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谷幽寂,清溪潺潺,自崖上流下,一人蹲在清浅的溪水边,正专心致志地玩着水,身后一片柔软潮s-hi的青Cao之上是一间新搭的木屋。
魏玄枢正站在屋前,与一个男子说话:“……宫饮泓不会死心,他心眼颇多,你们需打起万分精神。昆吾山虽大,不用守着别处,只将宴席所在的山峰团团围住,一只鸟也不叫飞进去。”
那男子应了一声,又问:“您几时上来?”
魏玄枢目光移向水边的人,轻笑道:“太子既然喜欢这里,我便再陪他玩一会儿。这几日门中人多眼杂,他留在此地也好,以免被人瞧见认他出来,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他收回目光,又肃然道,“叫阿真多找人手,仔细守着此处,千万别让旁人误闯此地,更别让他不小心走丢了……此处潮s-hi,房中可备了火炉?”
宫饮泓听着魏玄枢絮絮叨叨地问起起居饮食来,心中一阵惊讶好笑——怎么多日不见,他竟成了情圣了?
可当他好奇地转眸望向赵元璧时,登时浑身一震,几乎失足跌下去。
只见玩水的赵元璧不知何时竟自水中摸出一块嫩绿如玉的浑圆糕点,毫无讶色地双手一掰,取出了其中一张字条,垂眸瞧了一眼,攥入掌心。
此时魏玄枢已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背,俯下身去,笑问:“在看什么?”
赵元璧左手伸进水中,随手捞出颗石头,转身递到他掌心,傻笑起来:“送你。”
魏玄枢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挑起他下巴,瞧了瞧,满意道:“如今气色果真好了许多,你毒x_ing方解,别在水边待得太久,小心沾上水汽。”说着低头亲了他一口。
赵元璧温顺地抱住他背脊,由着他越亲越往下,就势倒进水中,任由他动作,右手不经意松开,那揉坏的纸条无声无息地顺水流走。他面色绯红,口中哼叫着,眼神一时迷离,一时清明,双手死死掐进魏玄枢的背脊,却是望着碧空,清晰地露出了一抹屈辱之色。
宫饮泓倚在崖壁上,十指狠狠扣进岩石,背心冷汗涔涔,脑中一片混乱。
萧熠正好奇地瞧着两个男子滚做一团,颇想飘近些观摩一番,一回头却瞥见宫饮泓惊慌失措的神色,不由愕然道:“怎么?你怕?”他想了想又道,“纵然赵元璧恢复神智,或他与魏玄枢纠缠不清,总与我们大事无碍……即便山上有人同他传信,那也不至惊怕。”
宫饮泓微微摇头,心中发凉。
他惊恐的不是恢复神智的太子,亦不是和太子滚做一团的魏玄枢,却是那块十分眼熟的点心!昆华洞看守禁地的老人亲手所制的香茶丸,他记不清多少次接过这点心送至谢驰岚的手中,怎么它会顺流而下,恰好落进太子手中?那老人……他与太子不可能见过面,可见两人都已与朝廷有了联系,他们想做什么?那张字条上会写着什么?
他脑中嗡鸣一片,眼前霎时间却闪过那日他悲痛万分怒闯昆华洞时,老人一剑划过他脸颊,说自己已收敛了师兄尸骨时,那悲痛欲绝的神情,与一抹不容错认的刻骨恨意。
他虽从未问过老人与谢驰岚之间的关系,却也知道两人必然渊源颇深,他会做什么?
——要报仇的不止他一个,想杀了公输煌的,也不止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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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正想学习一下就有人现场教学,记笔记?(?????)?
小红:……
第46章 穷途末路
这可不太妙,太不妙了。
一个苏檀死活拦着他上山,只怕就要今日下手,尚需赶去阻止,如今却又冒出来第二个!
照师兄所言,纵然他们里应外合攻上山去,也杀不了公输煌,只有流血漂橹的份,反倒可能彻底激怒公输煌,直接与朝廷宣战,毕竟这些年他没有动手,八成只是在等不死神咒罢了。
这还不是最糟,最糟的是打Cao惊蛇,不论是苏檀还是守洞老人的背叛,都会让公输煌从谢驰岚已死,门中大患已除的梦中清醒过来,到那时不仅两人会死,恐怕所有门中人都会被死死盯住,他又如何完成师兄的计划?
宫饮泓额角缓缓渗出汗来,趁魏玄枢两人纠缠在一起,屏住呼吸远远离开了此处,一边低声告知萧熠他的担忧,一边不敢耽搁地向上爬去。
萧熠听完,心中亦是一沉。
他曾说过,宫饮泓没本事收服谢驰岚的势力,虽是气他,却不是假话。他更像是一个独行客,很潇洒,却也很任x_ing,难以令人信服,只做得了自己的主。谢驰岚曾经的势力,他并非全无了解,但在无人指引之时,他情愿独自想出旁的法子来,也不会去找这些人商量。更要紧的是,守洞老人并不信服他,对他暗怀心思的苏檀也不,甚至将大事交托于他的谢驰岚也并不对他全然信任,或怕他冲动,或怕他反对,直到死后才和盘托出,更像是无可选择的选择。
这一团散沙各有各的主意,不可控之处实在太多,待解了眼前之危,他还须问清谢驰岚还剩哪些人手,再将人暗中统率起来,以免出更多的乱子。
宫饮泓还在咬紧牙根向上攀爬,满脸通红,汗落如雨打s-hi衣衫,十指紧扣着崖壁,青筋暴起,浑身绷紧,片刻也不敢放松,半点也无平日里逍遥自在的模样。
萧熠看不下去,拢眉脱口道:“我代你上山寻人。”
宫饮泓停了一下,趴在岩壁上冲他轻笑:“心疼了?”
“……”
“可是不行,”宫饮泓摇摇头,轻声道,“人多眼杂,魏玄枢都不敢叫太子上山,我怎么敢让你出去?”
萧熠便觉这比喻有些不对,却又一时不知何处不对,只得道:“那你也不用着急,你若被困山中,我亦可去取剑回来。”他微微低头,双眸静定地像一汪波澜不惊的深潭,令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宫饮泓趴在滚烫的岩石上望着他,像被灌了一碗冰镇甜水,心中焦躁一时散尽,又笑了起来:“是啊,我还有你呢。”说着他深吸了口气,接着又向上爬去。
萧熠见了,便知他终究不愿让这些人白白牺牲,登时一腔怒意都冲谢驰岚及其手下而去。归根结底,也是谢驰岚考虑不周,这些人便欺负宫饮泓不管事,一个个自作主张,他日落入自己手中,非叫他们挨个爬一次峭壁不可。
万法门的宴席在摆最高峰顶,两个时辰后,宫饮泓已爬上了此峰峰底,藏在树荫间,远望着峰上来往的人流,暗暗抹了一把汗。
此时已近午时,烈日当空,大多客人已上了峰,四下里十分静寂,只有一排排门中弟子及护卫肃然守在峰道上,果然将整座山峰围得水泄不通。
这要如何过去?
萧熠不由看了眼宫饮泓,他却仿佛胸有成竹,平复了喘息,便冲萧熠一眨眼,无声道:“对面见。”话毕猛地一个翻身,如鱼得水般钻进了土中。
“……”
萧熠如风般飘过那群峰底的守卫,在山峰茂林间寻了一会儿,才见宫饮泓浑身是土地自地下钻出来半截,四下张望,像一只迷路的地鼠,叫人想拍拍头,再扔水里洗洗干净。
萧熠恍然失笑:“遁地术?”
难怪当初他能在流沙里摸鱼……他之前从没想到此处,实因不知真有人愿学这在地底打洞的术法。
宫饮泓自土中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正自得意,见他颇有些轻视之意,忍不住低声道:“你可别与魏玄枢一样见识!他一直逮不着我,就是因他不知我会……”他话未说完,便听一声惊呼:“谁在那里!”忙一个翻身,又进了土中。
萧熠忍着笑,衣袖轻拂扬起落叶纷纷,替他掩去痕迹。
等宫饮泓当真凭此术穿过重重把守,“钻”至宴席附近的山林中时,连萧熠也不由收起了轻视之心,暗暗承认此术确有可用之处。
万法门的宴席摆得声势浩大,自峰顶石崖铺开,向林间延伸。此崖上平坦开阔,难得是竟修做一个皇家园庭一般,其上流水石桥,奇花争妍,亭台环云,一如仙境。成百上千的江湖人士或坐于亭中,或卧于石上,或立于花间,竟也不觉拥挤。
花间搭着一个戏台,几个男子正在上面弹剑长歌,引来满堂喝彩。
石崖尽头高耸的石壁上刻着铁画银钩,气势非凡的“万法归一”四个大字,昆华洞就在此峰y-in面的瀑布后,要绕到此石壁的背面,方可自天梯下至洞口。
宫饮泓灰头土脸地自土中钻出,飞身蹿上了崖边林间一棵高树,伸手压下一根长枝,目光缓缓自宴席上扫过——公输煌就坐在石壁之下高高的石台之上,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众人惊叹不已地喝酒说笑,苏檀如以往般立在他身侧。
而魏玄枢端坐在石台近前的一张圆桌上,一面与人说话,一面十分警惕地四下打量,似乎想自满堂宾客中将谁揪出来。
如此远的距离,他纵然现身,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苏檀身边,最好是等宴席初散之时,制造片刻混乱,方可趁乱将苏檀拉走。
……可昆华洞的老人又会几时动手?会不会在众人正自饮酒高歌之时,朝廷的人马便忽然冲上山来?
宫饮泓手心暗暗生汗,一时想不出主意来,只能躲在树上暗中观望。
谁知就在此时,四下里惊呼骤起,他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金线绿纱百花裙的女子拖着旖旎的裙摆走上了戏台,肩上竟赫然立着一只五彩生辉的小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