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晴雪村是家啊,我们的家。”小红笑。
“不,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小绿仍坚持。
小蓝坐在一旁,看着两人无奈笑了。
姬良臣看着那俩人把自己绕进去,自己倒是乐得清闲,听着他们三句话两句都离不了他们的爹爹,几乎成了小孩儿的行动指南。不禁越发对他们口中的爹爹感兴趣了。而在接下来的行军途中,姬良臣深深了解了他们爹爹对他们的影响。
不过也从中了解到,小孩们是被收养的,但恋父情节不是一般的深,尽管几乎都是在散养。
由此可知,姬良臣的出征路是注定绝不会寂寞的。
行军的队伍也不断扩充,除去各郡县的征兵,还有一些自发集结的群众,都被姬良臣交给部下整编,自己倒做起甩手掌柜,仿佛这不是行军出征,而是游山玩水,把那些该有的将帅君威都抛至九霄云外去了,仍旧一派清闲自在。当然,这些都要有个大前提,就是在那仨小孩不在的情况下。
是了,小孩依旧青山不改,流水长流,我行我素。
行军队伍里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时不时地发生些无伤大雅的小情况。
例如:
小孩车里,白天睡觉是家常便饭的事,被姬良臣训了,便捧出圭臬:“爹爹说了:想人生七十尤稀,要活得自在,困了就睡。”
又例如:
黑灯瞎火的夜里,被一双幽怨的小眼睛盯着,不耐烦地爬起来,还没开训,小家伙就又来了:“爹爹说了:人生不过匆匆百年,要过得舒服,饿了就吃。”
再例如:
属下来报,食物被一只雁糟蹋了,姬良臣还未反应过来,小绿抱着小雁过来道:“爹爹说了:人生难得有所喜欢的东西,喜欢了就要好好宠着。小雁不吃馒头,要吃r_ou_。”
接着例如:
小红从马车上跳下来,大叫一声,姬良臣以为他崴了脚,匆匆赶来,看到的却是,小红的粲然一笑:“爹爹说了:人生难得欢乐,要自己找,说些无伤大雅的小谎,也是一种乐趣。”
再接着例如:
行军休息途中,小蓝去解手半天不见回来,小红担心道不是出事了吧,姬良臣立马派人跟着去找,然后,在不远树下,小蓝架了火,拿着山j-i在烤。小红笑:“爹爹说了:人生难得知错就改,吃一堑长一智。你都被骗一次,还不知改,没闻到烧j-i的香味吗?”言罢,小孩们坐下分烧j-i。姬良臣无语望天。
.........
最后的最后:
小蓝一脸漠然装大人,正经八百地来到姬良臣马前,站定。姬良臣那波澜不惊,如沐春风的笑挂在脸上越发难看,不等小蓝开口,抢先道:“你爹爹还说了什么,不要再说人生了,我的人生已经够悲剧了,好不好。”
小蓝一愣,随即鄙视道:“我看你是笨到家了,还御驾亲征,小心被杀了,回去吧,免得没人收尸。”
姬良臣也是一愣,担心我吗?还未答,远处又飘来一句:“晴雪村到了,早作准备吧。”
姬良臣抬头,望向前方影影绰绰的村落。这么快就到了啊,到了晴雪村,离边境守城清城也不远了。
姬良臣骑在马上,望着近在眼前的村落,脸上又恢复了那一如既往波澜不惊如沐春风地笑。
回想这一路上,两个月的时间还真是快,本来以为会很难捱,不禁有些庆幸带了吵吵闹闹的仨小孩,转移了注意力,也放松一些心情。
毕竟忍耐了六年年,想着苏沂会回来找自己,找自己解释,或找自己坦白,可终究没有。所以,还是自己来了。尽管立场不同了,可曾经相知相恋的温暖时光便是可以抹杀的吗?这六年的相离思念又怎么说?多少个午夜梦回都是苏沂那如沐春风的笑,连带着现在自己都学会了那笑。曾经你给的温暖温柔,不曾忘了分毫,像发酵的酒,时间愈久,愈是醇厚。所以,我来了,不计代价地来了。
一路上招兵买马,加上清城守军兵力也不足五万,而对方兵力却达十万以上,兵力实在悬殊得可以。
秦字护送粮Cao回来和姬良臣汇合。姬良臣仍是云淡风轻的样子。问他话,他仍是一幅志得意满的样子。笑笑道:“别担心,我有预感我们能赢的,把齐越打得落花流水再回去。哈哈”秦字面对姬良臣的预感也无话可说。
不过,姬良臣没说的是:他也有预感,马上会见到那个人,那仨小孩的爹爹。
能养出那样三个孩子的人,该是什么样呢?
第3章 雪晴初遇
盛荆和齐越以清江为界,被分割在东西两个方位,清江源头在齐越境内,流至此处已成汹涌奔腾之势,激湍磅礴有着湮灭天地的力量,神秘而蓄势待发,仿佛是压抑着怒吼咆哮的雄狮,冲击着横亘在江面上一条条黑蛇般蜿蜒的铁索桥。此地可谓是一处难得的天险,若不是一方刻意挑起战争,谁人也不愿来此送死,百年无虞的生活谁不想要。可是,齐越出手了,可见其土地已不能满足其野心。
清江东岸是一片森林,齐越军队便在森林后安营扎寨。西岸却是一片荒原,盛荆的守城清城就坐落于荒原之上。齐越胜在兵力充足。盛荆在于城坚。彼此僵持着。
在荒原的边缘处却确乎存在着一个村落。名曰:“雪晴村”。这里每到冬季便是y-in霾沉重的天气,传说是为那些战死兵士哀恸,但y-in霾久了,总会有一场大雪,雪霁后,便是无可比拟的晴天。雪晴村便由此得名。
而此时此刻在雪晴村街口上演了一场等待久了的相遇相识。也不过平淡,却也是极浓墨重彩的一笔。
像极了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苏雩站在青石板路上仰视,姬良臣坐在楼上窗前俯视。
此刻,姬良臣骑在马上俯视,苏雩站在街头仰视。
姬良臣望着那张九分像苏沂的脸,神思一阵恍惚,无论感情上多么希望那是苏沂,可理智上清醒地明白那不是。那人只是安安静静地负手站立街头,素衣轻扬,身后是绿柳掩映的村庄街道,清清冷冷地面容上却是一双清澈如溪水般的眼睛,敛了这一世的繁华,终成淡漠。他只是站着,却站出一段不世的风华,一种独有的气度,若说苏沂是春日的暖阳,那眼前的人就是秋日的凉风,若说苏沂是暖阳下的蔼蔼青山,那眼前的人就是秋风中凉凉流水。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征服,可风的飘忽,水的潺潺都是握不住的。不过,这和小孩口中的爹爹形象似乎差得太远了些。
苏雩同样望向姬良臣,夕阳的逆光中,是一个骑在枣红色骏马上的青年,带着些风尘仆仆的气息,却散发着阳光的味道,仿佛和身后的夕阳融为一体,脸上带着笑,若是忽略那双眼睛不计,那笑甚是温和,甚是深情,可若加上那古井无波的眸,却觉得不真实。他清楚地看到,那双眼在看到自己时一瞬的复杂恍惚和潋滟波光的明灭不定,片刻又归于沉寂,波澜不惊。就是这样一个人让哥哥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恋着爱着吗?
姬良臣身后的马车中,一阵哐哐当当,三个小孩雀跃着奔向苏雩。
“爹爹,我们回来了,你来接我们吗?”小红笑道。
“爹爹,饿了,想吃你做的饭欸。”小蓝也笑。
小绿伸了胳膊,被苏雩顺势抱了起来,道:“今天在外面吃吧。明天再做。”言罢,风轻云淡地转身。
姬良臣仍保持着坐在马上的姿势,看着前面的背影,就这么走了,连个“再见”都不客套客套,亏得自己照顾他们一路。无语望天中...
“阿臣,快来啊,你不饿吗?”小绿趴在苏雩肩头,朝后喊道。
姬良臣笑了,还是小绿可爱啊,不对‘阿臣’,叫我‘阿臣’吗?姬良臣嘴角抽搐一下。
下马,吩咐了秦字带兵先到清城戍守,自己便抬脚追了去。
晴雪村很小,和盛荆都城虞城比起来,就是小树之于森林,小溪之于汪洋。对于看惯了虞城繁华的姬良臣来说,这里可以说是冷清,甚至寂寥。仅仅只有几家药店医馆、小食馆、成衣馆等供给日常所需的店铺开着门,没有玉器古玩店的附庸风雅,更没有妓院倌馆酒色食欲的浸染,有的是还未被三千繁华腐蚀的宁静与安详。街道两旁也没有小商小贩的吆喝叫卖,大多是独立的小门小户,青砖青瓦的古朴,有些相邻,有些隔着些空地,稀稀拉拉的,掩映着绿树,散落在这边境的平原上。想象不到,几里外便是厮杀的战场。夕阳下,落日的余晖给其晕染了些热度。多年后,当这里成了首屈一指的繁华都市后,谁还会记得它现在的样子。
走过一条街,停在街尾的茶寮前,小红迫不及待地叫道:“江伯伯,我们回来啦,你有没有想我们啊?”
内门的竹帘被挑起,走来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和蔼道:“小少爷,你们终于回来了,屋子我一直收拾着,就等你们回来,先在这里吃个饭,便可回去休息了。”
几人吃了饭便回了江府。
江伯是江家的管家,江家老爷是个商人,看准这儿的地理位置有商机便迁来这里做生意,不想飞来横祸,生意没做成,却在几年前被灭门,当时,江家的双胞胎被江伯抱出来玩儿,幸免遇难。江家老爷夫人都是善人,从不与人结怨,江伯想不通这祸事如何会找上江家,便流落在外,不敢回老宅。后来,苏雩找到他们安顿他们重新住进江府,并保他们无事。那对双胞胎便是小红小蓝。
入夜,客房的灯还亮着,呈坐姿的身影透过纱窗朦朦胧胧映s_h_è 出来。
苏雩敲了门,里面传来姬良臣低沉清醒的嗓音:“请进。”
苏雩推门走进,径直坐在姬良臣对面的桌旁,又径自地倒了杯茶,才缓缓开口,清冷的声调:“姬国主,可是在等在下。”
“自然。”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从在虞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总是半遮半掩的,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吗?