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如若见这些画卷不满意,不如就将他们这十五人一一宣召来,在此好好甄选。”
都是些庸碌凡貌之辈,此等风骨又怎配做他纪连晟的枕边人?纪连晟被老娘逼的真想仰天打个哈哈,嘲笑一番自己这皇帝做的窝囊无用,无滋无味。
他爱男人么?
不。他从不认为自己有龙阳之好。
他想纳男妃,再进封对方为侧王与自己朝夕相伴么?
不。几个嫔妃的争斗他都已经懒得招架。
他缺皇子和女儿么?
不。不、不、不。
那这一切强人所难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对老娘权势的妥协么?呵呵……还是,在他心中,隐隐存有几分对于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爱情的遐想和期盼?
他富有四海,有什么不可与自己相爱的人分享?
可皇庭极处的自己却是如此寂寞孤独,他能与谁分享自己的心意?
但眼下朝臣调拨的事情还没有开头,无论如何,在他去除太后羽翼之前,明着争斗绝非上策,不如就再忍耐一时吧。
反正,纳娶男妃也只是为了笼络部族和子嗣。在这一点上,纪连晟对几个部落都可以一碗水端平。
只要来日诞下了子嗣,究竟宠幸的是谁,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不必大费周章,就依照母后的意思吧。”
纪连晟轻叹了一声,声音回到了一种十分恭敬的状态之中。
郭太后听他是示弱了,十分高兴,连忙问道:“皇帝选中哪个?”
纪连晟懒得回话,淡淡一笑。
“不如就选这可月部的泽于吧”郭太后深信这个部族的生育能力能很快带给大梁一个健康完满的皇孙继承人。
更何况可月部是她自小曾经寄养过的Cao原部族,亲上加亲自然是最好。
“一个怎么够?多多益善。”纪连晟脸上带笑,却不像是在说笑。
“皇帝想纳几个?”郭太后有些惊讶,原本她以为推一个男妃入儿子的怀抱已然困难,谁知……
“三个”
纪连晟走到那抱着画卷的宫侍身前,抽出了一幅幅画卷,又展开仔细端详了一番。
前两个是他老娘所定,最后一个,就挑个顺眼的吧。
当真是矮子队里拔将军,这一捧画卷中当真有一个长得类似当年常明涟那般风姿的,也就省了他的脑力和眼力。
偏偏,没有。
纪连晟随手挑了一卷,车楚部的佩隆,一身淡绿色长衣的着装看起来有几分亮眼,当年元妃似乎也穿过这般颜色的衣裳。明波绿柳,春日长云,纪连晟曾经十分喜欢。
就这样吧。
于是,郭皇后趾高气昂的走出昭耕殿,与跪在地上的齐歌擦肩而过时,当朝的新进男妃名选便已经尘埃落地。
纪连晟一转身,则已然将那三人的名字都忘的干净,打开奏折慢慢圈注。其实让他心中好奇的,只有那十六幅画卷中唯一缺失的一幅。
慕容钦哲。
罢了,看不看画卷对他而言,根本无足轻重。慕容钦哲的缺席反而挑起了他的好奇心。
这一次,他想真切的见到他的模样。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一支箭旋转着疾速穿过百步之遥,正正“啪”的扎在朱红色靶心中点,金黄色的箭羽在烈日之下光下左右晃动,泛出一股股晶莹缭乱的色泽,将那箭杆上的一枚“璋”字反衬的十二分耀目。
“嗖——”紧接着,又是一箭。
“嗖——,嗖——”
紧跟而来的利箭也是支支正中靶心,狠狠扎在那靶心中的一隅之地,争夺彼此的栖身之处。
箭的主人站日光之下,身姿英武挺拔,拉弓s_h_è 箭,动作流畅而娴熟,修长的双腿坚实稳定,逼人的肃杀之气披着夺目光华,让人不敢正视。
纪连翰脸上彷如熔铸一般,没有一丝表情。
只是机械式的周而复始,拉弓、放箭、拿箭、再拉弓,一次次的注视着自己手中的箭飞出百步之遥狠绝的c-h-a在那靶心之处。
皇帝突然拿去了吏部官员的候补名单这件事让纪连翰觉得十分烦闷。他对皇帝要撤换朝中重臣的事虽说早有防范,但这几年日子还算过的太平安稳,皇帝迟迟不动手,也让纪连翰渐渐失去了几分警觉。但,这一次,他似乎嗅到了一种不同以往的味道。
在s_h_è 完了一筒箭的时间里,他突然想清楚了一个问题。
皇帝终有一天会不屑于朝中势力的种种钳制,做到大权独揽。而在那时,这清辽城中,究竟还有没有他纪连翰的容身之地?若真这样,他是不是应该提早,先下手为强?
纪连翰扔过了空空的箭筒给身边的随从,走到箭阁y-in凉的长椅中坐下,他伸手拉了拉紧致的领口,炎热的天气让他本就烦闷的心更添了几许聒噪。
他看着远处楼阁之间的垂柳,飘摇来去,盈盈之色十分泽润,一时间,忽然目光有些出神。
有些年了。他有时还恍惚的乍觉,在这般的柳枝之间能看到一个人的熟悉身影。
可是,再也……
不……
一股巨大的落寞随着细柳清风,夹杂着回忆,缓缓的,缓缓的灌入了他的整个躯体之中,散布在了每一寸骨血里。
“王爷,宫里打探来的消息,昨日太后和皇帝钦点了几名边疆部落进贡而来的男妃。”
身旁的随从拿着一本细折,在纪连翰身边不失时机的禀报着。
纪连翰眉宇一挑,随即冷哼了一声。
那皇宫之中的主子还真是知道怎样不亏待自己,身边已经有了各种莺莺燕燕,一转头,又打起了纳娶男妃的主意。相比自己的膝下无子,那人应该说已经没了什么后顾之忧,这又是怎么了?男色当头,终究是抑制不住了?
呵呵。纪连翰心头冷笑,脸上却分毫没有表露什么,只是问道:“都纳了谁?”
皇帝日常里做了什么,他这些年都掌控的清清楚楚。皇上有什么,他就也得有什么,有的还要比那宫中之人更好。这匡大天下,但凡他能够想到的,他就有能力得到,只是除了那至尊的帝王之位。
哼,帝王之位?
依照大梁的国律,以自己的出身,若不是郭太后歹毒,难道这帝位不该本是属于他纪连翰的吗?
允文允武,那人哪一点比的上自己?他凭什么坐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对自己指手划脚?
侍从递上了那封细折,纪连翰扫了一眼,共纳男妃三名,其中塔塔部的莫哲、可月部的泽于、车楚部的佩隆。
塔塔部?
纪连翰冷笑,想起自己当年一战东北之疆,那塔塔部的老汗王见大军压境,吓的屁滚尿流抱着自己的袍摆使劲磕头的惨状。转眼间,又将自己的孙子送进清辽城,打起了做男妃向上攀爬的主意,真是让人做呕啊。
就这种玩意儿,他也配?!
目光一一扫过那十五个名字,直到最后一行时,纪连翰突然双眼一停。
他下意识的又看了一遍那名字。
慕容钦哲。
钦哲?! 钦哲……?钦哲……
在过去三年中,这是一个令他日思夜想痛苦不已的名字。
不知是爱还是亏欠,又或是之后无子的悔恨。他保下了和哥舒宝珍的婚姻,却一手将徒单钦哲装入棺材送上了黄泉之路。
还有,他们的骨r_ou_……
可是赵见之当年奉上的一颗安魂玉却证明徒单钦哲并没有如期下葬。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纪连翰盛怒之下,杀尽了和这件事有牵连的所有人。
为徒单钦哲送葬的那几个j-i鸣狗盗之辈更是奔逃殆尽,畏罪自杀。
这件事隐匿了下来,原本以为风浪已过。但今日这名册上的“钦哲”二字却是一番不可说的刺眼,难道真的是他?
难道当年他从清辽城离开之后,投奔了慕容部?那个相传当年曾和徒单大汗结为义兄的小部落,小到没有人在意那部落的死活。
他腹中的孩子呢?若是他还活着,那孩子必然已经生下了,不是?
那自己也就并非无子无女,不是?
纪连翰想到这里,胸上像顿时涌起一股澎湃的血一般,激动难耐。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似乎只有与心牵连的感情才能够给他这种体验,在徒单钦哲之后,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做的到。
但……
纪连翰又犹疑了。
若那钦哲只是重名,不是他,又如何?
一切,会那么巧合么?
纪连翰问自己,一次次的反问自己,短短的一刻之内,这脑中的疑问复杂纠结几乎像要爆掉了一样。
突然,他又意识到,无论那慕容钦哲究竟是谁,他都没有被纪连晟选为这一届的男妃。
也就是说,即使他想要这个慕容钦哲,也无需和皇帝正面冲突。
想到这里,纪连翰猛的站了起来,合上细折,问:“这折子上的慕容钦哲,现在在哪里?”
他问得如此之急切,身旁的侍从也被一惊。
那焦急关切的口气倒不像是询问皇上的妃子,而是自己的心上人。
“这……小的不知,只是拿来了名册给王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