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七心知自个儿此番前来少不了受罚,心中早有准备,是以这会子并不恐慌。
“ 两罪并罚,念你初犯,本宫仁慈,便赐你自个儿掌嘴一百。”
孙嬷嬷道:“ 领赏罢。”
“ 嗻。”
宫里打人不打脸,皇后此番存心落魏七脸面,他与皇帝之间的那档子也瞒不住了。
魏七并不手软留情,他心知打得越重,皇后心中的气就能消得更快,她痛快了便不会去再为难吴家财与自个儿。
坤宁宫这头的事传至乾清宫内时,皇帝正坐于内书房的太师椅中与户部尚书等人议事。
第47章 移花接木
坤宁宫正殿内手掌贴r_ou_之声不停, 噼啪响彻室内。
皇后闲闲观赏,面上未露得意之色,实则心中很是愉悦。
您不是喜欢这张脸么?若是肿成发面团子可还喜欢?
五十下时魏七的脸便已青红犯肿,手掌与脸颊俱是僵硬发麻。
这是一场无妄之灾,今日过后,后宫众位主子娘娘皆会知晓自个儿上了龙塌,那时又该如何应对?
圣上不会为了一个奴才与皇后主子作对, 难道我要坐以待毙,甘愿受这些屈辱么?
魏七抿着唇,面上沉静无澜, 手间动作却不停,似无知无觉的木头人一般。
半个时辰后,魏七自坤宁宫出,怀里捧着皇后赐下的金银珠宝, 脸上带着皇后赏下的一百个巴掌,皮r_ou_青红肿胀, 眼珠子猩红一片,已然充血,瞧上去甚是可怖。
内书房里,皇帝空闲下来, 安喜方将此事禀报。
“ 圣上。。。”
“ 何事。 ”
“ 回圣上的话,魏七那头。。。出了点子事。”
皇帝皱眉。
“皇后主子宣了魏七到正厅里头跪着,令魏七奉茶,说是未有先例, 立个规矩。”
“荒唐!”皇帝斥,“ 她这是要替朕纳妃子不成” 什么叫未有先例,他父皇,前朝亡国君皆有幸宦官,哪里未有先例。
安喜却想着:再荒唐似也不及您荒唐罢。
“ 而后呢。”
“回圣上的话,而后。。。魏七道自个儿不配,皇后主子或许以为他是出言顶撞,便。。赏他自扇巴掌一百。”
皇帝骂: “ 蠢东西,嘴这么硬,活该挨罚。” 似是觉着打得好。
“怎的不早报上来。” 哎这话头转得。
安喜一怔:“ 回圣上的话,那会子您正在议事,奴才不敢打搅。”
皇帝摩挲腰间玉佩,皇后这是在打自个儿的脸。
早些年父皇叫朕娶她的时候自个儿便有所犹疑,这赵家女年已十八,竟仍待字闺中,焉知不是有何筹谋,就等着他来求娶?
那时他道不如立为侧妃,可惜父皇执意,父子已为君臣,不敢再多言,只好娶了。
果不其然,赵原入朝(赵太傅)暗中收揽文臣谏官,短短数年内便已势大,现今已拦他不得。
甚幸自个儿早有提防,未叫她诞下嫡子,否则。。。
呵,猖狂逆臣,嚣张不了多时。
年后严正己蜀地贪墨案一结,功绩资历皆满,届时叫他顶了赵原的位便是。
君王凝眸筹划,成竹在胸。
“圣上,可要宣魏七来见?”
“不见,得肿成什么样儿了叫来污朕的眼。”
他眉头拧成结,似想起魏七那张小脸青紫不堪的样儿,实在是心烦意乱。
“嗻。”安喜叹,还想替魏七搏个怜惜呢。
“去太医院叫人,令他好生养着,用好药,不得留疤痕。”
“嗻。”安喜见皇帝似没别的吩咐了,便道:“圣上若无吩咐了。奴才这便传话下去。”
“嗯。”
“奴才告退。”安喜行礼退下。
走了没几步,皇帝留人。
“慢着。”
安喜停。
“你将侍院后头的几间屋子腾出来收拾了,过两日他脸上伤好叫人搬进去。”
“嗻。”
“再打发两个奴才去伺候。”
“嗻。”
“叫膳房做些点心赏下去。” 小孩挨了打,吃点喜欢的东西就能好。
“ 嗻,奴才领命。” 您把人当小孩儿哄呢!
皇帝一顿,想想觉得妥当了。
“退下罢。”
“嗻,奴才告退。”
咱家就说,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心疼,前些日子可还宝贝着呢。
安喜退。
御前贴身内侍魏七冲撞后宫之主,叫皇后主子赐下掌嘴一百,这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三宫六院。
“魏七是何人?从前并未听过这人。”
“魏七啊,魏七是新升上的御前贴身内侍,将十七,还年轻得很呐。”
“他此番因何得罪了皇后主子?”
“呀!你要问起这事儿,那就有说头了,若到外头去打听,旁人会道他举止莽撞,伺候皇后主子时不甚小心,主子脖颈疼宣他按摩伺候,他却损了玉体。”
“损了玉体?!”
“划破了主子脖颈后的皮子,哎,这都当不得真,由头罢了,此事另有说法的。”
“哦?”
“过来些,我同你说呀,那魏七。。。爬上了龙塌!”
“什么?!”
“嘘!嘘! 小点儿声儿,不要命罗!”
“ 快说说,快同我说说,怎的一回事。”
“前些日子,圣上不是宠了个宫女么,藏在乾清宫内不让见人。实则。。。并不是什么宫女,而是个太监!”
“ 啊?是个太监!”
“对罗!正是魏七呐!”
“从那至今也有小半年罗,圣上不是不好男色么,怎的这回竟宠了这么些日子?两个男子,硬邦邦的,有什么趣儿”
“哎呀!这事如何说得准,你我又不是圣上,怎知那滋味儿,兴许这位魏小公公塌上很是有一番功夫呢!”
“ 噗嗤! 比主子娘娘们还要厉害么?”
“ 说不定正是呢!”
两个小宫女痴痴地捂住嘴笑。
瞒不住了,此事已传遍后宫,一时众嫔妃皆恨得咬牙切齿,一个太监!竟输给了一个太监!不男不女的阉货!勾人的狐媚子!
乾清宫门前渐渐热闹起来,人人都寻由头往这儿附近路过,想碰运气瞧瞧皇帝头一位宠幸的太监,将消息递回去给自个儿主子。
安喜烦不胜烦,报与皇帝,后者恼怒,下令禁卫军严守宫门外方圆十丈,闲杂人等不得经过。
又严惩了几个不安分的奴才,一时倒是遏制下来。
可是闲言碎语却拦不住,仍旧似风一般吹到魏七耳朵里。
他身处流言蜚语中心,惶惶不可终日,好几日夜里都噩梦连连,一时是父亲冷冷的训斥,父亲和蔼的面容不再,只一味道他败坏家门,玷污陈家名声,不配为陈家子孙,死后不得入祖坟受后人香火祭拜。
一时又是皇后冰冷严厉的面容,令人将他拿下,说他 y- ín -邪-放-荡,下作不堪,为警示后宫内侍,要扒光他的衣裳吊在坤宁宫正门前受罚。
魏七梦到自个儿全身赤-裸,被一根麻绳缚住挂在坤宁宫华丽富贵的宫门前。
人群来来往往,路过时皆指指点点,阉-货,荡-妇,狐媚子,他们的唾沫喷在身上,自己下头的残破无处可藏。
宫女们立在他跟前细细打量,目光带着好奇的探究又很是恶心厌恶。
魏七惊醒坐起,喘息不止,满头冷汗,眼角挂泪。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令他觉得总有一日这会是他最后的下场。
不远处小方子翻身,魏七望向那处,黑暗中什么都不可见,心里的y-in暗渐渐疯长。
他脑子里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或许涉险,或许要付出代价,但他实在撑不住了,他得自救。
于是这日晚间昏黄烛光下,他问小方子,“你要么?”
“要什么?” 没头没尾,小方子冷声回答。
“你喜欢的酸橘山楂糕。”
小方子翻一个白眼,觉得他脑子有病,“我不喜。。。”
话未说完,转头却瞧见魏七侧着身子食指蘸水在桌上写着什么。
他缓步走过去,烛台照耀的朱漆桌面上“今上”二字映水光。
小方子惊住,呆立不动,半晌目光复杂,他望向魏七,颤声低语道:“我要你就愿意给么?”
魏七抬头,斩钉截铁十分利落:“给,我又不喜欢,留着他做什么?”
“如何给?何时给?” 小方子喃喃。
“今夜就给,你等着吃便是。” 他脸上已消肿,但仍残留绯红指印。
今夜魏七值夜,小方子心跳如雷。
这二人将堂堂天子比作点心踢来踢去,一副全凭他们定夺的淡然模样,简直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