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如实答。
纪连翰额边青筋暴起,怒斥道:“去查,立即去查!将这慕容钦哲的去向明明白白的查清楚。”
“是。”
侍从看了一眼纪连翰急切的神情,心中嘀咕。
“还有”
“王爷?”
“把赵见之带来,立即就去!”
纪连翰想起这个人就怒火中烧!他留着赵见之的一条狗命,除了他是堂堂正正为官出身,能效忠自己为自己所利用之外,另就是要给徒单钦哲这件事留下一个活口的证人。
毕竟,他是那个拿到安魂玉的人。
当年纪连翰心中复杂,他即希望钦哲死,又希望他还活着。反复去佐证这个人的死讯对他是一种非常的折磨,毕竟封棺之时,他怀着自己的子嗣不日就将临产了。
要说他心中对徒单钦哲没有分毫感情和愧疚,那是不可能的。
还好,王府之中终究平静了下来,哥舒宝珍能够安稳的过日子,赵见之也如狗一般熟稔巴结逢迎,纪连翰就暂且留下了赵见之的一条命。
如今又见到“钦哲”二字的名字,还是在皇帝的选妃之册中!
无论这个人是不是徒单钦哲,纪连翰都恨不能将赵见之给活剥了!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再说齐歌跪在那昭耕殿门前,整整两天一夜,水米未进,直到第二夜掌灯时左右,竟然晕了过去。
几个宫侍赶紧将他抬了回去,纪连晟对他不赏不罚,只是置之不理,这态度让一干宫侍们都很犯难,摸不清皇帝到底对这齐总管是怎样的惩戒心意。
齐歌刚被抬回了床上,也就清醒了。
眼珠一转,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每个面孔都让人觉得冰冷,似乎皇帝对自己的恩宠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他艰难的喝了一口水,刚到嗓子眼,就觉得呛住了,喉咙里酸酸涩涩的,像是混杂着泪的味道。
自从他陪伴着皇子晟至今,逢个什么头疼脑热,即便是最小的病症,纪连晟都历来嘘寒问暖从不怠慢。而这一次……
齐歌感到心痛的同时,更笃定了这辈子一定不能再因为任何人负了皇帝的信念。
这么一想,似乎好了一些,头上昏昏沉沉,还是半醒半睡的勉强靠着,等待天亮。
谁知,大半夜的,全身突然又滚烫起来。齐歌双颊潮热,两眼迷离,歪在床上窝成了冰窖里的虾爬子一般,一动不动了。一旁伺候的小宫侍见他那前所未见过的狼狈模样十分骇人,赶忙去御医院请大夫。
夜里当值的是御医代诚,他学识渊博,与齐歌素来有些交情,听到总管大人急病,立即带着药箱就跟着过来了。
齐歌病的头上有些昏沉,这眼睛倒还精亮的很,一见是代诚来了,说什么都不让他为自己号脉诊治。可代诚医者之心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见齐歌这么为难自己,不禁长叹一声,只开了一副清热解毒的温适药方,让宫侍熬好,一日两次喂着齐歌服用。
齐歌却坚持皇上没有宽恕自己,自己死了也是应当,愣是闭口不吃那药,这病也就越发厉害了起来。
他这般固执的坚持第二天就原封不动的传到了纪连晟的耳朵里。
纪连晟确实有意惩戒齐歌,但哪里会想真的要了他的x_ing命?齐歌毕竟是陪伴着自己一路长大的侍从,在这偌大宫中,似友似亲,他如何舍得?
于是,两粒药丸盛在一个橡木金盒中被送到了齐歌的床前。
药丸是黑色的,十分柔润,带着一股清淡的香味。
小宫侍们经历的少,见皇帝如此之快就赐来了两粒药丸,以为是对齐歌要赐死,脸色在一旁都跟如丧考妣一般哀恸了起来。
齐歌看了看那药丸,倒是十分淡定。皇帝赏赐的,哪有不吃的道理,即便是毒/药,也要欣然咽下。
几日的折磨让他迅速脱了型,只有目光沉静,虽说虚脱却还是泛着以往的精明干练。
两颗药下去,不一会儿,齐歌只觉得丹田暖融融的,一股气息从肚腹中渐渐化开,走入筋骨,他立即就觉得有了精神。
灌下一碗温水,齐歌马上就从床上爬起来,穿戴整齐,向着纪连晟所在的昭耕殿奔去了。
若是案头的折子多了,繁忙的时候,纪连晟多半都会在昭耕殿歇着,他历来喜欢这里。
日头才刚刚落下山,漫天的余晖与紫红色的晚霞在皇宫上方似火一般柔然轻铺开来。
昭耕殿前花香四溢,郁郁葱葱之间,一派宁和安然。
齐歌奔走到殿前,就见到那殿门前站着元妃的侍女,才知道元妃来了。
元妃时常会来这昭耕殿陪着纪连晟,自从她膝下的爱女夭折之后,纪连晟对她多了几分怜爱。几月前元妃又刚刚有孕,这一次,纪连晟更是小心翼翼,希望她能如愿再添儿女。
“齐总管”思芳见到齐歌就立即行礼,这宫中之内,皇帝身边如此人物她自然从来不敢怠慢。
齐歌尚未病愈,面色不佳,对她也只是礼貌应付,赔笑道:“怎么?元妃娘娘来了?”
“是啊,正陪着陛下下棋呢。”
思芳轻轻一笑,挑了挑目光看看那殿中光华正盛的模样,脸上多了几分得意。
皇帝向来连皇后都只是匆匆应付,独独对这元妃,那可以说几乎是百依百顺啊。
这闲来对弈的专宠,除了才情甚为出挑的元妃之外,其他嫔妃几时得过半点儿?
齐歌笑着点头,正有些踌躇该不该进去,只听那殿中传来了纪连晟的声音:“谁在外面?齐歌?”
一句话,齐歌感动的简直要老泪横流了,噗通跪地在那殿门前,回道:“陛下,是奴才。”
殿堂内外在这一刻都十分寂静,只听淡淡的“啪”一声,落子的声音回荡了稍许,纪连晟才道:“进来吧。”
齐歌擦了擦脸上,不敢有丁点儿大不敬的仪容,匆匆走了进去。
纪连晟正倚在长榻上和元妃对弈,他一身白锦盘龙长衣,斜着身子,手轻轻撑着额头,目光定在那棋局之上,看起来十分闲适。
元妃则背对着齐歌而坐,穿着一件淡橘色的裙装,丰腴隆起的腰身上系着一条玫红色的滚金缎带,听是齐歌进来了,便转过头看了一眼,狡黠一笑,脸上淡淡的胭脂映着肤色温润可人。
“齐总管可好些了?”她笑问道。
齐歌受宠若惊的立即叩拜道:“谢娘娘关怀,都好了。”
纪连晟没抬眼,“好的这么快?”说罢,“啪”的一声,又落了一子。
齐歌拿捏不清皇帝的心意,不敢乱说,放眼一看,那棋盘上皇帝执白,元妃执黑,两人厮杀的好不热闹,要说以纪连晟的棋技,取下元妃应该是区区小事,可偏偏这棋盘上却是元妃胜局在握的妙相。
想来,只是皇帝想让她高兴罢了。
“啊,陛下,要小心了。”元妃继而落子,轻轻一笑,露出一口清爽的皓齿。
纪连晟也不看她,执子就落,似乎心中早有定数,他扫了一眼颤颤巍巍的齐歌,道:“别跪着,起来。”
“谢陛下”齐歌听他那语气,知道之前的气皇帝已经消了大半,心中也算大石落地,赶忙说:“多谢陛下赏赐的药,这药丸刚刚吃下,奴才的病就全好了……”
纪连晟目光审视着棋局,似笑非笑的道:“这药当真如此神妙呐?”
“陛下赏赐的,自然是神力无上。”
齐歌这马屁拍得也不嫌脸红,元妃却是忍不住了,笑了起来:“齐总管,那哪里是什么神药,不过是陛下看后院中两颗无花果树结了鲜果,让人拌了蜜捣碎了给你送去……”
“啊——”齐歌诧异之间,一时不知说什么,脸色阵白阵红,好不难堪。
原来只是心药。
“好了就好”纪连晟叹了一声,落下最后一子,整局棋以元妃小胜而告终。
和纪连晟下棋似乎元妃从来都胜,她对此并不意外,一脸被宠溺的纵容十分悦人,之前骨r_ou_夭折的悲恸早已告终。这一次的身孕让她重新期盼起了属于自己未来的美好前程。
这后宫之中皇后无子,她若能生出皇子,子以母贵必然将成为大梁国最有希望的继承人。
再说皇帝和她x_ing情相投,能如此宠幸她和她的家族,更让她在争宠道路上觉得如虎添翼。
入宫这些年,皇后的肚子从来就没有过动静,在她眼里,那女人根本不配坐在那位置上,自己该取而代之才是天理。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她此次刚刚怀孕不久,半路上就杀出了太后下令让皇帝纳娶男妃的旨意。
有了更莫测的竞争者,元妃将纪连晟拴在自己身边的意愿也就越发强烈,更何况她现在有着身孕,理所应当被呵护和关爱。
两人刚刚对弈完,立即有侍从送来了补身的汤水,齐歌连忙接过,呈递了上来。
元妃有孕,自然吃的要比常人更加精细和挑剔,这些纪连晟都一一满足她。
那补汤刚刚端上桌,谁知,纪连晟就起身,拿起银纹调羹先尝了一口。看似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动作,元妃这心里却喜不自胜。皇帝亲口为她尝汤水,这种隆宠恐怕偌大的后宫之中,任何人都没有经历过。
她的身份与地位,都在皇帝当着奴才面前的小小举动上,被彰显无遗。
“挺好,就是有些甜了,尝尝,喜不喜欢?”纪连晟将那调羹递给了元妃,脸上的表情和语气一样温和。
“喜欢”元妃看着她的夫君,不知为何脸上突然一片绯红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