个人,明明最不希望看见流血牺牲他在边疆留了许多年。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交付出去,他永远不可能忤逆那人的意思,但是那个人不知道,也或许是不屑于知道,所以才会有周身的禁锢,全然不顾他这些年来的辛苦。
只是越滕是没有怨言的。
那年的约定,他本就以为会是连性命都给了那人的。而如今却没有,尽管无法站在他的身后,尽管无法再为他守卫这万里江山,可他终于还是活着,见证着那人的意气风发,见证了那人坐拥天下。
可惜他出不去了。
自从那日提出想要出宫之后成了这样。那日越滕到了将近午时才终于能够迷迷糊糊地醒来,但随即就发现自己已经被长长的锁链栓在床上。
锁链的确是很长的没错,长到他几乎可以随意地走到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只可惜,也就仅此而已。
骁勇善战的越滕将军,如今连走出大门站在阳光下的可能都被剥夺。
那本该横跨战马之上的双腿被人扳开,本该恪守边疆顶天立地的男人确实酸软无力地站在这里,身上遮盖住征战伤疤的是夜夜欢愉留下的痕迹。手握长枪的地方老茧还没有褪去,却已经变得软弱无力,只是在面对着那人的时候拨弄着上好的七弦琴,或是执白子沉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