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记 作者:羯墨_【完结】(38)

2019-05-08  作者|标签:羯墨_

  许钟眨了眨眼睛,显然还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就听李阐接着说:“医生要是再多问几句呢?怎么生的?喝的什么n_ai?他妈妈去哪了?他叫什么名字?你又是孩子什么人?”

  “要是再给他做个检查呢?万一……”李阐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眼看前方的车流有了松动的迹象,边起步边对许钟说:“你把他从被子里放出来吧,我看也有可能纯粹是热的。”

  等许钟想起来电话那头的周北林,已经被挂断了,他把手机扔在前档风玻璃下面,愁的脸都皱在了一起,但还是听李阐的将孩子小心翼翼从被子里抱出来,“我就是怕他发烧,这么小的孩子我真的没招了……咦?”

  正说着,包裹卷里掉出来一截细细的小树枝,只有拇指长,还带了片嫩绿新叶,他举到眼前看了看,疑惑道:“这是什么?”

  李阐已经把车开出了停车场,分神看了看他,一时没明白许钟在干嘛,还是按照他自己的思路往下说:“你有没有想过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刚出现的时候就是待在浴缸里的,带他回去洗个澡……”

  他说到这里,却不见许钟回应,趁等红灯的时候又扭头仔细看了一眼,只见许钟手里捏着那根树枝,一脸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出声问他:“你举着片槐树叶子干什么?”

  槐树!李阐一语惊醒梦中人,许钟脸色陡然一变,转头对李阐说,“不去医院了,回岳庙。”

  李阐端详着他的神情,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了,还是打了转向灯拐上了另一条路。许钟给周北林发了条消息之后,便保持着一辆沉思盯着窗外看,直到怀里孩子突然醒了过来,一声哭腔震的两人都抖了三抖,穿在连体服里的小粗腿猛的乱蹬起来,脚脚踹在许钟肚子上。

  等周北林拎着东西赶到单位门口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许钟和李阐双双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的老长。孩子被抱在李阐怀里,仰脸看着空中乱飞的小虫,站这么远都能听见那孩子笑的咯咯咯的。

  周北林有点愤怒,莫名的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他本来想放下东西就走,但许钟回头看见了他,沉着脸走过来,竟让周北林有了种陌生感。

  他恍惚之间觉得,许钟像是在生气。

  在他的记忆里,许钟似乎几乎没有过动怒的时候。他自小就和许钟在一起,时间太久,甚至久到早已忘了两人是如何认识的。许钟从道观搬下来之后就和他家是邻居,那时候他整个人神神叨叨的,没少被人欺负,基本也打不过任何人,除了跑就是跑。长大以后又凭一己之力整出各种幺蛾子,有些在周北林看来都甚至是沉重的打击,但是从来没见他太放在心上过。

  有时候周北林怀疑他是不是被道士洗脑了,对这人间的万事都不挂在心上,随时可以抽身而去。这样活的虽然可以称之为洒脱,却也少了些烟火气,让周北林总有些不是滋味。但今天看见的许钟突然就变了,这样周北林心底的八卦火苗蹭的一下就蹿了起来,他敏感的感觉到,许钟这气来之不易,说不定就是被李阐气出来的。

  但看到随即转过身来的李阐,周北林又觉得自己想错了,李阐脸上散发着一种由内而外发自内心的笑意,明显心情挺好。

  许钟走到他面前,沉声问了一句:“东西都带来了?”周北林谨慎的点了点头,将袋口撑开给他看。许钟脸色缓和了点,拍了拍他的肩,说:“你去冲点n_ai,我一会就回来。”

  周北林应了一声,又感觉不太对,小声问了一句:“那你干嘛去?”

  许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打架。

第七卷

  春树

  7)

  在许钟咬牙切齿的说出打架两个字后,周北林一个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

  许钟被他这一笑搞的有点恼火,之前好不容易囤积起来的怒火似乎像是被针戳破了口袋,马上就泄了大半。

  他长这么大,连跟人打架都没赢过几场,更不要说跟妖精打架。但这样不堪一击的想法只在他心里停留了几秒,立刻许钟脸上又重新换了那副恶狠狠的表情,但在周北林看来,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周北林眼睁睁看着许钟的脸色换了几轮,只觉得这个人太好玩了,且不论他说的打架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这一幕就已经值回票价,顿时因为又被许钟喊出来的那点不耐烦也烟消云散,还不停的撺掇他。

  “你去哪打架?我陪你去呗?咱俩就这么空手去?”

  许钟生硬的掰开周北林搭在他肩膀的手,朝外躲了躲,也不看他,说:“你帮不上忙。”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又说,“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你在值班室等我就行。”

  周北林这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问他:“搞了半天你……老王他怎么惹你了?”

  许钟被他胡乱打岔彻底气笑了,手底下推了周北林一把,说:“不是老王……你想什么呢?我……”周北林打断他说:“不是老王?这院子里没人了啊?”说话间李阐抱着孩子也走了过来,周北林朝他笑了笑,伸手也去摸孩子的脸,那孩子醒了,安安静静躺在李阐怀里,黑溜溜的眼睛到处看,周北林手一伸过来他就想抓,在空中挥着两只小拳头,一时间周北林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专心致志的逗小孩去了。

  许钟干巴巴的说:“反正给他弄点n_ai,我们刚才让他喝了些水……我就去后院说几句话,你们不要过来。”

  李阐转过脸来看着他,真情实意的说:“你快一点,我又饿了。”

  许钟在朝后院走的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怕碰见老王,解释这种事情太费口舌,他实在懒得面对,反正那俩人在值班室里对付一个老王应该绰绰有余,管他们给这孩子编出什么身世呢,他现在最重要的先搞定槐树精。

  那根槐树枝不会长了脚自己跑进孩子襁褓里,他刚才也是昏了头,那孩子也不是人,哪来那么多头疼脑热的病,这一切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槐树精在搞鬼,正好许钟也有一肚子问题要问他。

  后院静悄悄的,夜幕下巨大的槐树只有一个黑色的轮廓,树上刚生新芽,随风飘来Cao木特有的清香气息。许钟走到这里才觉得无从下手,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上次槐树精是怎么冒出来的,仍觉得不得要领,绕着树走了一圈,四周依然并无什么变化,遂又迈进石栏里面,伸手抚摸上树身,缓缓闭上了眼睛。

  半分钟后他睁开眼,周围并没有任何不同。许钟气结,一掌拍了上去。然而就如蚍蜉撼树,槐树纹丝不动,他倒是拍的掌心通红,这才想起来墙上的24小时监控。

  许钟是在这个事情上吃过亏的人,上次烧纸就搞的他通报批评,那半年他们单位的人都以这个事情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话讲。思及此,许钟不得不从栏杆里翻出来,暂时偃旗息鼓含恨而去。

  他心里惦记着李阐喊的那声饿,顺带琢磨着一会吃点什么宵夜,一脚迈过后院的角门,槐树精跑的了道士跑不了观,总有被他抓住的一天。许钟想到这里还有些得意,没防备迎头一个人影撞了上来。

  许钟慌忙侧身一让差点崴了脚脖子,堪堪扶住角门旁的小狮子才没摔倒,反观那人跌跌撞撞的一门心思就朝门里跑,任凭许钟在身后喊了几声,和没听见一样。许钟扶着狮子缓缓起身,才意识到周围的变化。

  周围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许钟环顾一圈,和之前他见过的环境又有了些不同,槐树对面盖了间小小的偏殿,门口放着大香炉,香烟袅袅。刚才跑进来的人跪在槐树下闭目念念有神,而穿着绿袍子的槐树精正坐在一根树杈上,一边晃腿一边听底下的人唠叨。

  许钟朝树下又走了几步,那树看上去比现在要细上许多,但比第一次见的那根细苗已经长大不少。地上跪着的人穿着一件白色襴衫,看样子像是个书生。再看槐树精,这次不但没哭,嘴角反而还带了一丝笑意。

  见许钟仰头看着他,那槐树精也低头看下来,两人对视良久,谁都没有动,而槐树精嘴角笑意更甚,见许钟还是不明所以的盯着他,他大笑出声,手在空中挥了一下。

  许钟意识到自己耳朵里听见的那说话声就来自槐树下跪着的那个人,那书生捻土为香,一脸虔诚地跪在树下,说了一遍,磕了个头,又说一遍。

第七卷

  春树

  8)

  “余张生已是而立之年……姨母家有一女,名曰小女,可娶而恨力不足……又去舅母家见一女,名曰小凤,乖巧可人,亦可娶之。余本想效仿娥皇女英之故事,把两位佳人皆娶入家中,奈何家境贫寒,科举不顺,此愿当然难遂,余听闻槐公乃是仙界月老,特来祝祷,望槐公念在余一片相思之苦,成全与小女小凤之姻缘……”

  许钟听的有些懵,特意踱过去看了看那书生的脸,但见他双目紧闭一脸虔诚的模样,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再转身去看树杈上坐着的槐树精,槐树精耸耸肩膀,冲天翻了个白眼。

  许钟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刚要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笑闹声,转头去看时,只见地上刚才跪着正拼命磕头的书生已经不见了,倒是从角门闪进来两位戴着帷帽的少女。

  帷帽上的白纱只能遮住面部,却遮不住两位少女一身明艳的装扮,一人鹅黄,一人粉紫,步态轻盈的从角门跑过来,双双跪倒在槐树前。

  许钟回头又看了一眼,槐树精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表情,点了点下巴示意他往下看。

  两人默默祝祷了一会,那鹅黄衫子的少女突然笑出声,手下推了身边的女伴一把,“阿姐,刚才那个卢秀才真的像根木头,你看他刚才那个傻样子!”

  被唤作阿姐的少女将帷帽的白纱掀起来,露出张端庄姣好的脸庞,只见一丝红晕悄悄的爬了上来,她闭目正色道:“别乱嚼舌头,卢秀才他日是要中状元的人,哪里傻了。”谁料到说着自己也轻笑出了声。与身边的少女笑成一团。两人闹了片刻,她又正色跪好,从头上发髻中拔下了一支金钗,扔进了面前的Cao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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