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不由得看了看吴瑕指间的烟。
吴瑕轻轻捻了捻烟,说:“淼淼,你喜欢看电影吗?”
江淼愣了愣,不知他的话题怎么突然转了个弯,点点头说:“喜欢。”
“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一些镜头?”
江淼想了想说:“有,比如大话西游,最后在城楼下离开的孙悟空。”
吴瑕点点头:“星爷的经典。”
他又叹口气:“对我来说,在医院走廊里一个人坐着的乔锐格,就是我电影里的经典镜头。印在我的脑子里,时不时就会出现。那会儿我就觉得,自己大概是要完,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可我又控制不了我自己,我试过了,我做不到,江淼,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他突然抿紧嘴,嘴角轻轻抽动,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无法再开口出声。
江淼担心地看着他,他听吴瑕说过他跟乔锐格的故事,可他从来没听吴瑕说过在他内心深处这些隐秘的真实的情感,这让他感到不安。
吴瑕还在沉默着,他低着头,额前的头发被微风吹着在眼前晃动,让江淼一时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吴瑕抬起头看着江淼,他眼角有些红,眼睛亮亮的,嘴角甚至弯起一个微笑,江淼却从他眼里看出无尽的悲伤。
他说:“我喜欢他,所以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说这话的时候吴瑕并没有哭,江淼却心疼得快要落下泪来。
他转过头,吸了吸鼻子,伸过手去,轻轻盖在吴瑕贴着止血贴的手背上。
在花园里又坐了一阵,江淼和吴瑕出去吃了饭,吃完饭慢慢走回医院,刚进医院大门,身后传来急救车的鸣笛声。
他们站下来转身看,一辆急救车鸣着警报呼啸而来,已经有接到通知的医生护士跑出去接,急救车在大门外停下,后车厢打开,几个护士从车里拉出一具担架床。
大门口原本就有不少人,急救车时来那些人闪开了,这会儿又有人聚过来想看热闹。
担架床边上也围着护士和急救医,江淼和吴瑕站得远,只能从人群的缝隙里看到担架上那人的一点轮廓,和胸前刺目的血迹。
护士和医生们推着担架床匆匆往急救室跑,担架床的轮子在医院的地砖上发出让人心慌的咕噜噜的声响。
护士在喊着“让让,快让让”,随车的护士在向医生快速地报告着伤者的情况,隐约听到些“撞车……跌落……大腿骨折,肋骨骨折……头部也受到撞击……怀疑有内出血……”的只言片语。
担架床朝着江淼他们站立的方向推来,江淼拉着吴瑕刚往旁边退了两步,护士们就推着担架床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
不知磕到了什么,担架床颠了一下,歪了方向,护士们赶紧扶稳,床上那名伤者被甩得晃了一下,左手从床边垂了下来,露出手上一只腕表。
很快有护士将那只左手放回床上扶好,担架床渐渐远去。
江淼拉了拉吴瑕:“走吧。”
一拉没拉动,他看向吴瑕,却发现吴瑕愕然地看着担架床远去的方向,脸色苍白。
“怎么了?”江淼担心地问。
吴瑕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江淼再要问,吴瑕却突然朝着担架床远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80章 第 80 章
吴瑕没有认错那只腕表,躺在担架床上的伤者正是乔锐格。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
乔明山今天在乔家老宅摆了场简单的家宴,邀请了康以庭的父母,还请了位大师,要一起给乔锐格和康以庭小两口挑选一个举办婚礼的吉日。
吃完饭,乔明山说天气好,让乔锐格陪康以庭到花园散散步。
乔家老宅的花园很大,又是请人专门设计过的,要是花季,应该是挺有看头。可惜正是冬天,除了几树腊梅,偌大的花园其实没什么好赏,康以庭才走半圈,就心生不悦。
她看看走在她前面一步远的乔锐格,抬手遮在额前,抱怨道:“哎,今天太阳这么大,我没擦防晒,你去帮我拿把伞。”
乔锐格回头瞥她一眼,嘲讽道:“冬天就打伞遮阳,保护得这么好,也没比别人白多少。”
康以庭瞪他:“你去不去?”
乔锐格转身继续往前走:“要拿自己去。”
康以庭想发脾气,眼睛一瞥,看到乔先生夫妻俩和她的父母都坐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后,一边喝茶一边笑呵呵地看着他俩。
乔锐格可以当着他们面嘲讽她,反正他们听不到,可她要是发脾气跟他闹,四双眼睛盯着,她的父母一定要怪她不懂事。她心里气,却也只能忍住,继续貌似乖巧地跟在乔锐格身后慢慢走。
乔信达从屋里出来,脸色有几分y-in沉。他看了眼花园里正在散步的两个人,转身走过去上了自己的车。
刚才饭后,乔老爷子把他叫去书房,通知他两件事,一件,是让他卸去现任乔氏集团总经理的职位,派他去美国建新公司开拓美国市场,另一件,是老爷子想在这个春节后,就加快推动乔锐格进董事会的进程,为了让乔锐格的牌面更好看,老爷子要他将手中的股份全部转让给乔锐格。
乔信达僵坐在椅子上半天才说:“爷爷,您这样,公平吗?”
他明明记得乔明山说过,他的x_ing格更适合“守业”,而乔锐格则更适合“创业”,为什么现在,派去美国开疆拓土的是他?不仅如此,还要他将这么些年辛辛苦苦拼下来的一切拱手让给乔锐格?
他忍不住又说:“这么多年,对乔氏,我功劳苦劳都有,您对我还有哪里不满意?”
乔明山却摆摆手:“你不要这么想,让你去美国自然有我的道理,锐格要结婚了,总不好叫他新婚就两地分居。再说美国市场发展起来那都是你的,乔氏的产业也不会少你一分,怎么会不公平呢?相信爷爷,我就你们两个孙儿,都是一样的心疼。”
乔信达知道老爷子的脾x_ing,他决定的事,再争辩也是无用。
他出了门,上了车,看着前面远处正悠闲朝这边走来的乔锐格和康以庭,发动了车子。
手术室外,“手术中”的红灯亮着,格外刺眼。
乔先生满脸忧色的搂着哭成泪人的乔夫人坐在椅子上,他们身边围着不少闻讯赶来的乔家的亲戚,一个个都忧心忡忡的模样。
江淼陪着吴瑕坐在走廊另一端的长椅上,接到通知的骆遇川也已经赶来。
这一层楼已经被乔家人迅速地封锁,要不是乔夫人认得吴瑕,他们也会被请走。
手术室的门不时打开,有护士跑出来不知要去叫什么人,又或者有抱着几代血浆的护士穿过走廊匆匆跑进手术室。
每一次大门的开合,都揪紧了一众人的心。
江淼不时担心地瞥一眼吴瑕,吴瑕一直专注地望着手术室的方向,整个人始终一动不动地保持着一个姿势,仿佛离了魂。
江淼看向一旁的骆遇川,两人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想了想,江淼抬起手放在吴瑕肩上,一直沉默的吴瑕突然说:“没事的。”
江淼和骆遇川都愣了。
吴瑕说:“他说过的,他爷爷给他算过命,说他八字重,这辈子富贵荣华,寻常小灾小难根本克不住他。”
这是那次在会所差点被花盆砸中之后乔锐格玩笑般对他说过的话,他几乎一字不差地记得。
再看看手术室大门上那刺眼的“手术中”,江淼和骆遇川不由都觉得心里一沉。
但愿这次,真的只是小灾小难。
手术还在进行,电梯门打开,竟然拥出一群举着摄像机和话筒的记者。
直到看到另一台电梯里走出来的乔明山和康以庭,江淼他们才明白过来,这是乔家特意安排的一次发布会,只是没想到会是乔明山亲自出马向媒体作出回应。
像是见惯这种场面,手术室门外的乔先生夫妻没有动,乔家的亲戚也没有太多的反应,乔明山先走到手术室外,问了问乔先生手术的情况,乔先生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乔明山叹了口气,他已经是年近八旬的老人,此刻拄着拐杖,高大的身躯也显出几分佝偻。
康以庭跟在他身边,低头抽泣,拿着张手绢不停抹泪。
那些记者显然事先都得了交代,只拍过几张手术室外的照片后,就跟着乔明山去了走廊尽头准备提问。
他们来的方向正是江淼他们所在的位置,骆遇川拉了拉江淼,江淼又拽了拽吴瑕,骆遇川推开旁边安全通道的门,三个人避了进去。
透过通道门上的玻璃能看到乔明山和康以庭接受采访的情况,同样,通道门也隔绝不了那些声音。
只听一个记者率先提问:“请董事长将事件的情况跟我们说明一下吧。”
乔明山靠着窗台,双手交叠拄着拐杖,神情看上去十分沉痛,他对记者们说:“这是一个意外。”
据乔明山所说,今天原本是两家人聚在一起商量小两口的婚礼,气氛融洽,两家人都很开心,只是乔信达离开的时候,车子出了故障失去控制,才会失速撞向了在花园散步的乔锐格和康以庭。
乔明山重重叹了口气,看了眼站在旁边抽泣的康以庭,说:“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好在关键时刻,锐格为了保护以庭,将她推开,才避免了两人同时受伤的严重后果。锐格是个好孩子,我也看得出,他对以庭的重情重义,宁愿自己受重伤,也要保护她,让她毫发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