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否?
沈韶华小时家里很穷,爹娘带着他们兄妹二人,守着门前的三分薄田,靠种些青果蔬菜度日。
娘本是大户人家的丫环,从小陪着小姐,学了些针线,诗词。后来小姐出嫁,她陪嫁。路上认识了抬新娘桥子的爹。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第二天便辞了小姐,跟着爹走了。
娘说她也不知怎么了,只知当时如果不跟着爹走,她的心,恐怕就要碎了。
爹心疼娘,不让她夜里挑灯绣针;娘心疼爹,总想着帮补些家计。
韶华有时会想,如果不是从小耳濡目染爹娘的恩爱,他今天是否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他是否就不会爱得如此的无私无怨,如此的至死不渝。
娘虽然识字,但不多。
为了让韶华上村里的书塾,爹娘每天天不亮,便挑着青果担子,带着三岁的小妹,翻多一座山,到山的那一边,只因那里的青果价格要高些。
韶华是个懂事的孩子,也很刻苦。
十四岁那年,便中了秀才。
小山村里百年来唯一的一个秀才。
乐坏了爹娘,喜羡了村里的老老少少。
韶华却有些难过。
中了秀才,就意味着将要离开家,到县里的书院去。
他舍不得爹娘,舍不得妹妹。
然而,再怎么恋恋不舍,那一年,他终究是踏上了离家的路。
那一年,他终究是遇上了季少凡。
季少凡,江苏府尹的独生子,比沈韶华年长两岁,仪表不凡,风流不羁,深得女子家的欢心。常流连**楚馆,夜不归宿;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动;府尹大人一气之下将他撵上了半山书院。
那时,季少凡是不喜欢沈韶华的:瘦瘦弱弱地,仿佛风一吹就要倒;被人欺负也只是默默忍受;懦弱胆怯。
那时,沈韶华是讨厌季少凡的:自以为是地,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蛮横霸道。
季少凡有时会想,如果那年学院没有郊外教学;如果他不偷偷溜走;今天的他和沈韶华也许不会纠缠在一起,爱得如此痛苦。
也许,只能是也许。
事实上,他还是溜走了;他不小心掉入猎人捕兽的陷阱,沈韶华救了他;用他那双瘦弱地肩膀一步一步,将他背回了书院,
三年后。
沈韶华中了举人,季少凡靠着他爹,也得了个举人的名次。
季少凡陪着沈韶华回了家。
沈韶华陪着季少凡回了府。
一切的一切,是那样的美好;
一切的一切,原本是那样的美好。
如果那一夜,两人没有忘了锁门;如果那一夜,府尹大人没有心血来潮,想与儿子举杯畅饮;一切的一切,真的应该还是那样的美好。
辱骂,家法,捆锁。
依然扯不断两颗年少轻狂的心。
季少凡还是跑了出来。
沈韶华至今依然记得,那夜的月亮很圆,很亮,星光十分灿烂。一名俊俏不羁的男子踏着一地的星辉,敲开了他的门,深深地落入他的眼内,心上。
他紧紧拥抱着那付伟岸的身子,落下幸福的泪水。
那一夜,他跟着季少凡走了。
一走六年。
六年了,他没再见过爹娘,没再见过小妹。
他不是不想,是不敢想;他不是不愧,是无法愧。
六年了,身无分文的两人,吃尽了生活的苦楚,尝尽了人世的辛酸。
但谁都没有说悔。
是不悔么?
抑或是不敢悔?
沈韶华茫然地望着冷沉秋,他需要有个人来为他解答。
“你,悔天悔地。”冷沉秋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叹声道。
沈韶华,你悔天悔地,奈何你从不悔他。这便注定了你一生的折磨。
闻言,沈韶华闭上双眼,眼角处缓缓落下两行清泪。
易飞后来想,如果当时他们读懂了沈韶华的眼泪,那天他们绝不会回城。
当他们第二次来到这处离城镇百里外的竹屋时,差点与跌跌撞撞跑出屋外的季少凡撞个正着,只见他惨白着脸色,颤抖着双唇,直直冲向前方。
“韶华!韶华!韶华!”季少凡边跑边喊,心中充满了害怕与绝望。
他一口气奔至落河边,一句韶华瞬间哽在了喉间,季少凡脚下一跄,整个人瘫软在岸边。
河岸边,一枝碧绿的玉簪和着一束青丝静静地躺着。
“韶华!韶华!韶华!……”
凄凉的呼唤,一声紧跟一声,声声凄厉,似是要将心生生唤出!
直至声嘶力竭,生生呕出一口血,被唤的人儿依然悄无声息。
落河,落河,一落千里,哪里去寻?
季少凡静了;默了;痴了;傻了……
他直愣愣地看着落河,一张微皱地纸张从他手中滑落,随风飘落于地,纸上洒落几滴水珠。
弹指韶华,水短愁长。终是不悔!
公子在发呆?
出了浦阳镇,马车行了半日,天黑时停在一处小林子,寻了处视野较为开阔的位置过夜。
易飞就近捡了些柴枝,烧火。
秋天的夜是湿冷的。
冷墨言三蹦两跳窜近火堆,手里拿着一大串添了酱料的牛肉,一边烤一边吞口水。
易飞鄙视了下他那饿死鬼的模样。
挪步,离他远些。
翻烤着手里的鸡腿,易飞的目光不时望向马车的方向。
直到鸡腿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那人依然没有出来。
易飞起身,走向吃得啧啧作响的某人,踢了踢他的小腿肚。
惹来某人的一记白眼,“干嘛?”
“沉秋在做什么?”
解决掉最后一串牛肉,冷墨言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看了易飞一眼,想了想,眼珠子一转,两眼对着他手上的鸡腿放射出强烈的光线,没回他话。
……
易飞真想拿手上的鸡腿狠狠敲他一顿。
算了,就当做做好事,免得世上多一只饿死鬼!
易飞咬呀切齿地递过去。
“公子在发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接过鸡腿,冷墨言快速答道。
呃?
发呆?
冷墨言斜睨了他一眼,好心道:“离开浦阳后,他就一直在发呆。”
难怪一路上没再听到冷墨言的自问自答。
还以为这小子修心养性了。
本想问他知不知道原因,但看他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估计问了也是白问。
易飞坐回原位,拿树枝从火堆里扒出三个土豆。
呼了呼热气,置放于一张竹碟上。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易飞晓得冷沉秋不喜油腻,喜食素菜与清汤,也喜土豆。
之前那鸡腿本就是为了引诱冷墨言那小子的。
嘿嘿。
捧起竹碟,易飞钻上了马车。
冷沉秋斜倚在车窗下方,隐身于暗处,一动不动地,看似凝视着前方的某一处,实则整个人显得有些茫然与无助。
易飞莫名地心疼。
放下竹碟,易飞轻声上前,将那人拥入怀中。
“你!”冷沉秋猛然回神。
“沉秋。”紧紧拥住怀中人,易飞将下巴抵在冷沉秋头上,低声起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感觉怀里挣扎的身子静了下来,易飞放松了力道,微微拉开彼此的距离,温柔的望向冷沉秋。
“公子,小心!”随着冷墨言的一声惊呼,数柄长剑由外斜刺而入。
易飞抱起冷沉秋,提气腾向车顶盖,破盖而出。
冲出的刹那,冷沉秋衣袖翻飞,袖内数不清的银针如细雨般洒向下方。
底下数人不及哀嚎,瞬间毙命。
易飞带着冷沉秋,落到车驾处,手往座垫下一探,噌鸣划空,一柄薄如蝉翼的长剑出现在易飞手上,泛着青色的寒光。
“青翼剑!”有人惊呼。
呼声未落,易飞拥着冷沉秋跃向冷墨言,转瞬间将几名紫衣人击杀。
余下的紫衣人,见倾刻间便折损了三分之一的人马。心下惊悚,只将三人围在一处,不敢贸然进攻。
盅与毒不一样
僵持间,天空忽然下起粉红色的花瓣雨。
冷沉秋推开易飞拥在他腰际的手臂,变戏法般自手中拿出二粒白色药丸,递给冷墨言。
冷墨言吃了一粒,塞了一粒到易飞嘴里。
“你呢?”见冷沉秋只拿了两颗,自己没吃,易飞急了,扒拉着自己的嘴巴。无奈药丸入口即化,扒拉不到。
“放心吧!公子吃过龙啖果,百毒不侵!”
冷墨言朝他解释道。
他才松了一口气。
冷沉秋没有理会他,浓烈的香味,密集地花瓣,惹得他一阵心烦。
他厌恶地拂扫着落在头上,肩上的花瓣。
无奈,仿佛与他作对般,落花铺满地,几乎没入膝盖,却丝豪不见减弱。
终于忍无可忍,冷沉秋怒喝:“滚出来!”
易飞先是愣了一下。
也难怪,他可是第一次看到冷沉秋发怒。
然后咧开了嘴角。
原来,沉秋生气的样子这样可爱。
接着有些郁闷。
这人竟有本事使沉秋生气,他都没办到。
“呵呵,小秋秋还是这么可爱!”花雨骤停,一名女子身穿浅色及地华裙,外罩桃色轻纱,手执一柄艳丽的红伞,打着赤足。从空中翩然而下。
轻轻巧巧,飘落在冷沉秋跟前,女子灿然一笑,云如鬓花作颜。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也不外如是。
冷沉秋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没有作声。
良久,只听那女子怨叹一声,幽幽道:“我想你了。”
“落无痕,收起你那可笑的演技。”冷沉秋讽笑道。
“为什么你总是不信呢?”落花阁阁主委屈的咬着嘴唇,泪眼迷蒙。
“把噬尸盅子虫给我,也许我会信你。”
“这不是没带在身上么?”落无痕朝冷沉秋伸出玉臂,娇嗔道:“走,我带你回去拿。”
闻言,冷沉秋转身就走。
“小秋,只剩五天了。”落无痕娥眉微促,柔劝道:“噬尸毒发的样子你也见过了,莫再逞强了。”
冷沉秋头也不回。
“还不快走!”冷墨言跟着走了两步,发现易飞呆怔在原地,以为他看落无痕看傻了,恨铁不成钢地狠踹了他一脚。
“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回过神来的易飞不但不走,反而纵身至落无痕跟前,不敢置信地问道。
落无痕收回视线,朝易飞妩媚一笑:“易少主,帮我劝劝小秋哦!”
语毕,空中又下起了花瓣雨,落无痕收伞,玉足轻轻一蹬,整个人迎着花雨而上,瞬间消失在漫天的花幕中。
马车己散架,三人只能徒步前进。
“你不是吃了龙啖果吗?怎么还会中噬尸毒?”易飞一把拉住走在前头的冷沉秋,忧心如焚。
“谁说我中毒了?”冷沉秋右手一挥,易飞吃痛松开,手背处插着一枝银针。
“落无痕刚才说了,你也认了。”易飞顺手一拔,丢给冷墨言,继续拉住冷沉秋。
“蛊。”
冷沉秋又一挥,这次是三根。
“呃?”易飞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一时忘了拔针。
“我中的是噬尸盅。”
“不一样吗?”
“嗯。”
“怎么个不一样?”
“毒,没事;蛊,中了。”
“蛊,会像之前那些中毒的人一样吗?”说到这,易飞发觉自己的手心己然冒汗。
“有过之而无不及。”
冷沉秋一付无所谓的表情,易飞不由得怒上心头。
他一口气拔掉手上密密麻麻的银针,扳过冷沉秋的身子,箍住他的双臂,直视着冷沉秋,不容反驳道:“怎么解?”
冷沉秋的双臂传来一阵疼痛,不由恼怒道:“与你无关!”
谁想平时舍不得对他大过一声的易飞,竟朝他怒吼!
“快告诉我!”
“你!”
将那倔强的人深深拥入怀中,易飞声调一低,几近恳求:“告诉我。”
“……”冷沉秋沉默了。
冷墨言静静地伫立在一边,看着面前相拥的两人,忽然想到了那年爹最后一次出征前,搂着娘的样子。
让人莫名的想流泪。
“陶青书。”
陶青书
陶青书。
江湖人称“生死判”,医毒双绝,号称世上没有他救不活的人,也没有他毒不死的人。
当然,死人除外。
见过他的人屈指可数。
只因他救过的人不出十个;而他毒死的人不计其数。
世人传说他性情狠戾,手段毒辣……这个,陶青书很无辜,也很无语。
他之所以救的人少,是因为他只救别的大夫无法救治之人;
照他的话说:“别人能救的何必我来救!”
而之所以杀的人多,是因为他总找一些为非作歹的人来试毒,其中不乏江湖知名人士。陶青书称这些人为“衣冠**”。
杀了老大,总不免带些小喽罗。
久而久之,就数不清了。
然而,七年前的某一天,声名如日冲天的陶青书,却忽然消声匿迹。
而冷沉秋最后一次见到他则是在五年前。
温酒一杯,洒向地上。他说:“毕生所学己尽相授,不负故人所托。”
秋水别苑。
是飞天堡在商沂的一处小苑。
冷沉秋倚坐在后院榕树下的一处宽大的藤椅上,左手执书本,右手垂放于身侧,陷入沉思。
易飞带他们来这里己经两天了。
这两天,他常在想。
那日,怎么就向易飞说到了陶青书。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难道还嫌不够么?
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罢了……”冷沉秋拢书入怀,整个人卷缩在长椅上,自言自语道:“只要……再一天。”
只要再一天,所有的所有……
就解脱了。
当易飞披星戴月地赶回别苑时。
那人卷缩着身子,呼吸均匀。
身上盖着一条薄毯。
在他身旁,冷墨言趴坐着,守着那人熟睡的容颜,泪珠在眼眶里打着滚,哽咽道:“公子许久未曾睡得如此安稳了。”
易飞轻轻走近。
抬手轻轻拍打那人姣好的脸颊,柔声唤道:“沉秋,沉秋……”
嗯咛一声,冷沉秋皱眉,缓缓睁开双眼。
迷离的眼神望着易飞,渐渐清明。
冷沉秋搭向冷墨言搀扶的手,慢慢直起身子,垂首整了整衣袍。
易飞坐到他身边。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
“我没找到陶青书。”易飞遗憾道。
“嗯。”像是早己料到,冷沉秋显得十分平静。
“我爱你。”易飞温柔一笑。
冷沉秋愣了一下,随即淡淡地“哦”了一声。
易飞奇怪,也不奇怪。
这种爱,来得快;来得自然。
遇上了,就爱上了;
就像秋天到了,叶子就要落;
春到来了,雪就要融;
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天就要亮了……”易飞伸手将冷沉秋揽近,微微侧头倚在他的肩上,低低叹了口气,眷恋道:“沉秋,我舍不得你。”
于此同时,易飞一指点上冷沉秋的昏睡穴。
“易公子?”冷墨言惊道。
“随我来。”将冷沉秋打横抱起,易飞朝主屋行去。
五天后。
冷沉秋醒了。
易飞不见了。
冷墨言不安地说,易飞被陶青书带走了。
原来,他竟是找到了陶青书。
陶青书临走时,让墨言给他带了句话:“断肠人不在天涯。”
咫尺谷。
冷沉秋是知道的。
只是,他不想去。
说不上为什么?
去,为了易飞;
不想去,同样也是因为易飞。
总觉得,似乎总绕不出一个易飞。
最后,是墨言看不惯他纠纠结结的样子,果断地替他做了决定。
谁比较狠!
陶青书还是老样子。
穿着一袭泛白的青衣,松松垮垮。
披散着一头长及膝处的乌发。
眯着细长的眉眼,笑得莫测高深。
“人呢?”冷沉秋单刀直入。
“死了。”陶青书也答得干脆。
冷沉秋平静地看着他。
陶青书笑得愈加亲切。
“师父。”微微垂下眼睑,冷沉秋恭声唤道。
陶青书敛笑,静立。
许久。
“给我吹首曲子吧。”陶青书缓缓开口。
“是。”
没有问,因为无需问。
陶青书只爱听一首曲子。
一首,为他而作的曲子。
那首曲子,几乎没有人知晓。
这世上,仅仅四个人听过。
而会吹奏的人,如今也只有冷沉秋了。
陶青书说易飞死了,倒也没错。
金针封穴,筋脉皆停。
可让人进入假死状态。
陶青书告诉冷沉秋,这小子也真奇怪。
蛊在你身上同样也可这样医治,可他偏要先将之移转至自身。
只因陶青书说了一句:“不妨一试。”
盅随血动,脉停血止,将它控制在一处,以刀切口。
要说,这噬尸盅的确霸道。
放了这小子一半的血,依然不肯脱落。
这两天给他补了血气。准备再引看看。
冷沉秋安静地听着,眼睛望向屋内一处偌大的水槽,槽里热气腾腾,浸满各种各样珍奇稀有的药草,槽中央放置一张石床,易飞平躺于床上,面容惨白,死气沉沉。
“离启脉只有两个时辰,非取出来不可。”陶青书不复平日松散,严肃地看向冷沉秋。
金针封穴己到极限,若噬尸盅依然留在体内,人醒盅发,易飞就真的死了。
陶青书原以为自己够狠的了。
没想到冷沉秋更狠。
面不改色的放尽易飞最后一滴血。
易飞是真的死过的人了。
盅出来的那刻,他的血己经流尽。
冷沉秋以蚕丝管渡血,强行过了自身一半的血给易飞。
此方法也是开天辟地第一次。
冷沉秋想都没想,二话不说就做了。
也亏得易飞命大。
碰到冷沉秋这样的疯子,遇到陶青书这样的神子。
他活了。
在咫尺谷,休养了两个多月。
又生龙活虎了。
离开时,陶青书蹲着身子,捣弄着一簇火红似火地繁花,漫不经心的说道:“如果真的不想活,就干脆点。”
冷沉秋注视着眼前那一大片火红的花海,默不作声。
他是陶青书教出来的,几斤几两重,怎逃得过陶青书的眼。
噬尸盅,若非他心甘情愿,怎会被人轻易植下。
“傻孩子……幸福,终是可遇,不可求。”陶青书伸手摘下其中一朵,起身递给身后的冷沉秋。
单手抚上那鲜艳夺目的花朵,冷沉秋默默流泪。
经过换盅一事,冷沉秋对他似乎还是老样子,冷冰冰。
易飞反而心安。
他对冷沉秋的好,不是一种手段,不需要冷沉秋放在心上。
不过,易飞发觉冷沉秋的心思越来越重,神情越来越冷了。
尤其是在进入礼顺王府的时候,冷到了极致。
府里的人,都称他为公子。易飞才猛然想到,礼顺王爷复姓轩辕,并无兄弟姐妹。记得爹说过,冷沉秋是五年前住进王府的。
沉秋,为何会住在礼顺王府?
为何回到王府,丝毫不见欢喜?
沉秋的家人呢?
越想,易飞的心越乱。
想问,脑中不由得想起昨天冷沉秋那几欲杀人的目光,不觉咽了咽口水,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