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瞳身处荆棘之间,面色惨白地缓缓睁开眼,指尖一只银蝶颤巍巍地飞起,半晌方飞出了这片被藤蔓占据的洞x_u_e,却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骤然化作齑粉。
魏玄枢出现在洞口,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温姑娘,好巧。”话音未落,他双指捻做剑诀,猛地向她所在指去,周身灵力汹涌而出,化作万千天水剑,白光耀眼凛然杀去!
温青瞳这一回再无处可躲,瞳孔放大,死死盯着那道从天而降的白光,嘴里溢出一声不甘心的惨叫,仿佛一只被针穿透的银蝶,困于蛛网之上。
被剑光所伤的藤蔓再次涌动起来,眨眼间已冲至他身侧,魏玄枢还来不及得意,便飞速向后退去,谁知没退几步,身后同样涌出一片藤蔓,转瞬间将他也困在了荆刺之间,动弹不得。
只见荆如愿自侧旁的岔路走了出来,愤恨地看了他一眼,双手一挥,前方困住温青瞳的藤蔓霎时如潮水退去,露出少女千疮百孔的尸身。
魏玄枢忙道:“荆姑娘,你若肯放我出去,我愿意答应你任何条件!”
荆如愿充耳不闻地走至温青瞳身侧蹲下,颇觉棘手地凝视了一会儿。她虽与温青瞳素无来往,也有几分不忍,转念想到温峤爱女如命,如今爱女丧生,与她的鬼藤不无关系,必定迁怒于她,这风陵峪是待不下去了,又有些惶惶。
百感交集间,忽瞥见她衣襟边露出一个纸角,荆如愿好奇地抽出一看,双眸霎时一惊,面色乍亮,收起纸张,起身对魏玄枢道:“你杀了城主爱女,待他来取你的命吧。”说完便匆匆而去。
“喂,别走!回来!”魏玄枢终于神色惊惶地挣扎起来,却只能让藤蔓越缠越紧,棘刺将浑身刺得血r_ou_模糊,最可怕的是那刺极长极深,竟封住了他的经脉,令他灵力不可运转,挣脱不得。
……难道他就要死在这里了不成?
一片静寂中,魏玄枢只觉心脏狂跳之声越发巨大,渐渐地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死一般的沉寂中忽的传来一个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仿佛死神临近之声,魏玄枢浑身一颤,霎时间满身冷汗,瞪大双眼,余光中黑暗中的岔道口隐约出现一个身影,站在那里看了许久,终于向这团诡异的藤蔓走了过来,渐渐地,一张脏兮兮的傻脸出现在他视野中,一看见他,通红的眼睛里就掉下两行泪来:“玄、玄枢,你怎么了?”
魏玄枢仿佛死里逃生地喘了几口气,看着眼前浑身是伤还在诚心为他掉泪的太子,心中忽涌起一股奇妙的滋味,自嘲地一笑,哑声道:“我没抓到鱼,你怎么来了……”
赵元璧伤心抽泣道:“你没回来,我们的房子饿了,张嘴吃了我……”
魏玄枢嗤地一笑,眸中忽又燃起一抹希望:“赵元璧,你还你不记得,你要听我的?”
赵元璧拼命点头:“我听你的。”
“你过来,伸手到我怀里来,能不能摸到一张黄符,一张黄色的纸……”
赵元璧果然伸手去摸,他身上的藤蔓霎时活过来一般,死死将赵元璧与他缠做了一团。
赵元璧疼得厉害,顿时嚎啕大哭。
“元璧乖,忍一忍,”魏玄枢安抚地低头蹭了蹭他的额头,“你再伸手试试。”
他还从未用过此般温和的口气与自己说话,赵元璧吸吸鼻子,傻眼地瞧着他,忍着剧痛,鼓足勇气将手伸进了他的衣襟之中,摸了很久,终于摸出一张三角黄符来。
魏玄枢面色大喜,命他塞进自己手中,在藤蔓上划破指尖,令鲜血滴落在黄符之上,口中默念法诀,霎时间黄符上一道烈焰熊熊而起,将两人都包裹其中,紧紧缠绕在两人身上的藤蔓顿时烧得焦黑,就在这藤蔓回缩的一瞬间,魏玄枢抱住赵元璧猛地翻滚而出,身上火焰在沙尘间熄灭,顾不得喘息,飞速脱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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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贵圈真乱,先跑为上。(?ò?ó?)
第27章 虞河烟火
九霄之上,层云之间,溶溶月色中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飞箭如雨,迅如电掣,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反震得四散开来。
萧熠最后一次回望夜幕中匿于峥嵘的风陵峪。
夜壑风雷,峭壁之内火星点点,依稀可见人影来去,一片混乱。
今日之后,这座灵谲波诡的禁城在他眼中再无半分隐秘,甚至能看见来日攻城之时长驱直入,摧枯拉朽之势。
折雪城,昆吾山……很快万法门连带新任门主都是他囊中之物。
萧熠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唇角,黑暗中眼眸如星子般隐约发亮。
风涛漱击,寒意沁骨,宫饮泓俯身紧抱着东皇聿的脖子,猎猎风中转眸瞧他。
月光下萧熠长身玉立,飘渺云间,当真宛如神祇降世,乾坤在握,湛然有神的双眸微微一动,忽的对上他目光,是一抹似笑非笑,亲昵纵容的神色,仿佛白雪化了一泓春水,犹不自知。
海立山崩,烟云灭没,天地俱静,明月入怀。
往日情形似万千尘沙自两人对视的眼眸中闪过,于无声处似有满心鼓噪,鼓噪中却又溢出一点心满意足的静谧来。
宫饮泓打了个呼哨,放声笑道:“走吧小白,请你吃鱼!”
萧熠以为宫饮泓会直接赶往折雪城,没想到他驱使着东皇隼飞出无相沙漠之后,却一路向东,三日后落在一处依山傍水的小城镇外。
这座小城临水而建,一条河穿城而过,一面是云山邈漠,一面是春波碧水,霞如绮散,明瑟可爱。满城正是桃柳烂漫的时候,行人如织,远远望去,热闹又安逸。
宫饮泓落在城外,先在河边狂饮了几口水,又掬水洗了把脸,方心旷神怡地往城里走,边走边吹嘘这里的鱼多么天下一绝,猫吃了不吐刺,人吃了不洗碗。
萧熠十分不信,斜眼瞧他眉飞色舞地胡说八道。
田埂上有人牵着老牛远远地看来,宫饮泓便自来熟地与对方高声寒暄,余晖照在他脸上,是相识以来还没见过的轻松愉悦。春风拂面,萧熠也觉浑身都如绿叶般舒展开来,颇为惬意。
在无相沙漠里待了这段时日,随时随地眼前都是一片苍茫,无边荒漠仿佛成了一个如影随形的噩梦,直到此时,两人方像活过来一般,眼睛都亮了几分。
行至城门口,萧熠却忽的一愣,神色微变地抬头望着那高悬的“虞河”二字——怎么会是这里?!
宫饮泓侧身让过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转眸盯着忽然停下脚步的魂魄:“怎么?”
萧熠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失神喃喃:“……这里,我曾来过。”
废话,你当然来过。
宫饮泓白他一眼,委屈又欣慰地想,总算你还没忘光。
不远处那座山就是小神君救他的地方,此地只有这么一座城,小神君会上山闲逛,必然是在城里住过。
“母亲……”萧熠神色凝重,含糊不清地喃喃了一句,陡然回过神来,垂眸道,“走吧。”
宫饮泓不知他为何忽然低沉了几分,只得假作不觉,自闹市穿过,一路东瞅瞅杂耍卖艺,西看看说书算命,兴致勃勃地高声喝彩,没多久便见八成没逛过集市的神君难掩好奇地又看了过来。
宫饮泓挤到做糖人的老人摊子前,瞧那摊子上数着五六个人物有两个十分眼熟,一时好笑,指着问:“这个仙风道骨的长须老人是谁啊?”
“这位你都不认识?”老人停下了捏人的动作,嫌弃地睨了他一眼,“万法门门主,公输煌。”
宫饮泓信服地点点头,瞅了眼身旁分明好奇却还端着架子的人,又指了指那个端坐着弹琴的白衣小人,不怀好意地忍笑问道:“那这个呢?”
“别指!”老人神色乍变,“这可是朝夕城的灵照神君。”
“……”萧熠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猛地转头凑了过来,勃然变色。
胡说!这小人这样丑,眉眼挤在一处,一脸欠揍,哪里像自己?
“您真是手巧,颇得神韵!”宫饮泓哈哈大笑,掏出几文钱,把“公输煌”和“萧灵照”都买了下来,洋洋得意地转身欲走。
“等等!”萧熠瞧着一旁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一口咬掉了手中糖人的头,十分有危机感地看着宫饮泓,眯眼道,“叫他做个你。”
宫饮泓噗嗤直乐,果然如他所愿,叫老人又捏了个一身破烂红衣的“宫饮泓”,这才举着三个糖人往前走。
萧熠见那“宫饮泓”眉歪眼斜,头大身小,十分写意,自觉扳回一城,满意地跟了上去。
宫饮泓晃晃悠悠地哼着歌,在腹中饥饿到忍不住要吃糖人时终于晃到了小城中唯一一家客栈前。
萧熠记得自己幼时曾住过这里的客栈,若没记错,似乎叫做“万源客栈”,正要抬眸看时,却见
宫饮泓摸出一柱买来的香,在客栈旁的柳树下拜了三拜,虔诚地c-h-a在了土中,方起身拍了拍衣摆,踏进了客栈的大门。
萧熠拢眉注视着他诡异的举动,连客栈名字也来不及瞧,就见他敲着柜台对小二道:“要一间上房。”
小二难掩嫌弃地打量着他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房没有……柴房倒还有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