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等结果出来,乔锐格就又会出现在他面前了。
吴瑕没有等太久。
过了差不多一个月,临近元旦新年的时候,媒体上放出了乔家两条重磅新闻。
一条是现任乔氏集团董事长,坐镇乔氏集团30多年的乔明山宣布将在明年退休。
另一条,是乔家花名远播的二少爷乔锐格订婚了,未婚妻是本省另一豪门康家的千金康以庭。
两条重磅新闻登上各大媒体头版这天,乔锐格和康以庭的订婚家宴正在乔锐格父母的别墅里举行。
以两家的财势来看,这场订婚家宴可谓分外的低调。
据说是按两位年轻人的意思,只宴请了双方比较亲近的亲戚,不到五桌人,也没搞什么特别的仪式,和寻常家宴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过到底和寻常家宴不同,免不了一些应酬的客套,道喜,敬酒,终是免不了俗。
乔锐格端了一杯红酒,也没拉着康以庭一起,自己挨桌敬了一圈酒,脸上挂着一丝浅淡的笑容。不见得有多高兴,好像也没有不开心。
宴席到了尾声,亲戚们的酒意也上来了,先是长辈们互相走动起来,不再老实在自己桌坐着,接着小辈们也活跃起来,各自去找要好的聊天说笑。
气氛热闹起来了,乔锐格反倒避开了些,端了酒倚在饭厅窗边,远远看着这些亲戚们谈笑风生,嘴角似乎一直噙着笑,不过若仔细看,就会发觉他的眼神散漫,没有焦点。
有几位同辈的年轻人拿着瓶红酒过去找乔锐格,意思很明显要灌这位准新郎的酒。乔锐格也没推,大大方方地喝了几杯。
“够了,你们真要灌他,等到办结婚喜酒的时候吧。”众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乔锐格本低着头在跟一个母舅家的表弟说话,听到声音目光一凛,抬起头的时候脸上那副懒洋洋的神气已经收了起来,他举了举酒杯,爽朗地说:“哥,你也来?”
众人让开,乔信达扫了他们一眼:“是不是都想喝醉了,今天就赖这儿不走了?”
在场一群同辈里,数乔信达年龄最大,身为乔氏集团总经理,身份地位也是他最高,加上平时刻板严肃,同辈的都有些怕他,他这么一打岔,谁也不敢再拉着乔锐格灌酒了。
就有机灵的说:“大哥来帮二少挡酒了,咱们还是撤了吧,哈哈,二少,等你办喜宴的时候,可就躲不掉啦。”
乔锐格晃晃酒杯,不屑地说:“还怕你们?”
年轻人们嘻嘻哈哈地走了,乔信达转头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再转过头来看着乔锐格时,脸上的表情已经冷了下来。
乔锐格依然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地嘲讽:“人还没走远,一家子人都还在,老爷子还在那边坐着呢,你的表情就收不住了,演不下去了?”
乔信达看着他,过了好久,才冷冷地说:“你下了一手好棋啊。”
乔锐格懒懒地笑着,并没有应答。他身子往后,胳膊肘架在窗台边上,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
乔信达走到他身边,也靠着窗台,看向有说有笑的一大家子人。
主桌上,乔明山正和康家的老头老太太笑呵呵地聊着天,老爷子今天的气色显得格外的好,大概真是应了一句人逢喜事精神爽。
乔信达冷冷地说:“也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你能对自己这么狠。”
乔锐格依然就那样笑着没有说话。
若远远看过去,这堂兄弟俩并肩而立,皆是相貌堂堂玉树临风,画面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只是两人间的对话,就不那么美好了。
见乔锐格始终不搭腔,乔信达也有些着恼,他问:“说吧,你还想怎么样?”
乔锐格挑了挑眉,像是听到一个好笑的问题,他也真的笑起来,摇摇头:“你这问得真是……不是告诉过你吗?好戏才刚开场 ,你着什么急。”
乔信达看着他,嘴角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眼神也越发冰冷锋利。
他说:“你想过后果吗?”
乔锐格轻笑:“我以为你比我先想清楚。”
乔信达正要再说什么,那边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高声喊着乔锐格的名字,又热切地向他招手,动静太大就连长辈们都笑着看向他们,像是有什么热闹要发生。
乔锐格拍拍乔信达的肩,朝那边走了过去。
看着乔锐格的背影,乔信达往旁边侧了半步,把自己藏起窗帘的y-in影里。
他不想被别人——特别是乔明山——看到他y-in沉的脸色。
他也想做好表情管理,可是似乎不是很有效。
身为乔氏集团的总经理,现在他在乔氏的日子并不好过。他想他对乔锐格还是掉以轻心了。
这个花名在外,总给人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印象的弟弟,才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以雷霆手段,将他这么多年苦心经营下来的一切给予了可称摧枯拉朽般的打击。
十分惨烈。
自从上半年突发小中风入院后,乔明山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也是自那之后,老爷子多次明里暗里地表态想让乔锐格回来接手乔氏。乔锐格一直表现得很消极,总说自己的公司已经够让他耗神,不愿意承担更大的责任,他只想当个逍遥自在的纨绔。可是老爷子不肯放过他,中秋家宴上更是直接命令他回乔氏担任副总一职,并将当时让乔信达一干高层深感棘手的收购案交到他手上。
那时候乔信达还抱着一丝看好戏的心态,想着等乔锐格办砸了收购案,也好叫老爷子看清他不堪大任的本质,早早对他死心。
可是他错了。完全错了。
乔锐格不是一只病猫,而是一头藏起锋利爪牙的雄狮。
乔明山已经宣布退休,他属意的接班人不是兢兢业业多年的乔信达,他看中的是素来风评不佳的乔锐格。
乔信达想不通。
他从来都想不通。
同样是对事业没有野心,为什么他的父亲娶了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妻子,乔明山就各种不满意,而乔锐格的爸爸娶了门当户对家的女儿就可以潇洒地只管做自己?
他对感情专一,不花心不滥交,妻子怀孕五个月时遭遇车祸去世,他就一直没有再有过别的女人。可洁身自好的结果是老爷子不满他太过清心寡欲,说他冷心冷情,反倒说乔锐格那样才是男人本色。
有了乔明山的支持,董事会那帮老狐狸早就或明或暗地站到了乔锐格那一边,等老爷子正式退休,就会把乔锐格推上董事长的位置,何况如今乔锐格订了婚,更有了康家这一强大的助力。
乔信达想起年轻一些的时候,因为看不惯乔锐格的所作所为,曾和乔明山谈过心,老爷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一双不再明澈的眼睛里透着锐利的光,意味深长地说:“多看,多想,多做。不要小看你这个弟弟,你不如他。”
乔信达目光y-in鸷地盯着远处乔锐格的背影,手揣在裤兜里紧紧握成拳头,指甲都嵌进了掌心里。
年轻人们把乔锐格叫过去,又把康以庭推了过来,把两人围在中间,起哄让乔锐格亲吻准新娘。
康以庭曾在国外留学数年,行事风格也比较开放,她一边假作生气地骂那些起哄的人,一边又微带羞涩地瞄着乔锐格。
乔锐格无所谓地笑笑,把手中的红酒杯子放到桌上,说:“这有什么。”
他拉着康以庭的手把她拉近了,一手搂在她背上,一手握住她的腰,慢慢向她低下头。
康以庭微微仰起脸,微笑着闭上眼睛。
起哄的年轻人们鼓掌叫好,闹得越发的起劲。
乔锐格的头渐渐靠近康以庭,两人的唇越来越近,在即将亲上的那一瞬间,乔锐格侧过头,在她脸上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可他角度掌握得好,加上灯光的效果,围观的人竟是一个都没看出他的敷衍,还在使劲拍手叫好。
康以庭睁开眼睛看着他,眼神里的不满一闪而过。
乔锐格只当没看见,还得意地朝周围挥了挥手。
酒宴撤下换上茶点,大家又转去客厅里坐着聊天,消食。
楼上乔夫人的卧室里,乔夫人坐在沙发上,她腿上被狗咬伤的伤口已经愈合,留下的疤痕医生说在尽力想办法除去,不过乔夫人并不是太担心这个,只是因为受过伤,她现在不能长时间走路,也不能长时间站立,一有机会,就要坐下来休息。
她知道乔锐格把订婚家宴办得如此低调,也是为了照顾体谅她。
好在看得出来,今天两家的亲戚都挺开心,康家也没有因为订婚宴的低调而有微词。
也许这也是因为康以庭的态度,康小姐甚至觉得订婚宴都没有必要,只在意结婚酒宴能不能办得浪漫奢华,婚纱是不是能做得漂亮。
乔夫人说不好这样的千金小姐和乔锐格是否相衬,她只是隐约感到担忧,这场联姻里,好像所有人都满意高兴,只有她的宝贝儿子乔锐格,似乎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开心。
年轻人们起哄让乔锐格亲吻康以庭的时候,她也在楼下,她没看清乔锐格是否亲到了康以庭,她只是看得出,乔锐格的不经心和无所谓。
她了解儿子的x_ing格,若是他真心喜欢的人,他不会是这个态度。
这让乔夫人非常焦虑,内心深处还隐隐有些后悔。
她想起在她受伤之后,有一天从昏睡中醒来,和乔锐格谈了一次话。
那时候她刚经历一次对她来说人生中最为可怕的生死关头,无论清醒还是沉睡,耳边都仿佛还能听到那两只猛犬喉咙里的呜鸣,沉重的呼吸,尖利的犬牙咬进皮肉时的钝响……
她根本无法安睡,无数次从恶梦中惊醒,一身汗s-hi。
她拉着乔锐格的手说:“格格,妈妈害怕,怕极了,它们就在我脖子旁边呼吸,口水滴在我身上,我总觉得下一口它们就会咬在我脖子上,撕开颈动脉……那几分钟里我想到了太多的事,我怕我会死,怕我这样死得太难看,又怕我死了你爸爸不知有多伤心,我怕,我还不想死,格格,我还不想死,我还没看到你结婚,还没看到你有小孩,我还没抱过我自己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