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青年头发全部夸张地翘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眼妆虽然夸张,但其实很有层次,那双原本就很漂亮的桃花眼顿时添了一分狂狷之气来,随着眼帘微垂,琥珀色的瞳仁映着灯光,幽深不可见底。
顿时一个温和青涩的大学生形象仿佛掀开了一层面纱,展露出清贵傲慢之气,那清俊的五官也显得越发锐利而明艳。
“啧啧啧。”造型师摸摸下巴,“这样一看你长得真不错啊,就是还差点什么,再面无表情一点,眼神再轻蔑一点,好像还缺点什么,对了,耳钻啊!再配个亮闪闪的耳钻!”
骆文承忙捂住耳朵:“不要!”
“要嘛要嘛,你喜欢红的还是蓝的?”
“周十三,你就这么闲?”一道淡淡的嗓音响起。
造型师一僵,一脸干笑地转头:“九哥,这么早就下来了?”
一看时间,才四点多,宴会六点开始,按陆崇的x_ing子,绝不可能为这种小事提早做准备的。
陆崇站在楼梯上,淡淡地扫了眼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骆文承,尤其在他亮闪闪的头发和眼妆上顿了下:“再不下来,好好的人都被你带坏了。”
造型师嘿嘿笑:“九哥,你家这个小朋友太有意思了,乖乖的特别听话,长得又好,我这不是最近手痒了吗?”
骆文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眨了眨眼,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好像被忽悠了。
“你不是造型师?”
“当然不,请叫我的名字,灵魂画手!”
骆文承默默地低下头:“先生,我去清理一下。”
陆崇点头:“去吧。”
“哎,别啊,多好看啊,我画了好久的。”“造型师”跳脚,但骆文承毫不理会地走了,走了两步又回来,拿走了卸妆水。
走进厕所,骆文承看着镜子里自己夸张的造型笑了笑,周一山,道上名号周十三,陆崇的心腹之一兼半个朋友。
这个时候的周一山还籍籍无名隐于幕后,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直到几年后才渐渐露面,骆文承有幸见过他一面。
刚才周一山一来他就认出这个人了,故作不知任其在自己头上脸上乱动,是因为他知道这人有一颗造型大师的心,看到长得好一点的就手痒痒地想给对方捯饬一番,算是恶趣味吧。
陆崇有很多隐秘的事都是周一山办的,周一山也是消息非常灵通、手段特别多的一个人,如果说刘伟志是明面上,周一山就是游走在黑暗中的,交好这样一个人,至少给对方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很重要。
骆文承很快卸妆,洗头发,出去的时候两人已经不在屋子里,真正的造型师来了,给他稍稍吹了个发型出来,其他也没多做,然后让他换上礼服。
这身礼服造型很简单,宝蓝色的西装,微微荧光的料子,稀松地点缀着一朵朵粉色的花瓣图案,深沉之中透出几分多情,袖口是一排璀璨精致的扣子,良好妥帖的剪裁显出骆文承的身材,他的肩膀不是特别宽,但整个人比例近乎完美,腰身纤瘦修长,一双腿又长又直。
他走出大门,院子里,陆崇和周一山正说着什么,转头看到他,周一山吹了个口哨:“不错啊。”
陆崇说:“走吧。”
骆文承微微睁大眼睛,就这么走?
陆崇都没有换衣服,还是家居的白衬衣,把丁叔送来的黑色西装外套一套就算完了,领带也未曾系一条,好吧,以他的身材容貌气势,就算套个麻袋也能套出尊贵非凡的味道,根本不需要特别穿着打扮。
和他相比,骆文承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了,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陆崇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在他上车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你这样,挺好看的。”
骆文承脸不由热了下,乖乖地坐在他身边,而坐在对面的周一山看看他又看看陆崇,挑了下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半小时之后,车子停在骆家别墅前,此刻已经是华灯初上,宾客盈门了,但得到消息的骆家父子依然丢下所有客人,齐齐跑到大门口来等候。
“陆先生,久仰久仰。”骆开芳笑得满脸花,哪里还有丝毫端着的痕迹,仿佛上门的是他多年未见的挚友一般,然而目光落到落后半步的骆文承身上时却是一滞,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厌恶,但随即笑着说:“阿承来了,你大哥叫了你好几次你都不肯回家,房间早给你收拾出来了,一会儿去看看满不满意。”
骆文承捏了捏手指,先看了眼陆崇,然后礼貌而不失客气地对骆开芳微笑道:“骆先生费心了。”
多的话一句不说。
骆开芳脸色微沉。
他身边的骆文昊看着骆文承今天的衣着造型却是双眸一亮,继而也沉了沉:“阿承,我们兄弟好久没一起好好说说话了,今天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说着想去揽骆文承的肩膀,就是特别哥俩好的那种揽法。
然而一只修长的大手却先他一步搭在了骆文承肩上,陆崇侧头对骆文承说:“进去吧。”
周围旁观的宾客发出低低的抽气声。
都听说骆家这位前二少假太子出狱后不知走了什么运搭上了陆九爷,好多人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们看骆文承的眼神纷纷变了,曾在金色辉煌欺负过骆文承的人骇然变色,悄悄往后躲,而更多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骆家当年登了报昭告天下地和骆文承断绝了关系,骆文承出狱后还将其狠狠赶走,结果人家转头就抱上一座金靠山,骆家父子现在是悔断肠了吧?
瞧瞧,上赶着示好人家也不稀罕了。
第31章
诸多看戏的目光凝聚在骆文承身上,然后,当他们看清这位正主都沉默了一下。
这个看起来如此贵气又俊秀的青年真的是骆文承?
剪裁得体的西装,从容有礼的神态,沉静大气的气质,与他们所知的那个骆文承是那么不同。
众人看看他,又看看躲在骆开芳身边的骆文俊。
骆文俊今天也是收拾得体体面面,但那身俏皮的白色燕尾服穿在那过于纤弱矮小的身材上,像个女扮男装的小孩子,只有娇俏和可爱,大家风范?那是什么东西?
骆文承仿佛没有察觉这些目光似的,脸上表情没有半丝变化,随着陆崇走进别墅。
骆家的别墅很大,大厅里原本的家具全部挪走,换上了长长的餐桌沙发、椅子等,各色美食美酒自任取用,鲜花之类的装饰物点缀得恰到好处,还播放着舒缓的音乐,可见是用了不少心思的。
进来后,骆开芳这位东道主就端起酒杯对陆崇说:“久违陆九爷大名,没想到竟然能亲眼看到您,真是比传说中还要风采夺人,我在这代表海宁人,向陆九爷说一声欢迎。”
众人忙把心思从骆家纠纷上移开,都应景地举起酒杯,或热切或敬畏或好奇地看着陆崇。
陆崇淡淡道:“我来海宁是做生意的,什么九爷不九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做什么不正经营生的,骆老先生太客气了。”
骆开芳笑容一滞。
有人不厚道地噗地笑出来。
这真是马屁拍在马腿上,骆开芳恐怕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不给面子,第一句话就凉凉地驳了回来。
还有骆“老”先生是什么鬼?一向不服老的骆开芳在如此场合被人公然叫“老先生”,还不能反驳……
在场的不是家大业大的富商,就是某些官员,这次接风宴,大半个海宁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凭什么骆开芳就有资格“代表”他们了?
看到骆开芳吃瘪,不少人心中开怀,忙趁此时给陆崇敬酒,问他来海宁要做什么生意。
陆崇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看中了一块地,想建个游乐园。”
“……”问话的人以为他在开玩笑,但抓住这个话题很热络地和陆崇交谈起来。
不过片刻,陆崇便被包围了起来,面对众人抛来的奉承和讨好都从容淡定得应付得很好。
有人见他油盐不进,转而盯上了骆文承,像是不认识他一样:“这位是?”
陆崇脸上的笑意真实了一分:“一个小朋友,跟在我身边学习。”
他侧首对骆文承说:“觉得无聊就去吃点东西,我们一会儿就能走。”
骆文承看了他一眼,笑了下:“好的。”
他起身去拿了一杯果汁,立即又好几个年轻人过来,这个说:“骆文承,你现在发达了,可别忘了兄弟啊。”
那个说:“以前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你别放在心上。”
另一个又问:“你现在和陆九爷住在一起?陆九爷有什么发展的意向?”
又一个说:“什么时候有空出来一起喝两杯啊。”
骆文承扫了扫,面目模糊不认识,不是以前的狐朋狗友就是在金色辉煌里欺过他的人。
全是无关紧要的人。
他敷衍了几句摆脱这些人去了外面,沿途所见的骆家仆人都对他战战兢兢的。
依稀还记得身份曝光后他们的冷漠和嘲讽。
骆文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站在花园边静静看园子里的名贵花Cao和高低错落的喷泉。
即便已经陷入困境,骆家人的生活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依旧日日生活在奢华享受之中。
骆文承目光游移着,忽然看到一个人,微微眯了下眼,竟然是他?悠闲地迈步走过去:“在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