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才不过是天下大乱的第一年!
然,戎兵却迟迟难破建都江南的皇城京都。长河水、浪滔滔,成为了京都最强大的一道屏障。戎兵不善水,戎王无奈只得拉拢江都各大势力。而乐阳郡便是这各大势力中的佼佼者。更重要的是,乐阳郡就在京都以西不到数十里。
是以,戎王携万金、带奇宝、许以重诺,亲自潜入危机四伏的长河南岸,秘密进入乐阳郡,登门乐阳府,求贤若渴。乐阳王齐修却只提出一个要求——娶了他的女儿。乐阳王的理由很简单,两方联姻,他方才能安心辅佐戎王。
传奇该是从乐阳郡主出嫁前一天夜里说起。
那一夜,还是七皇子的新帝穆染天也潜入了乐阳府。
“乐阳王,齐宝月在哪里?”桀骜的皇子是为美人而来。
“在府中。”乐阳王神情闪烁,却是毫不动摇。
穆染天:“我要见她!”
乐阳王齐修:“宝月已然睡下,七皇子这样恐怕不合礼数。”
皇子大怒:“你胡说!齐宝月根本不在乐阳府!”
再然后一清丽少女从暗处走出,温柔浅笑,遗世幽兰,“七皇子。”
乐阳王悄悄退出房间,他自知愧对正缓缓走出的这个人。
小皇子呆望面前如兰少女,目光如炬:“我就知道,是你!”
少女身体一抖,迎上如炬的目光,“是我。”声音清润,比之一般少女更低沉,更富有磁性。如果细细去听,就会发现,这声音不该属于一名女子。
穆染天深深心痛,责问:“你为什么要答应他的要求。你知不知道,这一去就是九死一生!”
“他”是指乐阳王齐修,而“这一去”自然说的是出嫁犬封。
少女,不,应当是男扮女装的少年,他淡然回话:“七皇子,为了天下苍生,舍我一人,又有何不可?”
穆染天的眼里瞬间染上哀色与乞求,“为何非你不可?”
少年轻笑打断穆染天的话,“因为非我不可。”不能说出真正的原因,唯有这样回答。诚然,这一件事,也确实非他不可。
他是养子,齐宝月是生女。
然而,正真让他做出决定的,却不是这个原因。
他看着面前小皇子一张冷峻桀骜的脸上满落幽怨,有些心疼。
于是,闭眼又睁眼,只一个瞬息,他便下了又一个决定。
如果我走了,你必定痛苦,那便……那便断了你的情!如何?
无情就无伤……那就无情吧!用我的无情,换你的无情。
小皇子还不知道今夜起,他将经历怎么的心殇。
此刻他只是很悲痛。他想要将人强行掳走,破坏联姻一事。
刚一出手,却听少年开口道:“今日端午,你陪我去长河观舟,好不好?”问得有些急切,仿佛真的很想去。
此时已经夜深,哪里还有龙舟可以看。就算是白天,兵荒马乱,恐怕也是没有的。
然而穆染天却是答应了。
此后很多年,每当他独立月下,静望长河之水,想起这一夜,都会忍不住对月而问。如果当初没有答应这个要求,他是不是就不会与那人有这一生的痴缠?他是不是就不会说出深埋心底的爱意,再也,无法回头……
只能眼睁睁看那人离去……
可穆染天答应了,他想,就算重来一遍,他也会答应的吧。
只为了那最后一句,“如果你能陪我同观一次龙舟庆典,我便原谅你。答应你今日所言。”
前传(二)
穆染天骑银白神驹,少年驾墨黑宝马。夜色里,二人策马奔驰,相视而笑。马噔噔停在乐阳郡外长河岸边。再往东就是京都,不过数十里。
静谧的长河南岸,实则危机重重。每隔一里便是一暗哨盯岗。每隔一段便分属于不同的主人。大夏已然名存实亡,京都皇宫被承王占领,而被赶出皇宫的准太子穆染天却是安于躲在乐阳郡中一个窄小的别院。
追杀七皇子穆染天的人无数,毕竟他才是名副其实的皇位正统人选,那道册封太子的圣旨就只剩一枚玉玺方印。他不死,天下人便无法名正言顺争夺皇位。
长河上没有龙舟,只有一叶扁舟,在月下摇曳。
“观舟是不能了。不如泛舟可好?就坐这个!”小皇子遥遥一指,便已经将人带上小小一方木舟。
少年点头轻笑,笑容堪比天上明月,“甚好!”
小皇子当着船夫苦力,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周围很可能有潜伏的戎兵或者杀手,是以他越发小心谨慎,珍惜难得的良辰美景伴佳人。
长河之上,一叶小舟,在月下急速前行。小舟后,跟着浮水的两匹宝马,一银白,一墨黑。而他们主人的着装颜色,又恰好相反。
少年月白衣裙,淡雅至极。穆染天则是一身夜行服,紧裹在身上,不难看出强劲有力的身躯。
少年静立船头,不过小皇子的肩头。小皇子摇着船桨,不时低头,看着一个黑黑的脑顶,想身侧之人会不会下一瞬仰头看他。
而少年只是静望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是,穆染天问:“为何忽然想要观舟?”
其实,答案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不管有什么目的,他都不会再将人送回乐阳府了。
然而,这只是他以为的“不重要”。
为何忽然想要观舟?答案很重要!只是此时的穆染天并不知晓……
此时年轻狂傲、不经世事的皇子,凭借满腔热情,只想要满足心内珍藏之人,在端午时节一个小小的愿望。
而他并不知道,这个愿望,不是观舟……而是断情。
这个问题,少年没有答话。
因为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们。一支箭划破夜空,然后便是满天落雨。小皇子手握晨曦剑,少年手执月晏剑,抵御箭雨的攻势。动作配合娴熟流畅,又都是在替对方抵挡。
身后两匹马静谧划水。银白汗血在江上显得格外耀眼,便挂了彩。而墨黑河曲却是悠然自得。
他们的主人,形式也差不多。
少年一身白衣,显然更容易被发现。穆染天有些着急,那些箭雨分明冲着身侧之人而去。他想要脱下少年的衣服,想了想,又觉得不妥。那便只有跳江,好在二人都会浮水。
紧紧抓住少年白皙冰冷的手,“跳!”下一瞬,二人便没入长河水中,扁舟小叶上再无人影。射箭之人便以为他们中箭沉江,箭雨很快停了下来。
江中的二人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