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气格外的冷,大雪一直不断。
往年这时候,安芙这边雪已经开始融化,可今年这时候这里却还是漫天飞雪。
仲修远披着披风,与旁边的李牧两人并肩,漫步行走在这几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他们上一次来安芙的时候,还是天气暖和的时候,那时候的安芙是那么的热闹,以至于看着这冷清的街道,两人都有些认不出来。
他们从街道走到街尾,最终驻足停留,远远看着那一家原本和李牧约定好了次年要再买贡鸭,如今却已经门庭紧闭的酒楼。
如今这样的大雪天,再加上这样惶惶不安的情况,许多稍大些的商家都已经收了店铺,收敛聚拢了钱财,做好了最坏的逃亡的打算。
李牧看着面前房门紧闭的酒楼,不知怎么的,他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了他最早时候养的那些鸭子。
那些鸭子他自从袁国带回来之后,就再也没动过它们,每天把它们当老爷似的养在鸭笼里面,每天照样给吃的给顾着,
可这都几年了,几年的时间过去,那些鸭子却依旧是当初那嚣张跋扈的模样,半点没收敛。
它们不光没有收敛,反而还学精了。
临走之前他下山去看那些鸭子的时候,那些个鸭子还差点从已经加高过两次的笼子里飞出来,吓得他捂着脑袋就跑了。
“在想什么?”仲修远见旁边的李牧脸上竟然露出几分笑容,有些惊讶,那瞬间他似乎在李牧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温柔。
“在想家里的鸭子。”李牧如实道。
其实他都有些嫉妒了,那些鸭子明明是他从小亲手养大的,可却一直不亲近他,反而是十分亲近仲修远。
即使仲修远几年未归,再见时,这些鸭子都还亲昵的凑了过去,可见到他呢,每次那些鸭子都凶得不行。
他侧头,看向远处被白雪一同白化了的那片天地,鸭子其实比人更适应这样恶劣的环境。
如果真的出了事,把它们放到山里去,它们估计会活得比以前更滋润都说不定。
仲修远微惊,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
天边泛起一层鱼肚白时,山里那微凉的带着几分潮气的空气,还有迎着晨曦而来的那山下鸭子嘎嘎的叫声。
这每日清晨都会迎来的熟悉的一幕,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印刻进了仲修远的灵魂。
每天清晨听见山下那些鸭子嘎嘎的要食声时,他一定已经清醒过来了。
有时候他醒的早了,身旁的人还睡着,他便会侧过头去,静静地看着这人的睡脸,直到这人睁开眼的那瞬间。
有的时候他起得晚了,身旁的人已经起床了,他也会趴在这人躺过的位置抱着这人盖过的被子赖一会儿床,然后才穿了衣服起来。
山中无岁月,那样的日子枯燥无味日复一日一成不变,可他却在那样的日子当中尝出了幸福的味道。
比起名誉加身,比起受尽尊崇,比起一呼百应,他反而更喜欢那样平平淡淡的小日子。
当然,那样的日子里,得有身旁这人才行。
这人对他来说如一剂良药一剂毒药,让他无法割舍脱离,他早已经中毒上瘾至深。
“怎么?”仲修远见李牧停下脚步,弯腰从地上拾了一把雪,有些疑惑。
李牧摇了摇头,又把雪扔了下去。
上一次在这安芙踏雪时,他俩还有心情扔雪玩闹,两个加起来都年过半百的人了,大半夜的,在这街上如同孩子般大闹。
他至今都记得两人一身狼狈的回去后,被仲漫路鄙视的情景。
如今再走在同样的地方,他们却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闲情逸致。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仲修远回过头去,替身旁的人拍了拍头上的雪。
李牧见了,也停下脚步,顺手也替他把头上眉上的雪拂去。
第83章 走吧!
001.
金家的突然出现, 仲修远的突然出现,这两件事情让原本一边倒的情势突然之间变得凌乱不堪, 让谁也看不清这走向, 让谁也看不清这形势。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原本那些虎视眈眈的同姓王,不得不收敛几分, 屏息等待着。
这些人原本都是聪明人,而且都是些处心积虑,在暗中窥视已久的人物。
他们虽然是皇室的血脉, 但都是先皇林鸿那一代的子嗣, 算起来他们都是林允的爷爷辈了,所以即使他们心急也不能真的直接动手。
不然即使这天下落到了他们的手里, 那以后说出去也不好听。
跟自己孙儿辈的人抢皇位, 若是没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热豆腐也是没那么好吃的。
这件事情的效果超出了李牧的预料, 然而更加超出李牧预料让他觉得惊喜的是,金家自那之后就开始有了小动作。
金家在大宁也算是一个颇有声望的大家,他们家世代经商, 到了这一代虽然因为大宁和袁国大战导致大宁经济萧瑟, 可是这依旧不能撼动他们大宁最大商人的身份。
金家虽然并没有人入朝做官, 但是在朝廷之外, 许多方面许多门路中都有着自己的势力。
自从金家之前突然开始赈灾之后,就小动作频频。
他们不但直接宣布了自己支持小皇帝的心意,更甚至向其他一些大商会的人发了邀请帖, 希望能聚上一聚,为什么而聚自然不言而喻。
几个在大宁当中相对有些声望的大商家,一段时间内基本都与他们走得十分近,时常见面,暗中商议讨论接下去的事情。
这种情况其实也并不奇怪,他们和那些朝中的当朝者不同,他们更多的只是想赚点钱,如今如果天下真的大乱,那倒霉的当然也是他们。
金家之前去联络这些人,用的借口便是这一点。
他们现在几个大的商家都借由之前那件事情,在先皇林鸿手头上拿到了皇商的名义。虽然这才没多久的时间,但这里头的甜头,他们大多数人都已经尝到了。
如今这样的情况,如果天下大乱,如果那些同姓王登基,那他们势必会推翻之前先皇林鸿许诺他们的好处。
毕竟先皇林鸿的那番举动,算起来是亏多赢少,如果这些同姓王登基,当然不可能继续忍受。
即使是最后手握实权的人并没有对他们做些什么,可想也知道他们这皇商可是一大块肥r_ou_,那些人怎么可能不动心?
即使那人不动,他们只是安排一些他们自己的人进去,也会让他们的生意受到影响。
那样的情况下,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上位的人定然是会偏向他自己的人,不可能还顾得上他们。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家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那份饭碗,这道理,他们这些经商多年的人当然懂得。
金家的意思是,他们应该联合起来支持小皇帝。
小皇帝必定是站在先皇林鸿这边的,而且小皇帝年龄又小,相对于其他的同姓王来说对他们的威胁最小。
对他们来说,这无论怎么算都是最有利的一方。
当然不赞同金家这打算的也有,不过几个经由之前先皇林鸿定下的皇商,都不由得有几分心动。
他们虽然也是大宁的人,也关心大宁未来地走向,可是他们也关心自己的生意好处。
大宁如今的状况最坏的情况之下,是袁国和大宁再次开战。
那样一来,无论当权者是谁,他们好不容易置办的这些家产家业,肯定搬不走也收不回来,估摸大多都亏空到里面去了。
其次稍好些的情况就是袁国和大宁没有开战,但是小皇帝被其他人取而代之。
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可能受到的威胁最小,可是在未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至少那些同姓王肯定是要自己掌握部分皇商权利,是要安c-h-a人进来的。
而最后一种可能,就是袁国和大宁没有开战,小皇帝也依旧坐在皇位上。
这当然是最好的情况,可是也是如今几率最小的可能。
袁国虎视眈眈已经成为事实,同姓王入住宫中这也是众人皆知,如今要赌这种可能x_ing,那是真的需要莫大的勇气。
金家,一个四十来岁头发两鬓有些花白的男人坐在上位,他静静地看着自己手中新泡好的茶,不再说话。
能说的话,他早之前都已经跟屋里这几人都说了,能分析的情况他也都已经分析了。
最后要怎么选择,还要看这几个人自己。
在他面前的这几个人,是之前先皇林鸿钦点的几个皇商,手里头分别掌控着与附近几个大国之间的交易,还有一些国内的运河官道的运营权利。
先皇林鸿之前为了筹集那一批救灾粮,放权换粮,他们虽然也确实投入了不少钱粮进去,可他们得到的东西也确实是物有所值。
十年的低税出口国贸承诺,十年的运河官道通行证,这对于他们来说,那就像一个取之不尽的聚宝盆。
坐在这屋里的大多数也都是一群人精,他们或许不如金家这般存在悠久,但能做到他们这位置的也大多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手。
至少凭运气坐到如今这位置上的人,在这里,还没有。
这一批人和金家之前见的那些稍小些的商会负责人不同,这些人才是大头,同时,这些人也是最难说服的。
就金家所知,这里头甚至都有一两个人是和其他同姓王一直有所来往的。
这样的情况其实也不奇怪,那些同姓王有的早已经筹谋许久,会拉拢这些人也正常。
虽说他们这些做生意的没有实权,地位在那些大人的眼中大概不过就是个棋子,一个如果被别人得到就会膈应到自己的棋子,也算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你这意思,是说小皇帝以后就不会和那几个同姓王一样了?”其中一个人忍不住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