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子嗣自然算是极痛之事,但更重要的是,哥舒宝珍在这件事中起到的作用,实在是让纪连晟都觉得不安和愤怒。
纪连翰心情不佳,自然也就不想回皇上。
两人正是一阵沈默间,齐歌端著热茶走了进来。到了儿,放好了茶盘,送上擦手的热巾,走到纪连晟耳旁低低说了几句。
纪连晟点点头,挥手让他下去。
见纪连翰无意自己道来,纪连晟终於开口道:“府上的事情你认为还能瞒皇兄多久?”
“皇兄指的是什麽事?”
纪连翰冷声轻笑一句,长长的指尖划过茶盏的边缘。
面前之人无非是想戳他的痛处,看他的笑话罢了。无妨,无妨。这天下到底没多少事让他纪连翰不能招架。
“这哥舒宝珍不能再留在清辽。”
纪连晟不再迂回,淡淡一句话就已经为别人的生死离别做了定夺。
纪连翰听言手中一紧,胸口像被什麽紧紧扎住一样。他的命运,他的爱情,甚至他的孩子,似乎从来都不在他的自己的掌握之中。
不!从这一刻开始,他不再愿这样听由任何人摆布!即使这人是皇上!
“皇兄要驱逐她?”纪连翰转过头,望著纪连晟,声音冷的听不到温度。
纪连晟直视著他。不躲闪的眼神早已做了回答。
“四年多年前,是皇兄将她硬生生的塞到了我怀里”纪连翰站了起来,一步步的走到了纪连晟的桌案前,虽是似笑非笑,可那笑却比最生硬的愤怒还惨淡,“而现在皇上告诉我……要驱逐她……?”
第16章 第十六章
Chapter 16
恢宏的清辽皇宫对慕容钦哲而言,算不上陌生。
想当初来到这清辽城里,纪连翰总是喜欢夜里骑著马,带著他在皇城之外看月色。
仅仅只是夜晚。
慕容钦哲也曾看著那长长的宫墙,设想他爱的人在宫城之中平日里是副什麽模样。不过也就只是想想而已。那个时候的他更渴望一种平淡安稳的日子。
就好像纪连翰给了他一间小小的宅院,便将他心灵之中的整个世界填满了。
只要能每日见到他,听他说话,看他笑的样子,没什麽比这更形象的幸福可以用来诠释一段日子。即便是只是说些琐事,吃些清雅的小菜,慕容钦哲心里也觉得甜的不行。
可惜好梦由来最易醒。当梦醒的时候,漫天的星辰都消散不见了,独独剩下狭窄空间之上,一口漆黑的棺板面对著他。
这是他的所爱给他的全部。
呵!可这……又多麽像那人的所为。只是慕容钦哲曾经那麽天真的以为他对於对方是不同的,天地之间,自己是不同的……
目光辗转推移,如今一片宁和的阳光之下,慕容钦哲却站在清辽皇宫西南角一处院落里。
谁能料想命运兜兜转转,竟还会有今日?
这小院是东西向的,进门处的青石照壁上刻著九朵摇曳紫莲,院内有两颗参天古树肆意的伸展著枝干,将院落包裹在一片葱郁之中。
院落虽算不上大,却在皇宫内有著极为重要的地位。
这儿叫登楚阁,说它重要,便是因为大梁皇室的男妃都要在这里被一一选拔从而送进内宫。
漫长的等待之後,慕容钦哲终於能够仔仔细细的观赏这宫墙之内的一切了。长长的素色衣衫下,慕容钦哲握起了修长的手指,攥起拳头。
不再臆测,不再推想。他告诉自己,从今日开始,他要成为这里的主人!
但想实现这番梦想又谈何容易,在这宫墙之内想出人头地从此一别往昔的,又何止他慕容钦哲一人?
长长的十六人队列之中,各个部落向大梁皇室进贡而来的各式美色著实让人屏息。
男人怎麽能够长的如此动人?更遑论,这麽多男人!
若是说一袭素色衣衫,旅途疲惫的慕容钦哲矗立在这些人中有些什麽特别的地方……
那就是慕容钦哲俊雅的眉眼之间带著苍然的美,那种美只能从不经意的目光之中洞悉察觉,让人甘愿幽幽存於如光的深渊之中。
他有一种与生俱来不可复制的雍容。
“慕容部……慕容钦哲……”
宫侍在旁念到了慕容钦哲的名字,笔官逐一录入下来。在他之前,虽说已经验过十三位男子了,但这一刻面前的慕容钦哲这还是让验官都看的有几分失魂。
慕容钦哲用眼中的余光打量了一下这房内的摆设,两步开外青色薄纱之後,似乎放著一张长长的板床。
床?!慕容钦哲没有想到刚进宫就会遇到这一幕。心中骤然觉得不安和一种越发强烈的自尊被侵犯的耻辱感。
他原以为……
“今年多少岁?”
笔管提笔继续问道。
“二十三。”
慕容钦哲不失分寸的回道。
验官很是满意慕容钦哲举止言谈的庄重。他深知这是一种符合皇上喜好的气质,已经验过十三人了,美貌归美貌,却并没有谁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只是面前的人,单单看那麽一眼。就觉得大是不同,只希望……
“过来”
验官掀开身後的青色薄纱,带著慕容钦哲向内走去。
这次选拔男妃说到底还是太後期望皇上有男妃诞育下的子嗣,判断他们的生育能力是头等大事,比能否和皇上情投意合,还重要百倍!
慕容钦哲不堪的咬著牙卸去了身上所有的衣衫穿戴。俯身躺向了冰冷的床板上。
他必须和命运一赌!即使到头来空空而已,但除了这个机会,他再也别无他选。
验官不辱使命,认真详查一番後,心中也有了大概。
这个男人的确和之前的十三位不同。
验官原本赞赏的眼神渐渐变化成了一种鄙夷和轻蔑。
“出去吧”验官掂起了桌案上的一本册子,CaoCao写下了两句鉴语,扣住一块本该属於慕容钦哲的靛穗银牌,便唤道:“下一个!”
慕容钦哲□□被捣鼓疼痛不已,简单的套上衣衫还来不及系好带子已被请了出去。
院落之间看他出来时和别人的待遇全然不同,登时一片交头接耳,讪笑不断。
“嘿……看他那副狼狈模样……”
“怕是早被人□□了!”
“什麽东西,这皇宫也是他该来的地方?”
慕容钦哲站在屋门旁侧的台阶上,就在这种错落吵杂的境遇里,众目睽睽之下,宁宁静静的将身上的衣带一条条系好。
这是他的尊严,可以用全部生命捍卫的尊严。
第17章 第十七章
Chapter 17
皇宫中的夜,大多数时候都很寂静。尤其是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那就越发寂静。谁敢出声呢,是不是?
齐歌站在门厅外一直候著,此刻这昭耘殿真是连自己的呼吸都能听的清清楚楚。自从璋王走後,皇上就一直在殿内独自坐著,没有召唤,只是吩咐将今日的晚膳撤了。
皇上和璋王之间明里暗里的较量虽说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眼看著这麽多年都熬了过来,而皇上也算是个心德宽厚的主儿,齐歌总是希望这宫里能太太平平的,起码在他还侍奉皇上的日子里,能太太平平的过得日子就好。
齐歌如此渴望太平,也是有由原的。怪只怪当年长燕宫的那一幕虽说过去了二十多年,却常常还回荡在齐歌的梦里。
午夜梦回惊醒的时候,齐歌总觉得自己愧对了什麽人……
那时候刚刚进宫侍奉不久的他,也才不过十三岁,先帝见他长的清秀,人也机灵,便拨给了皇後的那边去使。之後那段在慈恩宫的日子,郭皇後也并没有薄待他,让他身为守宫太监去贴身侍奉皇子晟。
冬来秋往,齐歌倒是真心喜欢上了这份差事,常常夜里躺在床板上,翘著腿,嘴里含著皇子晟赐给他的新鲜糕点,心想这皇宫之内,也并非像先前乡亲们说的那般冰冷险恶,人心也都不尽然那般狡诈黑暗。
好日子,终归还是有的。
可人怕有错念,只因世事荒唐,处处无常。
谁想大好的四月天,先帝恶疾突至,三日内竟薨於寝宫之中,连身後事都未安排妥当。郭皇後抓住时机,借助著几位重臣的支持,即日便在先帝灵前匆匆使得皇子晟继位。
大梁国乾坤突变,无数人的身家x_ing命悬於当政者的一念之间,而如今幼子继位,大梁国的真正主人一夜之间便成为了郭皇後。
在後宫煎熬多年的郭皇後终於尝试到了权利的滋味。难怪它是世人无休止的追逐,原来只有权利,才能平息怒火,摧毁想要消失的一切。
女人的心是不能在妒恨中生存的,尤其是在爱中的妒恨。
这麽些年了,自从长燕宫的主儿踏进了这清辽城,郭皇後的心便开始生活在彻骨的疼痛和不知止境的撕咬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而她爱的男人,却对此熟视无睹,只当平常。
谁让他更爱的是他,而并非自己?
身为大梁皇宫内唯一男妃,说常明涟万千宠爱在一身一点都不为过,尤其是在他诞育下皇子翰之後,宫里更是传扬著皇上有意立皇子翰为太子的消息。
这本也寻常,遵照大梁国的传统,男妃生育的子嗣血统本就更好,也更有继承大统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