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瘦高个子先哼了一声,捂着肚子嚎道,“这位大人,我不知道啊,我们都是随便抢抢的,哪里还记得抢的是谁!”
“啊……不知道啊,看样子是没打够呀~”他又把手里的擀面杖放在手心敲了敲,盯着人浑身上下打量,还四处比划,“你说我接下来打哪里呢,肚子好不好,嗯~不好,肚子太软,得找硬的地方他打,胳膊怎么样,看你也够瘦,一打上去,嘎嘣脆的!”
“别,别,别!”瘦高个子很快怂了,忙道,“这位爷,你告诉我你丢的什么东西,我让人给你找好不好?”
“这才像话嘛,一个千岁绿的荷包,上面绣着个竹子的,有印象吗?”他的脚没松,一直踩在这人肚子上,简直比流氓更流氓,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实力碾压。
“有有!”头目点头如捣蒜,把手中的剑朝旁边一个混混扔去,这人被吓的一抖,怀里一大堆东西全被他带出来了,银票,碎银,荷包,甚至女子手帕,应有尽有,说是海纳百川也不为过。
凌雁迟“啧啧”两声,弯腰捡起自己的荷包宝贝的在手心拍了拍,又踢了踢地上的战果对陈韫玉道:“你看这架势是不是有些不正常啊,这里的土匪胆子肥的白天就敢抢不说,竟然连面都不蒙,没见过这么会作死的,你说他是不怕呢还是有什么人在后头给他撑腰?”
回应他的是陈韫玉冷漠的一声“哼”。
原以为这人会管上一管的,却不曾想他漠然的看了眼就走了,事不关己的态度让凌雁迟都楞了,他马上追了过去,诧异道:“你不管管么?”怎么说你也是大陈的世子,你的正义心呢?
陈韫玉冷脸看他,“我为什么要管,应天府衙离此地不足百里,他们的人难道死光了么?”
凌雁迟眼珠子一转,“你在生气?”
陈韫玉袖子一甩,固执道:“我不气,我气什么,我辽东百姓都好好的。”
这就是生气嘛,凌雁迟摸着鼻子笑了笑,也不拆穿他,点点头,说:“那行,你能不能等等我,容我把这群人抓去报官。说完他就轻快的小跑过去。
可没走几步就被人拉住袖子,陈韫玉脸黑的都快发青了,皱眉不耐道:“先别去,免得打C_ào惊蛇。”
“好的!”凌雁迟从善如流,很快定住脚,嘴边一抹笑藏都藏不住。
陈韫玉看着这幅笑脸气不过,只想两巴掌糊上去,无奈涵养太好,只好忍着了。
暮色四合,只余一抹黛色的晚霞还留在天边眷恋人间,衬得大街小巷上赶着回家的小摊贩脸上的笑格外温暖,他们挑着担子,推着车子,满载一天的勤劳收获,脚步轻快,而万家烛火渐明,早有人备着热腾腾的饭菜在等他们回家……
此时此景,陈韫玉无端有些寂寞,他看了眼还跟着他的凌雁迟说:“你为什么要跋山涉水来江南?”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人生得意须尽欢啊,想来就来啦,再不来万一哪天我被人打死了怎么办!”他语气随意,连自己都咒。
“人生得意须尽欢……”陈韫玉把这话放在舌头上捋了两遍,半晌才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吐出几个字,“不知人间疾苦。”
战事刚结束,凌雁迟知道他说的疾苦是什么,于是道:“人啊,还是少背负点东西的好,上场杀敌,就只看战场,战事结束,就该好好享受,你若看着一方平静还总把战场的残酷放在眼前时不时回味一下,那也是很累的。”
“可那死了的人不就没人记得了么?”他的眼睛望着虚空,突然替那些人委屈。
“那些人死的目的难道是为了让你们记住他们么?”凌雁迟定定的问他。
他们为的不就是守护的人得以平安祥和么?
陈韫玉不动,眼睛看着他,说:“可若是将军身死,却不是死于战场,而死于自己人的唇枪舌剑,那又该如何?”
凌雁迟的眼睛忍不住眨了几下,问他:“此次殒命的周将军,是你什么人?”
第7章 夜探深山
“说来惭愧,正是家师。”
凌雁迟的脸上有一瞬间是空白的,过了会才恢复往r.ì的平静神色,恍然的“啊”了一声,又冲他道:“这样啊,不好意思。”
“你不好意思什么。”陈韫玉随口追了一句就把头扭过去,只是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又乱了。
“没什么,这不是让你不开心了嘛~”他脸上的笑意浅浅的,被街上忽明忽暗的灯火衬得莫名有些晦暗。
怎么能这样呢?
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人……
他摇了摇头,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请你吃顿饭吧,左右我这荷包又鼓起来了。”他将荷包放在手心抛了两下。
“行啊。”
只是这计划终究是要落空了,两人还没找好酒楼,就看到一个灰色人影炮仗似的冲向他们,凌雁迟直接闪到陈韫玉身后道:“你快拦住他!”
这道灰色人影正是陈念,他也不知道在哪拱了一圈,灰头土脸的,幸好衣裳原本就是灰色,不然怕是会被人当成丐帮门徒。好不容易他才停下来撑着膝盖边喘粗气道:“公子……我和……和你讲,我追的那贼人……他们不简单呐!那山上有一窝子土匪呢!”
“还有别的发现么?”凌雁迟这才把头伸到陈韫玉肩前问他。
“有的!那山洞俨然就成了他们的驻地,巡逻的,守门的,样样俱全,而且那山洞还不只一个出口,我在外头待到天黑,好几处都冒着烛光!不对,我和你说干嘛,你这个人怎么还跟着我家公子!”
“众人拾柴火焰高,你到底懂不懂,我在这难道不好么?能文能武的~”说完他就跨步上前,把胳膊往陈念肩上一搁,压的他直踉跄,豪爽道,“走,在前头带路,看爷爷不收拾他们。”
后头的陈韫玉却一直没说话,只是缀在两人身后。
此时正是戌时,朗月高悬,透过疏云洒下一地清辉,不多时几人就到了陈念所说的山脚,借着月光三人将此地地势看了个明白,此地偏僻,整个山头C_ào木繁盛,有高大树木掺杂其中,唯独一条白斑细道隐在深绿色C_ào丛中间,曲折蜿蜒,叫人看不真切,该是通向山顶和各个入口处的,想来原本来这处的人就不多,不然也不会就这么一条道。可就是这幽深的C_ào林子,反而衬得着这半山腰的一道道烛光扎眼的厉害,这是当真不怕别人知道这是个贼窝么?
凌雁迟艺高人胆大,自发的走在前头,原本动静不算大,就是陈韫玉的锦袍被烛火一映有些扎眼,凌雁迟发现后就给他当肩按了一把,于是陈韫玉就半猫着腰了,总之滋味难言。
沿途碰上几个巡逻的,这些人手里头端着长丨枪,身体站的笔直,眼神j_iao汇时手里还有动作,很有那么点意思,凌雁迟在碰到第二波巡逻的人时脸色就微微有些变了,待人走后才弯着腰对身后的陈韫玉谨慎道:“不简单,如果是普通劫匪,他们敛财就够了,没必要这么严阵以待,这一套,你不觉得有些像军营么?”
“是个土匪窝我今天也要给他端了,我倒要看看是哪里的耗子敢在这里做狼窝。”他显然真生气了,朝廷那里他不敢犟,可整几个土匪还是可以的。
眼看陈韫玉是来真的,凌雁迟一句“要不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也胎死腹中,只得硬着头皮上。
夜安静的厉害。
这世上让人恐惧的东西有很多,面对未知的境遇正是其中一种,不消说,三人此刻碰见的正是这种情况,此刻山洞周围安安静静,没有传出丝毫声响,那暖黄的烛光就仿佛遗世而独立似的,自顾自亮着。清风徐徐,鸟声翠翠,飞鸟扑棱着翅膀飞的声音他们都听的清楚,三个人就以一种十分平稳的速度缓慢而稳妥的朝山腰走去。
凌雁迟当将军当习惯了,不自觉就开始分析这些人的行为动机,只觉得这股异常的安静只能说明两种情况,一:山洞里头实际上没人;二:山洞里有人,可这些人出于某种原因没有说话。要么,他们早前已经察觉到了陈念的存在,这会不说话正是在以不变应万变,守株待兔;要么,这些人是真正的训练有素,无事不能大声喧哗。
他没有把心里的猜测说出来,只是压了压手,让身后两人再矮点身子,火光渐渐清晰起来,距离他们最近的山洞近了。
他随手摸起一块大石头在手上掂了掂,嘴角一勾,就朝那洞口守卫的膝盖掷去……
“哎呦!谁打我!”这人四处看了眼,发现鬼影子都没一个,很快就把目光瞪向他右手边的那位仁兄。
这位仁兄不明所以,平白挨了一眼瞪,却也没发作,只把头一扭,转向一边,不动如山。
凌雁迟小声的“啧”了两下,这下更是证明了他的猜想,这些人绝对是受过严格训练的。
可显然被他击中的这位不是什么善茬,当下踢了好脾气一脚,都是大小伙,没有什么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于是这俩竟然就这么干起来了。想来遵纪守法几个字并没有深入骨髓,思想教育没有做到位,很快巡逻的弟兄也来了。
像是还嫌不够,凌雁迟又朝后头两人招了招手,三个头便聚在一处,就见这人笑的跟只偷腥的猫似的,狡黠道:“这下没完了,走,咱们去下个地方,找个和他们挨着的。”
陈念傻乎乎地问道:“为什么不就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