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对于雄霸来说,一直习惯于掌控所有人,就算不能吞并那颗心,身体也绝对难以逃脱。
他一直在试图侵占秦霜的一切,这也许就是那个过度自负而卑微的心在隐隐作祟。他觉得如今的自己,已经不能再遭受任何背叛了,无论是自己的内心,还是身处的地位。
秦霜近年来,听话到令人震惊的地步,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
他很满意那人匍匐的姿势,乖巧温顺一直都是他灌输的思想。
但是,一个人若是对自己太听话,那只有两种后果,一是,那人对于自己会慢慢的变得没有任何吸引力;二是,自己对于那人,已经完全没有意义。尤其,那人是秦霜。
已经到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地步。话也越来越少,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
这人心里想着什么,自己还是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也从来不会让自己觉得满意。
因为天山的冬天确实非常的冷,尤其是深夜,吐出一口气,也要结成冰。
所以,雄霸命人在房内生起炉火,整整一个冬天,都那样不间断的往里丢着柴禾,扑哧的燃烧着。有时,映的递柴禾的丫头脸红扑扑的。秦霜说,你别塞了。丫头不理他。
“小心哪天烧了屋子,看你还烧不烧?”
丫头愣了半天,转身出去了。
他进来时,脱了外深色氅衣,抖掉浑身的白雪。
怕床上的人冷了,所以,站在炉火边烤了很久,等身姿暖和了,这才上床,一把抱住床上的人,对着那人耳朵咬了起来,动作轻柔的极。
床上的人背身向里,佯装睡着了,如何弄,都不醒来。
但当火热的手掌伸进内衣里时,还是浑身抖了抖。
“本座知道你没睡着。”手摸上里面微热的皮肤,耳边被吹着热气,那人咬着他的耳朵笑道,“因为你睡着时,可没有这么乖。”
床上的人轻笑出声,眼睛却还是闭着。
“你笑,是因为你开心?”低沉的声音轻轻的。
“不是。”
“那你为什么笑?”
“那我哭?”说着睁开的大眼睛当真闪着泪光。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我不想待在这儿了。”
这话像突然从门缝里穿进的寒风,彻骨的寒,可是门明明栓的密不透风。搂着他肩膀的手指一颤,慢慢上移,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男人强忍着怒火,一字一顿说,“你想背叛我?”
谁知被掐住脖子的人反倒笑了,轻松地道,“我和你说笑的。何必当真?”
“你在激怒我?”
“我没有。”
嘴上没有,但那张无所谓的脸上明明就在说,有。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雄霸的脸色不甚好看。
总之,秦霜很难做,太听话,不好;激怒他,也不好。
“…”
心道:我说让你放我走,你又不乐意,又何须再问?于是,叹口气,不愿说话了。
数月之后,听说步惊云当爹了。
雪缘产下一个胖嘟嘟的男婴,取名步天。
雪暗天来说时,秦霜正端着茶杯喝茶,茶水晃了晃,洒出一点。木了半天,抽起嘴角,笑了一笑。真的?
“真的。”
步惊云居然当爹了?
“雪暗天,你过来。”
“是。”
秦霜本来打算利用神将对付雪缘,可到底还是想起那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怎样,那都是云师弟的。这时,孩子既然已经生出来了,那也就没什么顾忌了。想来,这天下,也只有神姬和神将才能泯灭搜神宫的实力。
那神算来算去,到底算错了一步。
神将此人,拥有极其强劲的攻防力,以吸食他人脑浆为生。为人城府极深,出手狠辣无情。功力之强,可入天门三甲之内,强如聂风、步惊云也不定是他的对手,但虽然是魔头之名,但到底内心重情义,一心爱慕师妹雪缘,神功“灭世魔身”也只有神姬才能摧毁。
神将寻找师妹已久,一得到步惊云和雪缘的消息,便往那里赶去。一则要带师妹回去领罪,二则,亲手杀了步惊云。
但是,无论神魔,只要一遇到自己心爱的人,稍作阻拦,他们大多便难成大事。
秦霜一直等待着消息。搜神宫确实是天下会的一个隐形炸弹,不过,一旦除掉神将和神姬,剩下的那个神便会畏首畏尾起来。他料定神将会把唯一的女儿带回来,也只因为,他虽然是神,但却不懂情爱的力量。
步惊云并不是神将的对手,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有秘密,但却不知道那人却是一个隐藏的那么深的人。可是,不管怎样,那人都还是他的妻子,甚至用生命去挽回他。
雪缘把代表自己生的精元给了步惊云,终是和神将同归于尽!
听到这个消息时,秦霜顿了半天。
剑圣到底还是耐不住的,不顾无名的劝阻,亲自命人送来贴子,要和雄霸一较高低,取其首级,为无双城血仇!
一时江湖又是乱言四起,都说,若是剑圣的剑二十三一出,雄霸必死无疑。可是,到底出没出,没人知道。但是,雄霸如今的实力,却没有人敢轻言。
就在大战的那天,秦霜却一个人消失了。
是的,他要离开,这种地方,他一分钟也不要待了。不管他们谁赢谁输,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他走的时候,就带了一把木笛,一柄剑,一串木珠,其余的,什么都没带。好像本没有什么是他的,白吃白住了人家那么多年,临走了,还带人家东西,不好。
但虽然想着不好,到底还是从钱匣子里顺走一把银子。就算是当牛当马这么多年的酬劳吧!
一字一墨都没有留下。主要是不知道留什么,想来想去,留什么都不如留人好,但是,人,又不想继续留下。
夜风阵阵,凉习习。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像是要下雨。
灯火大亮,房子里跪了一地的人。
雄霸满身是伤得回来后,却见不到那人。床头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丫头、仆人们却都说不知道,并表示一直在房内睡觉,并没有看见出去。
门口站着的人,胸腔内一团血气上涌,气的发疯,双眼血红,一脚把门口跪着的人踢飞。他拼了最后一丝力气,毫不停歇的赶回来,还怕那人着急。原来,这里并没有人在等着自己,他并不关心自己的死活。
“你笑什么?他走了,你很开心?”
雄霸强忍着怒火,坐在椅子上,看着门外的人。
门外站着的人正是聂风,闻言,迈着步子进来,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我只是很惊讶,他居然真的走了。”
“哼。”上面的人因为刚才的急怒,牵扯了伤,这时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理性的道,“风儿,你知道的。他让我们宠坏了,委实太调皮了,不过一时觉得闷,出去散散心,我敢保证,不出三个月,他就会乖乖回来的。”
聂风宛如听到极大的笑话,忍不住大笑,“师父,你还不知道?他极无情无义,既然走了,料定决计不会回来了。”
“哦?”雄霸动动,不怒反笑,“那你呢?他走了,你还留下做什么?”
“我为什么要走?难道他去死,我也要和他一起去死吗?我没有你们那么傻。”
说着,眼已经血红,转身大步离开。
第 54 章
天荫城,冬深,雪飘如絮。
如银装素裹的老人,孤自蜷缩而眠。
城民安居乐业,生计如常,取火暖身。茶楼里,围坐一席,闷闷吃酒,少了往日的谈笑风生。
天下会的少主出逃的消息不胫而走,城里大动干戈找寻已有半月,可仍旧一直毫无音讯。凤堂主言:他必定隐于城内。每日,骑乘城内,四下翻找。可是,转眼半月,并没有踪影。
于是,天下会的人开始四面散去,东南西北,相背而去。
听说,帮主那日急怒攻心,积血上涌,一直等吐了那口淤血,才舒缓些。这接下来的数日,更是犹如火焚,焦躁的想杀人。
也是,他们帮主向来心傲无天,收养秦霜多年,更是付出不尽心血,此时,难免如此。
可是,众人眼看那少年模样轻松已极,半含笑意,轻悠悠的毫无忧色。这不免让人想起初始的兄弟情深来,不免唏嘘一番。
茶楼里,众人聚首,消磨严寒的深冬。
“也是,眼下,云堂主、霜少主一走,他便是天下会说一不二的主。当初的老幺现在当起老大来,那滋味儿,谁人不欢喜?”雄霸帮主很早之前就将这些事交给徒弟们去管,更是给予他们太多的权力,这是众所周知的。汉子高高抛起一粒花生米,炫耀般落在口中,“只怕,他只想着那两个永远都别踏入天荫城了吧!”
“胡说!”
一年轻人拍案,击得茶碗高高扬起,又落下,“风堂主如何是你说的那样人?你莫要胡口喷人,你只当老子不知道吗?只想是你那日痴心想入天下会,风堂主眼眼瞧不得你的无形,不许你进,你便在此诋毁他,可是?”
众人把眼从青年身上一转,眼瞧着旁边的中年汉子,那人冷笑一声,一时沉默,后道:“既是这般,他如何不当真去找霜少主回来?又如何,雄霸帮主急得吐血,他却笑得那般得意?”
青年皱眉,聂风的样子确是不想那人回来,正想着如何回答。
茶楼子里,从外面走进一位黑衣男子。黑衣,墨发,面带着青铜的面具,面具下那双黑眸又冷又利,腰间用黑油布包裹着一件长长的物事,形状看着像剑,好剑。
这人周身透着压迫人的气场,惊得里面人都是哑然。
他选择靠窗的位置坐下,店家赶忙送来叠叠碗碗的吃食,随便叫了几样菜,一壶酒,那人便安静下来,宛若走进了一阵冷冷的空气。薄唇微启,轻轻的啜着清冽的酒水,眼观前方。
虽然,这人不言不语,但却没有人胆敢把他当空气,不时飘过来好奇的目光。只是,天荫城向来往来奇人也多,多了,便也不奇了。
相互交流着视线,众人继续刚刚的话题。
青年脸还是红红的,大口喝了一杯酒,梗着脖子急道,“可你别忘了,还有一个断堂主。他可是个吃素的?”
“嘿嘿!”那人好像等他这句话许久了,越发得意,把脑袋凑到桌中央去,“说你们傻蛋,你他妈还真傻,可别说你们俱都不知道他们俩干的那活儿?这断浪虽说厉害狠辣,但是却唯独对聂风服帖的很,他们的鱼水之情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你…”青年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和个疯子,较的什么劲?
一人上来,兴奋道,“可是当真?”
“我的好孙子,骗你,我就是你孙子,嘿嘿。”
“去你大爷的。”
众人有一半不说话了,他们可不像这个汉子一般口无遮拦,三杯酒下肚,什么话都敢说。汉子自豪,又道:“你们当霜少主为什么要走,那是他受不了雄霸帮主的夜夜笙萧,哪个男人愿意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肏呢?”
里面的人大惊,果然喝了酒的人便什么都干的出来,有人竖起大拇指,一时佩服的不行。汉子瞧见众人吃惊,欢喜的还要说什么,却听“咻”的一声,自窗边飞来一根木筷,快如疾风,直直的插入他的喉咙,把没出口的话倒插回去。
“啊啊…”汉子张大嘴,众人这才发现,这筷子连带着他的舌头一起穿透,猩红的血自大张的嘴里流出,可怖的很。
窗边的人,仍旧旁若无人的吃食喝酒,身形并没有动过的痕迹。
那双眸子望着满世界的雪,更是亮了一分。
发丝被窗台的风吹起,顺贴在冷冷的青铜面具上,一个人喝酒,显得人冷寂寥寥。
看了一会儿,除了痛的直叫的人,仍旧各干各的事。
不一会儿,窗台之下,一骑白马飞过。
聂风轻踏着白布鞋飘身上楼,灰白的长袍洗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那双眼睛还是一如当初,又大又亮,可是,又平添一份惬意促狭的笑意。
袖袍带着风,猎猎作响。
三年,如今的他,修身硕长,站起来,无端显得高大英气。而他背后的断浪身子娇小的很,手紧紧捏住剑柄,那双漂亮的眼紧紧贴着窗边的男人,眯起眸子,皱着眉,深思起来。
聂风却很自在,负手而立,站在男人面前,弯腰,细细打量面具下的那双深潭般的眸子。
突地一笑,弯起大大的眸子,“云师兄,别来无恙啊!”
喝酒的人,一动不动,继续喝自己的酒。
聂风并不介意他的态度,身形一动,坐在对面。不时,楼上已经清空,只有这师兄弟三人,断浪不坐,站在一边。
“想来,昨晚夜探天下会的那个人就是云师兄?”
“是。”
喝酒的人,还是固执的看着窗外。
聂风一惊,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这人的武功可谓今非昔比,确是连师父都难在百招之内将他制服。
“你是步惊云?”
“是。”
“你应该说不是。”
聂风收起笑容,捏紧了拳头。三年前,不是说没有步惊云了吗?如今,哪里来的步惊云?
步惊云声音毫无起伏,“如此,那就不是。”
“哼。”聂风冷笑,“你是想来带他走?”
“是。”
“可惜,你晚了一步。”
“是。”
“不对,是晚了三年。”
“是。”对面的人轻若游丝的喘息。
“不过,你还是想带他走。”
“是。”
“不过,对你来说,也值。”聂风轻笑,“用他三年的肉体作为代价,三年后,他还不是急不可耐的滚蛋了。然后,你就可以乘虚而入,对吗?云师兄,你太狡猾了。”
步惊云眸子终于抬起,漆黑的瞳孔里映照着聂风讥讽的笑意。
那人是聂风,乖巧的风师弟?才刚,他几乎强忍着去抱住他的想法,瞬间飞灭。
步惊云脑子里有一片空白,是填补不了的。所以,他对于聂风陌生的讥笑无言。断浪叹气,转身欲要离开。
“你去哪儿?”
身后的聂风叫住他。
“我要下去。”断浪翻个白眼。
“你应该坐下。”
“我不想坐。”
“你应该听听我们说些什么。”
“我也不想听。”
“那你在想什么?”
“在想下去。”断浪回身,看了一眼步惊云,心里一酸,对于聂风道,“我在下面等你。”
“好。”
聂风把视线放在步惊云身上。
下面又送上来几坛酒。聂风倾身给他倒满,又给自己倒满。
“这三年,你过得如何?”
步惊云摇摇头,他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迷糊中,却原来已经过了三年,自己娶了妻子,生了孩子。三年里,都没有那个人的影子。自己尚且还在原处,而也心知,空白的三年,真正空白的却只有自己。
聂风透着那人茫然的神情,迟疑一瞬,又笑道:“哼,云师兄,你失忆三年,有妻子,有儿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着寻常百姓的甜蜜生活,这是风儿一直羡慕不已却不得的。然,往前,往后,你再没有那段快活的日子可过了。云师兄,你本可以永远那么活着,和心爱的人。可是,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恢复记忆,继续痛苦了吗?”
步惊云看着他,等待答案。
“因为,他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了。”聂风的神情变得难测,“他很聪明,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是他能应付的,所以,他需要有人一直陪着他。在外面的世界,他需要你。”
聂风倾身,声音放得极轻,眸子变得晶亮。
“哦?”步惊云冷冷的挑眉。
“三年内,他一直暗中观察你的一切。他也知道你的妻子便是江湖传说‘搜神宫’的神姬雪缘,也许,云师兄你活得太舒服了,也许,他也想要那种生活了。也许,他在临走之前,还需要给师父做些什么,削弱‘搜神宫’也算是他最后能做的。所以,他几乎急不可耐的命人把你们的下落告诉神将,神将爱神姬如命,欲毁你性命。而你的妻子雪缘最终用自己腹内精元救活了你,所以,云师兄,你可算死而复生。可喜可贺!”
步惊云沉默,一杯杯的喝酒,轻声道:“那如果,我死了呢?”
聂风扑哧一笑,“神姬精元能起死回生,他自然清楚的很。”
“起死回生,就是用她的死来还我的生?”
“当然。”
步惊云喝一杯,聂风倒了一杯。
“你不应该再去寻他。”
对面的人一笑,笑而无声,“没有什么是不应该的,如说,我们当初就不应该同他来此。是也不是?”
聂风怔住,一笑,似无话可说,又似不想再说。后道,“知道吗?你的四周布满了眼线,随时等你找到他,师父,不会放他轻易逃脱的。”
“我知道。”
步惊云冷冷的道,握住剑柄,起身。
“云师兄。”
走到廊檐,聂风背身,依旧坐着。轻声喊住他,语调没了才刚的轻佻,反倒有丝沙哑。“对不起。”
步惊云顿住身形,嘴角轻扬,青铜面具下的神色终于缓了缓,并没有回头,“我知道。”
“我们还是兄弟吗?”
“是。”
步惊云如此回答,干脆利落。
冬日一到,哪里都飘雪如絮。
北方的严寒更深更长,萧萧而起的冷风,吹起满地的雪。
漫天的雪地里,一望无垠,那里都是雪。
一匹马远远行来,踩在雪地上,硬咯咯的响。马上行人和着马匹都是白色的,因为太远,所以,不知道是因为原本就是白色装扮,还是被大雪覆盖。
及到近了,才发现,马匹的毛色是棕色的,马须很长很软。
马上的人穿着厚实的裘衣,深褐色的,上面覆着厚厚的一层雪,主人的帽沿压的极低,似是熟睡着,并不去拍掉满身的雪,也感觉不到那些重量。
“呼啦”一声,沿边的大树枝桠被积雪折断,弄出好大的声响,那人这才抬起头来。
就见此人出落的眉清目秀,淡淡的眉,淡淡的眼,淡淡的唇色,淡淡的神情,微微的看着前方的雪途,对着冰冷的手,哈了一口气,白雾的水汽上升,凝结在厚长的睫毛上。
马匹上的人再度低下脑袋。
反复念叨一句话: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而后,声音越来越小,听不真切。
第 55 章
肃寒冬夜,万物俱寂。
塔松尖针细叶犹自挂着雪球,一剑下去,窸窸窣窣,逃一般的滚落在地。
雪霁一日,天山的夜空上显出一轮明月,皎洁光滑如夕,尘垢无染。
院落里,透着重重枝桠,漆黑的廊檐,雪地上月影斑斑,房间里的烛火摇摇曳曳,空空如也,并没有一人。
院子里的雪还是很厚,足足埋至脚踝,深深浅浅的脚印,乱而有序,似一套绝密的步法。
冷森的寒风,袭过冰凉的利剑,激起的剑影混乱自地面扬起的雪粒。
寒夜,一袭白影在当中练剑,不停的练。手腕环绕过一朵朵清冷的剑花,脚步沉稳,踏着熟悉的步子。
这是一段熟悉的心诀,从四岁起,便深入自己的每一处: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虚空宁宓,混然无物;
无有相生,难易相成;
份与物忘,同乎浑涅;
天地无涯,万物齐一;
飞花落叶,虚怀若谷;
千般烦忧,才下心头;
即展眉头,灵台清悠;
心无罣碍,意无所执;
解心释神,莫然无魂;
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
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
这是父亲传给他的“冰心诀”,每当心之不静、不净时,他便入魔般的反复念。
“知道自己是谁吗?”父亲从田里回来,每回必要这般问他。
“我爹爹是北饮狂刀聂人王,我娘是武林第一大美女颜盈,我就是他们的儿子。”
“不对。”
不对?
我就是我。
名曰:聂风。
剑身越来越缓,步子也越来越慢,但是那股劲却越来越强。剑似乎随着主人的情绪,开始变得灵动轻盈,缓缓而动。
“啪啪”几声响,似是人拍手击掌。
树影里,转悠出来一个人。那人确是从树上跳下来的,似是赞扬他的剑法,又似仅仅是为了拍去手上的雪粒,噼里啪啦又是一通掌声。掌声和着那个人一般,有节奏的,轻佻的刺耳。
聂风一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便耐不住了。
少年红衫似火,妖妖艳艳,灼烧了整个院落的积雪。
这人面容秀美,精致无比,眼角勾起的笑容,完成一条细缝。月夜下,还是那般的傲娇无比,端的是很欠扁。聂风依旧动着剑,当空刺过来。
“好剑法。那人见聂风并不打算理他,捣乱一般,混入剑影之中,身随影动,实在漂亮。
聂风手腕一转,剑柄自左向右划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弧度,突地直伸过去,呼啦一下,挑断了对方的腰带。红衫散架的耷拉下来。
断浪愣了半秒,突地发觉腰间刺疼,掀开内衣,只见腰上一条极细的血痕。
那人脸色涨红,怒道:“聂风,可是疯了?”
“我说了,在我练剑的时候,不要来叨扰我。”
聂风并不瞧他,孤自擦擦剑身,收起剑,入鞘。又站着,把剑鞘从头到尾擦擦,认真到讨厌的程度。
“我偏要叨扰你,你待如何?”
断浪狡黠一笑,便要扑过去。
“等等。”话不及完,剑锋出鞘,抵在聂风和断浪之间。
断浪顿足,隔着剑,傻傻的看着他。眼底有丝波动,自从那夜之后,聂风再不愿意亲近他丝毫,委实无情。
“夜深了,自回去歇息。”
聂风不愿瞧他模样,转身欲要进屋去。
刚走几步,突地一人反扑而上,自后把他压在雪地上。聂风背着身子,无奈的自口中长吁一口气。
“混蛋,你利用完了我,就想甩了我。”
两人在雪地里滚了数圈,周身都是雪,聂风想去拿剑挡,又不愿意伤了断浪。一时犹豫,剑即刻被断浪一把夺去,丢在远处。
聂风长叹,“断浪,莫要闹我了,下来,乖。”
说着,伸手欲要把人从他身上扯下来,虽然,他的话很温柔,但是,手上的动作却十分有力。得亏断浪功夫和他差不了多少,不会轻易被拉下。一时,两人僵持着。
“你是不是想甩掉我?”
断浪咬着牙,骑在他的腰上,质问。
身下的人不正面回答,就是命令一般道,“下来。”
那人双眼血红,“你混蛋,他要离开天下会了,你也要离开,是不是?是不是?”
聂风被那双手抓住衣襟,闹得头疼。平静的看着他,眼底似有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