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遵守承诺,两日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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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十五章 奴隶之死(6) ...
阿柔得知凝香园大火的事情,已经是三日之后了。那三天,阿青没有回来。她焦虑地向每一个能进凝香园的人打听阿青的下落,可是没有一个人给她答案。
阿青被烧死了么?还是受了重伤?为何会这样,为何会忽然着火?
她开始挺着大肚子,站在凝香园外求人让她进去。可也没有人搭理她。那些奴隶,那些平日里和她姐妹相称的女奴,那些曾对她亲近和善的下人,都一个个翻了脸,对她冷漠相对,连一个字都吝啬得不肯吐露。
最后,还是那个叫云锦的小女孩儿,卢云璧的贴身侍女,偷偷把她拉到背人处,小声责怪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平白给主人添堵么?你知不知道,凝香园这场大火,就是你家阿青造成的?”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阿柔呆住了,只是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阿青不会的,我家阿青不会……他,怎么样?”
“没死。幸好发现的早,主人也没有受伤。不过你别指望其他了,弑主之举,怎么处罚都不为过,主人仁慈一点,不迁怒你肚子里的孩子就算不错了。”
“阿青不会弑主的,他不会的……”
“行了,你回去吧。乖乖待在银杏阁里,等主人的命令。”
阿柔仍是不相信,云锦便在一旁站着,等她冷静。果然好久,阿柔才木然地抬起头,像云锦道了谢,然后默默地转身离去。
云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间也觉得心里酸楚。
她收拾了一下心情,回了凝香园中。
大火过后,凝香园中一大半的屋子,都成了断壁残垣,烧焦的木头,杂乱地横在地上。只剩下书房和北向的两间屋子,还完好无损。卢云璧就歇在书房里,好像还惊魂未定,只是命令李慎囚禁了阿青,迟迟未发出处罚的命令。
云州刺史府的白穹庭,奉容霖的命令来过两次,第一次是要求把阿青押往州府大牢由他们审查定罪,被卢云璧拒绝后又来了一次,则是请教卢云璧,如何处罚这个犯上的奴隶。
白穹庭说:“奴隶弑主,按大晟律法,该是凌迟连坐,不知卢将军心中是何打算?”
“连坐?”卢云璧挑眉反问。阿青孑然一人,唯一能算上家人的,也就是阿柔和红药。可是奴隶夫妻,只是配种而已,主人随时可以拆散,根本就算不得阿青的亲人。连坐之说又从何而来?
白穹庭便道:“卢将军可能不太关心我朝律法啊。奴隶弑父,与他相识的奴隶,都有包庇窝藏之罪,所以一般来说,哪个府里出了弑主事件,基本上那个府里的所有奴隶都得陪葬了。”
“基本上?”
“因为也有例外,有些官员会妇人之仁,比如我们容大人,他大概会改成男奴一律坑杀,女奴十二岁以下发配军营。其实是没用的,那些小女奴也不过暂时拣一条命,卢将军你比我更了解军中的情况,她们会是什么下场,大人您大概也想得到。”
“你是在劝我不要妇人之仁?”
“没错,将军大人,与其心慈手软,您还不如干脆地送他们上路。下官听说,您府里的奴隶,是去年新买的,大概也不会有多深的感情,大人何必舍不得呢?这一百来个奴隶,也不过五六十两银子。”
卢云璧沉吟了片刻,笑道:“白大人说的确实有道理,这一批奴隶中,若是一个奴隶做得出伤害主人的举动,其他的再放在身边,我也不安心了。”
“将军您这是决定,都杀了?”白穹庭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生平最讨厌那些肮脏下贱的奴隶了,最好都杀了做成家具。“
卢云璧摇头,“不过呢,白大人您弄错了一点,我家奴隶并无弑主的行为。”
“卢将军您这是?”他心想凝香园大火都摆在眼前,这位传说中聪慧过人的指挥使大人是眼睛瞎了,还是心被泥巴糊了?
“白大人,你们的好意本将心领了,不过这次大火,确实只是个意外。说起来,我家奴隶还有救主之功呢,我若是因此处罚他,岂不显得黑白不分?”
白穹庭简直是目瞪口呆。
不过既然卢云璧一口咬定是意外,他也不好当初戳穿他,只好悻悻地道:“那下官就按照您这个说法,回禀容大人了。”
虽然对外咬定了是意外,可卢云璧自己知道不是意外。他想问问阿青这么做的理由。卢云璧自认这些日子对阿青足够好了,阿青就算再不满意,也不该做出放火这种事来。
他现在还能清晰地回想起,三天前的那个漆黑夜晚,火光映照下,阿青那副过于镇定的表情,显然表明了,当时阿青是想和他同归于尽的。再联想到数日之前,阿青让他给容霖写信,把阿柔母女托付给他,这个答案就更加呼之欲出了。
只是,阿青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卢云璧心底不止是纠结与焦虑了,还有勉强压下的怒火。可是他再急也没用,目前阿青还昏迷着,问不出一个确实的理由。这种情景之下,再看到阿柔憔悴担忧的样子,卢云璧心底就更加堵了。所以他叫云锦出去,悄悄把阿柔劝回银杏阁去,一个昏迷不醒的阿青,就够他受了,若是阿柔再出点事……卢云璧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府中奴隶的琐事,心烦不已。
阿柔离开凝香园后,却没有立刻回银杏阁。
云锦的话一说,阿柔就知道阿青罪不可赦了,连带着自己和红药,恐怕都脱不了干系。阿青现在大概还活着,也许正被酷刑拷问,阿柔心中一片灰暗,但她咬咬牙,转身去了冬青那儿。不管求谁,她要见阿青最后一面。这个因为各种巧合才拼凑起来的小家,最终是要保不住了,红药还那么小……可就算这样,阿柔还是想告诉阿青,她一点儿都不后悔曾经遇到他,救了他,和他结为夫妻。
虽然苦多于乐,虽然红药年幼,不过也好,至少走也是一起走的,一家人还能在北邙山下相聚,团圆。
午后云锦进来回禀说,她已经劝走了阿柔。
随即,李总管来通知卢云璧,阿青醒了。阿青是中午的时候醒过来的,蒋太医叫人炖了粥喂他,他却不肯喝上一口,似乎铁定了心要绝食了。蒋太医就赶紧让李总管来向卢云璧禀报。
卢云璧赶紧过去。
临走前则吩咐云锦去陪着阿柔,他现在谨慎多了,就怕出事,阿青好不容易才醒,却做出绝食的姿态,若是阿柔那边再出点事,他真担心会留不下阿青。
听闻阿青醒来时的喜悦,让卢云璧明白,阿青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所以他已经决定了,只要阿青能好好活着,自己做任何事情都可以。甚至,放他回梁家也行。
卢云璧进去的时候,阿青正倚着墙壁坐在床上。
蒋太医的药庐,布置挺简陋的,当然,比起奴隶的窝棚是绝对要好许多。阿青醒了后,李慎怕他乱挣扎,就拿铁链锁了,一头包了软布后扣在他的右腕,另一头扣在床柱上。
阿青很安静,安静地就像不存在一样。
听见卢云璧的说话声,他便静静地往这边看过来,眼神里黑沉沉的,也是看不到任何情绪。
卢云璧心底难受,却只得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推着轮椅到了床前。
“阿青,蒋太医说你不肯吃饭,你不怎么不吃饭,不喜欢这药粥的味道么?不喜欢我马上叫人去换。”
“……”
“阿青,你怎么不说话呢?担心阿柔,放心阿柔没事,我让云锦看着她了。”
“……”
“你不想和我说话是不?不想也没关系,我还是要感谢你救了我。那时要不是你拼命护着我,我就不可能完好地坐在这里。阿青,蒋太医说您背上的烧伤很严重,要好好休养……”
“……火是我放的。”
“呃?阿青你说什么?”
“下奴是说,凝香园的那场大火,是下奴用蜡烛点燃了竹帘和帐子,还往衣柜里,扔了一把点燃的小凳子。”他说完就继续安静看着卢云璧,好像在等待他的雷霆之怒一般。
“……我知道。”卢云璧低叹道,“失火的那个晚上我就知道了。我本不想承认,但既然你刻意提醒我了,那么,能告诉我,是出于什么原因么?”
“……”阿青低头不语。
“别用沉默搪塞我,我清楚你不是性格激烈的奴隶,没有足够充分的理由,你不会做出这种想和我同归于尽的举动。”
“……”阿青继续沉默。
“你不想解释么?就算了,以后也不要再说起。那场火,我就当它是意外。”
“……十八。”阿青终于抬起头,说出了这两个字。
“啊?”卢云璧太惊讶了。
“因为十八。”阿青又重复了一遍。
“十八?你上次问过我的那个奴隶?”卢云璧微微皱眉,“他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他……”
“事到如今,您还要骗我么?主人!”
“我骗你什么啊,我确实没见过十八……”卢云璧正欲反驳,却忽然听见门外喧哗。
“怎么回事?”他赶紧回头对李慎道:“你出去看看,外面出什么事了。”
李慎领命而去,卢云璧和阿青彼此相对沉默。
不过这沉默只持续了一瞬,很快李慎就带着云锦匆匆进来道:“主人,阿柔出事了!”
这下阿青不再平静了,他连忙从床上挣扎着起身,“阿柔怎么啦?出什么事了?主人您刚刚才说过她不会有事……”
云锦进了屋来,就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奴婢看见……都是血……地上都是血……阿柔在地上……”
“银杏阁么?难道是难产?”还是卢云璧最先冷静下来,连忙命令蒋太医道:“老爷子,您赶紧过去看看,我们随后就来。”
卢云璧双腿残疾,阿青则刚从昏迷中醒来,身体虚弱,李总管叫了好几个下人,才推着卢云璧,扶着阿青,赶到了银杏阁。
门前有一道深红的血痕,一路向院子里延伸,阿青睁开搀扶他的下人,踉跄着进了院子,正好遇到蒋太医从里面出来。
“太医,太医,”阿青几乎是跪在地上求他了,“阿柔怎么样?”
蒋太医摇了摇头,视线越过阿青,对卢云璧道:“孩子脐带绕颈,又是早产这么多月,已经没气了。至于母亲,将军大人要进去看最后一眼么?阿柔她刚才一直念着要见主人……”
卢云璧心中一凛,点头道:“我进去看看。”
银杏阁有着高高的台阶,卢云璧便让李慎抱了自己,又叫蒋太医扶了阿青,一起进屋。
银杏阁的所有窗户都关着,屋里光线昏暗,密不透风。
大滩大滩的血迹,从地上一直延续到里屋的床上。
阿柔躺在床上,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卢云璧让李慎把他放到床边,就坐在床沿握住了阿柔的手。
“阿柔,你有话对我说是不是?我听着。”
“主人……”阿柔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虚弱的微笑,“阿柔该死,没有经过主人同意就私自怀孕……阿青他,可能是为了我才做傻事……主人,贱奴死不足惜,可是红药……红药她什么都不知道……求主人看着她年幼的份上,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饶她一命……”
“阿柔你说傻话呢。”
“主人,阿柔不傻,阿柔知道您是好主人,是我和阿青无福,对不起主人……主人,阿柔求您了,阿柔会在地下都给主人祈福……”
“……我答应,在我有生之年,我会让红药平安幸福。”卢云璧知道再说其他也没有用了,阿柔快死了,而且阿柔固执地认为她与阿青都该死。
“咳咳……谢谢主人。”阿柔闭上眼,缓了口气,又把头转向阿青那边。卢云璧连忙把阿柔染血的手交到阿青手中。
“阿青,阿柔此生有幸……也不悔了……主人是好人,他答应好好对待红药了,阿柔在地下等你,在北邙山等你……别难过,别哭,我们……我们很快就能……再遇到了。”
阿青跪在床边,紧握着阿柔的双手,使劲点了点头。
是的,没关系的,只是一时的分离,很快阿青就会去见你了,很快的,阿柔。
卢云璧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李慎抱着他放回轮椅,静静地推着他走到银杏阁的小院门口,才俯身问道:“将军,回凝香园么?”
卢云璧摇头,看着门口的血迹,轻轻道:“不回去,沿着血迹走,我要看看,是谁让阿柔忽然早产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第十五章居然要更新到(7)了,顿时觉得写太多了,于是把(7)放到(6)里,这章字数华丽丽地破了4000。╮(╯▽╰)╭
嗯,奴隶之死,看到现在大家应该明白这是双重标题了吧,说的是十八和阿柔的死。
阿柔温柔坚强,但说到底,她仍然是奴隶。
所以,在得知阿青弑主后,她会想到去求人,甚至是去求冬青。她不是求主人绕过她和阿青,她只是求着主人能开恩,让她见阿青最后一面。这样死了,她也无怨无悔,甚至因为卢云璧答应不处罚红药,而对卢云璧充满感激。
至于阿青,他不会因为阿柔的死责怪卢云璧,但他会自责。
可怜的小卢,于是你和阿青的HE之路,又艰难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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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十六章 血债(1) ...
“我什么都没有做。”海棠院中,冬青倚在床沿,理直气壮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伤害过阿柔。我承认我是讨厌奴隶,特别是讨厌阿青,可我并不讨厌阿柔。阿柔是很温顺的女奴,如果我讨厌她,我就不会闲的无聊就常常叫她来陪我讲话了。”
“……可是门口的血迹,是阿柔的吧?”
“我怎么知道,我今天又没有出过院子。”
卢云璧拧了眉,“我再问一个问题,阿柔来过么?”
“来过。”
“什么时候?”
“午后,还比较早的时辰。”
卢云璧想了下,阿柔应该是从凝香园离开后,直接往冬青这儿来的,便耐着性子继续问道:“阿柔来找你干什么?”
“她来求我……”冬青的眼底也有了一丝悲伤之色,“她来求我,让我带她去看阿青最后一面。不过我又不知道阿青被你关在哪儿,所以就没答应她。然后她就走了……我要是知道会出事,我肯定不会那么轻易让她走……”
卢云璧仔细看着冬青的表情,他知道冬青没有说谎。冬青是决绝的性格,又向来不喜欢奴隶,不把奴隶当人看,如果真是她害阿柔流产,她就不会这么坚决地否认,更不会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便叹了一口气,道:“阿柔可能是郁结于心,离开你这里后就发现见血了,又不愿回头向你求助,便强撑着回了银杏阁……对不起,冬青姐姐,是我误会你了。”
他没有再在海棠院停留,也没有回凝香园,而是叫云锦去带了红药出来,牵着孩子的手再次回到了银杏阁。
阿青仍然跪在床前,脚边放了一个盛水的木桶,正拿着布巾,一点点地为阿柔拭去身上的血迹。
红药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去拉阿青的衣袖。
“爹爹,娘亲怎么啦?睡了么?”
阿青便拉了孩子的手,放到阿柔胸口,“红药乖,娘亲睡了。”
“可是娘亲脸好白……”
“嗯,因为你娘亲要出一趟远门,很久,很久才回来……”
“那红药以后见不到娘亲了么?”
“以后会见到的,很久,很久的以后。”阿青的手指,也轻轻地放在红药旁边,那是已停止了心跳的胸口。“红药,和爹爹一起送娘亲走,好不好?”
“好的呀,娘亲说红药要听爹的话。”
……
卢云璧不忍再听下去了,阿青看似平静的语调背后的伤痛,他比谁都能深刻地感知到。可他却不能做什么,连安慰的话语,都无法说出口。其实,就算说了,又有何用?
次日蒋太医在书房向他禀报,阿柔的早产,不止是受了惊吓的缘故,据他检查,阿柔临死之前,服下了过量的红花。
红花?
卢云璧怔了一下,连他都知道,红花是打胎的药物,阿柔不可能不清楚。只是,这红花,是哪里来的?
“我不会给她配红花,”蒋太医摇头,痛心地道,“恐怕是阿柔早就备下的,她这次没有经过主人同意就怀孕了,大概一直都不安心。”
卢云璧叉着十指沉思了片刻,阿柔的死因渐渐在脑海中成形。
阿柔本来就因为私下怀孕而忐忑不安,再加上冬青,大概时不时对她有言语上的刺激。卢云璧了解冬青的性格,冬青说话一向都刻薄,其实未必有恶意,但是对于一个本就心有不安的奴隶而言,想必句句都听到了心里去。这就能解释,那阵子好吃好喝养着,阿柔为何还会一天天消瘦下来了。
而之后,阿青放的这一场火,大概彻底让阿柔绝望了。她求冬青要见阿青最后一面,应该是认为自己和阿青随后都会被主人处死。可是她的这一点微末的希望,也被冬青拒绝了。离开冬青的海棠院后,她又发觉自己有早产的预兆。
后来,云锦奉自己的命令过去,阿柔大概在屋子里听到动静了,心慌意乱之下,就服了大量红花求死么?还是说,故意服下红花,以死,来给自己的女儿求一条活路?
想到后一个可能,卢云璧心痛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阿柔怎么就认为,我是如此残忍的主人?你这样一死,又让阿青他情何以堪?
阿青静静地把阿柔身上的血迹都擦去了,随后又从衣柜中拿出一套干净的衣物,给阿柔换上,抚平所有的衣褶。阿柔虽然是出了名的女红好,自己的衣服,却大多是是朴素无华的,不是灰色就是白色,连一点花纹都没有。她是如此本分的女奴,从来都不曾逾了规矩,可最后,还是被自己给害了。
此时阿青的心中竟是异样的平静。
先是十八,再是阿柔……阿青觉得自己大概就是那种被诅咒了的坏奴隶,让身边的人都一个个遭遇不幸。不过以后不会了……
他回头看了看正在自顾自玩游戏的红药,以后不会了,红药,你会好好长大的。
随后阿青就从床底下,拖出了一卷捆好的新席子。
这是他过去,偷偷为自己准备的,亲手编的草席,却没想到,先用在了阿柔身上。
摊开席子,再抱起阿柔,轻轻地放在席上。
他的目光最后在阿柔满是伤疤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闭上眼,却再也落不下眼泪。
门外已守了两个来处理丧事的奴隶,阿青知道不能让他们久等。他狠狠心,终于拉过女儿的手,道:“红药,再看你娘亲一眼。”
“爹爹?爹爹放手,你抓得我胳膊好痛。”
“再看娘亲一眼,和娘亲说再见。”阿青坚持道。
“红药知道了啦。”她转过头去,看着躺在席子上的阿柔,脆生生地道:“娘亲,再见。”
席子卷了起来,扎上了几圈麻绳,那两个来处理丧事的奴隶,麻利地扛起席子,离开了银杏阁。
要知道奴隶的尸体有晦气,本来就不该在主人的家里停留太久,这次他们已经算是照顾阿青了,也是看在主人很宠阿青的份上,等在门外,让他慢吞吞地整理了阿柔的遗容。一见阿青忙完了,赶紧过来扛走,天色已经不早了,要赶在天黑之前,把尸体扔到城外的乱葬岗去。
阿青没有阻止他们的举动,他明白阿柔会去哪里,该去哪里,可他无法也无力阻止。这是所有奴隶的归宿,不管受不受主人的宠爱,也不管,如何死去。他能为阿柔做的,也不过是一卷草席,让她不至于曝尸野外。就像曾经,他送走他的双亲一样。
背上的烧伤,开始剧烈地疼痛,痛得连心口处,都好像被剪刀绞碎一样,阿青跪在地上,紧紧地、抱住了女儿的小身体。红药,我只有你了……
“爹爹,爹爹,你抱疼我了。”红药挣扎了一下,仍是挣不开父亲的怀抱。
而阿青,也似乎对女儿的抗议置若罔闻。
红药扭了扭身体,然后再伸手去推阿青肩膀,然后,看着阿青倒了下来。
“爹?!爹爹???”这下红药慌了,开始大声哭泣。
卢云璧很快就得知了阿青昏迷的消息。他无奈地、继续吩咐云锦去叫蒋太医过去。
“你也去吧,去照看一下红药,云锦,我这边不用你服侍了。”
“主人,那你怎么办?”云锦摸摸脖子,在门口徘徊不去。卢云璧不良于行,日常生活是必须有人照看的,冬青小姐坐月子中,蒋太医又去照看阿青了,如果她再离开,主人身边好像没有人了。
“还有你李大哥呢,别担心。”卢云璧笑着挥了挥手,“正好,我也有一些事情,要和你李大哥谈。”
“李大哥才不是我家的呢~”云锦红着脸,匆匆跑走了。
卢云璧看着她的背影,恍然觉得时间真快啊。冬青从外面带回来的时候,云锦还只有七八岁吧,浑身脏兮兮的,看不出男女。冬青说,我在恒盛酒楼那里发现了她,爹娘死了几个月了,就剩下这个孩子,无处可去,偷酒楼的饭菜吃。我见她可怜,就带回来了。将军,我身边也正好缺少个使唤丫头,所以您就收留她好不好?他点头允了,冬青便给她取了新名字叫云锦。
一转眼,云锦就这么大了,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
李慎确实是不错的男人。卢云璧不知不觉就用长辈的身份,考虑过阵子是不是该安排他们的婚事了。
是的,过阵子,现在当务之急,是把阿青的问题给解决了。阿柔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卢云璧唯一能做的,便是拦下那两个送葬的奴隶,让李慎驾了马车,去城外挑一块合适的山地,好好葬了阿柔。
现在他在等李慎回来,他得和李慎商量一下,让他再去调查一下十八的事。
阿青为了十八而想杀自己,这只说明一个问题,阿青误以为自己杀了十八。可是是什么,让阿青产生了这种误会?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更完,之前部分小修了一下。
阿青其实不够冷静,所以现在格外需要小卢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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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十六章 血债(2) ...
阿青昏睡了两天。
阿青醒来的时候,窗外在下雨。
秋雨声中,夹杂着小红药的哭声,所以阿青醒了过来。他本来觉得,从此睡过去,不要再醒该多好,可是那样的话,红药怎么办?
他睁开眼睛,慢慢转过头去,果然,红药站在床边哭的一塌糊涂。孩子还很小,站着才刚够床沿,她或许是觉得,在娘亲离开后,爹爹也要离她而去了,虽然,她还不能懂得,“离开”的真正含义。
阿青抬起右手,试图去擦干她的眼泪。
“红药,不要哭……”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异常。
“阿青,你醒了?”一听见阿青的声音,趴在桌上睡觉的卢云璧顿时也清醒过来。他推着轮椅行到床前,“阿青,我有事和你谈。”
沉默,回答他的是沉默。阿青就好像没看见他,也没听见他的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