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同人]于无声处 by 章半丁(上)【完结】(13)

2019-05-07  作者|标签:


  “江冬,时间也不早了。”白玉堂瞥眼看看江冬。“马上十点了。”
  “等我看完这场拳击。”江冬说完才反应过来,扭过头来面露不满地瞪着白玉堂。“轰人呐?”又看看另一头的表弟,嘟囔道:“这什么差别待遇?不看了,我回去了。”说着站起身来。
  “表哥...”展昭也跟着站起身,拽住表哥。用脚踢了踢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的白玉堂。“白玉堂!”
  “我这不是怕他回去太晚,不得休息嘛,怎么都把我想这么坏。”白玉堂说着,懒洋洋地伸出手去拽了拽江冬的衣角。“坐下吧,看完再走。”
  江冬想想,其实白少说的没错,他留在这里,表弟是肯定不会去休息的。这么一想,刚才的火气也就消了。“不了,改天我看重播一样。”说完拍拍表弟的肩膀:“早点睡,我先回去了。”
  没想到江冬还挺上路的,白玉堂笑着站起来送客。“这几天没什么安排,你也好好休息一下。有事儿打我手机。”
  “好,知道了。”江冬答。
  二人送江冬出了门,回到客厅坐下。一阵困意袭来,展昭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看他一脸疲乏,白玉堂伸手拍了拍展昭身侧的沙发垫儿。“困了?”
  “嗯,有点。”展昭说着,掩住嘴又打了个哈欠。“方便的话,我想洗个澡。”
  “好,洗手盆下面的抽屉里,有没拆封的牙刷,你自己拿。我去给你找身睡衣。”
  “谢谢。”
  “跟我就别客气了。”
  “好,那就不谢了。”展昭迷迷糊糊地说,站起来抻了抻胳膊,走进浴室。放水的功夫,他返回厅里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挂断电话后,心中一松,更觉浑身乏力、倦意难挡,接过白玉堂递给他的睡衣,匆匆洗了澡,道声晚安便睡下了。
  侧躺在沙发上,白玉堂抓起玻璃茶几上的遥控器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小,换了几个台,最终锁定在电影频道上。
  展昭从来不是个喜欢看电视的人,白玉堂早在高中时代时就发现了这一点。就算在展昭家过夜,两人也是经常各干各的,互不干涉。在展昭的身边,他总能感觉到一种宁静和身心上的自由,哪怕彼此不看一眼、不说一句话也不会觉得孤单冷清和不自在。到了晚上,他总会霸占着展昭家里的那台二十一寸彩电,有时看到深夜一两点,再去看展昭时,对方早歪在床上睡熟了。这个时候,他会习惯性地抽走他手边的小说,然后把展昭向墙根挤挤,背对着他躺下,读他刚刚看过的小说。夜半,当他睡熟后,偶尔会迷迷糊糊地感到睡在床里侧的人,正扬起胳膊半压在他的身上去够木桌上的台灯,随着光感的消失,身边的人再次躺倒。身后的空隙陡然变大,他闭着眼往里移移,贴着那人的后背,满足地沉入了更深的梦乡。
  窗外,月光依旧,屋内还是他和他,有些东西仿佛改变了,有些东西却始终不曾改变过,那就是展昭带给他的那种熟悉的安心的感觉。
  白玉堂笑了笑,单手撑着头,将视线移到电视屏幕上。荧屏上的那张脸似曾相识,他思索了一会儿,忆起此人正是不久前在录制综艺节目时碰到的那个童宇节。片中童宇节的扮相自然清新,看上去就像一名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和上次见到其本人时散发出的气息完全不同。他突然来了兴致,坐起身,仔仔细细地观看起这部新生派爱情电影。随着故事的展开,他对童宇节的演技有了更深的认识。说起长相,童宇节在偶像明星中可以排到中上,但他的身上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自己厌恶。当整部电影结束时,他终于整理出了一个词,轻浮。是的,即便是在戏中,也能感觉到那种态度。白玉堂冷笑一声,关掉电视机。像以前多少个和展昭在一起的夜晚一样,打开了卧室的大门。
  昏暗中,他看到床上的人正面向门这边侧躺着,月光从对面的大窗透进来,倾泻在其身上,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左臂轻搭在被子上,细瘦的手腕和修长的五指在月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他伫立在门口,静静地望了一会儿,轻掩上房门悄悄地离去。当这扇门将他们再次隔开的时候,屋里的人慢慢收拢五指,握紧成拳。一声轻叹,低不可闻。
  清晨在客房的大床上迷迷糊糊地醒来,睁着眼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白玉堂一骨碌爬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窗帘。晨光从左侧斜射进房间,照在身上暖暖的。揉了揉脸,他伸了个懒腰,拿起椅子上厚实的睡袍套在身上,走出了卧室。另一间卧室的门仍然紧闭着,他抬头看了看厅里的挂钟,时针已指向八点。洗漱完毕后,他做了份简易的早餐,端到客厅的茶几上,一边看央视四台的新闻报道,一边享受着土司煎蛋三明治的美味和热咖啡带来的香郁舒适。八点三十分,新闻播放结束,他收拾好餐具,来到紧闭的卧室门口,轻轻打开房门走了进去。门把旋转的声音并没有吵醒床上的人,他依旧熟睡着,头微微侧向落地窗那边,平躺在被子下的身体连动都没有动上一下。白玉堂蹑手蹑脚地绕过床尾走到另一侧,从床头柜边上的乌木几凳上拿起手提。‘啪’的一声响,小小的U盘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在安静的房间中显得格外突兀。他赶紧抬起头来去看睡梦中的人,却发现对方连眉毛都没皱上一皱。他心中打鼓,放下手提,单腿跪在床上,俯身凑近那人试探性地喊了声:“猫儿?”见对方没回应,他心急地又喊了一声:“展昭”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展昭向来浅眠,若在平时,这种动静就算不醒,他也会皱眉呓语表示抗议。白玉堂心里怦怦直跳,伸出手轻轻拍打了两下展昭的脸颊。“猫儿?醒醒。”
  躺在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慵懒地抬起手臂,迷迷糊糊地拨开了脸颊上的那只大手,翻了个身却并未醒来。白玉堂终于舒出口气,看看展昭,微微一笑,刚要起身,却见展昭又扭过身来,一双眼睛缓缓睁开,透着些许迷茫。
  “你睡得可真够沉的,我叫了你两声你都没醒。”白玉堂站起身来拿起边上的手提。“抱歉把你吵醒了,我还以为...”说着一顿,冲展昭摆摆手。“没事儿,你接着睡吧。”
  “不了,睡醒了。”由于刚睡醒,展昭的声音略显嘶哑,透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像是患了感冒一般。他掀开被子缓缓坐起身来,只觉两腿酸痛不已,似木石一般僵硬。他一向喜好运动,由于长久缺乏锻炼而造成的肌肉胀痛和那种撕心裂肺的抽痛不同,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上一次还是在学校体质强化特训的时候,虽然艰苦难耐,却同样淋漓畅快。他捏了捏大腿,心中涌上一股暖流,是那么的渴望和熟悉。
  “昨晚睡得好么?”
  “挺好的。”展昭的声音清明了些。
  将手提放在床上,白玉堂轻轻拉开了窗帘。扭过头来,那人正背对他坐在床沿上,低头揉着眼睛,劲瘦的脊背微微弯曲,透着一股难言的疲惫。白玉堂心中不禁有些懊悔,真不该将他吵醒的。“身体没事儿吧?”
  “嗯,一觉醒来全好了。”展昭醒过盹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又坐了一会儿,慢慢走出屋。白玉堂抱着电脑,也跟着走了出来。
  洗漱过后,他走回房间换掉了睡衣,来到厨房外。
  “咖啡?牛奶?还是茶?”白玉堂像个服务周到的餐厅侍者一样,将煎好的土司片和荷包蛋放到展昭面前的台面上。
  “牛奶,谢谢。”展昭的发梢有点湿,额前垂下几绺不羁的发丝,俊逸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单手撑着脸颊坐在高脚椅上,看上去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慵懒和洒脱。
  “请您稍候片刻,马上就来。”白玉堂拿腔作势地低头一鞠,一抬头,一张方型餐巾揉成的纸团正朝脸上飞来,他赶紧抬手抓住,看看对面的人,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正低头拿着刀叉准备用餐。他笑笑将纸巾展开铺在台面上,然后热了杯牛奶,端过来轻轻放在那张皱皱巴巴的纸巾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家训

    吃过早餐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白玉堂将手提让给展昭,自己则歪在沙发扶手边看电视,不时发出爽朗开心的笑声。展昭充耳不闻,只当没听见,继续专心地浏览网页上的新闻。腰间突然一痒,他急忙沉下胳膊去挡,猛地回过头,却见那始作俑者指着电视,笑咪嘻嘻地对他说:“猫儿,你看这人像不像以前你那个四眼儿同桌?”
  看看电视银屏中的人,展昭喃喃道:“像么?”
  “像啊,双下巴,胖乎乎的,小眯眼儿,连矫形牙齿的牙套都半点不差。”白玉堂说完,看看展昭,见他一只肘撑在膝盖上,单掌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在电脑的触摸板上轻轻滑动,注意力完全不在电视上,不死心地又捅了捅他的腰眼儿。这次没躲开,手背上直接挨了一巴掌,还真有点疼。“你这家伙,下手还这么狠。”
  “谁让你爪子遭欠。”展昭头也没回继续看网页。
  “你真无情,那时候四眼儿跟你最近乎,你可倒好,一点不念旧!”白玉堂一边揉着微微泛红的手背,一边抱怨道。
  展昭姿势不变,轻轻扭过头来看他一眼,又将视线放回到电脑屏幕上。“电视里的又不是他。”
  “你和他还有联络么?”白玉堂好奇地问,心中有点忐忑。
  “没有了。”
  展昭淡淡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的情感起伏变化,让白玉堂一时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其实我挺想四眼儿的,虽然那时候不怎么待见他。”他看看展昭,对方依旧沉默不语。其实他和他都知道,他不待见四眼儿,完全是因为当初他不待见展昭而产生的一种厌屋及乌的想法所造成的。“你还记不记得他故意把你的试卷发到我的手上?”
  “记得。”动了动两条腿,展昭坐直身子,慢慢将肩膀向后背伸展,挤压肩胛骨,紧致的背部线条顿时显现出来。
  “那完全就是j□j裸地挑衅。”白玉堂盯着展昭的脊背,思绪有点纷乱。移开视线,他将目光重新锁定到电视上。刚入学时,作为化学课的课代表,他的成绩一向出众,但是第一次月考,竟让展昭拿了个第一。这也就罢了,那个胖四眼儿竟然把展昭的试卷发到他的手上?就算他视力不好,也不可能将展昭的名字看成白玉堂吧?这简直就是侮辱,蓄意寻衅生事!“我说,四眼儿怎么对你那么死心塌地?才开学多久,就认定我欺负你?”
  “四眼儿就爱穷逗,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谁让你当初总欺负他。”
  “我哪欺负他了?”白玉堂狡辩道。
  “好,你没欺负他,他欺负你,行了吧。”
  “哼,我就看不惯他那副巴结的嘴脸,受点欺负也是活该。”
  “你不说你没欺负他么?”展昭忍不住瞥了白玉堂一眼。
  “他自找的。”白玉堂见展昭又飞来一记眼刀,不知死的又补充了一句。“我这话可是跟你学的。”说完赶紧抓过沙发上的靠垫挡在身前,却见展昭淡定地坐在那里,并没朝他出拳。这要在平时,展昭早亮爪子了。“哎,想什么呢?”
  “没有。快十点了,我得回去了。”展昭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慢慢走进卧室。
  白玉堂扔下靠背垫,也跟着站了起来。“等会儿,我去看看电梯修好没有。”
  抱着昨天换下的衣服走出来,展昭伸手想要阻拦,最终却望着白玉堂跑出大门的背影,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带着气愤而归,一进门,展昭正坐在厨房外的高脚椅上,白玉堂望着他,讪讪说道:“猫儿,电梯还没修好。”
  “没关系。”展昭举举手上的衣服。“有没有塑料袋?”
  “可你的身体...”白玉堂担忧地问。
  “没事儿,下楼容易。”展昭说着拍了拍左腿。“就是腿还有点不得劲儿,放慢点速度就好了。”他顿了顿低声说:“我爸过两天就要回去了,我想回家陪陪他。”
  见他如此坚持,白玉堂也不多说,进屋换了身衣服,又给展昭找了件外套,拿了手提袋把旧衣服装好,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大门。
  下楼的时候,展昭走得很慢,每隔两三层就歇息几分钟,白玉堂也不催他。到了一楼大厅的时候,白玉堂让他去外面楼栋口等着,自己去地下车库开车,然后绕到楼前来接他。虽说歇歇停停,十二层楼爬下来,展昭还是有些气喘。一停下来,脑门和鼻头也开始冒汗,不过身体倒觉得无甚大碍。掏出塑料袋里的衬衣,他胡乱擦拭了一下额头和鬓角的汗滴,走到楼口对面,在花坛前的木椅上坐了下来。面前的高楼直耸入云,他闭上眼想:若是前几天心脏没有难受,若是上楼的时候悠着点劲儿,若是他的身体...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睁开眼睛,他自嘲的一笑。时光永远不能倒退,与其在这里懊恼和后悔,不如好好把握眼前的分分秒秒。‘你的生命它不长,不能用它来悲伤。那些坏天气,终于都会过去。’脑中突然想起这句歌词。太阳缓缓的从高楼后探出身来,明媚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唇角一弯,轻轻笑了。是啊,阴霾过去,便是阳光万顷,再难挨的日子,也会过去。
  熟悉的车子出现在转角处,正是白玉堂那辆黑色越野。展昭站起身向前走去,车子缓缓在他身边停下。
  摇下车窗,白玉堂冲着展昭一笑。“先生,打车么?全程免费。”说着探身为他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展昭被他逗得一笑,就势坐进车内。
  “请问您去哪?”白玉堂玩上了瘾,假声假气地道。
  展昭撇他一眼,忍笑说道:“好好开你的车。”
  “谢谢指点,请您系好安全带。”白玉堂笑得一脸灿烂,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车子缓缓驶出了小区,白玉堂直接将展昭送到了家门口。展昭见他也不泊车,下意识地问:“你不上去?”
  “不了,你爸好不容易回来,我上去你们不得聊,改天我再来。”白玉堂答道。
  展昭点头一笑,说了声好,拿起后座上的手提袋,挥挥手,下了车。走到楼栋口,身后的车子还停在原地未动,他回身又摆了摆手,见白玉堂望着他依旧不动,叹口气,转身打开楼栋的铁门走了进去。他静静地站在铁门后,听到车子慢慢开远,才抬起脚,一步一阶地走上楼去。
  大门处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展怀义坐在沙发上没有动。直到听到关门声,他才扭过头。“心虚啊?”
  “爸,您在家啊...”
  “你希望我不在?”
  “没...我...”展昭看看父亲,立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我去换身衣服。”
  “急什么?”展怀义转过头去,冷声道:“过来。”
  看老爸那脸色,一顿数落是难逃了,展昭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厅里。低着头站在厅门口,大气也不敢出。老爸锐利地目光射在他的身上,立时让他有种即便是站着,也比坐着的老爸矮上好几头的感觉。
  “坐下。”展怀义说完,见儿子还站在门口,不时向外看,不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声音却依旧透着寒气。“别找了,你舅父舅妈出远门了,要等我走了才回来,今天没人能‘救’你。”
  展昭脸上微微一热,不想一点小动作,都被父亲猜得透透的,简直让他无所遁形,只好乖乖走过去,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坐这么远干什么?”
  暗叹一口气,展昭站起身来。“行了,就坐那吧。”听父亲又下指令,他赶紧又坐了回去。“这什么?”展昭抬头一看,见老爸正指着自己手里的塑料袋发问。“爸,您这不都看见了么?”
  “嘟嘟什么?打开我看看。”
  “就是我的衣服...”
  “让你打开!”展怀义瞪着儿子,一脸冰霜。
  想想衣服上溅上的呕吐物和那一身汗渍,就算干了也有味啊。这下是真没辙了,展昭闷着头,低声说道:“我错了,爸。”
  “哪错了?”展怀义不依不饶地继续盘问。看着儿子鼻尖上渗出的小汗珠,又有点不忍。他才回来没几天,一转眼,这小子就疯出去不见人影了,最后还得在别人家住上一晚,这让他怎么放得开手。
  没想到主动坦白还不行,还得老实交代。展昭觉得真还不如让老爸打他一顿来的强,总觉得这种训斥象教育三岁小孩儿一样。“我...”
  见儿子吭哧半天也没憋出第二个字来,展怀义不由提高了嗓门。“是不是得我告诉你?”
  “我不应该让家里人担忧,不应该不自量力,不应该逞...”
  “行了,换衣服去吧。”展怀义打断了儿子的话。他又何尝想听儿子说这些捅心窝的话,但是错了,就得老老实实认错,这样他才会记得,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走进洗衣房,展昭将换下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正往里倒洗衣粉的时候,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去你导师那里工作的事,是...”展怀义站在门口,话说了一半,却不知该如何继续。
  展昭的后背明显一僵,手下却没停。“我知道。”洗衣机里哗哗的注水声,将他原本就不大的声音又削弱了几分。
  望着儿子的背影,展怀义叹了口气,慢慢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他不时朝洗衣房张望,半天才见儿子走出来。“你是不是一直在怨我?”他忍不住问。
  “爸?!”儿子皱着眉望过来,眼里带着些许哀伤。“怎么会?我从未怨过您。”
  就算不怨,也是会怪的。展怀义心里想。可即便时光倒退,让他再次选择,他还是会那么做。”
  “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为什么那样做。”
  “嗯。”展昭低低应了一声。
  眼前的儿子,就像以前部队里的小勤务兵似的,站在那里,腰杆挺直,恭恭敬敬,却总是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让展怀义心里有点不好受。想想也是,他每次张口不是教训便是数落,也难怪儿子和他不亲。“过来。”他抬手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儿子过来坐。
  “虽然我答应让你留在这里,但是我希望,你也能答应我一件事。”展怀义向后靠了靠,身子微侧,望着儿子继续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当个警察...”
  “那都过去了。”
  儿子的声音淡淡地传来,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却在展怀义的心中激起了千层浪。“如果真的过去了,那就永远都不要再去想。别再和警察这两个字沾边!这就是我的要求,你做得到么”他盯着自己的儿子,越说越严厉,话如连珠炮一般炸出,又快又急。
  右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面对如此激动的父亲,展昭霎时间只觉心胸窒滞,想开口,声音却哽在喉头。
  展怀义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多希望能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可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为什么到现在你还忘不了?你想没想过那有多危险,你...”
  “我答应您,不会再主动接触。”展昭打断了父亲的话。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这种妥协,仿佛要将心中一直存在的那个自己完完全全的从生命中摒弃掉一般。他握紧了拳头,却仍是忍不住全身的颤抖。
  虽然不如预期的回答让他满意,但是展怀义知道,这已经是儿子所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说完这句话,他看也没看儿子一眼,站起身大阔步走向阳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天意弄人

  掏出一根烟点燃,展怀义透过阳台的窗户朝客厅望了望。沙发挡去了儿子大半的身体,只隐约可见他露出椅背上方的黑发,因仰倒的姿势而略显凌乱。
  能够成为一名警察,是儿子一生的追逐。作为一名父亲,他也为儿子能抱有这样的理想目标而感到骄傲和自豪。可就在刚刚,他却逼着他亲手扼杀了自己的理想。这就好比让他在自己的心脏上狠狠地刺上一刀一般,虽然他没有出手,但是刀子却是他递过去的。想到这里,展怀义的心里如千斤巨石碾过一般。
  如果没有四年前那一场病,是不是一切都将不一样。
  四年前的一个清晨,展怀义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准备去公司上班。就在换好鞋子,刚要出家门的时候,电话铃响了。他紧走几步来到客厅,接起了电话。
  “怀义,小昭住院了。”
  听筒那边的声音透着急切,展怀义听出是远在国内的大舅子江夜万打过来的,不由心中一慌,忙问:“他怎么了?”
  “你先别急,医院正在给他做检查,还没确定是什么病,一切等你回来再说。你放心,我和你嫂子都在。”
  “好。”
  放下电话后,展怀义心中怦怦直跳。大舅子住北方,如今却拉着嫂子两人一起大老远的跑去南方学校那边学校看小昭,那说明...他不敢多想,立即订了最近一班的机票飞回了国内。
  下了飞机,他跟着大舅子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市中心医院。看着病床上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苍白虚弱的人会是自己的儿子。“医生怎么说?”他沉声问道。
  “昨儿做的骨穿,大夫说今天就给结果,但是报告要一周后才能出来。”身后的江夜万答道。
  来医院的路上,大舅子已经和他简略的说了儿子的病情,院方初步诊断是血液病,但是具体是哪一种,还未能最后确定。听到骨穿这二个字,展怀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痛。寒假快结束时,儿子特意在归校前给他打的电话,那时他还对自己说,只有一年就毕业了,那隐隐透着开心的声音,仿佛犹在耳畔回响,为什么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功夫,竟会变成这样?
  儿子清瘦的脸上戴着氧气罩,双眼紧闭,胸膛微微地起伏着。展怀义看着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人,忽然发现,这么多年,自己竟从未仔细地看过儿子。
  “怀义,你先去宾馆歇会儿,这里有我,等他醒了,我给你电话。”江夜万劝道。他本没想到外甥病得如此严重,校方联络他时,也没细说。直到前天外甥突然呕血不止,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马上便给远在海外的妹夫打了电话。
  “老江,他住院几天了?”展怀义问。
  “三天多了,学校把他送过来以后,就给我打了电话。”江夜万见将妹夫不听劝,叹口气,搬了张椅子放在床头。
  定定神,脱下大衣搭在椅背上,展怀义坐下来开始打量起这间单人病房。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光线充足。想想大舅子为了孩子跑前跑后的,心里一阵感激。“老江,真是多亏了你了。”
  “说这些太见外了。”江夜万答。他深知妹夫脾气秉性,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病床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j□j声,展怀义急忙凑过去。儿子的眼睛依然阖着,呼吸短促而吃力。“小昭,是爸爸。”他眼眶发热,低低喊了一声。
  儿子慢慢睁开双眼,迷蒙的眼神似没有焦距,定定地望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眼底终于慢慢浮起笑意。“爸。”他声音低哑,轻到几不可闻。
  “再睡会儿吧。”江夜万走过来对着外甥说。展怀义也看出儿子精神不济,忙附和道:“睡吧,我和你舅舅不走。”儿子看看他,又看看旁边的舅舅,听话地闭上了眼,很快又陷入昏睡的状态。
  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检查结果出来了。展怀义听着医生所说的那些医学术语,完全搞不懂重型再障是个什么病,在听到不是白血病的时候,他甚至有一丝松心。医生耐心地为他解答着各种疑问,可越说越令他心惊。“如果早几天送来就医,是可以避免发生现在的恶性病变的。”女大夫翻了翻手里的病例记录,语气中带着一抹深深的责备。
  望着医生,展怀义不明所以地问:“您是说他病了有阵子了?”
  大夫显得很诧异,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难道您就一点没察觉?”
  想起儿子现在正遭受的痛苦,展怀义心中一阵愧疚,面对大夫的指责,他默默地低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院方毫无保留地对他说,由于儿子得的是重型,如仅采用一般性治疗,很难熬过一年。即便过了三到六个月的急性期,转为慢性后,迁延不愈,后期也多会发生急变。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他眼看着儿子在生死线上走了无数个来回,终于明白了当时医生看他的那种眼神,鄙夷的甚至是透着厌恶的。原本很多苦,儿子是不用受的。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他将来的人生,都会因为这些而改变。这个想法令展怀义痛不欲生。
  校方来人看望儿子,是当时送儿子来就医的一位体能特训教练。展怀义带着他来到病房,儿子正醒着,看到教练来了,抬起没有插着针头的手,颤颤悠悠地想去摘面上的氧气罩。教练笑着冲他摇了摇头说:“好好养病,我们等你回来。”
  儿子弯弯唇角,露出的笑容清清净净,暖如春风,却让展怀义刹那湿了眼眶,他转身轻轻走出了病房。不一会儿年轻的体能教练推门而出,对走廊里的他恭敬地点了点头。
  “真的很抱歉,如果知道展昭病得那么严重,我们应该早些将他送来医院。”教练回想着在山上集训时的情景,心中不由一阵自责。封闭式的体能训练强度大,难度高,面对如此超负荷的运动,经常有同学倒下,但他从未想过展昭也会成为那其中的一员。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大男孩虽然外表温和儒雅,但内心却隐藏着极为坚强的个性。他的灵敏和韧性在同批学员中一直是公认的佼佼者,每年的特训他都能以顽强的意志力坚持到最后。看着他像大多数同学一样,在经过校医简单地处理后便重新返回训练,他心中默默赞许,虽有疑问却并没太放在心上。直到几日后,展昭再次晕倒,醒来后鼻出血不止,一卷卫生纸转眼就用光了,几个教官眼看着学生脸色越来越白,连夜就把人送下了山。到了医院,人已呈休克状态了。
  冲着教练点了点头,展怀义什么都没有说,推开病房的门,径自走了进去。他无法面对,更无法释怀,自从听到医生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他就忘不了。所有的道理他都懂,但他就是迈不过这个坎。每当看到儿子被病痛折磨,他除了自责,还会不由自主地去想,为什么命运要如此的捉弄人?!如果当初学校早些将孩子送到医院,病情或许不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儿子也不会遭这么多的罪,受这么多的苦。这种想法随着儿子不断反复的病情,在他的心里慢慢地形成了一个结,疙瘩也由此越来越大。
  随着日子的推移,儿子每次清醒持续的时间也变久了。他不善言辞,儿子也不缠着他说话,安静地躺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展怀义一直提着个心,如果儿子询问起病情,他该怎么回答,可直到离开医院的那一天,儿子也没问过一句。他几经考虑,最终决定带着儿子出国治疗。他经常想,如果当初他没有留下儿子一人,如果当初儿子没在山里集训,如果学校在他第一次晕倒的时候便将他送去医院,是不是现在的一切都将不一样。他想象着儿子穿上警服的摸样,是那样的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就和当年年轻时的自己一样...
  “爸。我去楼下买点外卖,马上回来。”儿子的声音隔着阳台的玻璃门传过来,打断了展怀义的思绪。他看看阳台上的烟碟,将手里抽到一半的第二根烟捻灭,然后推开阳台的门走进客厅。儿子正站在门厅处穿鞋。“一块去。”展怀义扔下一句话,也不管儿子是何反映,回屋拿了件外套,与他一同走出家门。
  从展昭那里离开后,白玉堂驾车来到白氏传媒。
  “小彤,快看啊,好像是白玉堂。”大厅里,弧形接待前台一名留着披肩长发,容颜俏丽的女孩在看到门口走进来的人时,不禁对着身旁的同事发出一声兴奋地惊呼。
  “谁?”正在埋头打字的小彤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头也没抬,继续忙着手下的工作。
  “他朝这边来了。”
  在这里当前台接待兼文秘已经一年多了,明星见得多了,久而久之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了。平日里也没见同事这么一惊一乍的,小彤被勾起了一丝好奇心,仰起脖子,目光越过工作台,向外张望。来人穿着件米色中长风衣,下面配了条牛仔裤,她眼神不好,眯着眼抬头去看男子的脸。白玉堂!是白玉堂!
  “你好,我找白锦堂,麻烦两位帮我通报一声好吗?”
  “好,请稍等。”
  站在柜台前,小彤心里怦怦直跳,愣愣地看着同事招呼着她的偶像,自己却连正眼都不敢看一眼。
  “白总在二楼的办公室,您可以直接上去找他。”
  “谢谢。”白玉堂道了声谢,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你怎么没说是白玉堂?”小彤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小声地埋怨。
  “大小姐,我一看见他就跟你说了啊。”摇了摇头,女孩撇撇嘴觉得挺冤枉。突然眼珠一眼,托着腮帮笑嘻嘻地对着郁闷的同事说:“给你个与偶像相处的机会,端茶倒水的活儿,今天就交给你了。”
  小彤一听,笑着嗔责地瞟了长发女孩一眼,走出前台,跟在偶像的身后一起上了楼。
  门外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白锦堂放下手中的文件,往老板椅中一靠。“进来。”看着推门而进的老弟,他咧嘴一笑,手指轻敲着桌面半开玩笑地说:“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大忙人。”
  “不想见我?那好,我走了。”白玉堂说着,一摆手,扭头作势要走。
  “行啦,开个玩笑,这么当真。”平时请都请不到的人,今天竟然自己登上门来,白锦堂可不想放过这么一个好的交谈机会。
  关上门,白玉堂一旋身,脱掉风衣,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今天嫂子来了没?”
  “找她有事儿?”白锦堂问。
  “请你们一起吃个午饭。”
  “这么好心?”白锦堂不知道自己这老弟今天到底是想起哪一出了,猜了半天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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