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皇帝开口,只听那小佩隆又道:“陛下喜欢男人么?”
如此无理,如此突兀!纪连晟面色一闪,难不成还真因为他是个幼/齿而对他如此放纵?!岂有此理!
纪连晟一站而起,正要斥责他。谁想,小佩隆“哗”的一声,双手将本就松散睡衣张开,里面光光净净从上到下,全然让面前的皇帝看的清清楚楚。
这幼稚又无赖的举动根本不是常人能够揣测出来的,皇帝一震,双眼被灼到似的,闪开目光。他丁点儿准备都没有,倒像是小佩隆嫖了皇帝一样。
“哗——”小佩隆见状得意洋洋的又将自己猛的包裹了起来,盯着纪连晟有些绯红的双颊,一边道:“皇帝根本不喜欢男人呢。”
纪连晟是又惊又气,他自小见到的人对他都是卑躬屈膝,何曾见过这般无赖混账的东西?!
“今晚的事,够你死十回了。”几招一过,他审视着面前这个虽小,却完全不可轻视的男孩儿,轻轻搁下了一句。
“陛下不会杀我。”小佩隆嘻嘻一笑,原本,他以为自己会在皇帝面前十二分拘谨,谁知,现下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他却这么放松,这皇帝身上有什么魔力?
纪连晟淡然的看着他,一语不发。在他手下夺去的x_ing命这些年也不在少数,面前这个小东西,究竟有什么底气能如此镇定?
“因为陛下是明君,不会为了一个自己根本不需要的人,杀一个无辜的百姓。”小佩隆看眼神就知道皇帝已经怒了,连忙滚成一团儿,匍匐在皇帝脚下,恭恭敬敬的拜了又拜。
在部族里,从来对天神他们才这么拜,如今双眼看着纪连晟一尘不染的白鞋,竟也像是在膜拜天神一般,恭敬顺从。
伶牙俐齿啊,有胆有识——纪连晟听罢,心中一叹。不由审视起这小佩隆的长相。
虽说还没出落的成熟,却一看就是极佳的胚子。难道真要将这幼/齿养成自己的枕边人……?
是吗?
“你那佩隆哥哥,知道你这弟弟这么不靠谱么?”
纪连晟终于轻笑一声,拂开衣袖,一念之间,留了这小东西一条生路。
小佩隆目送着皇帝离去的背影,骤然瘫软在了地上,呼呼的大口喘气……
该死的大佩隆、大佩隆、大——佩——隆啊!
他心里不断的恨骂道!
皇帝这么好,你却爱那木讷差成儿的马贩子,苍天呐……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不过是从金水苑回到昭耕殿的功夫,这车楚佩隆的身世已经被齐歌派人在卷宗中摸查的清清楚楚。
昭耕殿的内殿里,纪连晟已更换了就寝的薄缎亵衣,用热帕轻轻敷了敷脸,齐歌又端过一杯沁着薄荷甘Cao的清汤侍奉皇帝漱过口,这才将那几页抽出的卷宗递给了纪连晟。
纪连晟接过随意翻了翻,一语不发。
齐歌自打见到那车楚佩隆后吊着的心一直没安稳下来,如此荒诞不经的闹剧居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上演,皇帝若要责罚怪罪,这……
唉——听天由命吧。
齐歌想了想,低垂下了眼皮,垂手静立在纪连晟的身侧。最近这段日子,接连不断的祸事让他已经疲于招架,若真是皇帝动了撤换他这总管的念头,那也便是天意罢……
正想着,却忽然听纪连晟开口问道:“昭耘殿前的那几株南番进贡的九重葛怎么不见了?”
嗯?
嗯——?怎么会问起昭耘殿前的花儿了?
齐歌双眼一睁,被皇帝这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询问弄的突然一愣,转瞬才反应过来,忙道:“回陛下,那几株花似乎有些气候水土不适,原本郁郁葱葱的叶子凋落的厉害,奴才已经命人将那几株枝干都送去御花房好生看待着。”
“叫人取回来。”纪连晟将手中那几张卷宗递给了齐歌,一边吩咐道。
“陛下……?”齐歌双手收过那几页纸,有些不解。
“那慕容钦哲不是在慈恩宫养花儿么?送去让他养着。”纪连晟双手摩挲着膝盖,扫了一眼身边已然战战兢兢的齐歌,语调淡然又随意。
“是——”齐歌心中一提,思量着这一晚上的奔波,到了儿原来皇帝心中挂念的却是那慕容钦哲。
这几株珍贵的奇彩九重葛刚被进贡来大梁的时候,纪连晟很是喜欢,命人一一种在了昭耘殿前的琉璃圃坛中。
现在,如此珍贵的花种,他却一句话都要赏赐给那慕容钦哲养着,再已不是甚爱花Cao的元妃。
莫测啊,莫测!
这皇宫之内每个将身家x_ing命系在帝王喜好上的人,或许都要早晚习惯与这种莫测为伴。
“陛下,今日的事,还请责罚——” 纪连晟不训斥自己,并不代表自己能逃掉今夜的这一劫,齐歌主动“啪”的一声,在纪连晟身边跪下。
“责罚你什么?”
纪连晟不笑不怒,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人莫名感觉到甚是疏离。
“奴才实在不知那小佩隆——居然——居然是——”齐歌解释的牙口都打颤儿,一眼都不敢抬头窥视天颜。
纪连晟方才已经将那小佩隆的身世看的清楚,小佩隆虽然丧父但他的母妃又一次下嫁给了他的叔父汗王,这么说起来,他的身份倒是比那大佩隆还贵重几分。
将错就错吧,否则还能怎么着?
男妃已经选了,帝王之言一言九鼎,不可轻易反复。更何况,鉴于车楚部所在的战略要地,能少一事,便少一事,以求长久太平。
“不知者无过,起来吧。”纪连晟淡淡的道。
皇帝的大度反应却让齐歌将头低的更低了,入宫这些年他做事一向谨慎,从来不愿出令人耻笑的纰漏,这件事……实在是有损他一世恭谨……
“若不是朕一时兴起,随意点了车楚部的名牌,估计现下那小佩隆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呵……”
纪连晟见齐歌跪地不起,轻轻笑叹了一句,倒彷佛像是在讽刺自己罢了。
“陛下要下令捕捉责罚那大佩隆么……?”齐歌真不知这闹剧该已怎样的方式收场,若是皇帝一意追查下去,那这场风波……
“责罚他什么?”纪连晟站起身子,踱步向坐榻前的长窗走去。
窗外正是木槿花香轻然,一庭明月布辉之时,纪连晟抬起头,凝望着清旷月色,只觉得内心莫名幽情无处投寄。
原来,即便他富有山川四海,被天下众人尊重膜拜,也丝毫不能分减夜里这灵魂深处的丁点儿孤独,只是任由这孤独像鬼魅一样,任意游窜……
为什么……
“责罚他想和一个相爱的人厮守?”纪连晟像是自嘲一笑,接着问道:“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可责罚的?”
“……”齐歌不由愣住,抬起头。
纪连晟负手而立,就那么定定的望着窗外的月色。
月光点点晶莹,如练长洒于浩瀚天际,整个星空充盈着娟娟清凉之光。
他在心中低低叹息道:“有些人不过是求而不得罢了……”
正巧,窗外忽的起了阵风,摇摆来去,夹着花的馥郁送进窗来。
“咳咳——咳——”纪连晟被这风莫名的一招惹,咳出几声。
齐歌见状立即奔走上前,伸手去关那窗,“陛下,千万别着凉。”
他像是被什么触及心头一般,说的十二分慎重。
纪连晟也像是自知般的点点头,避过那风口儿,转过身子,轻按住自己的胸口。
“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见夜已经深了,皇帝一句话的吩咐,齐歌便不再多言,整整衣襟,迅速退了下去。
随之,是心里长长的释然了。
看来,车楚佩隆偷换男妃的事情,就这么罢了。如此轻易就过去了,难道真是天神庇佑?!
空旷的内殿里,于是只剩下纪连晟一个人,伴随着呼吸声的,是通明火烛摇曳的声音。
纪连晟几步缓缓走到桌旁的一处黄花梨木案台前,那案台上放着一个雕琢着双龙戏珠,十二分精美细秀的梨木盒子。
他目光静静的,沉沉的,像是透着清冽之气的山泉一样。
审视着那长长的盒子半响,忽然,他伸出手,“啪嗒”一声,将那盒盖慢慢的掀了起来。
宫中的夜,于每个灵魂而言,似乎都特别的漫长。
幸者,只愿天明后更加幸运,等待是一种折磨。
不幸者,却要在不幸中沉沉浮浮,渴望命运在某个关卡能够扭转通达,等待则是一种焦灼。
于旁人是,于慕容钦哲,便更是。
尤其是这一日,居然因为慈恩宫的宫侍以审查紫菱之死的事作为说辞,硬是给他锁上了一副巨大沉重的脚镣。
粗使繁重的活儿,他能够承受。
但在这咫尺狭小的宫殿之间,难道他还要失去最后的一点儿自由……?
一日一日,现实离他所期盼的境遇相差的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