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杀人
武林大会持续三日,按照往年武林大会的会议流程一般是这样的:第一日由武林盟主召集,第二日武林英雄豪杰共商大事,第三日,解决问题与总结大会。
按懒师傅来说就是,还好,无聊,很无聊。
第一日武林盟主召集,说白了就是盟主大摆流水宴,大家吃吃喝喝的说说八卦侃侃闲事,在这里能够听上不少可乐不可乐的江湖事,富有趣味性,所以还好。
第二日由武林各路英雄豪杰共商大事,但这时候大家都是代表了自己的门派,为了本门的威望,装也要装的严肃正经绝不给自家门派丢脸——据闻曾经有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的人在第一日流水宴的时候伪装成别派弟子,第二日却被抓了出来丢脸丢到了极致,这也算丘道人参加过两次武林大会以来最精彩的一幕了。总的来说就是这天八卦有,但趣味性不足,偶尔才能听见几个爆点,于是很无聊。
第三日,尽量解决未能解决的问题兼总结大会,听后头四个字就知道除了很无聊没有别的词儿可以形容。
武当是大派,也需要发表自己的意见,但大多数时候,少林与武当的意见算是高度一致,所以……大家懂的。
无聊透顶啊,反正这些年来武林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连盟主都没有换过,若是到了需要还武林盟主的年份,石掌门会带着武当一群人亲自前来而不是以抽王八的方式把丘道人给派了来。
早上出发前,懒师傅还说:“徒儿无须担心,过往为师曾经参与过两次武林大会,听听闲事就打发了,也算是能增广见闻了,你还未涉江湖事,只需用耳朵听,勤思考便是了。”
虽然很无聊,但懒师傅也没让他太不当回事,可真别说,他还真听明白了懒师傅的意思,虽然可以不重视,但还是个事儿啊。
不然武当也不会年年派人来参加了。
小道士虽然看着呆头呆脑的,但有的事情可真是心门儿清,灵得很,他再三给师傅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惹什么麻烦事后,懒师傅放了心。
——这种保证,是不是似曾相识呢?若果半月师兄在,大抵会吼一句:师伯!这话不靠谱!
懒师傅还是对这个徒儿比较放心的,这几年小万戴的武功略有精进,已可傲视武当同辈,太骄傲的话咱就不说了,但懒师傅倒有自家小徒弟遇事是足够自保的自信,更何况这家伙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
懒师傅的确是算好了平常情况,却是算不出传说中的主角定律的。
就是没事也能让他惹出点事儿来就对了。
当然咱们这么说还是不公平,武林大会上的事儿不是小孩儿惹出来的,只是这么巧让他碰上了。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这么说吧,这第一日第二日倒还真是如懒师傅所总结一般,一天比一天无聊。
这两日小道士吃得香睡得好,倒像是把那天看到疑似“杀人凶手”的事情给抛诸脑后,那人也没有再出现。
但到了第三日,大家正准备散会的时候,“凶手”出现了。
拔出剑,公然指着一蜀门中人。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用一招,便抹了那人脖子。
剑花挽起了黑色的血花,散落的四处都是。
有被血喷溅上的人哇哇大叫,有的人甚至当下昏了过去,面色带着紫气,嘴唇发青,显然是中了毒。
在场还清醒的人面色当下就变得很难看。
有人这么想的:此人武功甚高?为何从前没见过?
有更多的人是这么想的:少侠,你杀了就杀了,误伤算什么?
你就不能直接朝着心肝脾随便刺一剑别抹脖子么?那好歹不会牵连无辜。
西门吹雪本还想把剑上的血液垂落,不想已经有人中毒,他若再这么来一下,自然会被当成挑衅。
事实上,他在武林大会公然杀人,已然被当做是挑衅。
其实西门吹雪那一剑目标很明确,这个人该杀,他不用解释,也懒得解释。
能让他拔剑的都是该杀或者他觉得值得拔剑的人。
但他却没有想过这人体内还有毒血,会让碰上的人都中毒。
所幸没有人因为毒血死亡。
他出生医药大家,本想为昏迷过去的人把把脉,但一众受害者哪里愿意再被他“捅一剑”,当下就有好几个冲动的就拔刀拔剑拔武器朝着他冲去。
西门吹雪不愿与他们纠缠,看着他们也无意(?)让他救治,便提起气便想走。
可这可是武林大会上,你公然在武林盟主面前杀人是下了他与组织者的面子,他又怎么会杀人者如此简单的跑掉。
重点是你要干掉一个人,也好歹说说原因吧,一声不吭拔出剑,迅雷不及掩耳就把那人干掉了。理由不说,还想跑?在场的可都是有那么几分本事,先别说在场的人了,蜀门人能放过你么?
话说此时剑神武功虽然还没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但可以说的是,现下在场的人里,若是与其单挑,那么是其对手的人不足十人。
可问题就是,西门吹雪现在是反派,反派等于邪恶,对待邪恶之人,现下群起而攻之也算是正义的抗争了,莫说要是能把西门吹雪拿下,等于是给自家门派立了威等潜在利益。
一群人仗着人多势众,可不就绊着西门剑神的步子了吗?
饶是西门吹雪的武功再犀利,刀光剑影之下,总不能全身而退,更别说除了刀光剑影,还有唐门的机关与暗器,蜀门的毒。
小道士在西门吹雪出现的时候已经惊呆了,丘道人看此情况当下就想把人拉到后头去。
后来无须他拉扯,想要制住西门吹雪的一干人等已经将他们师徒二人挤到了后头。
懒师傅本来就懒,看着这么多人上前准备捉拿西门吹雪,美其名曰把机会留给后辈与少林派来的悲空大师一退再退。
现场陷入了一片混战,在丘道人眼里,误伤恐怕不计其数。
但线也知道,无论大伙儿能不能把人捉拿得了,这笔账一定算在了青年的头上。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么多人一起围殴。
不多时,西门吹雪的似雪白衣已经被鲜血染了好几道。
小道士的注意力场内的情况,一向弯弯的眉毛高高蹙起,似乎遇到了什么大难题。
甚至在蜀门人暗中下毒的那一刹那,小万戴的身体动了动,似乎想要冲上前头,但他被懒师傅给扯着,所以只好乖乖的留在了原地。
有人比他更快,丘道人一弹指,那沾着毒药的暗器偏了几分,没有直中西门吹雪的死穴,但也因为剑神的注意在前头而不是在背后,那枚暗器直直的插入了青年的后剑。
西门吹雪一个踉跄,又让人刺中了几剑。
这时候的西门吹雪显然没有以后那般超脱,也还没有成名,打不赢当然就得跑,怪只怪他学艺未精。
既然他的目标达成,也不必与这群人多纠缠。
跟四年前一样,小道士只懂得跟着剑神大人跑。
与当年不同的是,小道士的轻功进步了不少,剑神大人这回受了重伤。
西门吹雪要跑路,最后祭出了一招,杀气凛然,逼得无数人往后退。
懒师傅抓着小道士的手就是被这时候给冲散的,小道士双脚一蹬,腾空而起,他先前没有参与围殴,这时候精气神没有一样不足的,所以当许多虾兵蟹将试图追上已经身上染血了的青年,但到了最后也只有小道士追得上。
悲空大师双手合十,朝着丘道人说道:“阿弥陀佛,丘道长,令徒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丘道人抱拳:“多谢大师赞美,不过大师下次不必拐弯抹角赞美我教得好,直接夸贫道就是了。”
悲空大师:“……”
这么说来,好像也没有错,可是就是哪里不对……
——其实这事儿特简单,有本事加厚脸皮就等于耍流氓。
西门吹雪一口气跑了大半个时辰,专挑着最崎岖的路跑,总算是把大部分的小尾巴都甩掉了,就剩下一个穿着道袍的小道士。
西门剑神一开始以为小家伙是来擒他回去,只是这个人明明可以追上他,却愣是在他后头不紧不慢的跟着。
不多不少,正好五丈远。
他方才与人打斗了好一阵子,又奔了一路,真气也耗得差不多了。
大家可别忘了西门大人背后还插着一枚有毒的暗器,又运气施展轻功,这时候有些撑不下去了。
前方有一座看起来已经废弃的破庙,他脚步不稳的下了地,举步维艰的朝着破庙进发。
与他所料的一般,小道士也落了地,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他记忆力不错,尽管身上的毒有些迷惑了他的神智,但他还是认出了这是四年前的那个小孩儿。
四年前他第一次杀人,今天第二次,小家伙都在场。
西门吹雪咬咬牙,推门进庙,然后连站稳都没站稳就一屁股的摔在了脏乱的地上。
身上中的毒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些,他身上虽然有药,但自己却没法拿出来。
在西门吹雪最后昏迷过去之前,隐约看见了小道士破庙的门给顺手关上了。
☆、解毒
小道士消失在老道士的视线里后一个时辰,丘道人的脸上焦急神色始现,眉毛胡子都差点皱在一块儿了,却始终没有动静。
这是去还是不去?
悲空大师:“善哉善哉,道长你真不打算去追你徒儿了么?”
丘道人:“无量天尊,过几日总归会回来的。”
悲空大师:“……”
所以你是焦急给谁看的?
“真不去?”悲空大师又问了一句。
“难不成还能被那个青年拐走了不成?”丘道人很豁达。
“善哉,人生八苦,其中一苦便是爱别离啊,愿施主放开怀抱,早日看开,阿弥陀佛。”
丘道人一听不对,顿时怒了:“死秃驴,敢咒贫道!看剑!”
一直嬉闹的众人只见两个影子忽而拔地而起,低空中乒乒乓乓的击打声好不干脆。
再一看,原本站在不远处的悲空大师与丘道长不见了。
哎呀呀,这是干架了?
少林和武当意见不合,当众斗殴?
等等?方才两派不是还挺好,共同进退糖黏豆儿么?
于是大家带着一分围观七分兴奋带着最后两分准备劝架的心理开始朝着空中瞅去。
为什么说是一分围观呢?因为两人速度太快以至于众人看着晕乎,直到他们分别站上了一棵大树的两头,兵器的激情碰撞声停了下来,大部分人才总算真切的看清楚了两人。
至于两人为什么打起来,在场的大部分人还是十分好奇的——
“大家不必担忧,贫道与大师太久未见,趁此机会切磋切磋,正是兴之所至。”
“阿弥陀佛,若是惊扰了诸位,老衲在此向诸位赔不是。”
尽管两人刚才打得火热,可是这武当和少林的面子还是要的。
他们切磋切磋,更能体现武当与少林的精神面貌。
两派皆是大派,说的话尚算有公信力。
别看他们围殴的时候没出手,他们只是不屑出手,把机会留给年轻人。
反正把“干架”改成“切磋”这种伎俩他们不是第一次使用,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使用,重点是好使儿,理由还特别正当。
以后再干架,不,再切磋旁人也只当他们好聚好散呢,绝不深究。
——必须点赞。
“道长明知出家人不打诳语,又何必恼羞成怒。”
“不过是生离,又非死别,贫道早有觉悟。”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什么苦早就看透了,人生在世哪有事事如意,天下还无不散之筵席呢,还不若好好珍惜余下的时光,把自己所学所会的都传授给这个面懵心清的小徒儿,让他好多几分保障。
——江湖险恶啊险恶。
再说自家小徒儿现下不是还没离开吗,死秃驴替他干着什么急不是?
四野无人处,两位老友才说起了些知心话。
悲空大师见丘道人看得开,自然也不再说些什么。
早些知道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倒是能越发珍惜。
如此甚美。
另一头,小万戴有些着急。
一屁股栽在地上然后前额着地的西门剑神彻底昏迷不醒。
话说碰上旁人浴血奋战而后虚脱这事儿小道士还是头一回,过往他哪儿瞅见过如此腥风血雨的江湖恩怨。
西门剑神身上的血还在汩汩的流出,可流出的早就不是殷红殷红的鲜血,而是黑漆漆的血液,把先前的血染衣裳又给染了一种震慑心神的颜色。
小道士上前给西门剑神点了保命的穴位,然后伸手给他把脉。
他把脉的功夫还不到家,但饶是如此,他也能探出青年的状况不大好。
他又杀了人。
他见过这人杀人,但他杀的人也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这次杀人,会不会因为这人也做了些不好的事情?
小道士一边思考,一边做着救人的举动。
总归是救人要紧。
小道士用剑气把西门吹雪身上的衣服给破开了,只听“铮”的一声物撞击地面的声音,小道士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这人已经有些等不得了,所以他也没有在意。
这人身上有好几道新弄的狰狞的口子,血他刚刚帮他止住了,这会儿只隐隐见墨色血液在伤口内窜涌,并没有再渗出。
但除却这些口子之外,这人的肤色如雪,身上并无其他的瑕疵,就是小道士身上都有好几道还未褪去的疤痕,这人却没有。
对了,还有后肩上那还插着蜀门暗器的地方,小道士仔细观察了一下,随手拿起了自己的剑,迅速的将青年身上的伤口又割开了一些,他尽量让自己不要手抖,不要害怕。
屏气凝神,不过两道延长口子。
他身上现在可多这样的口子了!!!
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会使用这种有倒刺的毒暗器?
不过就算方才没有深仇大恨,在此人挥剑带出一串墨色血花的时候,这血海深仇也铸成了。
众目睽睽之下。
又是一剑封喉。
小道士把拿出来的暗器扔在一旁,又迅速给这人点了几处穴道,这才瘫软在了地上。
他迅速运功调息,努力平复好了自己的心跳,这才缓了过来。
胡思乱想总算是分散了他紧张不已的心情。
总觉得遇上他就没好事。
第一次遇到了人贩子,好吧,这事儿不能算在他的身上,但这回儿……
嗯,还是他自己多事。
算了算了,第一回他杀了那人算是救了自己,这回他救了他,也算是扯平了吧?
回头老死不相往来就是了。
——要是有这么简单,道袍最后还会被刷爆了吗?
小道士虽然帮着西门吹雪把身上的伤口的止了血,也帮他把身上的暗器给取了出来。
但当他的手再次搭上他的脉门,当下又被吓着了。
小万戴暗道不好,这毒凶猛,方才这人来了一路不断运气强撑,那毒顺着体内的气流向他的奇经八脉,若是再不解毒,就是把地上的暗器再插回去,也不会再给他造成什么伤害。
反正人都死透了,还会造成什么影响?
算了算了,先解毒再说。
西门吹雪没有想过自己会碰上这般九死一生的局面。
他练剑短短几年已有所成,本身也有医药底子,可谓是能杀人能医己。
只是他鲜少出门,这还是他第二次杀人。
那人私底下用药害了不少人,只是还没被揭发出来,正好供他拿来练手。
果然当众杀人还是太嚣张了一些。
不过也是他学艺未精,还是得回去修习几年才对。
还不容易睁开了眼睛,西门吹雪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酸痛,但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毒已解,气血运行顺畅,就是身上的伤口还在火辣辣的疼,这对于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在他面前一堆已经熄灭的柴火灰烬,余热尚有,但烟雾早散。
他眼珠子转了转,正好看见了一对亮晶晶的圆眼睛。
西门吹雪一怔,总觉得心跳有点加速。
“你醒了?”脆生生的声音却不平不淡,只是陈述事实。
西门吹雪无声的看着面前的人良久,这才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小道士如获大赦的把身旁的小木剑抱起,准备走人。
若非独留他一人在此他不放心,他早就走了。
刚刚应该看着他的眼珠子动了动就得醒。
“你救了我。”也是陈述句。
看着小道士这么着急想走,西门吹雪就有一种想要把人留下来的冲动。
这人救了他,难道不需要他的道谢吗?
西门吹雪一向不喜欢欠了他人,小道士要这么走了,这情他还不了。
这还是第一次小道士听见西门吹雪的声音,清冷的如同他没被鲜血染红染黑的雪衣。
好吧,若不是他没开口,他还以为他不会开口说话。这误会总算解开了。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就对了。
“举手之劳,不必挂心,既然你没事,自个儿好好歇着吧,后会有期。”不,后会无期才是。
看着小道士走到了门边的西门吹雪:“……”
他不要他还情,他却从此把他挂在了心上。
所谓救命之恩,不还如何了得。
“多谢。”
“不必客气。”
小道士想了想,伸手把身上的外衣解了下来,揉成一团,准确无误的扔在了西门吹雪的脚边。
“你衣服被我弄破了,我身上也没带衣服,这件你先暂用,不用还了。”
这倒不是事实,他的衣服本来就不能穿了。
西门吹雪默默的点点头,然后看着小道士一溜烟儿的跑了。
他有这么可怕吗?
西门吹雪拿起脚边的道袍抖开。
有点小。
还有点脏。
然后他毫不嫌弃的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对了,他的药呢?
若是小道士给他解了毒,应该是用了他身上的那瓶药才对,武当派应当没药解他身上的毒才是。
西门吹雪尝试着动了动身,眼睛总算看见了他那已经破成一缕一缕的血衣。
以及滚在不远处的银色小瓶。
他的药不敢说天下第一,但药效却是能解百毒。
武当果然是大家风范,碰上这么好的药一般人早就贪了。
不过也有可能这小道士见识少,不知药好?
等等。
他的药瓶还没开过。
西门吹雪拧开小瓶子倒出了里面的药,随手放了一颗进嘴巴里。
那小道士是怎么给他解的毒?
还是说武当有什么药他不知道的?
☆、秘密
相比起上次小道士走丢了两日,这次只是隔了一个晚上就回来了算是进步了不少。
小万戴这些天一直跟着丘道人后头代表的自然武当派,虽然道袍不见了,但看门人也还是极有眼色的,见他回来,便让人带着去了饭厅。
几桌子人正在用早饭。
小道士背着小木剑负手走到了懒师傅面前,站定,抱拳道:“师傅,徒儿回来了。”
“看来是没有追着人吧?”丘道人抬眼一看,轻描淡写的一句。
小万戴自然是懂得配合的,小脑袋一垂,开始装忧郁,不,装颓然。
“徒儿追了快一个时辰,所有人都不见了……”
“看你下回儿还敢乱走不,这回儿还能找着路回来,下回呢?到南疆了也未必找着路回来。”
小万戴的小脑袋点了点,直道:“师傅教训的事。”
丘道人刚刚说了那话,脸色忽然一讪,有点赧然的回头看着在场坐着的好些人,坐在他一旁的悲空大师嘴角诡异的抽了抽。
“让诸位看笑话了,咱家小徒儿从打小方向感不好,上回他偷偷下山,过了两天才摸回了武当山,可不是把咱们都急坏了吗?”
把自家小徒弟抹黑成一路痴什么的,总比自家小徒儿救了武林公敌要来的合适。
丘道人哪里不知道自家小徒儿那点心思,几年前他眼见了那人杀人,茶饭不思的一段时日,回头武当派却是把被杀那人的底细打探了出来,小孩儿后来也知晓被杀那人不仅是人贩子,还卖了不少会让人上瘾了药给他人毁了好些个家庭,也就是说若非那人先下的手,这货说不得也得被抓去砍头。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人的确无恶不作,衙门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这起杀人案子虽然在衙门备着案,却再无人去查。
虽然那人杀了人,总归也是救了人,小道士尽管觉得有些惊吓,倒也自此产生了不少思考。
正如这回,那人二话不说杀了人,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后面的孰是孰非又有谁能说得清。
“师傅!”小道士的脸色“刷”一下红了,半是恼羞成怒的喊道。
“你还小,长大了些总是会好的。”懒师傅颇为敷衍的挥了挥手安抚道。
外人哪懂他们两师徒的小九九,在场的都是武林的长辈,也只当丘道人在装腔作势教训徒儿呢,毕竟人是去了快一日一夜,虽然看着没受伤,但还是教人担心啊。
不过话说回来,不知这丘道人的小徒儿武功几何,他们这么些人都追不上那受了重伤的青年。可昨日他们见了这小孩儿的轻功倒是得到了丘道人的几分真传。
如此一来,那青年果真不可小觑,假以时日,绝非池中物。
在场的人都存着这样几分心思,虽略有不同,却是大同小异。
丘道人把自个儿徒儿护好了,也不管在场人的神色变了几变。
他正好将一馒头吃完,又伸手拿了一个馒头塞到自家小徒弟的怀里,随后起身。
“既然贫道徒儿平安归来,这次武林大会也圆满结束了,贫道还得赶回去给掌门师兄复命,在此便先行告辞了。”
“丘道人留步,何不在寒舍再住几日?”主人家见他要走,连忙站起来。
武林盟主见状也道:“何况歹人还未找着,若是那人寻着了,还需道人主持公道。”
丘道人还没离开就被人拦下了是正常,不过懒师傅是何许人,这“懒”字自然也包括了懒得管这些烦心事,随口找了一冠冕堂皇的理由:“实不相瞒,鄙派内有事儿尚需要贫道处理,贫道是算好了日子出的门,若非徒儿迷了方向,我们昨日已经离开,这会儿还得赶路呢。”
没看他家小徒儿清早回来早饭也没吃他也只塞了一个馒头给他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是武林盟主也不好再留下他。
丘道人忽而一笑,却直让悲空大师生生的打了个寒颤,心中默念“阿弥陀佛”,不过……也来不及了。
只见丘道人极为潇洒的挥了挥手:“贫道与悲空大师分属老友,虽然贫道与徒儿得先行离开,但大师还在,大师的决定便是贫道的决定,没差。”
他说得洒脱,可坑惨了悲空大师。
老道士可不是还记着他昨日说了实话的仇么,要不然也不回临走前摆他一道。
阿弥陀佛,这是老友还是损友?
出家人……出家人六根清净,不悲不喜,不怒不燥。
阿弥陀佛,还是多吃些苦瓜吧,虽带苦味,却能清热降火。
德高望重什么的,就是想吃啥素菜就能点啥素菜。
——嗯,大师已经没追求了。
丘道人说要赶路,的确是真的要赶路。
他就怕被人赶上,又让他回去主持那劳什子公道——也不是没有过。
除了早上他塞给小道士的馒头,两人又在路上买了些馒头带在路上吃。
在走了一日一夜,丘道人确定没人赶得上来后,这才停下来了。
此刻他们身处荒郊野外,丘道人拿剑把馒头切成片儿串起,在火上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