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头苦涩,放下酒杯,喃喃道,“圣意难测,圣意难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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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郊外,一座别庄里。
“输了呢。”
“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机会。”
“机会呀……”
“耐心点!齐王殿下现在也不过十二岁!”
“你觉得齐王殿下会成功吗?”
“嘿嘿,我只觉得,齐王殿下很好控制罢了。”
“这倒也是!可你别忘了,还有吴王和中山王呢!魏王底下的侯君集也不是好惹的……”
“所以,我说了,我们,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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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甘露殿中,太宗帝坐在御案后,批阅着奏折。
御案前,徐柱恭敬跪伏着。
“这么说,那些个老鼠都逃走了?”批完一本奏折,太宗帝又拿起一本,专注的盯着手上的奏折,嘴里却是漫不经心的问着。
“回皇上的话,老鼠们丢下几只小老鼠就都跑了。可要微臣去捉回来?”
太宗帝放下手中的笔,淡淡道,“罢了。现在时候未到。那些个老鼠还有用。”
徐柱恭敬应是。
思量了一下,太宗帝开口,“跟进那只姓阴的老鼠就好,其他的,就暂时放下。”
徐柱一怔,随即低声问道,“皇上,那齐王那边……”
太宗帝拿起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冷笑一声,“看在他身上流有一半李家血脉的份上,朕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徐柱叩头应是。
“这次,你做得很好。下去吧。”
“谢皇上。”
待徐柱离开甘露殿,走至僻静道路时,微微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禁卫二军,如果不是因为他是最早跟随皇上的亲信之一,他或许也不会知道,在这次看似简单的突厥奸细的事件中,皇上又做了什么?
突利可汗来京接受册封,目的只是来激起突厥对大唐的恨,挑起战争,从中牟利。
前朝某个余孽联合鲁王,突厥,抓住来京献琉璃百花灯的沈君元胁迫其为他们做事,进入宫中,栽种毒花,借机谋害突利可汗,挑起战争。
皇上一早就知道了这些,却不动声色,按兵不动,高调弄大蹴鞠大赛,冷眼旁观沈君元进入宫廷,甚至和皇后娘娘有了接触,帮着那些个乱党拿到皇后娘娘的凤钗,逼着其实完全可以平安离开的沈君元不得不出来自首,然后,又纵容中山王救助沈君元……
皇上在这里头推波助澜,故意漠视,有意纵容,到底是为了什么?
徐柱摸着下巴边走边思索着。
在这里头,皇上得到了什么呢?
第一,皇上在蹴鞠大赛上弄清了朝中大臣的走向。分别是魏王,齐王,吴王,主要的大臣都集中在这三人,还有一些特别的但很有分量的,如李靖,长孙无忌,杜如晦等就在中山王这里。其次,皇上看清了走向,大臣们也看清了走向,也看到了皇子们的力量。比如说中山王,虽然身有残疾,但是聪慧稳重,吴王聪明低调。
第二,皇上得到了关于突厥的情报,突利可汗此次失败,心灰意冷,不但表示了臣服,也主动拿出了突厥的情报。
最后,徐柱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皇上为何要逼沈君元主动现身?又为何要纵容中山王去搭救沈君元,还把长孙无忌也给拖下水?
这样,岂不是让皇后娘娘的位子岌岌可危了吗?长孙家族现在可是在外头承受着不少风言风语的压力呀!
徐柱猛的顿住脚步,难不成,这才是皇上的最后目的?逼皇后离位?!
不!这不可能!
徐柱哑然失笑,皇上怎么会这么做这么离谱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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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您的目的吧?皇上!”长孙皇后盯着背对着自己的太宗帝,嘴边一丝苦涩的笑。
此时,立政殿的偏殿里,只有两人。
“你敢说,你以后不会把事情告诉乾儿?”太宗帝声音平淡至极。
长孙皇后艰涩回答,“那是我儿子。”
“所以,你必须走。”太宗帝缓缓转身,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长孙皇后,神情平静。
“我不想有一天乾儿会恨我,我更不想到那一天我不得不做让乾儿痛苦的事情……观音婢,虽然你我之间没有夫妻情分,但这么多年来,你我是朋友。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你知道我的固执,我也懂你的执着。如同这么多年你可以逼自己不去想沈君元,逼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一样……我也是一天一天逼自己不去想乾儿……”太宗帝的声音喑哑苦涩。
“那是你儿子!!”长孙皇后终于无法忍耐的低吼出声,眼泪簌簌落下,声音哽咽,“为了你的皇位,乾儿失去了自己的腿……你已经亏欠了乾儿!你现在……怎么能……怎么能还去剥夺乾儿一生的幸福?!皇上,我求你!”长孙皇后缓缓跪下,眼泪无法止住,“你是皇上,这天下,你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你就放了乾儿吧。你让乾儿跟我走好不好?!”
太宗帝只是微微闭上眼睛,半晌,慢慢睁开,“我们说过四年对不对?”
“四年,观音婢,四年后,我会去接乾儿。到时候……”太宗帝的声音慢慢的低落,“希望一切都不一样……”
长孙皇后欣喜的一笑,“谢皇上!”
太宗帝只是沉默的转身,一步一步缓缓的离开。
李福在立政殿的偏殿不远处守候,见太宗帝出来,沉默的跟了上去。待瞥见太宗帝背负的双手缝隙里渗出的血迹。心头一跳,但随即心头低叹一声。
太宗帝慢慢的走着,穿过走廊,眼前再一转便是起晖殿里。
但太宗帝只是慢慢的停下脚步,静静的凝望着不远处起晖殿的后园。
太宗帝此时的位置很好,他看得见此时后园的人,但后园的人却看不见他。
他看见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扬起恬淡的笑容,眉眼清秀,其实也不是特别漂亮,但在他眼里,那少年的笑容,那少年的眼睛都是全天下最好看的。
那是他的儿子,他的李承乾。
他本以为,可以把他放在自己伸手就可以触及到的地方,等上四年。
他本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耐心,足够的自制来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