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钦哲定定的目光似乎突然将那女人震慑住了一般,他死不低头的模样和常人相异,女人本就有些心虚,于是又加了力气的恶骂道:“你个该死的奴才,是该这样大不敬的看着我么?该死、该死!!”说着一脚便踹了上去。
慕容钦哲没有来得及躲闪,一脚便被她踹翻在地。
“告诉你,皇上不会见你的,所以你永远也翻不了身!”
她上前一步,前倾着身子直直的看着面前狼狈的慕容钦哲,身后的杂役正倚在门框边看着好戏。
“你知道自己的脸上刻着什么字么?”
她戏谑的一笑,尽施脂粉的中年脸上不禁暴露出几条的深深皱纹。
慕容钦哲确实还不知道自己脸上刻着什么字。
他根本不想去想这个问题。
破相就够了。难道破的如何,有区别么?
“是个……奴……字。”她说戏般的将那个字拉的很长,一边注视着慕容钦哲神态变化。
“哈哈哈哈哈——”
这女人的放肆神态让慕容钦哲厌恶至极。只见他牵了牵嘴角,冷冷笑道:“我或许……是个奴,可你,连狗都不如……”
女人完全没有料想到慕容钦哲会是这般回复,神态里的狠厉淡然之色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一时间有些错愕。
“奴才,该死的奴才!!让你乱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巴……”
狂怒激起的肆无忌惮让女人无法控制自己,拳脚相加劈头盖脸的就向慕容钦哲打了过去。
一瞬间,慕容钦哲就看到几滴血从自己脸上滴下,滴在了砖地上惨淡晕开。
血,殷红色的血,不停的滴下,滴裂在地上。一顿暴打,旧伤裂开,新伤又来,让他从额头到嘴角无处不是伤口。
其实,他的心也何尝不是如此,何尝不是……
难道他的长相当真是此生罪过?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下朝后,从承宣殿回到昭耕殿,一进正院,刚绕过照壁,纪连晟就远远看见齐歌规规矩矩的跪在殿门外,纹丝不动分毫不敢怠慢。
纪连晟却连他看都没看,径直走了过去。
齐歌照样匍匐叩拜,礼数一样不少。他深知慕容钦哲这件事触怒了纪连晟,一旦皇帝怀疑起自己的忠诚,这未来在宫中的路恐怕就会艰辛无比。
多年春来秋往,齐歌早已混成宫中的老人,这“失宠”二字的厉害,他这个明眼人比谁都更加知晓其中滋味。这宠幸对后妃如是,对臣下如是,对仆从更加如是。
纪连晟一个笑容能让他上天,同样,一个怒容也能去了他三分x_ing命。齐歌不能也不敢让事情朝着那个走向发展下去,他要极力挽回纪连晟对自己的信任。
忠诚,永远是主子最在意的东西。
纪连晟回到昭耕殿换了朝服,一身轻便的水色长衣贴身,骤然变得十分清逸,少了几分朝服之下的威严隆重,多了几分自然爽目。
他刚刚坐定,铺开那折候补官员的名单想细细看来,门外却响起了侍从的禀报。
那人当然不再是齐歌,小宫侍刚刚进了院门,一看齐总管就跪在那殿门前,已然是相当瞠目,要知道这可是皇上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儿,是他们祖宗。
“陛下,太后说话儿的功夫就过来了,特让小的先通禀陛下一声……”
该来的总会来。纪连晟早就料到依着老娘那不依不饶的x_ing格,这纳娶男妃的事情必然尽早有个结果。
他并不意外,点点头道:“知道了,去候着。”
“是。”
说罢,纪连晟“啪”的一声,将那折子合住,放置在了硕长的书桌左侧,夹杂在了一堆卷宗折子之中。
他才刚刚起身走到昭耕殿门前,郭太后已然由侍女扶着进了殿堂。
“恭迎母后”他行礼道,言辞平静。
郭太后见儿子已经更换了朝服,觉得母子二人这般也就不大拘谨,脸上带笑的道:“皇帝的气色不错,昨夜睡的可还好?”
“谢母后关心,一切都好。”纪连晟从侍女手中接过郭太后的手臂,掺扶着她走向自己的长榻。
“昨夜是谁侍寝?”
“昨夜孩儿自己歇着,没有招嫔妃。”
郭太后皱了皱眉头。这讯息她自然来之前早已知道,皇上的饮食起居她一直了如指掌,但场面上装个模样的套话还是必不可少,毕竟他是帝王,凡事都要给他三分面子在先。
“皇帝日夜劳碌,应当找个可心的人时常侍奉才好……琪姘最近常常去哀家那里,说皇帝已然很久不曾宠幸她,不如……”
郭太后说的带劲,纪连晟却只想打断她,淡淡道:“母后不必为这些小事如此劳心。”两人在榻上坐下,纪连晟问道:“母后今日特意前来,是为了什么要事?”
他心中十二分清楚老娘此来必是为了选男妃的事,但眉眼之间还是不露声色。
郭太后已经见到齐歌就跪在门前,想来昨夜慕容钦哲的事情已然发酵。但慈恩宫内慕容钦哲毁容的事情,皇帝这里却应当还无人知晓。
“来人,将画卷呈递上来。”
郭太后一句话,立即有侍从抱着一批画卷走到了两人面前,跪着等待吩咐。
纪连晟在太后对面的桌几上坐下,看着面前的侍从起身,缓缓将那画卷拉开。
一个俊朗清秀的成年男子便呈现眼中。
那男子穿着一身褐色长衣,黑发箍起,侧身站在竹林之中,眉眼透亮,笑容含蓄,看起来十分怡人。
“皇帝,这是塔塔部进贡的莫哲,他的部族世代显赫,这容貌、才情和身体自然都是绝佳的”郭太后似乎对这画中之人十分满意,一脸遮掩不住的喜庆,对着纪连晟说的带劲。
纪连晟挑挑右眉,眼前似乎又回到了当年自己还未亲政纳后时的那个场景。老娘手把手教着自己如何挑选老婆,最后挑来挑去,没有一个是他合意的,都是老娘自己喜欢的。
郭太后还在喋喋自语,却见身边的纪连晟的目光有些走神,断了一下,轻问:“怎么,皇帝不喜欢?”
纪连晟并不作答,轻轻一笑。
郭太后立马说道:“换一个。”
侍从“唰”的一声,又展开了一卷画,一个白衣男子赫然入目,那画卷之中山花烂漫,紫色牡丹团簇绽放,十分飘逸,白衣男子站在那花丛之中,却有几分出尘的味道。
郭太后一脸赞誉之色,沈声道:“这是可月部的二王子,泽于。可月部此次将他进来清辽真是费了苦心,相传这可月部男子的生育能力是各大部落之中最出挑的,这泽于又是当朝大汗膝下最英俊的王子,他实在是堪当……”
纪连晟听闻只是冷漠一笑,一脸不耐之色,对着宫侍道:“还有什么尤物,一一打开,朕看看。”
两个侍从被皇帝漠然的眼光扫的极为不自然,迅速展开了一张张画卷,一共十五卷。
郭太后留意着纪连晟的神色,这与印象中当年选后选妃的他差异是如此之大。
当年的儿子安静且乖巧,每一个主意她都几乎能轻轻松松的为他代劳。
而今,他看了十五卷画,一丝笑容也没有,更连一次点头也是吝惜。
“怎么只有十五卷?”纪连晟看罢,沈声一问,两个侍从“噗通”一声便一齐跪下,不知如何作答是好。
“哦,原本应该有十六卷的,只是……这慕容部的慕容钦哲,他……”郭太后笑笑打着圆场,慕容钦哲她已然自行处置,怎可能在这画卷之中?
“朕想看看他的模样。”纪连晟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说的郭太后心中一凉。
“看与不看没有什么区别,这慕容钦哲……”郭太后觉得他已然生育过的事实在难以启齿,更何况cao纵儿子的选择从来都是她的擅长,打打马虎也就过了。
纪连晟突然转过来,双眼盯着郭太后看了一眼。
皇帝目光中带着一股渗人的寒意,这种东西郭太后并不熟悉。
“将慕容钦哲带过来。”他一字字的吩咐道,让周遭每一个人都听的很清楚。
母子之间的对话,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势均力敌的对持。
明面上似乎是在较劲一个男妃的选择,暗地里却是浪涛翻滚占领权力制高点的另一场巨斗。
“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哀家已经处置了他。”
话说到这儿,郭太后也便不再顾左右而言他,直挺挺的将一句话送入了皇帝的耳中。
放肆!这些人眼中还究竟有没有他这个皇帝?!
纪连晟此刻的愤怒可想而知,但他还是极为熟练的控制住了自己胸中的怒火。静了一下,对着郭太后佯装笑笑,道:“孩儿的事情本不该让母后费心。其实,孩儿也说过,并没有纳娶男妃的想法和嗜好,母后一人在这皇宫之中也清冷多年,如今这各个部落呈上如此美色,母后既然如此有意,何不留给自己享用?”
他几句话就拨弄的让郭太后在一等众人之前颜面扫地。
“哀家留下那慕容钦哲并非此意!”郭太后自然十分不悦,怒声斥道。
纪连晟抬眼,眼神中分明送去了两个字“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