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摇摇头,散乱白发又垂落几缕,更显落魄,
“红巾匪一路东来,士气盛得很,鲁阳也不知能有几日平静,老朽与孙儿一个体弱一个年幼,那里还经得起折腾,只想赶快出了荆州地界,求得安稳生活,老身,老身本已是半个身子入土的人,只可怜小孙子幼失父母,现在又随我吃苦,他还这般小,我这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孽啊。”
说着说着老妇人开始痛哭起来,一边儿的小孩见n_ain_ai哭了也忍不住小声抽泣。
洛青阳不忍再多问,只给了他们一些碎银子,目送着二人走了之后,方才返回翻身上马。
第70章
洛青阳自见了那祖孙二人后一路上情绪皆有些低落,一旁的张信注意到了,以为他见了人落难,悲悯神伤,遂打马上前宽慰他,
“监军大人宽心,动乱中,人流离失所再正常不过,方才那祖孙二人还算幸运,至少保全了x_ing命,更多人却是连命也丢了。”
洛青阳听了他的安慰,心情并没有好多少,恹恹回道,
“是么?那张副将你说说,为何知道闹了疫情,各州县的官府却还敢用那等劣质汤药,更为可恶的是,瘟疫这件事,朝廷竟然半点不知情。”
这句话却如惊雷般炸响在张信耳边,他只是军中副将,不管政务,所以对于朝廷是否知情瘟疫一事并不清楚,但他知道瞒报疫情是大罪,没想到真有人胆大至此,
“监军大人是说,各州县有疫情的事被人给瞒了下来?”
“不错,这些天我与太子互通书信,太子回信中却丝毫不成提及过瘟疫一事,想必是还不知其来龙去脉。”
张信还是有些不可思议,拧眉深思一番,质疑道,
“会不会是方才那老妇人随口胡诌?毕竟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天过海,了无痕迹?”
洛青阳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这次到了鲁阳,我一定要仔细查查瘟疫一事,若是各州县官员当真知情不报,我定叫天成哥严惩。”
听了他这话,一旁的张信却感慨起来,
“严惩又如何?隐匿不报的事常有发生,可谓屡禁不止。”
洛青阳不明白他为何突出此言,
“副将何有此言?”
“朝中官吏三年一大计,到时会有京官下到地方,奖优罚劣,升迁罢黜,很多官员都会为了政绩而隐匿灾荒人祸。”
“难道就不怕最后露馅儿么?”
“官官相护,欺上瞒下,早就是共识,露馅的不过是因为靠山不够硬气罢了,若是真有人敢对他们下手,杀身之祸,召之即来。”
洛青阳听他这么说,知道他必是有过类似的遭遇,遂问道,
“这话怎么讲?张副将难道曾经有此遭遇?”
“属下不曾经历,倒是将军在多年前曾因此事被人暗杀过。十年前的平凉,官吏们朋党比周,专干营生,将军上任后,他们又想拉拢将军,哪知将军生x_ing凛直,不与其同流。”
洛青阳听见他提起霍启过往之事,兴趣大盛,追问道,
“还劳烦张副将具体说说。”
“事情已过去多年,当年具体细节,属下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那时驻守平凉的监军校尉贪污军饷,用贪来的金银货物广建屋宇,纳美姬,又滥用职权将士兵掉去他家里充当苦役,在他府上打杂,一度使得平凉士兵地位卑微如贱奴。兵不思战,将不练军,平凉军战斗力极差,在对匈奴的战争屡战屡败也就不足为奇,更有胆大妄为的官吏私自斩杀死囚,将他们的头颅收集起来,上报朝廷,谎称这是大败匈奴而得的战俘,借此邀功。”
洛青阳听到这里,气得握紧了手中缰绳,
“这些人好生可恶。”
“他们可恶的嘴脸何止如此,”听故事的人义愤填膺,讲故事的人兴致也越发高起来,
“南崤战败后,将军整顿军务,发现了他们的勾当,苦苦收集三个月的证据,正要将一干人等捉拿时,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这帮官吏得知消息后,惊慌失措,不管不顾买了江湖杀手就要暗杀将军。”
虽知这帮人最终没能得逞,但听闻霍启遇险,洛青阳还是绷紧了神经,心中对霍启此前的遭遇也越发同情起来,十年前,霍启只是个未及冠的少年罢了,却已要独自面对生死,其间孤苦滋味,又有几人能够体会?
“然后如何?”
洛青阳听得专注,一双美目眨也不眨的盯着张信,张信回神过来就见不远处的洛青阳眼波微漾,目如秋水,因为紧张而微微蹙着秀美,不知为何,张信心中陡生出些怪异感觉,他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
“他们设私宴宴请将军,将军不知这是陷阱,赴了宴却被二十几个带刀刺客包围,可惜这些人不知将军能以一敌百,最后杀将出来,那些刺客竟是一个没能活下来。”
听完了结局的洛青阳松了口气,回味过来又觉得自己担了无用的心,霍启武功高强,谋划布局也非常人能敌,几个平凉旧吏又能耐他如何,自己真是……关心则乱,想到这里他没忍住笑将起来。
张信讲完了故事,却没能及时得到反馈,忍不住瞧了瞧洛青阳,见其一脸笑意,不知心下在作何思虑。
正巧此时在前方视察队伍的霍启回来,见他二人说话,驭马上前,问道,
“张副将,我交给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回将军,已经办妥,具体情况还需仔细说与将军。”
“恩,鲁阳城来了引路斥候,你前去接应一番。”
“是。”张信得了命令,策马自去了队伍前方。
霍启军务缠身,今日还未曾同洛青阳说过话,方才见面,洛青阳便是一脸笑意,霍启不知他何意,拨转马头与他并驾齐驱,问他,
“张副将同令狐监军说了什么开心的事,让监军大人眉眼含笑,不如说出来让霍某也一同乐乐。”
洛青阳脸上的笑容里来不及收,也没打算隐瞒他,
“方才张副将同我说了一些将军以往的英雄事迹。”
这回答让霍启一咽,不知洛青阳话里真假,转头过去看他神色不像是调笑于自己,索x_ing就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霍启活了近三十载,还不知自己有何英雄事迹,张副将怎么说我的,令狐监军可否说与我听一听?”
洛青阳咬了咬下唇,眼角睨着笑意,想要逗一逗霍启,
“将军管着张副将的钱粮俸禄,还能怎么说,自然是说将军英明神武,威猛过人。”
刚刚说完耳边就传来霍启闷笑声,洛青阳不解的望过去,霍启也正好回过头来看他,微微眯着一双鹰眸,瞳孔里都含着几分笑意,洛青阳极少见到霍启这般模样,一时不禁看得呆了,正在怔忪之际,霍启自马上倾身,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洛青阳鼻息之间满满都是霍启的味道,男人将嘴唇凑到他耳边,用带着点尾音的话说道,
“英明神武我自是当不起,只这威猛过人,不知张副将说的是哪方面?”
洛青阳一时片刻没能懂霍启这话里的别样意思,待他反应过来时,霍启已经端正了身体,洛青阳被逗弄得脸色通红,却又不能直接指出霍启的‘下流无耻’之处,万一人家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呢?
见洛青阳面色通红,有些咬牙切齿的小模样,霍启觉得十分可爱,伸手捏了捏少年薄红的耳垂,又在洛青阳反应过来之前收回了手,
“好了,方才是霍某失言,望令狐监军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生气了。”霍启这后面几个字咬得极低极轻,似是情人间厮磨时的用来哄人的低喃。
洛青阳摸着刚才被霍启捧过的耳垂,脸色更红了,却又被他已发动作弄得不知该怎么回应,只好抿着唇瞪他,轻斥道,
“将军好爱捉弄人,我这面红耳赤的模样,若是叫一旁的兵士见了,怕是要误会你我有了争执。”
“怎会,若是你我二人有了分歧,令狐监军请放心,霍某任由监军大人责骂,绝不会还口。”
“你……”洛青阳被咽得无话可说,霍启被他那憋屈的小模样惹得哈哈大笑,一旁的军士纷纷向他二人这处望来,洛青阳不喜旁人的注目,本想还口,也住了嘴,见霍启已经打马向前,只好一夹马腹跟着前去。
近日来天气越加温暖,洛青阳早褪去了厚厚的裘衣,这会儿只披了件带绒的玄色披风,里面着深蓝衣裳,冠带高束,在军中精壮的汉子间显得格外的显眼,他同霍启并排驭马而行,周遭人的目光却都或低调或遮掩的向他望来,霍启心里滋味难言,他知道洛青阳长得好,光芒难掩,可心底又厌烦如此多的人觊觎他的小东西。对于身边的人,本也只是不经意的一瞧,这一看后却又着实难以挪开眼,少年挺翘的鼻梁自侧面看上去精巧无比,微微仰着的下巴有种孤傲脱俗的美感,皮肤上细软的绒毛在阳光映s_h_è 下几近透明,这样的美人无需半点粉饰便能入画成仙,虚幻得叫人生出永远也摸不着抓不住的感觉。
洛青阳察觉到了霍启对自己的注视,偏转过头来望他,
“将军看我作甚?”
霍启收回自己的视线,没有正面回答洛青阳的问题,顾左右而言其他,指了指前面若隐若现的鲁阳城楼,道,
“鲁阳城到了。”
洛青阳闻言顺着前方望去,果见鲁阳城楼高耸,城门外已经立了一排迎接的官员。
霍启一行人方才下马就有迎接的兵士将马匹牵引下去,鲁阳城令刘策上前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