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消耗朕的耐心。”
“人家消耗的，就是小皇子你的‘耐心’呢！”拦住对方裸露的脖颈，茶无遗用唇贴上穆染天炽热的颈脉，轻轻闭眼，“有本事，就杀了我吧。不然，小皇子恐怕会懊悔一生。”
抬手捏住贴在自己颈间的脸，狠狠一甩！
“时候到了，朕自会杀你。”
容月取蛊，需要茶无遗种了蛊的心口之血引出蛊虫。这是白九说的。穆染天并不信任白九，可对于容月的事，他不能不信。
黑九并未查出齐修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他的心反而不安。
一只无形的手，似乎在身后停留了许久，只等抓住时机，就会狠狠扼住他的咽喉。自从容月出现在戏台上那一刻开始，一切似乎就……
开心取蛊定在今夜子时，蛊虫最为虚弱的时间。可在这之前，穆染天有一种预感，似乎一旦蛊虫被取，一切就都无法挽回，那之手就会寻到时机。
他急速地处理完一切国事，匆匆赶到太医院。想要从茶无遗口中探听到蛛丝马迹，却终究毫无收获。
烦乱不安的心，唯有在月园里，看着那幅画像，才能够得到片刻的宁静。多么想念，那时的小小的人，不过自己的肩膀，总是温柔地笑看自己。细长幽深的眼眸里，水一样的目光。
“陛下，亥时将尽了。”李贵在穆染天身后，轻声提醒着。
穆染天点头，穿过月园，往仅一园之隔的辰宇宫而去。
辰宇宫内，容月安静躺在床上。他已经三日未醒。此刻，他袒露着上身。白九和徐长寿正忙碌为剖心取蛊做着最后的准备。
“臣，需要陛下的手法，划开公子的心。”
白九递上一只短小的匕首，垂眼等待。
穆染天接过匕首，久久不动。他死死握着刀柄，面无表情。
“陛下，不要错过时辰。”
“嗯。”
点头。刀刃对上容月莹白的胸膛，轻轻划开。殷红的血瞬间涌出，刀停了下来。
“陛下，需要再深一些。”
“陛下，您动作要快，否则失血过多，会有性命之忧。”徐长寿皱眉，也禁不住提醒。
握着刀柄的手一顿，然后狠狠刺下。
容月身体猛烈一颤，冰凉的血，顺着脸颊滑下……匕首脱手，“咣啷”一声掉在地上。
“白太医，快！”
徐长寿苍老却又沉着的声音响起。白九回神。多年的准备，只为这一日。不容有失！
血液不断从容月心口涌出，很快就顺着床榻，流满一地。
穆染天低头，脚步不动，瞧着血液慢慢朝自己脚下流动。匕首已经被血淹没。余光里，不断忙碌的身影，似乎隔得很远很远。
“蛊虫已经在蠕动了。”
“要快！”
“白太医，可是这个小虫子？”
“正是！”
“小木，快止血！不要愣着！”
“心脉已经被蛊虫侵蚀，需要血蒲来续接。”白九擦擦额头上的汗，不让汗水滴入容月的伤口。
“好！”
第二次使用血蒲，徐长寿动作敏捷，精准，再加上先前白九提供的图纸，他更是行动如风。
“金蚕丝线。”
“是师傅。”
整整两个时辰，终于结束。满屋的血腥气味，眼前这人几乎流尽了全身血液。
白九沾满鲜血的手，轻轻抚上容月透明的脸颊，然后停在看不出颤动的鼻翼前。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出来的气息。收回手，垂眼转身。
徐长寿和徐小木在一旁瞧着磁盅里一只通体雪白的虫子，惊叹不已！
“师傅，这就是痴情蛊？”
“嗯。”
“这么美的虫子，就是害得容月公子几乎丧命的蛊吗？”
“为师觉得，这虫子一点也不美……”
“很漂亮啊！徒儿能把它养起来吗？”
“这……蛊需用寄主的血来喂养。”
“这地上有好多血，应该能养很久了吧。”
“……”
徐小木噔噔跑出去，拿来冰丝玉壶，将地上的血捧起来，然后一滴一滴放进去。徐长寿瞧着他的动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床榻上虚弱苍白的少年。养着，也好。
穆染天久久站着。一双龙纹金丝的靴子早已瞧不出原本的颜色。
“陛下，已经完成了。”
白九走到穆染天面前。
瞳仁微动，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还活着吗？”
“活着。”
踩过一地的血，穆染天走到床前。
“看在你救了他的份上，过往一切，朕不追究。”
“臣，谢陛下圣恩。”
第 29 章
四月初的京都，最为美艳。
满城的落英，桃红粉白。潇潇暮雨，夹杂着飘洒的桃瓣，空气中弥漫着清香的淡淡甜蜜味道。
容月自那一日后，至今未醒。
桃花落尽，牡丹开。他依旧沉睡。
这沉睡中的，并不是如春花一般灿烂的梦境。魔鬼一样的梦魇，在容月眼前一遍遍重复上演。那似乎就是他遗忘的过去，硝烟四起，刀枪撞击的铮鸣，血流成河的泥土。
“少主！快逃啊——”
“城已经守不住了！”
“苍天有眼，让吾儿活……活下去……”
“快逃——！”
“不要报仇……”
“少主！”
“不要……报仇……”
“吾儿活……下去……”
“容月，好好，活下去！”
“少主，奴才在此与您拜别了！”
“不——！”
“不要——！”
“啊——！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
“父亲——！”
陌生的脸孔一遍遍浮现，终于和记忆里那张慈爱的面容重合。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紧紧皱起的眉宇颤动着舒展开来。刺目的晨光摄入一双幽深的眼眸，却是没能点亮晦暗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