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徐松之和杜伊超打算强行入门查看状况时,镇远大将军自己走了出来,一身亵衣,青丝不束,形同槁木,先是望着天淡淡道:“出太阳了,天气真好……”
几位亲信又当镇远大将军受了刺激,疯了。
那位年轻的大将军突然提高声量,字字掷地有声,下令:“众将士听令,吾等全力以赴,就算滚烫的鲜血染红了整片西北的黄沙!也要势必夺回西北!不负国家!”
西北城。
这一场战争持续三天三夜。
后人对于百战百胜的程恩取得这次胜利觉得理所当然,只有当事人才知,这是他一生最困难的一次战争,他的敌人是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人,是他的家人!他若一念之差,结局便一塌糊涂。
当年轻的镇远大将军走进西北城的临时宫殿,他的双剑上满是鲜血,拖曳一地,他望着大殿上穿着龙袍的中年男人,沉默不语。
“哈哈哈哈哈哈。”程谦雅坐在殿上,笑得一身不合身赶制的龙袍抖动,他又一脸淡漠:“没想到是我儿子亲手粉碎了这场帝王梦,恩儿!你不孝……朕……朕……”
程谦雅突然抱着脑袋疯癫大笑,唾沫直流:“朕要废了你的太子之位,来人!来人!把这逆子……哈哈哈!朕!”
程恩低着眸子,不忍再看,他低声道:“父亲,我送你和母亲回徐州,你曾说过,那是咱们程家的故乡,是一切荣耀的开始地,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如果裴哥哥要杀你,我就弃了官带你们去塞外。”
“恩儿……恩儿……”程谦雅连滚带爬过来,口水直流,歪着头问:“你怎么又哭呢?是不是李黍那混小子欺负你了?恩儿,来,别哭,咱们去吃好吃的……”
程恩终究没有沦落到去塞外。
他带着父母在徐州购置了一座宅子,将相府的下人都接到了徐州照料双亲,但是他发现自己曾经自己将那些封赏都捐赠出去了,到如今再也不是公子哥,要为程家想以后,就凭他曾经那些月俸只能入不敷出,他程恩,竟然是穷光蛋一个。
程恩如今是家主,父亲的两个妾室在战乱里逝世了一位,另一位受不得清贫缩水的苦日子,卷了多年的体己跑了,留下一个女儿,正是程恩年方四岁的庶妹,他做主把她交给母亲养,母亲倒是十分高兴。
这日。
他教小妹识字,第一个摊开了“忠”,看着小妹天真无邪的面容,程恩温柔地道:“我们程家世代都是大赟之臣,龙椅上坐的是谁,我们便要为他恪守一个忠字。”
小妹懵懵懂懂,嚷着要吃冰糖葫芦。
却是疯疯癫癫的程谦雅突然咿咿呀呀哭个不停,程母怎么也哄不好。
程恩过去蹲下,耐心的擦拭干净父亲眼泪鼻涕口水混在一起的脸,他突然就不哭了,也嚷着要吃冰糖葫芦。
程恩无奈,只得带着一大一小,上街买冰糖葫芦。
“这样挺好的。”程母时不时洗手作羹汤,以前无需cao心的事,现在偶尔也要亲力亲为,她切着果蔬,眼角都是风霜侵袭的皱纹,然而谁都会觉得她温柔无限,她絮絮叨叨:“你爹从前是个好人,但先帝寡断无道,二十年前云州闹灾荒,你爹是赈灾官,急需朝廷支援,但先帝却在一个妃子宫中流连忘返,请示的官员频传急,搅了他的兴致,先帝居然孩子气没有发赈灾粮款。你爹在云州,目睹了太多死亡,从此便存了心事。他崇尚儒家的大同之说,于是便想自己做皇帝,铸造大同。”
程恩洗着青菜的手顿了顿,透过厨房的纱窗看去,庭院里一老一小正追逐嬉笑。
随着上一朝的更替和陨落,某些真相众人都不得而知了。
第9章 余生
徐州的日子,便在迷迷糊糊,在j-i皮蒜毛和程家父女的吵闹里一眨眼两年。
又是一年。
元宵佳节,徐州灯会上,人流不息,人们摩肩擦踵,各式各样的灯笼或挂在枝头,或挂在小贩的摊子上,或举在多数行人的手里。
“如意!如意!”
一素袍男子拿着胖鱼灯笼,奔走在人群,焦急大喊,询问路人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红袄子的女童。
待他过后,一小贩摇头不止,怜悯又好事般地嘟囔:“这元宵灯会好玩倒是好玩,也不能顾着好玩把女儿丢了啊……”
一只手拂了拂他摊子上的鱼灯笼。
小贩殷勤搓着手:“公子,这个灯笼好,年年有余,岁岁平安。”
他摊前那人挥开折扇,扔下一锭银子:“要下了,还有……”那人要走前忽然笑眯眯地丢下一句:“那不是他女儿,他没有家室。”
小贩听着这句话不知为何打了个寒噤,他反应过来边收拾摊子,边又高声讲起新的话题:“乖乖耶,老子活了三四十年,还没见过长得这么齐整的男人!……”
“你说刚刚在你摊子上买灯笼的那位公子?你们看,他牵的……可是个红袄女娃儿……”有人道。
小贩便伸着脖子看,只见灯火阑珊处,那两个拿着鱼灯笼的男子竟撞在了一起,不!是抱在了一起,哟哟哟!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人心不古!败坏风德!
“老板,这个灯笼怎么买?”
“诶,来勒~十文,诚心生意,明码标价,一个子也少不得!”
世人脑袋里的事稍瞬即逝,他人的幸福与悲伤却还在原地,不会增多也不会减少。
愿你余生,能携手一人,共渡风雨。
大赟朝第二十任皇帝,赟玄祖在位期间风调雨顺,万朝来贺,史称大赟之兴。在此一朝,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名将程恩隐退,后人揣测是迫于赟玄祖的政治压力。
赟玄祖终其一生,后宫只有一后两妾,野史有一种鲜有人知的言论曾道,赟玄祖一生所爱是一名男子,那男子在朝便为官,在后宫便为妻,与玄祖共同治理出了大赟之兴。”
“当然,时过千年,一切已无据可考,众位看官全当听了个离奇故事,乐呵乐呵就得了。”说书人一拍案板,此间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