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总是撒娇的少年,现在总是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的起居。犹然记得,当初看着那只矫健的身影越走越远,在民间游乐时,他以为此后他都不会再回来。
月光的清辉温柔的笼罩在男人的脸上,柔化了他坚毅深沉的轮廓,那双带着傲视尘世的眼眸,直直站在树下,慵懒的语气抱怨道:“你这一睡,都快几年光景了。”
当时树上的树叶哗然一声,抖了抖明显的欣喜,却只有月光才知道。
“你等了多久?”容离想问他,却没问出口。身体最深处有一片嫩绿的树叶倏然飞出来,轻轻地仿佛在举行什么仪式一般,凝在男人的身前,轻盈地印入了男人的眉心。
而后几百年韶华一过,回头看向那张脸色惨白的男人,一身黑衣看不出他身上的伤,却闻到厚重的血腥味,看着他一饮忘川水。
舒天说君珩将他的尸体埋在了那棵枯树下,不论风吹雨打烈日炎夏,一直伏在那处,从未离开。
睁开眼睛,一汪水波猛地沉静住了。
“这一世,我最大的使命,就是填补他那百年死寂光y-in的色彩。”
嘴唇动了动,没有丝毫声音,身后有脚步声在靠近,容离颊边噙着淡笑,转过身张了张手臂。
“真乖。”君珩奖励x_ing地用嘴唇碰了碰他的发顶,脚尖关上门,三下二除五将容离的衣服扒了个精光,放进木桶里。
月色清浅,从大窗户里透进来,留下一地的清辉。里面不时传出来一两句轻喃,带着略微的叹息和心疼。
“要我也进来?”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嗯。”
“好吧。”
一声轻笑,一只黑色的猫落入了木桶中,惊起了巨大的水花,被一双手从水里轻柔地托了起来。
第38章 唯有断头
马蹄声响越来越近,君珩拿着梳子的手若无其事地,继续梳理着容离的黑色的长发,嘴角微微上扬,心情甚好的来来回回比划着。最后眉毛一挑,将他一半的头发束起,从怀中拿出一根簪子绕了两圈,弄了个小小的发髻,又理顺了剩余长发,搭在身后。
随后把人抱到腿上,像是为了欣赏自己的手艺般,轻轻抬着容离的下巴,端详了好一会儿。
容离眸光闪了闪,好整以暇地问道:“可还满意?”
“甚好。”手指忍不住摸了几下他光滑的下巴。
“这簪子……”容离伸出手碰了碰,从来没有见过。
耳边传来戏谑的笑声,“那日从青楼出来的时候,顺道就拐进了一家铺子。”
听他这么一说,容离不得不脸红,倏地想起那日自己莫名恼了他,因为他身上沾染了胭脂香味……
“有人吗?”
外面传来一声粗犷的喊声,门上的铁环和木板发出激烈的碰撞,听上去有些不耐。
君珩和容离对上一眼,将人抱起来。
“还不快来开门!”门外那人粗着脖子嚷了一句,露出半截身子,身上的锦缎五彩斑斓,在烈日下汗水从两鬓滑下来,隐入发间。
君珩抱着容离依旧站在院子里没动分毫,只是有些奇怪,觉得对方或许是找错了地方。
“嘿?”拉长了尾调,院外的男子皱着粗眉道:“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呢!还不快来开门!我找周瑶!”
周瑶……
容离小脸上脸色冷了几分。
看他的穿着身份应该不低,皮肤白皙,颈上露出一条红色的细绳,在胸口处挂着一块宝玉。始终皱着眉头,见他们没有动静,拿出衣襟里的丝质帕子,粗暴地从额上揩过。
“周瑶已经死了,这里没有这个人。”君珩沉声道,目光里带着几分不悦。
“死了?”男子脸上露出一副不可能的神情,前段时间派出的探子还说,周瑶竟然沦落到在青楼为奴呢!
懒得再搭理他,君珩径直往屋子里去。
身后那人半天才愣愣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向东林间五百米就是了……”一位路过的农夫好心的说了一句,一般午间灼日难熬,他们自然就会荷锄而归。
说完背着锄头,远远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子,哪里还有人影?
进屋之后,容离一直出神地盯着床头前的柜子,里面一个木盒子里装着那个玉锁和周如是写的那封信书。
刚才那人直接粗暴地说出周如是的本命,脸色上很不耐烦,听见她死了,除了疑惑,别无其他情绪。
应该是周家人,周家人现在来找周如是是为了什么?容离想着,两道清秀的眉峰蹙起,又一下被人用指腹按平。
另一只手指间上猝然出现一只蓝色的火球,从空中升起,飞出了窗外。一路穿过云雾,又瞬间遁入冥界,越过黄泉忘川,落在彼岸的一朵花上,红色的彼岸花的花间上升起蓝色的火焰。
被y-in差摘了下来,直奔陆有才所在的地方,牢房深处。
陆有才等手中的花被燃尽,才瞥了一眼靠在墙上,仍旧死死盯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白衣尸体的舒天,他已经这样盯了一天一夜了,陆有才打了个哈欠离开了。
陆有才看了看外面的阳光,常年在冥界没有天日。灯光杂糅着其他自然地光彩,要顺眼多了,所以他不太喜欢白天出来。
“其实我想叫的是舒天。”见他来了头也没抬,君珩拨了拨容离肩上的头发,不甚在意地挑了下眉,说道:“不过由你来转告也是一样。”
“冥主请吩咐。”陆有才脸上露出苦笑,半低着头,可是盛夏的阳光,依旧相当的刺眼。
“鄞县商贾大家,周家。让舒天去查查。”
君珩本不想和他们有什么瓜葛,既然他们找到这里来了,接下来或许还会有别的举动。暗自心里盘算着,要是他们胆敢打上容离的主意,就不能坐视不理。
陆有才点点头,声音里带着几分犹疑,“那东西要怎么处理?”,顺带提了提舒天彻夜观察的结果,“那东西一到晚上就消停不下来,白天几乎没动静。”
“还有——裴酋被幽冥之火化为灰烬了。”
听见对方应了声,又听见稚嫩的n_ai声温和地道:“暂时留待观察吧,辛苦了。”
陆有才闻言客气地拱拱手,人影瞬间消失在他们面前。
那片坟地的面积不小,周围稀稀落落的几个村子,真正离得近的只有他们已经见到的那个村落,只是听了裴酋的描述,也无法确实地确定是不是那一块只有那一个女尸。
容离本来没有多想,但是方才陆有才一说,忍不住担心,这种东西,一旦放任不管,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君珩眼见着容离的眉头越皱越深,“就目前来看,我们没了线索,无迹可查。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先想想对付这东西的法子。”
容离望着他的幽瞳点头,眼下只好这样了。
君珩牵着容离的手,黑色和白色的身影驻足在花前。
彼岸花一眼望不到尽头,那些火红的叶片兀自的散开,在忘川河边,长盛不衰。
“有花无叶,原来是真的。”花丛长到他的胸口高度,俯下头便能看的清楚。
“有叶无花,也是真的。”君珩摸摸他的发顶,弯下身就把人抱了起来,“先带你去取剑。”
容离自动圈紧了他的脖子,将下巴搭在他的宽厚的肩膀上。
巨石将整个火池围了起来,容离只有被抱起来才能看见,幽蓝色的火焰里,正是自己的裂天。
君珩一手揽在容离的腰上,身子已经轻轻跃起,脚尖点了一下火面,生出一朵蓝色的火花,模样和彼岸花别无二致。
飘逸地从火焰上踏过,拔出了裂天,头发被带着飞了起来,最后稳稳落在地上。
触手依旧是冷的,君珩从怀中拿出帕子擦拭了一番,唇边挂着浅笑:“放的时间长了些,落了些灰尘。”手上的动作,极其轻柔。
容离觉得心窝处,有跟弦被一双修长的手指波动。眸光盛着一点酸涩,伸出双手接过裂天。
“你说过要与我并肩的,可不准反悔。”别再把我护在身后,君珩蹲下身和他平视,黑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容离的脸,语气虔诚又热烈。
容离也凝视着他,眼神坚定,久久才动了动唇,“反悔就是……小狗!”
君珩轻笑出声,难得在他脸上属于孩童的俏皮。
冥界常年除却彼岸的一片火红,余地比外面暗的多,举目灰白。却又并不突兀的悬着灯笼,散发着淡蓝色的微光。
君珩的住处是一座独立的阁楼,平日里住的时日不长,但是各处不染一丝灰尘。
容离就已经坐在榻上打坐入定了,君珩便伏在他膝盖边,半眯着眼睛一动不动。
裂天的剑身散发着寒气,君珩的一只爪子搭在上面,一只抓在无聊地抓着自己的胡须玩,突然发现这把剑若是拿来消暑,应该不错。
黑色的尾巴在榻上扫了扫,下一瞬就落地了,拿着裂天直奔牢房。
君珩面色严肃地站在牢房里,手里的裂天映照着石壁上的灯,泛着幽冷的光。
陆有才静静立在一旁,君珩没有立刻就动用手里的剑,而是从指尖捻出一个蓝色的小火球,弹指间落在白衣女尸的面前。
一道幽蓝色的火墙将她包裹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