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凛冽的风刮进来,乱了姬良臣的发和衣,身形纹丝不动。
一直不曾再响起话语声。
一个是再也不能......
一个是能也不能......
良久,窗外又纷纷扬扬飘起大片大片的雪花,墙檐上梅花很快披上雪白的冬衣,谁说这不是雪对梅的分外呵护。
雪啊,可以掩盖一切污秽,却永远遮不住内心的悲凉,小满,这就是你想要的救赎吗?
冬天总是在不期望的时候,来得格外早,也特别冷。
姬良臣不想回头,他怕一回头,那铺天盖地的各种情绪会像冬季这场总也下不完的雪一样将他淹没,再也走不出这个冬季。
所以,他从窗前跃起,身形隐进风雪里,再不曾回头,也不允许他回头。
雪还在下,开始的事停止不了,没下完的棋也由不得他终结。
像雪一样逝去的人,现在什么都不会留下,只能留在记忆里,当这记忆也消失的时候,这个人也就永远消失了吧,只是,小满会在姬良臣的记忆里长存。
国师府的大门,一阵“哐当”,秦怀竹抱着膀子,一蹦一蹦地跑进来,还边走边抱怨:“这鬼天气,也来捣乱...”
推门进去,看到苏雩和小绿在被窝里睡觉,便迫不及待地凑过去,掀开被子要进:“绿儿,乖,往里挪一挪,给叔叔腾个地儿,快...”
结果,在看到苏雩一张能冻冰块的脸时,生生止住了要钻进被子的脚,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瓶,双手奉上,谄媚地笑:“阿雩,这是解药,我可是拿来了。着实冷得紧,就给我暖暖呗。”
苏雩的脸色这才好一些,接过去,直接拔下木塞,便开始往嘴里倒。
“等一下,”秦怀竹赶快夺回来,“不是这么用的,你能找个更壮烈的自杀方式吗?”
苏雩皱眉。
“‘锁功散’在你体内已经太久了,不可能一下子剪除,得一步一步来。一天吃一颗,大约把这瓶吃完了,也就没事了。”
“怎么这么麻烦,我真得怀疑你的‘医圣’之名怎么混来的。”说归说,还是乖乖只吃了一颗。
小绿夹在他俩中间,这个看一会儿,那个看一会儿,最终,冷冷开口:“阿竹,你怎么又欺负爹爹。”
秦怀竹语结,“我欺负......从哪里看出你宝贝爹爹受欺负了,我疼还来不及呢。”
“那儿那儿都看出来了,罚你去睡地板,别吵爹爹。”小绿抱着小臂膀,一本正经。
秦怀竹走到柜子前拿铺盖,小声嘀咕:“好,好,我睡地板。”铺着铺着又回头,“我那次不是打地铺,什么时候允许我爬床过啊,还有那个红儿,更是个冤家。”
“我在就不行。”说着往苏雩怀里钻。
苏雩宠溺地笑,还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抱着小绿入眠。
秦怀竹也乖乖打地铺,只是地铺打得比床还厚,小炭炉放在一边,里边的炭烧得火红火红的。要说到享受,没人能比得上他。
房间里安静了没多久,话唠的秦怀竹就忍不住又开口了:“阿雩,等你你的‘锁功散’解了,功力恢复,这天下怕很难再有对手了吧。这次,你可以跟我回千Cao谷了吧,或者,带着绿儿重去江湖闯荡可好?”
苏雩未睁眼,有些昏昏欲睡:“好,此间事了,做回‘游仙’也不错,起码要比你这个‘医圣’货真价实得多。”
“说的也是呢,那以后就又要承蒙阿雩照顾喽。”秦怀竹想起以前他们初出茅庐时的糗事,不禁笑出声来。一会儿又沉了脸色:“话说回来,那盛荆国主的脾气似乎也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好嘛,刚刚碰到他,连招呼都不正面打一个,只抛下一句‘帮我照顾阿雩’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哼,他以为他是你的谁啊!”
苏雩睁开眼,清醒不少:“他出去了吗?我睡了很久了吗?”
“嗯,像火烧了屁股,赶着去投胎,跑得比兔子还快。”秦怀竹显然夸张地说,不知姬良臣听到他如此形象的比喻,会作何感想。
苏雩起身,觉得轻松很多,看来阿竹的解药还是有些作用。
“脸色那么差,起来干嘛,不是说有了解药就万事大吉了,回去躺好,啊。”秦怀竹也爬起来。
“我去善后,你也想早点走不是?”苏雩把怀里睡着的小绿往床里推了推,却见一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绿儿,乖,爹爹有事,一会儿就回,绿儿先睡。”苏雩软语商量,小绿听话放手。
“阿雩,那个盛荆国主打算怎么做啊?你知道了吗?”
“是时候反客为主了吧,且看看吧。
第19章 反客为主
时隔一个多月,慢慢沉寂下来的齐越再次陷入沸腾。
‘始作俑者’自然只能是站在风口浪尖众所周知至高无上之人,所谓名人效应,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实施起来才如鱼得水。而那群台下观望之人也就是最好的听众自然是对真相一无所知的百姓,他们盲目又自负,清醒又糊涂,只相信着他们自己愿意相信的事,然后歪曲为真相。
而如何让他们相信应该相信的事,这自然就是身处高位的君主的事情了。
身在高位的君主自不会充耳不闻,因为百姓的相信有时候会是政治斗争中必不可少的因素,也就是舆论,再升华一下,冠冕堂皇一下就是所谓的民心。
齐凌傲所需要的舆论是:秦国的j-ian细杀了盛荆国主后,在外潜逃,齐越会不遗余力地抓捕归案,给盛荆一个交代,澄清自己的责任后,成为竞逐中原霸主的最强势的突起强军,届时,和平收复周围诸侯小国,然后四海升平,天下归心。
而姬良臣所需要的舆论是:齐越王出于自己的野心,毒害盛荆国主,却让秦国背黑锅,挑起盛荆和秦国的战争,自己渔翁得利,其行径恶劣可见一斑。并且,万幸地是盛荆国主并未被毒害身亡,被人救下后在齐越国师府修养,中原第一的盛荆会让人如此欺负吗?这个时候收了齐越很正常吧。
事实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希望看到的是切切实实的证据,或者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谁给糖了,就说谁好话呗。毕竟,大多数是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不过,从目前来看,还是各占优势吧。
齐凌傲毕竟是齐越王,自是不会谋害自己国家的百姓,而兵戈相向的话,难保盛荆军队不会对他们动手。
而姬良臣所占的优势,大约便是他自己这个活人,还有当日大殿上一双双眼睛看到的事实,盛荆国主被迫喝下的毒酒的情况,并且,站在自己这边会为自己说话的朝臣不在少数。
那么,现在唯一可以反客为主,结束受制于人状况的条件便是:盛荆大军压境,带给齐越百姓安抚,而非杀戮,让他们真真正正看到盛荆军队的教养,和盛荆国主的气量。
齐越国师府,茶香氤氲,梅香四溢,清冽甘醇。
大厅内。
“喂,阿雩,别这么不给面子嘛,好歹尝一尝啊!”秦怀竹捧着紫砂茶盏送到苏雩面前,谄媚地笑。
姬良臣轻抚着圆桌中间c-h-a瓶内的似开非开的火红梅花,嘴角似笑非笑。
苏雩皱眉:“你这个茶又是用什么泡的?别跟我说也是摘得后墙外的梅花。”
“对啊,你怎么知道?那野梅花开得着实好。”秦怀竹好奇。
“怎么一个个得都去招惹它。让它开在树上不好吗?”苏雩有些心疼了。
“果然是阿雩特意种的吗?看来还是小满更了解啊,我拿来c-h-a花时也没见你说起。”姬良臣有些疑惑地笑。
“小满吗?也是,整个齐越大约都知道,那是我种的。”提到小满,姬良臣倒是十分不介意,而苏雩倒是有些怅然,“抱歉,没能......”
姬良臣又恢复了如沐春风的笑:“阿雩不必介怀,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况且不是你的错,并且,这样或许会更好......”看着苏雩仍旧不甚放开的表情,难得放开顾虑开起玩笑,“阿雩不在乎我摘你的花,可是心有爱慕,存了放纵的心。若是如此,着实是受宠若惊啊!”
苏雩瞥他一眼,“切,我喜欢你,你现在才知道吗?你摘几朵花我怎会介意,整树都给你也是求之不得。”
还算不太出人意料的回答,苏雩时不时的直白他快免疫了。不过,这次姬良臣第一次给了正面的回应:“是啊,阿雩,我知道了,会记下的。”
苏雩倒是怔愣了,这是开窍了,不回避了。这下,他倒是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秦怀竹一直不耐烦姬良臣,眼看着情况不对,只好行动,立马扑过去捉了苏雩的袖子:“阿雩,你这是厚此薄彼,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他摘花c-h-a瓶行,我拿来泡茶就不行了,怎么能这样吗?”
“谁说我生气了,不过是少酿坛的酒的事,我怎会生气。”苏雩肯定地说,扯着秦怀竹往一边扔。
结果,一听到酒,某人的星星眼立马来了,完全忘了其它事,“酒?梅花酒?阿雩,我爱死你了,我要喝。来找阿雩果然没错。我这么不知阿雩在这齐越也酿起酒来了。但是,一码归一码,你当初承诺过晴雪村的藏酒也要给我一坛的。”
“好,知道了,我自不会食言。这酒是我在这儿闲着无事打发时间用的,你若喜欢就当给你践行好了?”苏雩淡淡道。
“践行?你又知道了。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了我家阿雩。”说着又凑上去,“等我去找那坏人报了仇,就来找你去闯荡江湖,你也把你这烂摊子收拾干净,啊!”说着,斜眼愤愤地瞥着姬良臣,明显地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