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铸剑师心血剑被一柔弱医者掰断,真是传出去剑庄名声恐怕也长久不了,白飒更觉二人不可出逃。
“尚先生,”白飒低声,似含沉痛,“我们还是留在这里吧。”
剑庄庄主驾鹤西去的事第二日就传遍了东霁城,再过几日,几乎江湖尽知。
但是尚渝和白飒两人安安稳稳在牢里竟是没有碰上半点麻烦。
许是穆如荇觉得是自己带他们来的这里,三人同舟,谁都下不去,暂时没有把他们交出去。
只是不知道他们被请来看病一事能被瞒多久,那穆如荇也奇怪,若真是想与他们撇清关系也并非不可。
剑庄开始准备白事,请各大江湖名家来参加。
白飒耳力相当,没有武功也是能听见极远,马蹄声、车轮声交错入耳。
白飒问:“等庄主下葬后,我们如何?”
“先静观其变。”
遇上这种事,以尚渝的x_ing格应该是静不下来的,但这几天端端坐着,镇定非常,白飒觉尚渝可能心中是有计划的。
“看尚先生是有计策?”
尚渝回头看白飒,神色忧郁:“没有。”
“唔……”白飒疑惑,“看你明明很镇定。”
“不,我只是腿软了动不了……”
白飒:……
再听对方续到:“我行医三年,威名远扬,名声竟毁于一旦……”
听见对方忧虑的原因,白飒无语,但看对方郁郁之色,白飒似也被感染,他一直以为尚渝以仙自居,应当不在意这些,遂上前拍拍尚渝:“尚先生莫要忧心,当务之急是想办法保住x_ing命离开……”
谈话间忽有人推牢门进来,两人抬头,那人手中拿着一盏灯,明明灭灭映出他的脸。
是生面孔。
对方轻声:“你是医治庄主的大夫?”
白飒警惕,立刻起身护在尚渝眼前。
尚渝扶住白飒抬头看对方。
那人嘴颤了颤:“庄主他……真的死了吗?”
“我亲眼看他咽气,不可能有错。”
白飒见那灯火摇曳起来,那人不可自抑地哈哈狂笑起来,忽而口中一口血,浇在了灯上。
泪流满面。
黑暗中,白飒听见尚渝道:“你是那心血剑之主。”
不是疑问。
作者有话要说: 祝六一快乐~\(≧▽≦)/~
还想再过几年六一的咸鱼
第12章 引春
成为顶尖的铸剑师。
什么是顶尖?
岁岁轮回,高手出世又湮灭,顶尖到底是以什么来衡量?
见春意,见夏暑,见秋霜,见冬寒,眼之所见四季是真四季?
若眼见都无法为实,那些虚无的追求又如何见之。
穆如荇随这位匠人开始学铸剑,白日除了听锤鸣就是练臂力,偶尔得了机会可以去看看铸剑工序。
如此十年,穆如荇及笄那年开始真正学铸剑。
没有人在乎她是不是到了出阁的年龄,就如她小时候没有人在乎她摔倒疼不疼。
关心她的只有这个城边匠人师傅。
穆如荇宁愿自己的父亲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庄主。
那个师傅听见她这么说只是拍拍她的头:“傻丫头,生在剑庄,是多少人日夜期盼的梦想。”
“我从未觉得这是幸运,何况我志不在此。”
那匠人顿了一下手。
“我既要成顶尖铸剑师,岂可安于一隅,这剑庄困不住我,”穆如荇低声,“我要寻这无上铸剑之道,如那代代先辈攀爬自己领域的无上巅峰,我要当顶尖铸剑师而不是剑庄的铸剑师。”
那匠人眼底五味杂成。
一个女孩子有此抱负,到底是她之幸还是她之祸。
太难了,太难了。
“师傅不用担心,等庄主退位,我就离开这剑庄,反正也没人在乎我,他们不过当我是一个没了剑庄就什么都不是的骄纵小姐。”
匠人揉眉:“小小年纪,口气就这么大,还不快去练习。”
穆如荇吐吐舌头去练习去了。
五年后,穆如荇师从外人学铸剑的事就被穆庄主知道了,只是没想到穆庄主未曾在意。
不过四个月后,穆庄主就忽然重病不起,家族上下遍访名医,始终不见起色,那几位穆庄主格外关爱的嫡系子弟渐渐起了异心。
穆如荇就是在这种时候被遣去寻医仙的。
闻庄中子弟行径,穆如荇微感寒心,是替穆庄主,这么多年的偏爱,到最后这些人却各怀鬼胎。
不管如何,穆庄主养她至今,她不能不知恩。
三人在黑暗中对峙,时间流逝,白飒不敢放松。
忽然白飒听见窗棱外传来闹哄哄的声音,不多时就乱成一团。
白飒听见外面有人衣衫沙沙作响,似是要离开。
就在这一刻有人破牢门而入,光从牢门外透过来,三人忙看去。
只见来人可怖,面目全非,浑身散发着恶臭,身上流下奇怪的汁水,落在地上腐蚀了地面。
见此,那陌生人神色一变,后退数步。
白飒忽觉腰间一紧,以为是尚渝害怕,正要安慰,那人却一个大力把自己推开去。
借着外面的火光,白飒看见尚渝勉强站在那里,手握成拳颤抖着。
看见尚渝,那怪人咔咔扭曲了两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扑过来,狠狠撞在牢笼栏杆上。
那人把手从缝中伸出,不停抓向尚渝。
牢门一点一点腐蚀。
白飒上去一把揽住尚渝,勉力跳起拉住窗棱,听着牢门被腐蚀得作响。
白飒忍住呕意:“这是什么东西。”
尚渝半天才轻声:“南冥毒偶。”
不等白飒细问,毒偶就张牙舞爪扑来,眼见已经抓住白飒衣袂,一道寒光过来,生生劈开了那个毒偶,那东西就地化作尸液,积在白飒和尚渝脚下。
一个穿着寿衣的老先生站在牢门前,精神还算好。
“医仙,受委屈了。”那人用熟悉的低沉声音道。
白飒看看自己脚下,不知要不要跳下去,正要叫穆庄主劳烦,却见对方上前两步,紧紧抓住那个陌生人的手。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走了。”
对方避如蛇蝎,甩开对方的手:“你害我一次难道还不够吗?”
穆庄主眼神深沉:“我害未害你,一会儿便可知。”
那人仍不可信,看着对方。
“即便你不信我也罢,”穆庄主道,“难道你不想要如荇叫你一声爹吗?”
那人大震,踯躅不知如何,挣扎片刻,终是随之出去。
然而并没有人注意到还挂在牢墙上的两人,他们脚下还有一滩毒偶尸首化作的毒水。
白飒:……
“尚先生,恕我直言,”白飒提了一口气,往上拉了拉尚渝,免得他掉下去,“你真的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
来找白飒两人的是穆如荇,远远就看已经力竭苦苦支撑的白飒。
三人出去时看见地上还有不少滩毒偶留下的毒液。
白飒从未见过此等邪术,忍不住皱了皱眉。
尚渝看起来也不太妙,捂着嘴,脸色发青。
待到堂前,大家还在打扫,有些人离去了,有些人还留着和穆庄主聊着什么。
此外还有一个被捆缚的人跪在堂前,穿着剑庄弟子的暗红服饰。
穆如荇叫来仆人,不多时,那仆人带着白飒的刀回来。
“如荇多有得罪,在这里给二位赔不是了。”
说着欠身双手奉刀,白飒对穆如荇的态度转变颇为意外,说了无碍接过刀。
奇怪的是尚渝并没有借机调侃,只是皱着眉。
“尚先生,没事吧。”
白飒靠近看去。
“我……”
尚渝忙转身,蹲下呕了两声。
白飒对穆如荇说了声抱歉,俯身给尚渝顺气,穆如荇拱手离开。
另一边穆庄主从自己的棺椁中视若珍宝地拿出来一个长匣,轻轻打开,正是那尚渝所言被他撅断的心血剑,然剑身完好,毫无瑕疵。
“现在,我把引春还给你,这世间第一铸剑师,唯有你而已。”
茗恪大惊,愣愣看着穆庄主。
“我未曾想过扬名天下,只是当时若成剑庄准庄主,就要带世家弟子去南溟伐南冥教。”
“你痴心铸剑,又有妻女,我不能看你去送死。”
“那夜我去寻你,知你不愿同门残杀会选择自裁,那崖下我已做好筹备,你若是跳下去,不会有碍,若万不得已争斗,剑在我手,我也不会让你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