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样貌脱凡的开阳只是稍稍皱眉,片刻之后也如同没看见一般,转而对耀司低声道:“我告诉你不要再吃这样甜腻的东西,一会胸闷莫又乱发脾气。”
……
这和谐场面在箫且意看来,不知怎么,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就像种了大半年,天天浇水施肥的杨梅树它忽然变成了桃子树似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对了。
恨铁不成钢?……嗯,就是这个。
耀司高傲抬起的下颚曲线,嘴角那抹清冷嘲讽的笑,勾得他箫且意心里痒痒。
痒得一阵阵蹙紧,微微发痛的那种。
箫且意不明白了。
他茫然地坐在原地,一动未动。
直到为兄弟奋起拔刀的红衣大汉暴喝一声冲丹蛇神坛那边扑过去,还没来及碰到耀司的头发梢,就被苍狼丢下山——白眉山后山没有阶梯,这一丢下去,直直坠落山底,若无绝佳轻功必死无疑。
耳边乱糟糟地响起其他凑热闹的人为那两人声讨的声音。
箫且意站了起来。
众人终于安静了。
箫筱眉将杯子摔倒地上,也站了起来,直直地瞪着箫且意。
箫且意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包括耀司。
那个黑衣男人始终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慵懒地单手撑着下颚,大方地看着他。
……
“来道白眉山,既是白眉道人之客。还请各位侠士管好自己的嘴,切勿再论他人是非。”
箫且意背上原本放在破烂木桌上的龙纹剑鞘,面无表情地淡淡放下这句话,语罢,转身便走出茶庄。
再也没有回头看茶庄内一眼。
留下满堂静寂,面面相觑的江湖众人。
良久,终于有一声嗤笑打破了这死水一般的静。
“臭鸭子摆臭架子。”耀司乘着开阳不注意,将第二块水晶桂花糕飞快地塞进嘴里,深邃的黑色双眸中,隐约带着一丝不引人注意的笑意。
第八章
白眉道教现任关门大弟子白意及冠礼搞得很隆重,这从这几日,云雾环绕犹如仙境的白眉山上来来往往到处是人,一时间热闹十分,倒是打破了平日里白眉道教置身事外的形象。江湖里只要是叫得出名字的各大小门派纷纷派出的与白意地位平起平坐地位的弟子前来祝贺——白眉道长更是亲自下帖请来了现任武林盟主,虽然这种行为不免遭一些别有居心的人猜测,但是事实上,白眉道长却确实是长足了面子。
白意虽年纪轻轻,却得白眉道长亲传。传闻,他已经成功将白眉道教奇门遁甲之术精通,开始初步进入学习御剑飞行之术。
“御剑飞行,快意江湖”是每一个江湖儿女们共同向往的奇术,在第一任白眉道长在几十年前的武林大会第一次以御剑术出现在众人面前之前,“御剑飞行”不过是人们口口相传,可遇不可求的传说仙术。
身着一身首席大弟子青色罗衣的白意倒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俊秀儒雅的面孔还带着一丝丝少年的稚气。从及冠礼仪式开始,一板一眼沉默不语地按照预先约定好的步骤一丝不苟地做着,眼从一开始,就没有扫过下面坐了满堂英雄豪杰的会客厅哪怕一眼。
“这少年人胆色不错,将来必有大成。”
清清冷冷的低声从角落中传来,不响亮,音量控制得刚刚好让周围人听见。
耀司一行人因并非什么名门正派,只被刻意安排到前排的角落里,白眉道人似乎是为这个排位费劲了心思——你说我看不上你们魔教,那是十分不对的。你看,我不是把你安排到前排了吗?他们说我勾结讨好你魔教,那也是十分不对的。你看,我不是把你塞到角落里了吗?
不过白眉道人算是白忙乎了。
因为丹蛇神教众压根儿就不在意坐在哪——坐哪不是坐?坐正中间大厅塌了还能少压死你一个不成?
先前说话的,正是坐在桌席上座的开阳,只见他浅尝一口白眉山特产的青梅酒,而后优雅地放下杯子,将目光从新放回大厅,聚集众人目光的那位少年身上。
相反开阳的淡然,耀司打从进了这个大厅开始,就沉默不语,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他坐在背对光线的位置,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点点僵硬,如果仔细看,还能看见他脸上的一丝尴尬。
苍狼抱着自己的阔剑站在耀司左手边,将一切收入眼底。心中一动,抬头撇了一眼堂上即将礼成的俊美挺拔的青衣少年,苍狼先是一怔,随即不禁在心里默默摇头,瞬间脑补了很多。
会客厅内气氛在这时至高.潮。原本坐在最中间的箫且意从自己的席位上站了起来,慢慢渡步到白眉道长身边,从他手上接过卷轴,一个个字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脸上带着的沉着冷静确实是该为一个合格的上位者所有,话语中其中却不乏一丝真心实意地对后辈的赞扬。
看来,箫且意这个盟主虽然上任不久,但很得人心。
这时,感觉到一道阴郁锐利的目光往这边扫来。苍狼心中一惊,不仅抓紧手中的阔剑,顺着感觉到的目光方向一看,却直直对上青衣少年的目光。
很短暂的一瞥,随即后者便移开目光,状似认真地听着盟主的期望与赞扬。
目光移开之后,压力瞬间消失。苍狼默默擦汗,他知道,白意当然不是在看自己——这事儿不用推理,只需低头一看便可发现,主子的背比刚才挺得还直,槐树干似的。
嗯,好歹还知道羞耻,也不算彻底没救。苍狼在心中腹诽,又忍不住叹气——
这世界上原本还能有一个叫箫且意的人能死死地管住主子……
苍狼薄凉嘲讽的余光轻轻滑过光明堂上众望所归武林盟主。
很可惜,那个人却死得太早。
……
白意的及冠礼完,主角就转移了。他一言不发地坐在白眉道长的下位,对一个个前来献礼的江湖门派人士一一拱手道谢,嘴角挂着适当的微笑。只有十分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笑是绝对没有直达眼底的。
事实上,白意对这些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奇珍异宝也确实是兴致缺缺。修剪整齐修长白质的指尖在礼单上轻轻一扫,忽然挺在某个位置,白意的笑容僵了僵,最后无奈地收敛起来,他探过身子,隔了个小木桌,轻轻唤了一声师傅。
白眉道长接过他手中的礼单,在他示意下仔细一看,顿时也是脸色一变。
还未来及出声阻止,就听见箫且意的家仆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随在箫且意身后走了过来。
“箫某礼物并不算过于贵重,只不过是一个有趣的小玩意儿,还请前辈多多担待。”箫且意随意地笑着,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