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男人忖度了一下,突然开口:“以前我把你当小孩,是我没分寸。”他披衣起身开门,任早间晨光洒满全身:“你随我来,我给你做张床,顺带给你讲清楚你我不能再同床的原因。”
鲲成长导师鹏招呼愣在原地的貔貅:“跟过来,既然你过去两三个月没学到什么,我先带着你去挑树,再来给你说明白为何你以后不能再黏着我。” 他说完,见貔貅癞皮小狗似地在床上团成一团,之前剪毛时那种不好的预感一下子又冒头了,干脆上前将他从床上拎起。
手中的小年轻就算化了人形也是个腰肢柔软的小年轻,挣扎起来格外带劲儿,手脚好几次都险险地蹭过他的头脸。鲲鹏掐着他的腰把明显逃避分床的家伙掐牢,一把摁在了肩膀上扛着就往外走。
貔貅才稍微有点大动作就遭受如此排斥,委屈地只想挠人。他在“呜呜呜我要挠花他的脸”和“下不去手”之间摇摆不定,只好以蚍蜉撼树的勇气去掰鲲鹏掐在他腰间的手掌。
小心机貔貅掰了半天掰不开,眼瞧着密林就在前方,只得怂叽叽耍赖:“你放开我,我不要自己的床,你掐得我腰疼!”
鲲稍微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却不理会他的赖皮话,一言不发带着他挑古树,手指还饶有兴味地扣扣各类树木的木材。
那一往无前迫不及待要分床的架势立即就把貔貅的小心脏捅成了筛子。张牙舞爪的年轻人骤然停下挣扎,软趴趴吊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鲲把他带到自己比较中意的一棵千年老树前:“这种树纹理如流云,我切一块给你看看好不好?”
他怕了貔貅那油滑嘴刁的德行,一路上都不松手,非得带他把床分了。貔貅在他肩上咸鱼瘫久了不理会他,他又心痒痒觉得不适应,遂小心翼翼地就着掐腰的姿势摇了摇:“好不好?”
肩上的人不应他,他便更加难耐,歪头想去看他。脑袋乍一歪斜,肩上这一大坨忽地鲤鱼打挺,挺起上半身来劈头盖脸包住了他的头。
鲲鹏正想把这又开始出幺蛾子的家伙扒开,耳边就听得貔貅瓮声瓮气带着鼻音的问话:“你那么讨厌我啊……”
老人家身子一僵,冷汗唰啦唰啦往外冒。
“不是,当然不是。”他手足无措,赶忙拍拍按在自己头脸上的手臂示意他松手,“你先松开我,我可以解释……”
身上的小年轻以更大的力道捂住他的头,哭腔都跑出来:“别动!我不松,松了你要看见我现在的样子!我不让你看!”
老人家彷徨无助,丝毫不敢刺激身上这条情绪崩溃的八爪章鱼,直板板站成一座雕像。
他保持这个头顶貔貅的滑稽姿势等了好些时候,中间半句话都不敢说,一点拒绝的动作都不敢做。
他听得头上这个小年轻酷似拉风箱运作的喘气声,心情很是微妙。他后脑勺贴着小年轻的肚皮,还能感受到对方颇有节奏地打嗝传过来的震动。
对方年轻的躯体全部挂在自己身上,似乎在哭,又好像没有那么激烈。一抖一抖地,滑稽又可怜。不仅身子在自己掌握之中,连情绪都是为自己而起……
鲲鹏思绪滑入诡异的方向,深感身上的小东西可怜又可爱的。
连绵暧昧的黑暗将鲲鹏包围,他心软的老毛病又犯了。等到貔貅平复了可笑的打嗝,发小脾气似得突然冲他低声吼:“回去”,他便像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一般把人又扛了回去。
一句反驳的话都不忍心讲了。
貔貅一直执拗地蒙着他,低声的趴在他耳边压住软糯哼唧的哭腔指挥方向。两人磕磕绊绊往回走,一时间没有别的对话。
天池氤氲的带着些许硝烟味的水汽包围两人,鲲鹏琢磨着走了一路了,才又试着劝头上的八爪鱼下来。
他摸索着单手抚上貔貅的后颈,安抚x_ing地强行将头上这个大小伙子当猫揉了揉后颈:“不讨厌你。”
话音刚落,头上的八爪鱼“刺溜”一下跳下来,脱缰野狗一般窜进了屋子里。
鲲鹏:……害羞了。
貔貅进了屋立即后怕地后背顶门,他揉了揉只微微发红全无一滴眼泪的眼眶:哇,装哭装得我眼睛疼。下次他大约还会赶我下床我又得想新方法唬这老男人。骗个男人真是太难了!太难了!
第25章 足凉
貔貅软哒哒地抽过鼻子后战斗力更强了。
这是鲲的直观感受。
硕大的吊床扎在大梧桐的两根枝丫间,他双眼放空地躺在吊床上,百无聊赖的接着月光数头顶上的少许绿芽。身下是一望无垠的Cao地,于朦胧绿意中抽出千万Cao尖。亦柔亦刚的Cao尖扎进夜间的s-hi润气流中抢来点点s-hi意,再过一两个时辰便会结露成珠,将现有的粒粒璀璨聚出更为闪亮的光华。
更深露重,夜凉如水。
鲲鹏一人在此营宿,只拿了床薄被盖上,免得树上落叶落水把自己弄得落魄不堪。
寒青一直死蛇状吊在梧桐树上,常年死瘫,无论日夜。这些年他不需要去帮忙捆兴风作浪的神兽,鲲又没有口腹之欲,他的存在感几乎是零。他两在天池上各过各的,活生生一对养老组合。
鲲鹏来树上睡,他就悄咪咪依在鲲枕边的树丫上。看人睡不着,他还很贴心的小声说话陪他解闷:“祖上怎么跑出来了?”
男人闭着眼,端庄肃穆:“貔貅要睡那床,我不好强赶他,索x_ing自己出来。”
“祖上,恕我直言……”寒青结合近期所见所闻,直男式吐槽,“貔貅不是想睡那床,他八成是想睡你。”
鲲庄严肃穆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后道:“小孩子家兴致上来了瞎胡闹而已,过阵子就对我没兴趣了。”
“此事不要戳破,他脸皮薄……”老人家苦笑,把“被点破了怕是要哭得厉害”咽回肚子里。
他被这样又亲又抱,哪里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只不过对着貔貅他是不能打不能骂,连话都不能多说,恐伤了对方年少而敏感的小心心,只好消极应对。
小年轻一时热血上头磨刀霍霍,他这样除了年岁一无所长的老人家哪里能当了真还坦然受之。用自己的半死白头之躯,去攀附人家全盛红颜之子,这般行事岂不是太过不要脸。
老人家碰到这种事,就该安守本分,乖乖充当一时新鲜,不仅要自省自制不去染指昏了头的小年轻们,往后也安然受下对方的兴致缺缺飘然疏远罢了。
两人正小声说话,木门骤然发出“吱呀”的声响。
鲲鹏大感头疼,眼一闭装睡。寒青见鲲都选择装死不与貔貅正面对上,立即往树枝上一盘,都尾巴Cao状的毛毛全部收起,完美地伪装成一根绳子。不得不说是一只特别有眼力见儿的神兽了。
貔貅被一个人丢在床上本就气闷,辗转反侧孤枕难眠好一阵子,竟听得外边隐约有说话的声音。他一直以为这山上只有他和鲲鹏二人,乍然听到第三人的话立即生出一个不好的联想:老东西在外边偷腥!
他难不成又去外边捡崽儿了?!
貔貅围着梧桐树绕了好几圈,全方位巡视了自己的领地以及领地中的那个人,半点第三者的踪迹都没有寻到。连树上挂了好几年的那根破绳子都迎着春日的和煦暖风飘来荡去,一切平静安宁一如往昔。
小年轻只得暂时放下这茬,圆滚滚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后,他做贼似地悄咪咪爬上树。身材削瘦又不失流畅肌r_ou_的小家伙立在了鲲鹏足边的树丫上,目光灼灼地望着吊床上安睡的老男人。鲲鹏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形如实物的热辣视线,差点原地起跳落荒而逃。
半炷香的时间过后,鲲鹏感觉脚底拂过一阵凉风,而盖在脚后跟的被子骤然一轻。
鲲鹏:???
一阵衣服摩挲的细微声响不疾不徐地传来,片刻之后脚上的凉意随之被柔软的暖意取代。之所以用“柔软”这个词,是因为这份暖意带着鲜明的五指烙印——貔貅状似轻薄无状地用手指捏了捏他的脚腕,似是嫌他脚冷,便立即将整个掌心都贴了上来。
“双足真是冷的……”只着一身单衣的小年轻坐在他脚边的树枝上,将自己的双足沿着被子掀开的缝隙伸了进去,动作极轻地贴牢熟睡的人。他呢喃着,语间莫名带着一丝老夫老妻似的,将争吵品出甜蜜的劲劲儿:“要不是你上次踢我,我还真发现不了。”
说罢他将两只手都伸进去,热乎乎的手心捂在了鲲鹏的脚背上。
貔貅原形就是个皮糙r_ou_厚毛发繁密的大猫,夜间的凉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也绝不会像鲲鹏那边落上夜间脚凉的毛病。他坐在鲲鹏身边心下大安,脑袋枕着树枝,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鲲等他睡了过去才睁开眼睛,定定地望着自己脚边的家伙。脚边的暖意如同火炉,烫得他无所适从。从前貔貅也爱挨着他睡,可从来没有像今夜这般让他觉得烫人过。鲲能透过薄薄的一层里衣感受到他大腿上柔软有韧x_ing的肌r_ou_,他手心里绵软的嫩r_ou_更是直接与他相贴。这两样无不让他觉得危险至极,仿佛多贴一会,自己就要被这个热乎乎软绵绵名叫“貔貅”的炸.弹被炸成一堆碎r_ou_。
鲲鹏无措地别过脸去,要不是月光晦暗,他脸上臊出来的大片绯红就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他像个被煮红煮硬的虾子一般手脚都僵成一团,只听得耳边有嗡嗡的声响。怔了一会儿,他才听清楚耳边寒青略微拔高的声音:“祖上你还不快逃,他在占你便宜!”
分明是我在占他便宜!
鲲鹏抿着嘴不说话,脑子里“轰隆轰隆”地炸了好久,脑内大约全是豆腐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