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逆不道的事你又如何承担的了?”他还是有些质疑。
“大逆不道?没有什么大逆不道……我的心里没有大义,我的大义就是他。如果连他都守护不了,我要这大义又有何用。”
从头到尾他都镇定的不像话,他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那个人的痛苦,那个人的挣扎,从这一刻起,都由他背负。你没有报的仇,我来,你狠不下心践踏的,我来,我只要你活着,活的自在,那些被禁锢的过往,我会全部给你击碎。
一瞬间施君凤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力量,不由问道:“我要怎么做?”
“退!”
“还有呢?”
“杀……至少千人……”
“……你说的杀,莫非是让我吴兵自戕?”施君凤神色错愕。
陈韫玉冷冷道:“你也可以不杀,拿早前死去的士兵尸体制造假象,不过我不建议你如此行事,一来此举耗时较长易留破绽,二来李密之虽没什么本事,可心思却多长了几个,还是奉劝你速战速决。”
他痛苦的闭眼,半晌才道:“你要如何确保你所说的太平能够实现?”
“说实话,我没有半点把握,只有一颗不甘的心,对你而言赌上的是上千士兵的x_ing命,可对我而言,赌上的是我所有亲密之人的x_ing命,我比你更渴望成功。”
“好,我信你!只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暮雪……还望世子尽力保全,事后不管世子要什么,我北吴都会给。”
陈韫玉略微思考了下就点头了,他朝他伸出手,二人击掌为盟,下一刻陈韫玉转身就走。
望着他消瘦的背影,施君凤陷入沉思,他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人命不是买卖,他就这样葬送千人,到底值不值得……
空d_àngd_àng的营帐里安安静静,没有回音,一切拷问自此都埋在了心底。
第70章 成王败寇
最后,陈韫玉打了一场没有硝烟的仗,带着一身血迹和胜利的消息回去,在一群欢呼声里和李密之静静对望,李密之脸色几变不发一言,最终妥协,朝着怀来行兵,城池已被夺回,城楼上依旧守卫森严,只是现在已经换成了他们自己的人。
京城连r.ì里都在下雨,将一众银杏树洗成光凸凸的样子,陈军大捷的消息就在这阵阵秋风里抵达皇宫,景帝龙颜大悦,当众就封陈韫玉为威武大将军,与京中赐府邸一座,玉石白银不计其数,而陈韫玉通通拒绝,只要北吴公主,景帝大笑过后欣然应允,只说他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宅邸却还是硬生生塞给他了。
当晚这北吴公主就被送入了将军府,只是这身份却变了,从未来世子妃变成了崭新晋阶下囚,侍卫将她送来时陈韫玉正在书房画画,烛火幽微,她不由朝桌上撇了眼,瞧着人的面容已经画好,正在描衣裳,是一抹黛色。
施暮雪还未说话,陈韫玉就淡淡开口道:“只要你老实,我就能保你活下去。”
“你这是何意?”施暮雪防备的看着他。
提笔蹙眉,这一笔久久未落,他想不出这一月过去这人又瘦了没有。
“事到如今我难道还怕死么?”她又说了句。
“知道北吴为什么会突然出兵么?”
想了想,他决心给这人画胖一点,起码能安慰自己。
这话像一记惊雷,死死的砸在她的心上,她愕然道,“你是何意?难不成……难不成这一切是你在背后搞鬼?”她狠狠瞪他,抓起案上的砚台就扔过去。
陈韫玉侧身躲过,忽而眉头一皱,“脏了……”
“什么?”她有些楞。
“画脏了……”
她循声望去,雪白宣纸上画着一位歪头浅笑的男人,手中正握着一把折扇半展,只是现在一抹墨迹却落在了他微翘的嘴角。
一瞬间施暮雪像是触到了一点柔情,别扭道:“你刚才说的……是何意?”
“公主想报仇么?”
这个人不是还曾打趣他说他是花神的么?不如就在他这嘴边画一朵梅花好了,说起来还未曾和他一起赏过梅花,只希望来年还有这个机会。
北吴公主玲珑心窍,顿时通明,皱眉道:“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我父皇在送我和亲时还满心焦虑,叹民生凋敝,怎会贸然出兵……定是你暗中做了,你……辽王世子,不满朝廷已久,不管是你娘的死还是这次婚事……说到底,这朝中的主战派……只有你!”说道最后她言语笃定,几乎信了自己。
陈韫玉不为所动,脸上的沉稳仿佛画上去似的,没有半点裂缝,淡然道:“那和国泰民安相比呢?”
“……仇是百姓的仇,是辱我尊严的仇,自然要报,可若百姓真能安泰,丢掉我这尊严又有何妨!陈韫玉你不要和我顾左右而言他,就说这生事的是不是你?”她已然失去理智,诘问道。
直到这时宣纸的一角上赫然出现梅树的一角,有零星几朵梅花在枯瘦枝头悄然绽放,那一朵就落在了这人嘴边。
“是我,可我不会告诉你我要做什么,只一句话,若想活着回到北吴,就在府里老实待着,把自己活成一个死人,否则我不介意让你成为我手底下的第一缕亡魂。”
至此画已落成,他终于抬头看她,眼神平淡漠然,与方才落笔成画时的温柔判若两人,而施暮雪终于领会到了他话外的意思——只要她安分,不仅能回去,北吴还能恢复和平。
“我如何能够信你?”
陈韫玉轻笑一声,道:“你们兄妹俩果真是一个x_ing子。”
“你见过我皇兄。”她语气错愕,自此心中所想终于被证实。
陈韫玉却没有应她,带着画径直出了门,微微墨香擦过鼻尖,她不小心瞥见了画尾落笔。
“思君不见,恐忧减颜。”
用情至此,他也是一个温柔的人吧,那么她能信他么?突然她自嘲的笑了,说起来,是她别无选择……
第二r.ì一大清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就到了将军府,陈韫玉低头一笑就让人去后院将施暮雪请了出来。
这是两位身份天差地别的堂兄弟的头一次单独会面,在他心目中这位二皇子一向寡言,想不到此次竟会为了一个女人找到他府上,“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他原封不动的送给这位二皇子。
“想不到臣弟如此之趣,我还未开口你就将我心中所想请了出来。”陈玄璁淡淡地说道,仅仅嘴角微翘。
陈韫玉微微错愕,而后拍着头道:“是臣弟思虑不周了,皇兄乃是将军府头位宾客,臣弟府上又无女眷,实恐怠慢皇兄,迫不得已才将公主请出来招待,不曾想竟是让皇兄想岔,臣弟在这里告罪了。”
陈玄璁的脸色顿时变了,望着正在斟茶倒水的公主一脸怒容。
“世子这是何意,堂堂北吴公主岂容你当下人使唤?”
陈韫玉讶然道:“整个北吴都是我大陈的手下败将,区区公主,倒茶侍奉又怎么了,服侍二皇子我还担心她身份不够呢。”
“暮雪,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带你走!”他定定的望着施暮雪,眼神坚定。
而公主从头到尾都低着头,充耳不闻,最后二皇子只得气急而归。
直到再也听不到脚步声施暮雪才抬起头来,不赞成道:“你这是何意,惹怒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陈韫玉啜了口茶,满不在乎道:“没什么好处,就是看他吃瘪我开心。”
“……”万万想不到他是这个反应,施暮雪气的一拂袖就走了。
往后几天府里的信鸽明显变多,都是太子一党给他寄的信,二皇子因为暮雪的事和他闹掰,现在只能看着太子的人和他接洽,气的嘴都歪了,便怂恿李密之从暮雪这里下手,可无论他想方设法给她送去多少话语,都是石沉大海。
“他想干什么,难不成还想要这皇位不成!”陈玄璁望着倚在塌上眯眼小憩的端贵妃一脸不耐。
“皇儿,说了多少次了,莫要急躁,你心里越是着急就越着了敌人的道,就愈发看不清真相。”
“母妃,儿臣不能不急啊,暮雪她,她怎么就变了呢?”他隐隐有些急色。
“不过是个女人,你父皇不是说会再给你挑几个世家女儿么……”
“可儿臣咽不下这口气!”
“璁儿啊……你何时才能真正长大,有时母妃都想离你几天,好叫你没有倚仗能像个大人一样思考,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这个道理,你莫非不懂么?现下太子已然是个废物,最后这个位置定然会落在你手里,这个时候,多一位盟友就多一份胜算,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打压报复于他,而且要拉拢他……听说这位辽东世子是个不好女色的,你尽管往他府你送几位男人……成大事者胸襟自然广阔,才能装得下这广袤山河。”
一番话说的他醍醐灌顶,他顿时朝端贵妃行了一礼,恭敬道:“母妃教训的是,儿臣记住了,就先告退了。”
“嗯……夜里凉,就莫要胡混了,早些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